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罗泱,他提醒过我。”华灵苦笑,“我还当他危言耸听,苏格在我眼里,只是个孩子。”

“你是说…”萱姐还没说完就被华灵打断:“我只是突然开窍了,最大的隐患从来都不是魏澜姗。”

要说太京的交通,大概只有这个时间段不堵吧,苏格甚至觉得一路上连红灯都没怎么碰到,畅通得仿佛行驶在曲桑的小路上。

孟斯年闭着眼睛靠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像是睡着了,丝毫声响都没有。狭窄的车厢内,有清幽的酒香在弥漫,而且是带着他的气息的酒香。

“你是因为又老了一岁,所以才不高兴吗?”苏格不确定他睡没睡着,但就是想和他说话。

车厢内还是安静如常,苏格以为他真的睡着了,结果,半晌,旁边那人突然懒懒地开口:“我有不高兴吗?”

因为喝酒的缘故,他的声音变得喑哑,有着说不出的性感。同时,他微眯着眼睛,斜觑着她,让人丝毫猜不出他的情绪。

“没有吗?”

“没有。”孟斯年看着她握方向盘的手,右手中指翘着,好像是刚刚被玻璃扎伤的那只,伸手打开腿边的储物柜,没翻到创可贴。

“那就当你不是因为这个。”苏格想了下,继续说,“那就是我给程蓝的那首歌你不喜欢?”

“给程蓝?”他停下手,挑眉看她。

苏格点了下头。

“这首歌为什么叫《石青》?”他盯着她看,似乎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苏格认真的看着路,随口回道:“石青是一种颜色,第一次见程蓝时,他头发差不多就是那个颜色,嚣张死了。”

其实,这首歌,苏格是存了私心想要补偿程蓝几人的,蓝色Blue乐队乐队出道的歌曲和《山河曲》取得的成绩比起来,确实有些差距。

何况,今天又听说了“欺压”事件,更加坚定了她想帮他们乐队争取资源的心思。跟华灵比,蓝色Blue乐队似乎更需要那首歌,而且,之前孟斯年本来就是要把《山河曲》给蓝色Blue乐队的。

苏格抿了抿唇,继续说:“过完年我和萧老师学学编曲吧,把这首歌做成适合蓝色Blue乐队风格的。”

孟斯年关上储物柜的门,靠回到椅背上,没说话。

苏格等了半天,一脸疑惑地看他:“你们不是一直想让我拜师吗?”

孟斯年却说:“有交警。”

上高速的收费站附近有几个交警在查车,其中一个交警摆手示意苏格靠边停,她没再和孟斯年讨论歌曲演唱权的问题,踩着刹车将车子停到路边。

她摇下车窗,还没说话,那年轻的交警耸了耸鼻子,立刻皱紧眉头:“喝酒了?”

苏格指了指孟斯年:“他喝的。”

交警歪头向里看了下,似乎认出了是谁,他又将视线移到苏格身上看了看:“不好意思,请出示一下驾照、行驶证和身份证,顺便再打开一下后备厢。”

孟斯年随手按下开后备厢的按钮,解开安全带开了门下去,苏格也跟着下车,将后座的斜挎包拿出来翻找证件:“现在都两点了你们还在查车?怎么这么严?”

“太京最近有个国际会议。”交警说着看了眼她的驾照,刷了下身份证,又走到后备厢那里。

孟斯年正站在边抽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高速路收费站的灯光照在他掐着烟的手指上,白暂细长又骨节分明。

烟雾缭绕下,他垂下来的几缕凌乱发丝后的眼睛亮得出奇,苏格与他对视,微微怔了一下。

他那漆黑的双眸看向她时,竟有几分专注。

她再一眨眼,他已经移开视线,将身份证递给交警,顺手开了后备厢,再也没看她。

仿佛刚刚是错觉。

后备厢里很整洁,除了一袋子胡萝卜和两大塑料袋零食再无其他。

苏格拿起了一个胡萝卜:“给我堆雪人用的?”

“不是。”他叼着烟,将后备厢扣上。

“零食呢?”苏格曾抱怨他家里没有任何零食来打发时间。

“关你什么事?”孟斯年缓慢地说完,转身要走,苏格没想到喝完酒的孟斯年会这样淡漠冰冷,她有点被他的态度激怒,顺手便将手里的胡萝卜朝他扔过去。

就像打在棉花上,其实就是打在棉花上,他穿着墨绿色棉服,胡萝卜打在他后背上,落进雪地,悄无声息。

交警拿着酒精测试仪想让苏格吹一下,刚一伸手,便发现气氛不对。孟斯年停住脚步,回头看她:“犯什么病呢?”

“你犯什么病呢?”

“你砸的我。”说着,他看了眼地上的胡萝卜。

“你先凶的我。”她也不甘示弱,“你是不是看不上《石青》,看不上就还给我!”

他狠抽了口烟,将烟头扔在雪地上,苏格恍然间似乎听到烟头与雪地接触时的“刺刺”声,然后就听,冷风中的孟斯年,冷冷地说:“别提那歌。”

苏格觉得他可能真看不上,想着自己白送给他,他还这副模样,更生气了。

她还没说话,一旁的交警突然说:“孟先生,请不要乱扔垃圾,这位女士,请你吹口气,测下酒精含量。”

苏格正在气头上,冲他喊道:“吹什么吹,没看到吵架呢!”

交警举着酒精测试仪的手,再次尴尬地停在空中。

孟斯年停住脚步,回头:“你配合点,吹完赶紧上车。”

“不。”苏格说完,将包持好向后看去,后面的几辆车子陆续地靠边停下准备接受检查,苏格看到在递身份证的程蓝,抬脚走过去。

其中一辆车中的萧树看到她,喊了句:“苏格,怎么了?”

苏格没说话,只气呼呼地走着,然后,众人都看到孟斯年冷着脸,迈着长腿,几步追上苏格,二话不说,强硬地拽着她将她塞进了车子的驾驶座。

他关上车门,弯腰,似乎是缓了一下才说话:“苏格,你别闹。”

苏格不理他,使劲推车门却推不开,孟斯年接着说:“我喝多了,苏格。”

其实,他的表现并不像苏格印象中一个醉酒的人的样子,但他身上的酒味确实有点大,眼睛微眯着,比以前还亮,只是眉头紧锁,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苏格依旧沉默着,但是,却松开推车门的手,将车窗玻璃升了上去,见状,孟斯年回到副驾驶。

交警看着那边突然剑拔弩张又突然熄火的两个人,拿着酒精测试仪,又好脾气地去敲苏格的车窗,苏格这次倒是配合,远远地吹了口气,等交警示意她可以走了,她利落地系好安全带,“嗡”的一声冲了出去。

后面几辆车子中的人,再次目送两人的车子离去。

“我还第一次见到孟公子发脾气。”有人说。

“我还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对老板发脾气。”

“所以有没有人知道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辆车中,看起来唯一一个像是能知情的萧树,头抵在前面座椅的椅背上,睡着了。

一路上,苏格和孟斯年再没说话。

苏格并不是好脾气的人。

但她所有的不能忍受,跟孟斯年扯上关系时,就那样轻易地变得——没关系。他发牌气没关系,他不是无理取间的人,他一定有他的原因。他身上有酒味混杂着烟味,也没关系,这让他看起来有了烟火气息,让她觉得他也是普通人。

因为他是孟斯年,所以她没了怒气,只是有些委屈。

把车子停到车库中,苏格送孟斯年进了电梯,孟斯年靠在电梯侧,因为醉酒,显得懒懒散散的,手里夹着烟没点燃,只慢悠地转着,那股子突然生出的痞劲迷人得一塌糊涂。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苏格没忍住,开口问道,“是因为我没和你打招呼就去了别墅吗?”

他动也没动,只是沉声说:“我心情不好你别说话。”

苏格觉得更委屈了,她的倔劲上来了,非得要说:“孟斯年你这样我真的会生气,然后再不崇拜你了,也不喜欢你了。”

孟斯年看向她,双眸如深井股幽深无波,苏格却察觉到了狭窄的电梯中气氛的变化,她微微有些不安,然后,就见靠在电梯壁上的孟斯年突然直起身,把到了他家楼层自动开了门的电梯又按关上。然后,他朝苏格走了过去,弯腰,伸手,只一瞬间,苏格便被他“逼”到电梯一角。

电梯停了一会儿又开始自动下降,苏格抿着唇瞪着大眼睛看着孟斯年,他慢慢地凑近,她以为他再次故意玩老把戏,要吻不吻的,“呵”了一声:

“玩了几次了?你无不…呜…”

和前两次不一样,他这次,真的吻住了她。

苏格僵在那里,半天不知如何反应,他的唇,柔软、微凉…

孟斯年又朝前迈了一步让两人贴得更近,他手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一手挡住她睁得大大的眼睛。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唇上的感觉被无限放大,苏格微惊,随即,带着熟悉的烟草味的舌尖,突然闯了进来,攻城略地…

这一刻,苏格觉得自己的脑中似乎发生了爆炸,无法思考。

电梯又回到了一楼。

不知过了多久,密闭的空间中被放大的拥吻的声音戛然而止。孟斯年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两人微嘴息,气息交融着,分不清是她的清香还是他的酒香。

苏格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谁知他伸手将不知何时别到她耳边的那支姻拿了下来,转身,重新按了楼层。

“明天酒醒了你会忘了吗?”苏格看着他的背影问。

问完这话,她着实讶异了一下,刚刚这声音娇俏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但她也没心思害羞着,此刻,她还没从那个吻中回过神来,如鼓的心跳声让她怀疑孟斯年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第一次登台表演小提琴时,都没紧张成这样。

孟斯年双眼迷离地看着她,醉酒程度看起来并没有比刚才在车上时轻多少,苏格不动声色地用舌尖舔了舔上颚,红酒味很浓,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乱码的大脑想要开始天马行空地乱想时,

孟斯年哑着嗓子开口:

“如果今天我没出现,你会不会和程蓝这样?”

苏格皱眉,刚复活的脑子突然死机:“怎样?”

“你们不是找了没人的地方,准备接吻吗?”

苏格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嘴也不自觉地顿了起来…

本应该发怒的,因为他的误会,他的猜测,但她,却突然笑了…

苏格仰着头,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他,一字一一句地说:“孟斯年,原来,你是吃醋了。”

今晚脾气如此反常,原来,你是因为程蓝,吃醋了。

孟斯年“呵”了一声,随即又是“啪嗒”一声,他点燃了那支烟。经过那么激烈的拥吻后,那支烟竟然还能完好无损,苏格完全记不起当时这根烟什么时候被他放到了她的耳边。

孟斯年嘴里叼着烟,在电梯到达的“叮咚”声中,边说话边吐着烟雾:“苏格,如果你喜欢程蓝…”说话间,他一眼都没看她,抬脚走出电梯,转身,手撑在门框边,“别来招惹我。”

要是以前,苏格非得说几句怼回去,她会变本加厉地招他也惹他,但就在他收回手,电梯门开始慢慢关闭时,她看到电梯一侧走来个女人…

高挑苗条,优雅妩媚。

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瞥了电梯内的苏格一眼,便收回视线,仿佛苏格是透明般,丝毫不需要她浪费目光。

电梯门彻底关闭前,苏格听到这个美丽精致的女人说道:“斯年,我回来了。”

电梯楼层显示器上的数字一直在减少,直到到了一楼,苏格也没动,在电梯中站了很久,久到电梯对讲机突然响起。

保安小哥似乎是看不下去了,他问:“B栋一楼电梯里的那位堆雪人的小女孩,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苏格这才按开了电梯门拍脚走了出去。

小女孩?

是啊,楼上那个,才是女人,美得像个天仙似的女人。

她竟然还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声音娇俏温柔,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才娇有得让人浑身发软。

孟斯年没想到,这个时间,魏澜姗在他家门口。诧异一闪而过,他沉着脸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想你就来了。”魏澜姗看他的眼神,一如曾经那般,执着中带着炙热,“你也躲了我五年啦,还没消气吗?”

她意然用“消气”这个词,孟斯年懒得和她说话,也没什么心情理她,瞥她一眼,转身去按大门密码。

魏澜姗走近两步,语气还像以前一样,亲密、自然:“你这么久都不开演奏会了,竟然还有小姑娘来纠缠,刚刚是楼下蹲点的狂热粉丝吗?”

“魏澜姗,”孟斯年像是失去了耐心,随着门开锁的声音,他说,“发生了那样的事,你觉得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谁要和你做朋友?”魏澜姗语调轻轻上扬,她还是几年前那个高傲的女王,说话的样子丝毫没变,微抬下巴,挑着眉,“斯年,我晚上七点钟就过来等你,等到现在,不是为了和你做朋友的。”

“别的,更不要奢求了。”他开门进去。

“你喝酒了对吗?我们今天先不聊,我明天再来。”她说。

回答她的是无情的巨大的“咣当”的关门声。

魏澜姗也不以为意,转身去按电梯。

见到魏澜姗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苏格正在保安室的椅子上坐着查她的资料。

她比苏格想象中下来得要快很多,见她冷着脸,苏格的心情莫名有点好。

魏澜姗经过保安室的时候,像有感应一般朝保安室看了一眼,见苏格捧着手机也在看她,她抬了抬眼皮,并没多惊讶,大概觉得这粉丝有点疯狂,随即,收回视线,开门走了出去。

“学舞蹈的气质是好哦,那气场,我有点想跪拜。”一旁的保安小哥将视线从魏澜姗那儿收回,又回到苏格的手机上。

苏格是没见过魏谰姗的,但刚刚电梯中的一瞥,她便觉得,这就是魏澜姗了,网络资料证明,她的第六感很准。她将手机锁屏,问保安小哥:“你们这不不是高级住宅吗?怎么随便放人进来?”

“你说这个…魏小姐?她是和孟夫人一起来的。”保安小哥说,“后来孟夫人走了,她就一直等在门口。”

孟夫人是谁,不言而喻了。

果然是青梅竹马起长大的,有孟斯年的妈妈撑腰。

苏格“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保安小哥看看她,突然犹犹豫豫地问:“你们三角恋吗?”

苏格:“…”她怀疑他脑补了几十集电视剧。

保安小哥接着说:“我刚才看到,呃…孟先生在电梯里亲你了。”

苏格觉得自己脸红了,她轻咳一声,低头玩手机,貌似无意地问:“你觉得谁是女主角?”

保安小哥:“啊?哦…呃…”

“你别说话了。”看他眼睛不由自主地还往外瞥的样子,苏格就知道他的答案了。说着,她解锁手机,改了个微信名,然后给孟斯年发了条微信。

寝室门禁后无处可去蹲在孟神楼下保保:安室等待认领的格格。

因为名字字数限制,前十六个字是名字,后九个字是内容,孟斯年洗完澡出来看到微信,扫了一遍后差点笑出声,一晚上的阴郁和怒气似乎都要烟消云散了。

孟斯年:上来。

寝室门禁后无处可去蹲在孟神楼下保:腿麻了。

约莫过了五分钟,孟斯年湿着头发走出电梯,穿着他那看起来极其舒服的纯棉长衣长裤,轻薄的款式,显得他又瘦又高。苏格指了指走过来的孟斯年,对保安小哥说:“就那腿,才叫腿。”

因为椅子被苏格坐了,他蹲在椅子一侧,听到苏格的话,他朝玻璃窗外看了一眼,又低头看自己的腿,不想站起来了。

孟斯年开门进来,看了看端正坐在椅子上的苏格和憋屈蹲在地上的保安小哥,呵,腿麻?信了她的邪。

苏格跳下椅子,走近孟斯年,仰头看他,没了烟味没了酒味,浑身散发着清爽气息,她还设说话,地上蹲着的保安小哥先说话了:“孟先生来认领走失的小朋友吗?怎么证明她是你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