“我还得谢谢你?”他环胸垂眸看她。

“不客气。”

孟斯年气笑了:“拿了黄瓜赶紧走。”

说话间他再次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转身坐进沙发,揉着眉心,似乎极其疲惫。

苏格放下杯子,有点委屈:“你都不送送我吗?”

“我头疼,你乖一点。”他声音很轻,很缓。

大雪后的太京,干净纯白,连天空和太阳都像被彻底洗过一样,前者湛蓝高远,后者明亮温暖,午后的光线从大落地窗直射进来,铺洒在沙发上,暖洋洋的一片。孟斯年就仰靠在这片明亮中,然后,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清香,随即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他微微睁开眼睛,见逆光中的苏格低头看着他,眉心微皱。

“没生病,”他低声说,“只是没睡好。”

“那你睡吧,小姐姐给你唱摇篮曲。”苏格说着坐进他旁边的沙发中,真的轻轻哼唱起来。

大概是从小学小提琴的缘故,她的音准很好,而且声音很好听,和她的人一样,干净清新。孟斯年在她悦耳的低声哼唱中渐渐有了困意,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曲桑的屋檐下。

这时,清风不燥,阳光正好,格格在阁楼唱歌,音调清扬婉转,有花香和风铃相伴…

再醒来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他很久没睡得这样沉,意外的,没有噩梦。客厅没开灯,夕阳的火红从窗外映进来昏暗的光,他坐起身,扫了眼房间,见苏格蜷缩着睡在了沙发的另一头。

屋内很热,但她蜷缩的样子似乎感觉很冷,孟斯年走过去发现她并没睡着,苏格听到动静仰头看他,手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说:“孟叔叔我肚子疼。”

孟斯年蹲下身,问:“肚子怎么会疼?”

苏格:“…”

这还需要明说吗?

两人顿了半晌,他后知后觉地懂了:“那怎么办?”

“先帮我买下大邦迪吧。”

邦迪还分大小吗?孟斯年想了下,问:“有多大?”

苏格:“…”感觉肚子更疼了!

“Always24cm那么大,”她怕他不懂,又加了句,“日用。”

客厅再次陷入沉默,孟斯年站起身,拿起柜子上的手机准备给Yoko打电话让他送来时突然想起他人正在香港,犹豫了一下,问苏格:“你觉得我去超市买那东西合适吗?”

这很容易上头条。

“谁叫你家没有。”苏格将头埋在抱枕里,气哼哼地说。

孟斯年:“…”

他家应该有吗?

见她难受得厉害,孟斯年换了衣服,戴了鸭舌帽和口罩就出了门。

楼下不远处有个24小时便利店,孟斯年推门进去,女售货员正趴在柜台玩手机,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站直,微笑道:“孟先生,要买些什么?”

孟斯年:“…”

已经武装成这样了还能认出来,他顿时有些绝望,只怪经常在这儿买东西从而与这个售货员太熟,他绕过货架,指了下她身后墙上摆的烟:“万宝路,爆珠那款。”

出了便利店,他回到车库取了车子准备去远一点的超市,路上等红灯时,他点燃了一支刚买的烟,抽了两口突然乐了,这经历还真新鲜,心想:养个闺女也没这么费劲吧。

孟斯年回到住宅时外面天已经大黑,苏格还是他走的时候那个姿势缩在沙发上,他看着就觉得不舒服,倒了杯热水放到沙发旁茶几上:“刚才药店的人说,多喝热水。”

“你买药了?”

“正好路过药店,”他将购物袋放到一旁,“起来吃药。”

“起不来,抱抱。”她一动不动地说。

孟斯年笑了下:“都这样了还不忘耍流氓是不是?”

苏格若有似无的也笑了笑,撑着沙发起身,见到那么大一个购物袋:“怎么这么多?”

“我顶着这么大压力出去,”孟斯年将口罩帽子扔到桌上,“不多买点总觉得亏了。”

苏格:“…”

孟斯年做完晚饭,苏格吃的药药效已经起了作用,她好了许多,走去厨房想帮他的忙,见他正在盛粥,食欲立刻弱掉了:“我不需要松茸鱼子海参鲍鱼,但咱也别总喝白米粥成吗?”

“蹭饭还敢挑三拣四。”

苏格小声嘀咕:“你家哪都好,就是没好吃的,零食也没有。”

“我做了烤和牛,这不比零食好吃?”他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工作的烤箱,“你没闻到?”

苏格高兴了:“本来闻到香味了,但看到白米粥我以为我饿到出幻觉了。”

孟斯年失笑,将粥递给她:“出息。”

吃完饭孟斯年开车送苏格回学校,车子停在她的寝室楼下,苏格开门下车,刚迈下去的腿突然又缩了回去,她轻声把门关好。

“怎么了?”孟斯年问。

苏格手指虚虚指了下寝室大门的另一边:“我室友,等他俩亲完我再过去。”

孟斯年越过车窗看过去,在两个路灯中间的树下,两个人亲密地抱在一起,女孩仰着头,男孩低着头,吻得正难舍难分。

两人坐在密闭的车厢中,一时无言,外面那对情侣像是摸准了最近学生陆续离校人员稀少,所以在寝室楼下就这样肆无忌惮起来。

“你考完试了吗?”孟斯年手搭在车挡上,侧头看着她问。

“还有最后一科,过两天考。”

“假期去哪儿?去香港吗?”他问。

“我没有港澳通行证,”她说,“等爷爷手术完,看他去哪儿吧。”

前段时间给老爷子办理的时候,她应该跟着回去也办一个。

外面那俩人依旧在卿卿我我,孟斯年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上次与苏格算不上吻的那个吻,那一瞬间的触感,如今还记忆犹新。偏偏苏格在此时小声抱怨:“我们家穗穗真能亲啊,嘴唇就这么好吃吗?”

孟斯年突然觉得口干,车里没有放水,他顺手拿起烟盒:“我可以抽吗?”

“除非你也给我一根。”苏格一脸严肃地盯着他手里的烟。

“别想。”说话间,他抽出一根烟。

苏格眼巴巴地看着他,决定“曲线救国”:“那我帮你咬爆珠呀,我最喜欢咬爆珠了。”

孟斯年刚想把烟塞嘴里,听到她的话,顿了一下,烟换了个方向,到了苏格嘴边,苏格以为他改了主意同意给她一根,“嘎嘣”一声,她张嘴精准地咬爆了珠子,随即,孟斯年毫不犹豫地将烟抽走放进自己嘴里,低头点燃。

苏格:“…感觉自己像咬核桃的那个小兵。”

孟斯年好笑地纠正她:“那叫胡桃夹子。”

苏格没说话,因为她看到烟嘴上有她刚刚留下的口红印记,很淡,孟斯年每抽一口都会将唇覆在上面一次,因为这个细微的发现,她的心脏突然漏跳半拍。

孟斯年开了车窗,朝外吐了口烟雾,也没看苏格,只说:“你室友亲完了。”

苏格扭头看过去,见穗穗已经朝寝室楼走去,她开门下车,乖巧地与孟斯年道别:“孟叔叔再见。”

孟斯年目送苏格走进寝室楼,这才低头看向手里的烟,烟嘴上的口红印还有,他屈指摩挲了一下,弹了下烟灰,再次将烟叼进嘴里。

萧树打电话过来祝他生日快乐时,他正在琴房弹琴,萧树打着哈欠说:“年龄大了,熬到十二点真不容易,我是不是第一个打电话来的?”

“别人上个月已经祝福过了。”

“只有我记得你农历生日,这显得多特别。”萧树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睡了,明晚老地方我给你组个局庆生。”

“不去。”孟斯年说,“没什么好过的,你别折腾人了。”

“都已经通知完了,到时候见。”萧树说着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孟斯年听完蓝色Blue乐队团队那边汇报的年发展计划后,与他们研究起程蓝的形象定位,似乎是因为马上要放假了,有了过年的气息,大家都比较放松,乐队经纪人半开玩笑地道:“我跟他们交代过了,以后对外说话,喜欢的歌手最好是国外的,喜欢的女生类型是善良孝顺型,能喜欢吃空心菜就不要说胡萝卜…”

孟斯年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楼下那个大雪人鼻子上插的那根黄瓜,也不知道苏格什么时候去安上的,用黄瓜做鼻子确实挺奇怪的,想到这儿,他低头笑了下,然后说:“胡萝卜怎么了,挺好,以后遇到什么采访可以随便说,不用太刻意。”

“我也觉得胡萝卜挺好,前天苏格和程蓝堆雪人剩的胡萝卜都让我啃了。”蔡子说。

经纪人翻了个白眼:“哎哟,祖宗诶,以后这种话可得少说。”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孟斯年抬眼看向程蓝,他靠坐在门边的椅子上,穿着休闲,戴着鸭舌帽,没像众人那样笑得爽朗,但也挑着嘴角满含笑意,这又让他想起了那晚的照片上他的笑容。

桌子上的手机发出“嗡嗡”两声,孟斯年垂眸看了眼,是苏格发来的信息。

格格在冷宫:“孟叔叔,你昨天买的药叫什么名?”

孟斯年:“还疼?”

格格在冷宫:“嗯…”

孟斯年:“在寝室?”

格格在冷宫:“嗯…”

孟斯年拿着手机站起身:“程蓝你们明天还要考试吧?”

众人跟着站起来,程蓝几人点头说是,孟斯年抬脚向外走:“回去复习吧,今天的会先到这儿。”说完,他想到什么,回头问,“开车来了吗?”

“没开,今天限号。”程蓝说。

“走吧,顺路捎你们。”

他们跟着孟斯年走到停车场,程蓝坐到副驾驶,其余三人挤到后座,几人在孟斯年面前始终有些拘谨,程蓝还好些,他系好安全带,问道:“老板你要去哪里?”

“去你们学校,”他启动车子,调转方向盘,“去找苏格。”

说到苏格,蔡子立刻感慨道:“吉祥物真是深藏不露啊,小提琴拉得好不说,还会写歌。”

孟斯年从后视镜看他:“吉祥物?”

“嗯,她是我们的吉祥物。”蔡子说起苏格,眼睛闪闪发光,“虽然她不像吉祥物那么可爱,但确实给我们带来好运啦。”

孟斯年挑眉,继续透过后视镜看他:“苏格不可爱?”

“她太酷了。”蔡子说。

一旁的程蓝突然轻声说:“可爱啊。”

后面三人:“…”

当着人家叔叔的面,他就不能收敛点吗?

“老板,您和苏格是亲戚关系吗?”聊了几句蔡子不再拘谨,话痨本性暴露。

“不是。”

“她叫你叔叔,我还以为您真是她叔叔呢。”蔡子说。

孟斯年踩下油门:“她就是欠收拾。”

车子进了校区后他放下乐队几人随即轻车熟路地开向女生寝室,到了苏格楼下,给她发信息:“下来。”

苏格以为他来给自己送药,披了个大衣穿了双拖鞋就下了楼,刚走到他的车子旁边,孟斯年从车里推开副驾驶的车门:“进来。”

苏格坐进去,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她伸出手摊在他眼前:“孟叔叔你真是暖男。”

苏格说话时弯着眉眼看着他,颊边酒窝若隐若现,俏皮可爱,可能因为身体不适,脸色有些苍白,孟斯年边启动车子边说:“带你去医院看看。”

苏格一愣,立刻拒绝道:“只是那啥痛,这是正常现象。”

“以前也这么疼吗?”

“…也不是每次这样。”

“如果医生说正常我再送你回来。”

苏格将大衣敞开,指给他看:“我大衣里面穿的睡衣…”

孟斯年看了眼,毛茸茸的白色睡衣,和她在曲桑时穿的兔子睡衣像是同款,只是这个换成了猫咪。

她从狭窄的空间内抬了抬腿,指着脚说:“还有拖鞋。”

孟斯年垂眸看去,毛茸茸的小猫咪拖鞋,还带着红脸蛋。他没说话,踩下油门朝校外开去,心道蔡子到底从哪看出来苏格不可爱的?

见他不为所动,苏格认命地系好安全带:“你的口罩、帽子或者墨镜之类的还有没有多余的?”

“带你去一个私人中医医院,没几个人,不会有人注意你的。”

音乐学院地处太京北外环,孟斯年出了学校,没往市中心开,依旧向北去,快到近郊的时候,他将车子拐进一个白色五层的小楼院中:“院长伯伯也是我妈妈的私人医生,这几年把我妈妈的身体调理得挺好,我带你去找他看看。”

“好。”

孟斯年嘴里的院长伯伯看起来也就五十岁出头,见到孟斯年他惊讶了一下,随即招呼两人坐下:“怎么了?是你不舒服还是这位小猫咪?”

苏格觉得自己太过憔悴,上车前把她睡衣上自带的猫咪帽子戴了起来,听到院长的话,她举了举爪:“是本喵。”

“你哪里不舒服呀?”院长歪头看她,慈祥的样子像是在哄小朋友。

“就…”苏格正想如何措辞时,办公室里屋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走出来。

“爸,今天没预约了吧…孟斯年?”来人正是邱琳。

苏格看看她,看看院长伯伯,似乎,长得是有点像。

“邱医生。”孟斯年站起来与她打招呼。

苏格想跟着起身,无奈肚子实在是不舒服,于是便冲她摆了摆手:“邱姐姐。”

邱林见她没什么精神头的样子,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苏格你哪里不舒服?”

“痛经。”和女生说这事,完全没心理负担。

“那得调理,让我爸跟你说说。”

邱院长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苏格一一作答,他在本子上写了半天,突然又问:“还是小女孩吗?”

苏格疑惑地看他:“难道我还是小男孩吗?”

邱院长和邱林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孟斯年都忍不住扬起嘴角,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苏格一脸无辜,她并不懂他们在笑什么。

邱林走过来,趴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苏格眨了眨眼睛,余光看了眼孟斯年,冲邱院长点头:“是。”

孟斯年扭头看她,她抿着唇,脸颊微微透红,不再像刚才那么苍白了。苏格其实有些“小恶魔”属性,这娇羞的小模样倒是少见,他觉得稀奇,苏格竟然也会害羞。

最后,邱院长大笔一挥:“就是着凉了,以后注意。”

随即开了几副中药让苏格回去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