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机会,不知道你肯不肯。”

赵启明所在的晨音科技,是从伏苓原来在的南方电讯出走的几位骨干创办的,在飞速增长数年后,这两年被南方电讯疯狂打压,甚至不惜以本伤人。终于在今年夏天,因为资金短链又融资失败,被南方电讯的主要竞争对手光年通信收购。赵启明在晨音时做得不错,所以公司被收购对他来说影响并不大,反而争取到一个新的机会。

“我们这条产品线,光年以前是弱项,收购之后想整合加强,上面想派一个小组去香港。我带队,定五个人,主要还是挑做熟的,不过如果你想换个环境的话,我应该能控制一个名额。”赵启明欲言又止,半晌后坦白私心,“其实也是我想找你帮忙。养孩子开销这么大,我要是答应过去,经济上肯定宽裕很多。现在主要发愁要不要带一一过去,留给我爸妈照顾吧,一来我舍不得,二来老年人带孩子那套方式,我接受不了。带过去的话呢我准备雇个保姆,但是要开拓市场,工作量肯定不轻,人生地不熟的,完全没个帮手我也不放心。”

伏苓一时没敢接话,因为她的“换个环境”还停留在考虑中,而赵启明却和盘托出一整套计划。

赵启明又补充说:“上次去医院看你,当时就想问问的,可是我不知道你跟裴医生是怎么打算的。”

“我们,我跟他不可能在一起的。”伏苓轻而急促地说,“我跟他两清了。”

赵启明皱着眉,斟酌良久后说:“从我的私心上,你能跟我去香港自然最好。但是,我们同学也这么多年,我跟叶扬又是一个寝室的——我说句可能不该我说的话吧,如果叶扬在地下能说话、能劝人,他也会希望你有人照顾的。”

伏苓瞪着他,极不解问:“你怎么能帮他说话?”

“我不是帮他说话,我是…我是觉得,就算裴医生犯过错,现在他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恨他呢?”

“我没有恨他。”

“那何必搞成这样?我是说,好吧,说出来你要觉得我现实,我这个人一向就这么现实。你可能还不知道,当时裴医生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因为你查出来身体不好,他希望你高兴点,情绪好点。为这么点原因,他就愿意搭进来跟你结婚——不瞒你说,我当时听到这段话,我非常感动。”

伏苓转了老大一个弯才明白赵启明的意思,原来在赵启明的心里,裴知味的举动是被解读为“有情有义”的?她一时哭笑不得,不过想到赵启明的脾性,又不是不可理解。

“我不是不原谅他,”伏苓凄惶一笑,“我是不能原谅自己。”

赵启明一脸茫然:“为什么?”

“你不能理解的。”伏苓也不知为什么,明知以赵启明的思维模式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却仍想找一个人诉说,“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爸爸妈妈,甚至叶扬的父母,都跟我说,忘掉叶扬吧,好好过以后的日子。我不是忘不掉叶扬,真的不是。有一段时间,我差点就忘记他了。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发现裴知味的医疗事故时,很生气,很生气。我来看叶扬,才发现我生气的,不是他当年犯的错。而是,他想跟我结婚,只是出于补偿和愧疚。我发现自己竟然是这样想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也不能原谅我自己。”

出乎她意料的,赵启明点点头:“我明白。”

“你明白?”

“我明白,就像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讨厌我,只是因为裘安才跟我来往一样。”赵启明很无所谓地笑笑,“但是做人何必要这么累呢?”

伏苓摇摇头:“可是叶扬没有错。”

“他是没有错,”赵启明忽然冒出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话,“他只是败给了时间,或者爱情。”

拜完裘安,从憩园出来时,裴知味的车还停在路边,伏苓怔愣不语,赵启明问:“你真的要对自己这么狠?过去打个招呼吧。”

伏苓转过头,径直往外走:“我跟他,已经结束了。”

她再没回过头来,裴知味在车里看着赵启明的车消失在松柏大道上。

他的手机响了,是二手车交易的中介:“裴先生,我们这里有位客户想看看你的车,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

约了时间让买主看车,裴知味开车一向谨慎,保险公司那边也没有什么事故记录。裴知味要价略高,但因为保养得好,买主纠结一番还是答应了。

准备交付前,买主带家人过来再看一回车,买主的女儿一眼相中裴知味车里的两个抱枕,抱在手里不肯离手。

抱枕不值钱,买主也没当回事,以为裴知味肯定愿意送,笑说:“她最近天天就顾着砸猪,来,跟叔叔说谢谢。”

小姑娘左手抱着那只一脸愤怒的红鸟——那是后来伏苓单买的,右手抱着圆头滚脑的绿猪,喜笑颜开地说谢谢。裴知味愣了半晌,忽开口说:“那个不能送。”

买主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计较两个几十块钱的抱枕。小女孩死活不依,买主便掏钱包问:“裴先生,这两个抱枕多少钱?”

“抱枕不卖。”裴知味声色俱厉,朝小女孩伸出手来,“还给我。”

小女孩可能在家里被宠惯了,祭出大哭大闹的常胜绝招,不料裴知味油盐不进,直接动手从她手里把两个抱枕抢过来:“我说不卖就不卖。”

因为在女儿面前失了面子,买主一时尴尬无比,颇怪责裴知味:“不就两个抱枕么?干吗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再说还是旧的。一点做人的道理都不懂,难怪穷到要卖车!”

裴知味冷冷道:“我不卖了。”

拖了一周才把车卖出去,这回的买主砍价毫不手软,足足比上回谈妥的价钱少了五千块。

因为两个抱枕损失五千块,裴知味自己也觉得可笑。

第二十章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

伏苓到香港时离春节还有一个月,本来想陪父母到过年后再去,可是公司催得紧,新整合的产品线,争分夺秒跟催命一般。

临行前她请袁锋和邰明明吃饭,她在这个城市并没有太多朋友,她以茶代酒敬邰明明:“邰医生,我一直想跟你说句对不起。”

邰明明面色古怪,问:“为什么?”

伏苓迟疑道:“如果不是我,你和裴医生本来是很好的一对。”

这回是袁锋瞪大眼问:“为什么?”

“你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邰明明侧脸眯眼斜觑伏苓,想了老大一会儿后恍然大悟问,“你看到我在ICU外面——抱他了?”

袁锋尖叫道:“你居然对我哥投怀送抱?”

“注意你的措辞!”

伏苓心中一涩,原来那天模糊的印象是真的,迷蒙里看见他们拥抱,还以为是自己错觉。她努力挤出个笑容:“真对不起,如果有机会,希望你们能和好。”

“你在说什么?”

“他只是心中愧疚,觉得对不起叶扬,所以想代他照顾我。”

袁锋仍坚持问邰明明:“你为什么对我哥投怀送抱?”

邰明明登时发飙:“我当时心情不好,找个肩膀哭一下而已,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庸俗!”

“男女授受不亲,肩膀怎么能乱借?”

“闭嘴!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邰明明教训完袁锋,转头对伏苓正色道:“我跟他没火花,一直以来,都是为了应付大人才假装恋爱的,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你不要玷污我的清白。”

光年通信在香港的办事处设在尖沙咀,公司有其他产品线的员工已经在这里驻扎三年了。为让这批外派员工全心干活,连宿舍也一应租在附近,新老同事间彼此照应生活,倒也不算孤独。

学粤语,适应新岗位工作流程,了解新产品线的技术参数,下班还要帮忙照顾赵一一。等到年前放假时,伏苓才发现自己除了采购日用品,竟没有出去玩过一次。

春节后上班第一天,赵启明就封给她一个大红包,伏苓一愣,“入乡随俗,这里的规矩,结过婚的要给没结婚的派红包。”赵启明一开口,伏苓就想起来,港剧里确实常有这一幕。

伏苓突然想,如果她当时和裴知味结婚了,现在就该是她给别人派红包了。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其他已婚的老员工给伏苓派红包,十块二十块五十块都有,图个吉利。赵启明封得最多,那是感谢她帮忙照顾女儿,自然另当别论。伏苓好些年没收过压岁钱,今天突然收入近千块,乐滋滋的,问赵启明:“我今天申请下班后去逛街,好不好?”

赵启明摇摇头好笑:“我批你可以提前两小时下班出去逛,丁哥的老婆儿子过来玩,晚上能帮我照顾一一,你放心去玩吧。”

就近去逛星光大道和维港,海风清而凉,捎带些许春寒,伏苓平时在办公室吹多空调,此时沐着自然风,倒更有几分惬意感觉。

距离上次来时已过去大半年,香港的变化并不多,伏苓忍不住想,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试图回忆上次来时,在什么地方都和裴知味说些什么,竟然毫不费力。

天时尚早,伏苓干脆坐海底隧道去对面——几个老同学听说她现在常驻香港,纷纷托她买化妆品手袋首饰一类。她掏出手机调出购物清单,一样一样买过去,最后竟去到轩尼诗道那家Tiffany。

幸而售货员已认不得她。

提着大包小包,实在没有力气走路,伏苓走到路口准备叫出租车,刚伸手却被出租车上刷的广告吸引住: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伏苓只觉身体里某个部位,一瞬间被击中,定在那里不能动弹。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司机问她走不走,伏苓上了车,老半天才想起来问:“车身上为什么印着歌词?”

“一个公司花钱打的广告。”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伏苓来到香港后,头一次感到寒冷、孤单和寂寞。

即使这城市高楼林立人流如织,即使每一个街角都灯火辉煌,即使公司有许多同事互相照应。

但这城市里没有他,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叶扬离开时,她曾经试图安慰自己——总有一天,时光会抹平这一切的,那些纯纯的情和暖暖的爱,她都能小心收拾,妥善掩埋,然后,大步迈向新的生活。

而今,当她终于能小心收藏关于叶扬的一切时,时光也开始轻轻擦去裴知味在她生命里的痕迹。

可有一样东西,是抹不掉的。

他在她胸口留下的切口伤痕。

伏苓想,裴知味一定是在做手术时,从那里带走了些什么,不然为什么她走到哪里,都觉得心上缺了一块?

她掏出手机,拨给邰明明,想问问她有没有裴知味现在的联系方式——趁时光的魔手,还没来得及擦去一切。

谁知邰明明的电话不通,也许又在加班。

一夜失眠,第二天上班,赵启明见她形容憔悴吓了一跳,问:“你身体没问题吧?”

“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

赵启明不信:“该不会是手术之后的遗留问题吧,你这个手术是不是要定期检查?你在这边的医疗保险,行政已经办好了,抽空去看看吧。”

伏苓依言去复查,接待她的周医生三十出头,眉目间也颇为清冷。伏苓每一恍神,便错觉这不是在香港,而眼前的医生是裴知味,忍不住傻笑起来。

如此几次,周医生也十分诧异,问:“伏小姐今天心情很不错?”

伏苓低头汗颜,心道周医生一定把她当成了花痴。

看她病历时周医生又说:“原来你就是这起手术的病人。”伏苓一愣,周医生解释说:“手术难度很高,你的主治医生水平很棒。”

去缴费的路上又碰到周医生,伏苓冲着他一阵傻笑,笑过便觉得自己太丢脸,低头匆匆从他身旁走过去。走过两步伏苓才回过神来,不对呀,医生是穿白大褂的,这个人没穿呢!

她回过头来,那人还站在原地,只是也回转身来,凝视着她。

伏苓想,原来她这一生的运气,还没有彻底用完。

没有说“好久不见”,也没有问“你还好吗”,只是一个人说“我来复查”,另一个人说“我来递资料”。

周医生见他们两人一同进来,笑着跟裴知味说:“我正准备打电话问你怎么还没来,想告诉你你的病人在我这里。”

复查完裴知味陪她出来,两人都藏着满腹的话想要问对方,却谁也没有开口。沉默着僵持一阵,裴知味轻声说:“你先说。”

伏苓把她跟赵启明一起外派到这里来的事简要说明,问:“周医生刚才说希望和你成为同事,你要到这家医院来吗?”

“刚通过第一轮考试,接下来还有面试。”

“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知味说了日子,原来他来香港比伏苓还要早两周。香港的罗先生联系他,问他愿不愿意来香港发展。罗先生本人是一家私立医院的董事,介绍他进去并不困难,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先考公立医院。

“不是说私立医院收入比较高吗?”

裴知味笑:“是,私立医院工作清闲收入高,但是经济低迷,许多原来看私立医院的中产阶级为节约也改到公立医院。私立医院里很多医生也是在公立医院攒足经验和客源,才自立门户,我初来乍到,没有什么固定的客户。尤其我这一科,在公立医院才有足够多的临床机会。”

伏苓在心里默默替他补充——也只有在公立医院,能救治更多病人。

他这个人,最善于用最自私的借口,掩饰他最热切的心。

他们在医院附近的茶餐厅喝下午茶,伏苓见裴知味一直盯着她的头看,便问:“怎么了?”

“你把头发剪了。”

伏苓鬼使神差地说:“别人说失恋的人都会去剪头发。”

裴知味一时拿不准她说“失恋”是什么意思——是终于把叶扬放下,还是剪断和自己的…他揣测许久,不敢轻易开口。食不知味地吃完菠萝包,结完账,到伏苓跟他告辞,转身,一步一步离去,裴知味方恍悟过来:哪一种又有什么关系,不都是一个意思么?放下叶扬固然很好,若不是,不也证明——原来在她心里,他们是“恋”过的?

他疾步上前,跟在她身后:“我送你。”

不等伏苓回应他加紧问:“你住哪边?”

伏苓双手插在兜里,笑笑:“难得出门,我还准备四处逛逛呢,回去又要帮忙带孩子。”

裴知味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手挽手并肩而行,那是上次来香港时他的特权。如今时过境迁,半步,好似是他和她现在,最好的距离。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短发上,没多久她也发觉了,歪头问:“你在看什么?”

裴知味笑笑:“我觉得女人还是长头发好。”

伏苓拨拨额前刘海,笑着扭过头去,裴知味只好补上一句:“不过你短发也不错。”

“没诚意。”

“嗯?”

“我说你这句话没诚意,一听就知道是敷衍话。”

裴知味紧跟她脚步,半晌后才笑笑,认真说:“我很少敷衍人。”

这句倒是真话,他很少敷衍人,因为不喜欢,也用不着,没什么人是他必须要敷衍的。只有她,只有和她一起,哪怕是为了讨她高兴,他也情愿说几句,这种敷衍的夸奖话。

伏苓却嗤的一声:“是啊,你很少敷衍人,你只敷衍我。”

这句话又杀死裴知味许多脑细胞,因为听起来太像撒娇,可是,现在的伏苓还会跟他撒娇么?

他实在不敢相信。

伏苓的工作算不得清闲,薪水固然比原来高,开销也大很多。新到一处总有不适应的地方,每天总要多留一个小时检查首尾才能安心下班。周五下班后清点好一切,正准备下班,忽接到裴知味的电话——伏苓有些诧异,自上次碰面后他们未再联系,明明都留了电话,却都没有主动打给对方。

“你吃过饭没有?”裴知味那头问得犹豫,伏苓猜他要约她吃饭,便说没有,谁知裴知味又说,“我也没有——可惜我还要开会,哦,忘了告诉你,我今天入职,好多手续和会,不然可以一起吃个饭。”

伏苓口里说没什么,笑容却讪讪的,又想幸而是打电话,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两人都沉默片刻,伏苓问:“你有事找我?”

“也没什么大事,”裴知味顿了一顿,“我记得你好像有一阵喜欢莱昂纳多?”

“不是有一阵,我现在也很喜欢他。”

“我前两天在音像店看到一张DVD,好像是他的电影,叫《飞行者》。我问过老板,说大陆没有引进,看介绍还不错,你…”他声音里不小心流露出一丝惴惴,“你看过没有?”

“没有,你看完借我?”

“要不——你到我这里来看吧?明天正好周末,”他话音急促,像是要一鼓作气把所有的话都一气说完,“我这里设备好一点,你明天没事吧?”

伏苓手指在办公桌上画着圈,隔板玻璃恍恍惚惚地映出唇边笑涡,她无声偷笑半晌,才低声答道:“好的,你准备明天什么时候看?”

裴知味坐几站地铁过来接她,再坐几站地铁带她回去。他租住的公寓比她的宿舍宽阔许多,洁白的墙壁,崭新的家具。伏苓把手按在墙壁上慢慢踱进来,尺寸巨大的背投电视,目测至少六十英寸,也是崭新崭新的。伏苓心下讶异,因为她记得裴知味是不喜欢看电视的——他很看不起各式大众娱乐,说一切电视节目、娱乐报纸、时尚杂志都是用来降低智商的。伏苓现在想起他不经意时表露出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精英范儿,忍不住又偷笑起来。裴知味一回头便见她抿唇偷笑,不解地问:“有什么很好笑的事吗?”

伏苓连忙摇头:“没有,我就是奇怪,你怎么突然对莱昂纳多感兴趣了。”

裴知味板着一张脸,很严肃地说:“这部电影是霍华德·休斯的传记片,霍华德·休斯是好莱坞初期有名的电影大亨,还是漫画版《钢铁侠》的原型,对航天业的发展很有贡献。”

他帮她泡茶,把DVD碟片放进去,婉转的音乐,沉缓而意境深远的童年时光…上世纪美国最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霍华德·休斯激越冒险的一生如画卷般拉开…莱昂纳多一出场,伏苓就开始犯花痴,裴知味不解问:“你怎么这么喜欢看帅哥?”

“我们莱昂纳多是演技派!都是被《泰坦尼克号》给耽误了,一入花瓶深似海,从此演技是路人,”伏苓撇嘴道,“他十六七岁演的那些片子可有灵气了!”

裴知味不敢同她顶嘴,从茶几下掏出薯片递给她,伏苓越发诧异:“你有朋友过来玩?”

“我到这里没多久,每天下班回来还要看书,哪有什么朋友。”

伏苓叼着薯片,心道没有朋友你这里怎么会有零食?想来想去也理不清头绪,再看裴知味正全神贯注地看电影——他们原来也常窝在她那里看电影,不过大部分时候他并不专心,总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为了不瞌睡,后来他们边看片子就边聊天,聊些演员的八卦,多数时候也是伏苓说裴知味听,因为裴知味实在没有什么娱乐细胞。

“你说莱昂纳多什么时候才能拿一次奥斯卡影帝呢?”

裴知味愣愣,问:“他还没拿过吗?我记得《泰坦尼克号》很红啊。”

“奥斯卡那群臭老头,分明就是嫉妒他长得好,我看他们是想等他熬到七老八十的时候再给他一个终身成就奖吧!”

“他还年轻,应该有的是机会吧。”

“快四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