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知道自己才是最可怜的,爱一个人,做到了这种地步,对方却依旧无动于衷,她太骄傲了,所以她一度觉得无地自容。

当初答应关河的追求到底是赌气还是想让孟斯年吃醋她已经不想深究了,总归是爱得太卑微,像关河对她一样。

她求而不得,绝望中对世界充满了恶意,仿佛伤害了别人她的伤口就会愈合一样。关河单膝跪地向她求婚那天,她说——我得不到孟斯年,你也得不到我,不过我还有希望能拥有他,但你这辈子绝对不会拥有我,你真可怜。

后来,她出国演出,一个多月后,再得到关河的消息,是他的死讯。

她从不觉得,她的那几句话会是导致关河自杀的原因。

后来,媒体证实,关河自杀,是因为他长期被抑郁症折磨…

魏澜姗问完那句话,苏格开始后悔自已没早点离开这个房间,万一,孟斯年回答没爱过,她该怎么办?会伤心,还是会更努力去引起他的注意?

“你怎么知道我没爱过?”他的声音依旧是毫无波澜的,清清谈淡的,却那么好听。

苏格偷偷舒了口气。

“那个苏格吗?”

苏格的心又提起来了。

“别用你那傲慢的语气提她的名字。”孟斯年将烟头拧进一旁盆栽的土里,“你要的谈话可以结束了,希望你信守承诺,别再出现在我眼前,毕竟,我不像你一样,觉得事不关己。”

“孟斯年…”魏澜姗还想说什么,

孟斯年已经不给她机会了,他开门走出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眼中有着戾气与焦躁,他直接走出休息室。

苏格怀疑,他可能没看到门边站着的她。

魏澜姗跟着出来,眼圈微红,表情有一丝狼狈,当她看到苏格时,错愕在脸上一闪而过,瞬间,她又用她惯有的冷漠神情武装起自己,仿佛,她还是那个美丽高贵的女王。

外间的门,突然又被打开,孟斯年去而复返,两个女人同时微愣,孟斯年牵住苏格的手:“你什么时候能听话一次?”

苏格这次没跟他贫嘴,也没敢开玩笑,她垂眸:“对不起。”

她不应该进来的,她其实是想来听听孟斯年和魏澜姗的感情史,听听两人怎么由爱生恨的,她怎么都没想到,孟斯年的“恨”不是由“爱”生的,而是因为“不爱”,还扯上了逝世多年的关河。

孟斯年叹了口气,捏着她纤长的手指:“苏格,你是真的皮。”

“我真的错了。”她真心道歉,一句滑头的话都不敢说。

孟斯年没说话,牵着她走了出去。

走廊里零星走过几个人,楼梯间旁边的门边有两个女孩在说话,似乎没看到他们过去,一个马尾辫女孩说:“听说魏澜姗又来了,她在追咱们老板的事看来是真的。”

另一个说:“追到了吧?她真的长得好美,而且气质还好。”

“我看未必,她年前三天两头地来,也没见老板搭理她。”马尾辫说完,还压低声音,“听说,老板和音乐学院的一个女学生有点关系,叫…苏格。”

“苏格是谁?”

“就写《山河曲》的那个苏格,听说刚成年,长得…”说到这儿,孟斯年牵着苏格从两个说八卦的员工身边经过。马尾辫愣住,目送两人越走越远,她回神,用手指着苏格:“那样。”

孟斯年把苏格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关门,顺手把百叶窗帘换个方向,以防外面的人看到办公室里的情况。然后,他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微微仰靠,看着站在桌边的苏格,苏格像是做错事被老师罚站的学生,装得乖巧。

“孟叔叔,批评或者骂我两句什么的都可以,别动手就行。”

孟斯年看着她,半晌,才道:“怎么都行?”

又是他独家的“不动声色”技能,苏格听不出他的意思,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她懒得探究,犹豫地点了下头。

“那给我亲可以吗?”孟斯年问。

苏格挑着眉毛看他,见他嘴角微微扬起,眼睛也比刚才亮了,她还没答应呢,他就已经高兴些了。突然间的成就感,让苏格大胆地走上前两步,然后跨坐到了孟斯年腿上。

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

她想,孟斯年是喜欢她的吧,刚才魏澜姗叫她的名字,他都不高兴呢,给这么维护自己的孟斯年亲一口,她愿意。

苏格双手搂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胸前:“关河…和你投关系,你别怪自己。”

虽然了解得不多,但听完他们的谈话后,她多少猜到了些。孟斯年从她大胆的动作中缓过神,意识到她在安慰自己,伸手抱住怀里的人,她真的很瘦,他轻易地将她完全圈住。孟斯年用脸颊蹭着她的头发:“我时常会想,如果关河不认识我,他现在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

苏格扬着头,认真地看着他,坚定地说:“跟你没关系,他是生病了。”

孟斯年摸着她柔软的发,仿佛她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个人,他接着说:“关河他很爱笑,我以为他是个开朗的人,其实,他有重度抑郁症。”

媒体说关河的抑郁症是因为网络暴力,莫须有的抄袭被安到他身上,他出新歌网友们又说他江郎才尽,他做慈善被说作秀…后来,关河自杀,在网上缅怀他的那些人中,可能就有当初跟风黑他的那些人。

网友的记忆,仿佛只有几秒,仿佛点了根蜡烛自己就是个好人了,全然忘了自己曾是众多“凶手”之一。

“不是你的错。”她又向他怀里钻了钻,抱紧了他。

孟斯年一手搂住她,另一只手抬起来,他的视线落在抬起的右胳膊上:“那年冬天,我们一起参加一个公益演出,在酒店里,他用水果刀,割了自己的颈动脉…”

听到这儿,苏格猛地抬头看他,他眼中凄然之色明显。

关于关河的死因各种猜测都有,警方通报里没明说,只确定说是自杀,有人说是吃安眠药,有人说是割腕,众说纷纭,苏格怎么都想不到,关河,竟那么决绝。

孟斯年顿了顿,接着说:“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的决心得多强烈才能下得了狠手割破自己的颈动脉。那天,我捂着他脖子上的伤口…后来,我穿着厚棉服的这个胳膊,里里外外都被他的血染红了。”

苏格见他抬着的胳膊微微地颤抖,立刻抓住他那只手,触感冰凉。

“我不想听,别说了,你不要回忆了。”她搓着他的手,想要让他热起来,却感觉丝毫不起作用,她急得眼圈都有点红了,“你是冷吗?”

她眼中的心疼,那样明显。还有急呼呼的样子,让孟斯年有些动容:“苏格,上次你在我那儿碰到的卓悦,是我的心理医生。”

她一愣,脸上的神情,那样紧张:“你怎么了?”

怕吓到她,他放缓语气:“创伤后应激障碍,小问题。”

苏格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眼圈又红了几分:“不能弹钢琴还是小问题吗?”

他的右手握了握拳,随意地道:“只是偶尔…想到这只手上沾满了关河的血,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还有吗?别的症状。”苏格一直觉得自己特别机灵,现在才发现自已迟钝得可以,和孟斯年接触那么久了,却对他的病,丝毫没有察觉。

他没有隐瞒,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示给她看:“做噩梦,还有麻木感。”

“麻木感是什么?”

“情感上的禁欲与疏离感。”他很配合治疗,即使表面上尽量做到待人亲和,但心理上,还是抗拒与人亲近。

“对所有人?”

他看着她,表情难得的郑重其事:“可能除了你。”

所以,当她出现后,卓悦察觉到他与她相处时的自然以及对她的亲近感,那些都不是他刻意强迫自己做出来的样子,卓悦鼓励他,勇敢地近出这一步,他说完这句话,苏格突然倾身低下头,温热的唇贴在他的右手背上。轻轻柔柔地亲吻。

那样虔诚。

孟斯年觉得有电流从手背上传遍全身,直达心脏,心脏里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生根发芽,随即,开始剧烈地跳动。

他翻手捧住苏格的脸,另一只手捧住她的后脑勺,拉向自己,两人离得极近,气息交融。

孟斯年望着她那水任汪的眼睛,直接低头,吻住她。

他有些粗鲁,牙齿咬着她的唇,吮着她的舌尖,苏格觉得微微有些疼但又不闪躲,只想配合他,这样好的孟斯年,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乖巧地仰着头,承受着。

后来他身上开始发烫,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的衣襟下钻了进去,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腰侧细软的肉。

当他的手向上游移时,办公室门口突然想起了说话声,苏格的理智回来,睁开了眼睛。

显然孟斯年也听到了动静,不过,他只是眼睛微眯,嘴上、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顿,他的沉沦,比她更甚,仿佛无法抽离。

门被打开,秘书的说话声清晰地传了进来,她在和别人说:“老板应该没回来,他在的话从不拉窗帘…”

门口的说话声戛然而止,苏格抵着孟斯年的胸膛,侧过头与他分开,随即将脸埋进他的脖颈,孟斯年冷冷地看向门口:“出去!”显然,是压抑着火气的。

秘书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地去关门,似乎太过急切,没掌握好力度,巨大的关门声震得苏格“咯咯”地笑起来。

孟斯年被她的情绪感染,脸色也有所缓和,抱紧怀里调皮笑着的人,揉着她的头发,她身上暖暖的,软软的,这又让他想起了猫:“你很像我外祖母家的那只猫。”

苏格调整呼吸,她问:“你喜欢那只猫吗?”

说话间,她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脖颈一一侧,痒得不行,像被那只猫趴在沙发背上睡觉时甩过来的尾巴一样,让他痒遍全身,他说:“喜欢。”

即使它总是让他打喷嚏。

很满意的答案,她又问:“那只猫喜欢你吗?”

“不喜欢。”那只猫永远懒懒散散的,似乎谁都不喜欢。

“那我不像它。”

孟斯年懂了苏格的意思,心情极好地笑笑,手指在她脸上游走,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又想亲她。

她避开,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问:“刚才进来的是谁?”

“秘书,还有程蓝。”

说到程蓝的时候,他低头看她。

苏格不以为意,在他脖颈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在他怀里:“还亲?你不难受吗?”

孟斯年眸光微闪,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格格,这种事不要挑开了说。”

“为什么?你会青羞吗?”苏格坏坏地笑着,眼睛弯弯的,比猫咪的眼睛还勾人,“我可以动吗?”

孟斯年手指捻着她的一缕头发,表面上不动声色,说话时却有一丝咬牙切齿:“苏格你是不是懂得太多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你见过哪只猪跑?嗯?”他的那个“嗯”字,语调轻扬,威胁的意味非常明显。

“欧美日韩无码了解一下,这位亲可以加个微信私聊,五元一部,十元三部。”

苏格将手机拿出来,一本正经地干起了卖片生意。

“把你见过的那些猪都给我发来。”

孟斯年说完,苏格拿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石青》的音乐声将一室的暧昧氛围冲散许多,苏格接起:“萧老师,怎么了?”

“法务说金额那里填孟公子的名字不行。”

萧树的声音透过手机,清晰地传入苏格和孟斯年耳中。

孟斯年却说:“我讨厌这首歌。”

苏格眨巴着眼睛,心思几绕,懂他讨厌的缘由,用口型说:这是我写的。

他依旧扯着她的那缕头发,微用力,故意弄疼她:“程蓝唱的。”

倒不是多疼,但是苏格还是“嘶”了一声,瞪他一眼,随即,询问电话那边的萧树:“孟斯年的身家有多少?”

“那得找律师来统计一下了,股票、版税、不动产,还有千棠。”孟斯年替萧树回答。

“我想要的话,都给吗?”苏格依旧坐在他怀里,说话时,一下一下揪着他的衬衫纽扣。

孟斯年向前,双手抱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办公桌边,轻轻地吻她的脸颊和嘴巴,然后,哑着嗓子说:“你要我的命我都给你。”

苏格“咯咯”地笑了,躲开他那让人全身发痒的啄吻:“不要你的命,只想要你的钱,那就一百万吧。”

她从未想过嫁人,此刻,却突然开始考虑攒嫁妆了。

“好。”

萧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仿佛听到了孟斯年的声音,他问:“孟公子和你在一起呢?你俩嘀咕啥呢?”

“他说,你就填一百万。”苏格说。

“行,你这会儿不走吧?咱们开个会讨论一下这几首歌的改编方向,你问孟公子有时间没?”

本是来签合同的苏格,稀里糊涂地和他们开了个音乐议题会。

说说话就上乐器弹奏起来的会,她真的第一次开。萧树“音乐疯子”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拿着谱子的他,一直都在亢奋状态,他现场编了一段,让孟斯年以及其公几个总监提意见,孟斯年在桌下把玩着苏格的手指,心不在焉地表示:“可以。”

苏格将手抽出来,他又拽回去,两人来去几次,苏格干脆妥协。

坐在他们附近的几个人,假装没看到,并努力减少存在感。其中,包括程蓝。蓝色Blue乐队预热的两首歌反响都不错,公司准备给他们出张专辑,苏格的这几首歌,有可能全部给蓝色Blue乐队。

程蓝全程垂着眸,兴致不是很高,只有在萧树点他名字的时候,他才冷冷淡淡地说两句话,并且,视线丝毫没有移到苏格与孟斯年那边一下。

“你们能不能认真点儿,刚花一百万买的。”萧树看看程蓝,又看看孟斯年,手指恨恨地点着合同,那模样,很是肉痛的样子,他忍不住跟其他人抱怨,“苏格真他妈贵。”

苏格眨眨眼。

孟斯年瞥萧树一眼:“要你钱了?”

“要你的我也心疼。”

“这钱又不是给别人。”

其余人早已听出孟斯年话里的意思,只有萧树,还迟钝地继续说:“给一小孩这么多钱,也不怕她学坏了。”

“我家小孩,我管着呢。”孟斯年就差跟他明说了。

“你这叔叔当得真合格,还当上瘾了怎么着?”

孟斯年:“…”算了。

其他人:“…”服了。

萧总监真的是凭实力单身这么多年的!

萧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会间,不时地夸赞苏格的音乐天赋:“这调子怎么想出来的?是不是脑海里自动雕出来的?我跟你讲,你这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我爸是小提琴专业的,我妈…唱美声的。”

苏格想,她大概是遗传了全家的音乐细胞。

“音乐世家啊,怪不得。”萧树随口感慨,

“你小提琴是你爸爸教的?”

“不是,我爸管不住我,我小时候在奥地利待了六七年,萨勒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是我的老师。”

虽然孟斯年公司的人没当着她的面质疑什么,但见孟斯年与她关系亲密,背后腹诽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何德何能的人也不是没有,起码电梯口茶水同她都听到过,所以,她决定高调一下。

萧树冲她竖了竖大拇指,然后说:“我跟你讲啊,小苏格,我要是有你这成长环境,我就是当代贝多芬。”

苏格沉吟一下:“贝多芬也没有你的成长环境,但他还是贝多芬。”

大家哄然大笑,萧树气得点了点她:“皮!”

孟斯年却神色淡淡,他注意到她提起她妈妈时,顿了一下,在笑声中他靠近她耳边,悄声问:“格格,我从来没问过你,你想妈妈吗?”

苏格没想到孟斯年会这么问,愣怔良久后,她展颜一笑:“以前想,现在不想了。”在桌子下的手,她不再可有可无地给他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