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则和世子夫人默默坐在东次间,各自手里捧着暖手炉,表情微带不安。

任何改变,总叫人摸不着头脑,心中惶恐。

虽然能猜到什么,可总是内宅妇人,不如男人们消息准确,只有见到老侯爷和世子爷,老夫人才会安心。

腊月十三这天的早上,东瑗并不知禁宫传下懿旨之事。她拾翠馆亦发生了一件事,便是橘香和罗妈妈今日出去。

离薛东婉自尽已经过去五天,薛府的谣言越发沸腾。

桃慵馆已经落钥,说闹鬼,十小姐被恶鬼缠身,送去了靖远庵;十一小姐被十小姐吓着了,如今老夫人养在身边,歇在老夫人的暖阁。

十小姐的丫鬟、婆子全部送去了庄子上。

十一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芙蓉留下来,管事金妈妈和另一个大丫鬟茜草、众位粗使丫鬟、婆子,也一并送到了田庄。

众人不能从桃慵馆打听到什么,亦不敢去老夫人的荣德阁打听情况,纷纷借口来东瑗的拾翠馆,她这里离桃慵馆最近。

东瑗原本打算腊月二十三让罗妈妈和橘香先出去。

橘红沉稳些,留到蔷薇熟悉了她屋里的情况,再从粗使丫鬟中提拔一个二等屋里服侍的,再送她走。

而后东瑗才知道,杨氏丢下满屋子的事,回了建衡伯府。

这下,谣言越发张狂,说什么五夫人穿着陪嫁的衣裳回娘家,是老夫人撵她走的。

十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就传得越来越扑朔迷离,倘若不震慑屋里的大小丫鬟、婆子,只怕从拾翠馆说出什么来,世子夫人怪责,连累了她辛苦替橘红、橘香和罗妈妈算计好的前程。

东瑗只得提前送橘香和罗妈妈走。

“小姐…”橘香拎着自己的包袱,泪如雨下般给东瑗磕头,她娘就领了她先回去。

橘香的娘是厨房的一等管事妈妈,她老子原先在号房听差,总是喝酒误事,就免了他的差事,让他儿子到号房听差。

橘香的哥哥像她娘,会钻营,人又勤快机灵,没过几年就从号房调到了买办上,如今在薛府买办做个小管事,她嫂子在浣衣房,亦是个小小管事妈妈。

橘香娘是厨房的一等管事妈妈,有些见识,东瑗先找了她,暗示几句,又赏了一根金托点翠嵌红宝石簪和一根如意云绿玛瑙金鬓花簪给橘香,她便都明白,领橘香回去的时候,脸上没有怨怼。

罗妈妈则拉着东瑗的手,一个劲说瑗姐儿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别叫人欺负了,说得橘红和东瑗都眼泪簌簌。

东瑗赏了她一对银镀金点仙人乘风嵌珠翠碧玺簪,她推辞不肯要。

橘红劝道:“妈妈拿着,要不然小姐心里怎么过得去?”

罗妈妈抽噎着抹泪,只得收下东瑗赏赐的一对簪子,起身给她行礼,也出了拾翠馆。

罗妈妈和橘香辞行的时候,蔷薇知道她们契阔之际,自有知心话说,她是新来的,在跟前不方便,就借口上次问老夫人屋里的丫鬟要鞋样子没拿,远远避开了。

罗妈妈和橘香一走,橘红又严厉叮嘱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倘若胡乱嚼舌根,桃慵馆众人的下场便是她们的下场。

拾翠馆的丫鬟婆子们人人自危,再也不敢多言。

罗妈妈和橘香出去、老夫人赏了两个丫鬟给九小姐的事不胫而走,从此,也再无人上门打听桃慵馆的事。

晚上东瑗去给老夫人问安。

世子夫人荣氏和二夫人冯氏、五小姐薛东蓉已经围着老夫人坐下,满屋子珠围翠绕,欢声笑语。

见东瑗进来,老夫人笑盈盈望着她:“瑗姐儿总是最早来,今日倒是迟了…”很高兴的样子。

东瑗含笑给众人行了礼,说了今日橘香和罗妈妈出去,她给她们送行,屋子里的事又要重新安排一番等等,所以来晚了。

世子夫人先一步拉过东瑗,搂在怀里:“怪不得眼眶红红的,还以为受了谁的欺负,没事就好。瑗姐儿,咱们腊月十八进宫…”

东瑗微怔,咱们?

哪个咱们?

这个咱们,也包括她?她可是未出阁的小姐,没有封号的,怎么能进宫?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块玉佩,背后有些凉意,眼眸不由自主望向老夫人。

第020节进宫

老夫人见世子夫人揽过东瑗,正含笑望着她们,眼眸里没有探究与怀疑,唯有慈祥的溺爱和真心的喜悦。

二夫人也喜上眉梢。

薛东蓉一如既往笑容轻浅淡雅,似一朵傲世独立的雪莲,清冷中难掩贵族小姐的矜贵。

东瑗微微松了口气,跟她的玉佩没有关系。而且瞧着老夫人、世子夫人和二夫人的表情,应该是好事。

她心中微定,笑着问世子夫人:“大伯母,腊月十八要进宫吗,我也去?还有谁?”

斜长妖娆的眸子微闪,比墨色宝石还要闪耀,随着她的愉悦,笑意便在眼梢堆积,叠锦流云般的华丽绚烂,让世子夫人和二夫人瞧着都微愣。

老夫人笑意微深。

“贵妃娘娘嫁到太子府那年,蓉姐儿未满六岁,瑗姐儿不足三岁,琳姐儿尚在襁褓,这么些年,贵妃娘娘甚想念你们,想瞧瞧如今都长成什么模样了…”老夫人笑道,“盛世繁昌,休徵祥瑞,太后娘娘特赦皇后娘娘、盛贵妃娘娘和咱们家贵妃娘娘的家里姊妹都进宫瞧瞧,让娘娘们圆姊妹情分…”

薛东婧今年二十六岁,她未满十四岁进太子府,如今都十几年了。

想见家里姊妹是假的,太后娘娘想看看萧家、盛家和薛家即将送进宫的嫡女是原因之一吧?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原因,要违背祖宗的规矩,招她们没有封号的未出阁姑娘进宫?

东瑗想不出来,此刻亦没有功夫深想,她快速敛了情绪,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盈盈道:“我赶上了好时候!总是听家里的妈妈们说贵妃娘娘是何等风姿,我却不太记得,如今终于能见到了…”

正说着,三夫人蒋氏也来给老夫人问安。

见屋子里笑语嫣然,便问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在说什么,这样高兴。三夫人蒋氏性格直率,向来有什么就说什么,却也懂得分寸,老夫人最喜欢她的爽朗。

世子夫人又笑着把太后特赦薛家几位嫡小姐腊月十八陪老夫人和世子夫人进宫的事说了一遍。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恩宠!”三夫人高兴起来,便坐到老夫人身边,“咱们家贵妃娘娘在太后和皇上面前,真是极大的体面。”

这话说的老夫人和世子夫人都很高兴。

世子夫人犹自谦虚:“不仅仅是咱们家,盛家和萧家的嫡小姐们也去…”

“说不定是为了咱们家应景!”三夫人笑道,“大嫂,您真是好福气,生了大小姐是皇贵妃,二小姐是单国公世子夫人,嫁过去才一年便生了单国公府的嫡长孙…”

世子夫人荣氏生了薛府的大小姐薛东婧和二小姐薛东喻,两个女儿都嫁的比其他房头的姐妹们好。

想起这些,世子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浓了。

“都是托祖宗庇佑的福,也是托爹娘的福….”世子夫人笑道。

老夫人就笑三夫人:“怎么,你女儿嫁得不好?”

三房的嫡女薛府六小姐薛东瑶嫁给世袭第二代二等辅国将军现任礼部尚书的鸿嘉伯甄家长子,今年六月成亲的,如今已有四个月身孕。甄家世子对薛东瑶温柔体贴,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薛东瑶每次回娘家,粉腮娇嫩,明眸溢彩,一副小女儿的幸福模样,蒋氏和老太太瞧着都放心与喜欢。

前几日蒋氏正为爱女得偿所愿喜怀麟儿去庙里还愿,见婆婆提起,她朗声大笑起来:“也是托祖宗的保佑,托爹娘的福,嫁得好,嫁得好!”

东瑗等人亦被她的笑声感染,皆笑起来。

“谁嫁得好?”众人哄堂大笑时,没有听到丫鬟的通禀,四夫人沈氏便走了进来。她在帘外就听到三夫人说嫁得好…

众人起身跟她见礼,她一一回礼,再给老夫人请安行礼,才挨着二夫人,坐在临炕边的一排檀木朱漆铺着弹墨点翠重锦椅袱的太师椅上。

世子夫人就笑着跟她解释:“三弟妹说女儿嫁给好,托祖宗洪福!”

四夫人还是不太懂。

世子夫人又把腊月十八进宫的事说了一遍,喜得四夫人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真是祖宗保佑,皇天眷顾,咱们家姑娘都能去见见世面…”

东瑗心中好笑,这算什么见世面?她们还能像旅游一样,去御花园四处逛逛不成?

四老爷是庶出的,沈氏亦是庶出,她自己没有女儿,四房两个庶女已嫁,什么儿女婚事,跟她没有关系,她不过应景说几句客气话罢了。

正说笑着,小厨房管事的刑妈妈来禀:“大爷遣赤芍送了三只野山鸡、两只野兔来,说今日和同僚们去西山狩猎分得的,自己不敢用,拿来孝敬侯爷和老夫人…”

大爷,是指东瑗的大堂兄、世子夫人荣氏的长子薛华胜。

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世子夫人身上。

世子夫人荣氏便唇角微挑,与有荣焉。

老夫人就呵呵笑起来,“胜哥儿向来孝顺…”吩咐刑妈妈:“炖得烂烂的,晚饭就上这个。”然后对满屋子媳妇和孙女笑道,“你们娘们今儿都在这里吃饭。”

然后想起什么,复又喊了宝巾、宝绿、紫鸢、绿浮进来。

“宝巾去请了大奶奶来,把瑞姐儿和嘉哥儿都抱来;宝绿和紫鸢去五房请了琳姐儿、逸哥儿、妍姐儿、娴姐儿都来,让他们的乳娘都跟着,穿得严实些,仔细天寒地冻的冻着。”老夫人一一吩咐,又对一旁的绿浮道,“你去外院,跟侯爷的小厮防风说一句,晚上我请诸位夫人和姑娘少爷们吃野味,让侯爷外头吃,叫外头的厨房做几样侯爷爱吃的。”

大奶奶,便是大爷薛华胜的嫡妻杭氏,瑞姐儿和嘉哥儿都薛华胜的嫡子女。

几个丫鬟纷纷恭声应是,退了出去,须臾,荣德阁便更加拥挤热闹了。

腊月十三宫里下的懿旨,准萧国公府国公夫人、皇后娘娘的生母一品诰命国公夫人,及皇后娘娘的嫡出姊妹腊月十六进宫谢恩;盛家是十七,薛家排到了十八。

这件事没过两天,便在京都簪缨望族间传开了。

住在建衡伯府的杨氏听了,顿时心花怒放,令丫鬟碧桃、碧柳收拾包袱,她要回镇显侯府,替琳姐儿打扮一番,叮嘱几句。

她自己则兴致冲冲去跟建衡伯夫人辞行。

“你哪里都不许去!”杨老夫人听到杨氏说回去,立马阴沉了脸,厉声呵斥道,“镇显侯府不派人来接,你就安心给我住着!”

“娘!”杨氏立马急起来,“这个时候还顾我什么体面?我不回去,那些懒货不知道怎么蹉跎我的琳姐儿。娘,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好机会!要是被太后娘娘看中了,咱们琳姐儿将来便是皇贵妃啊!”

“你给我老老实实住着,哪里都不许去!”杨老夫人的脸越发沉了,声音锋锐,“等着镇显侯府派人来接!”

杨氏听着,眼眸里就有了怨怼,怎么关键时刻,一向疼爱自己的娘亲,居然不替她和琳姐儿考虑?

第021节诉委屈

杨氏眼里的怨恨,杨老夫人瞧得一清二楚,她的脸色越发阴沉:自己一生未叫人说句不是,偏偏生出个愚笨的女儿。

人不怕愚笨,可怕愚笨却不自知。

杨氏便是这种自作聪明的愚笨人。

腊月初九,杨氏带着两个丫鬟就跑回了娘家,一见到杨老夫人,就失声痛哭,哽咽着说了一大堆。

她声音带着哭腔,吐字混沌,杨老夫人没有听清,只得柔声安慰着幺女。

等她安静下来,杨老夫人遣了屋里服侍的,东次间只剩下她们母女,杨老夫人才开口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杨氏被婆婆骂了一顿,满心的委屈发泄完了,人精神不少,亦愤然:“还不是那个老太婆…”

老太婆,自然是说她的婆婆薛侯爷夫人了。杨老夫人微骇,声音严厉道:“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说话还不长进!”

然后顿了顿,柔和了几分问杨氏,“你婆婆给你气受?”

“可不是!”杨氏一想到薛老夫人那怒火滔天,一茶盏砸在地上,明着是要砸五爷,却差点砸中了她,她就心中委屈与恼怒。她在娘家可是父母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掌心怕丢的明珠,一辈子没挨过一根手指头,差点就被薛家那老太婆给打了…

要是那茶盏偏一点,真的砸到杨氏身上,她一辈子的体面可就没了!

杨氏竹筒倒豆子般,把老夫人故意拂茶盏想砸她,一股脑儿说的了杨老夫人听。

杨老夫人和薛老夫人都出身京都望族,幼年就相识,虽不是和睦姊妹,却是知己知彼;后又嫁入等同簪缨世家,常有来往;而后建衡伯为了讨好镇显侯,把爱女嫁给镇显侯的幺子做继室,两人成了儿女亲家,更加清楚彼此的底线。

杨老夫人很清楚薛老夫人的秉性,无缘无故的,薛老夫人那张菩萨嘴脸是不会轻易撕破的,只怕是女儿犯了大错,才惹得薛老夫人起了打骂之心。

“你老实说个缘故!”杨老夫人沉声道,眼眸精明盯着女儿,“你婆婆可不是那种不着三四的女人,不会一时气不顺就用茶盏砸儿媳妇!”

杨氏被母亲一说,顿时气焰短了三分;又被母亲这精明的眸光一照,有些无处遁形,半晌期期艾艾:“就…就是何姨娘生的那个女儿,排行第十的,叫婉姐儿,她…她昨夜殁了!”

杨老夫人面皮微麻,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又有薛老夫人用茶盏砸她在后,只怕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干系。握住碧玺念珠的手微顿,杨老夫人气有些顺不过来:“你…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一听这话,杨氏什么都顾不得,狠声叫嚷起来,“娘,旁人怎么说我,我不在乎,您可是我亲娘,您也怀疑女儿?”

说罢,附在织金重锦引枕上,呜呜哭了起来。

杨老夫人不理她,独自阖眼,转动手里的碧玺佛珠,轻轻翕动唇角,念起佛来。

半晌,杨氏不再啼哭,一边用帕子抹泪,一边用眼角瞟着母亲。

杨老夫人终于停止念经,微微睁开眼,微微浑浊的眸子却异常锋利:“娘亲不怀疑自己的女儿,可娘亲了解自己的女儿和亲家夫人。倘若跟你无关,你婆婆不会想用茶盏砸你!说吧,娘还能帮你想想法子,挽回些体面…”

杨氏无法,知道母亲和婆婆一样的精明,根本就糊弄不了,只得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当年瑗姐儿可是帮老夫人抄一本佛经,从此就得了老夫人的喜欢。婉姐儿呢,居然起了这样的贼心思,她放着我和五爷的年鞋不做,先替老夫人和老侯爷做了两双鞋。她打量我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已经满了十四,该说亲了,怕我亏待她,想走老夫人的路子!

她要是也成功了,得了老夫人的欢喜,老夫人不让我插手她的事,那我在屋里人面前,还有什么威信?娘,我们房头还有三个庶女,她们要是看着眼馋,都学样,我在薛家成了什么?

当初瑗姐儿我是没留心,让她得手了,婉姐儿可没那么容易!我听五爷说,萧国府想和我们家结亲。可萧国府的公子中,只有那位嗜妻杀妾的五公子没了原配,侯爷想从家里的庶女里寻一个嫁过去做五奶奶。

我借着这件事,让碧桃去桃慵馆,暗示了婉姐儿和姝姐儿,就是让她们规矩些!昨日在老夫人屋里喝粥,老夫人冲婉姐儿笑了好几回,婉姐儿就得意起来。我把她留下来,故意说起萧国府的事,只是敲打她。

哪里晓得,她那么没用,居然晚上就上吊了!她死就死吧,还把自己的首饰分给姝姐儿,跟姝姐儿叹气,感叹什么‘要是我殁了多好啊!我反正是个无用的人,不能为家族增彩,你们都比我聪慧漂亮。要是我殁了,祖母有了警惕,就会像对九姐姐那样,疼爱你和庶妹们,让你和妍姐儿、娴姐儿都有个好前程,母亲就管不着你们,你们也不用担心嫁给什么瘟神厉鬼了!’

娘,她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我害死了她,我逼死了她!可是娘,她的婚事,老侯爷没有点头,五爷没有点头,是我能做主的吗?我吓唬她罢了!

姝姐儿那个小贱人,婉姐儿这些没有边际的话,她听听就算了,可是她居然当着大嫂把这话说了一遍,又当着婆婆说了一遍!大嫂转给我听,那眼神真叫人难堪。

我在薛家已经无容身之处了!娘亲,女儿的命好苦!房里的人,自从瑗姐儿造反,就没一个安生的!妍姐儿和娴姐儿年纪小,姝姐儿那小贱人是个小滑头,最不好拿捏。

好容易婉姐儿是个软柿子,我想着借她开头,敲打姝姐儿和众人一番,结果她…”

话音未落,杨氏面颊湿濡,越说越伤心,用帕子掩面哭起来。

当年母亲也是这些收拾屋子里的庶姐妹和众姨娘的,个个服服帖帖,从来不敢闹幺蛾子,怎么到了她这样,事情就样样不顺?

“娘,明日我要去庙里拜佛,求菩萨保佑我改改运!我嫁到薛家,就没有一天气顺的!”杨氏哽咽说道,用余光瞟母亲。

却发现疼爱她的母亲,脸上没有那种心疼的怜惜,而是阴沉着,隐藏了失望的怒意。

第022节缘由

 半天,杨老夫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和管事妈妈,替杨氏收拾好屋子,又道:“别多想。女儿似做官,媳妇似耕牛,既然是回了娘家,你就享几天清福,什么都别操心。”

杨氏见母亲对薛东婉的事什么都不说,心中微微不安,却也不敢问,跟着丫鬟婆子下去休息。

躺在锦被里,她越想婉姐儿殁的种种,越发觉得自己不曾做错一点。

偏偏却要受这等委屈,杨氏越想越恨!

可能是昨夜未睡,今日又哭了好几场,她有些乏了,很快便意识朦胧,进入睡梦中。见杨氏睡熟了,身边服侍的都退了出去。

杨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秦妈妈就把碧桃叫了去,说老夫人有事问她。

碧桃心口发紧,眼皮直跳,不安的预感在她四肢百骸里蔓延着。她虽然不是杨家的陪嫁丫鬟,可她听闻过杨老夫人的手段,对下人严厉苛刻,在她跟前说话行事一点都不能错。

当初可是碧桃奉命去桃慵馆挑事,把萧家五公子要娶薛家庶女做继室告诉了十小姐和十一小姐的。

如今事情闹大了,杨老夫人不会迁怒她吧?

杨氏非说薛东婉的死,她自己没有关系。可拿着萧五少爷吓唬那个一向没有见识的十小姐,的确太狠了。

满京华谁人不知萧五公子?

就连内宅的丫鬟婆子,都听说过他的风流韵事。他原本是小妾生的,却比萧国公其他儿子都聪颖,萧国公最是喜欢他,所以他性格嚣张放肆。萧国公为了替他谋个前程,自己门生做监考官的时候,让他去参加乡试。

结果,萧五公子在千娇苑逗留了三天,错过了乡试。

千娇苑是京城第一名妓|院。

不仅仅如此,他还连着折磨,把千娇苑的当红花魁红袖姑娘弄到房里,三天没出来。红袖姑娘原本卖艺不卖身,老鸨觊觎萧五公子的白银数万两,又忌惮萧国公府的势力,就把红袖姑娘给了他。

红袖姑娘初经人事,又是花蕊般娇柔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萧五公子这等风月老手的折磨。三天后,她居然死在萧五公子身下。

这千娇苑背后,靠得是兴平王的势力,是兴平王最疼爱侧妃的胞兄开的场子。

兴平王是大行皇帝的堂兄弟,却比胞兄弟还得大行皇帝的喜欢。新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兴平王也多次帮衬他,出钱出力替他谋取皇位,他又不干涉朝政。这种王爷,当权者最喜欢,所以两代皇帝都偏护兴平王。

可比起萧五公子,这位兴平王更加荒淫跋扈。

弄死了千娇苑的花魁,千娇苑有兴平王撑腰,非要萧五公子黄金一万两。

萧国公气得把萧五公子大打一顿,听说三个月下不了床。

最后元昌帝本人出面,兴平王才算作罢,不要这笔黄金,却叫人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那年,萧五公子刚满十五岁。

这件事,好几年都是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前年的时候,萧国公夫人偶然的机会,看中了翰林院掌院学士费兴本的第三女,想为萧五公子聘了费三小姐。

庶子聘嫡女,任何人家都不愿意。况且那个庶子,是被京城望族、坊间笑话了好几年的萧五公子,费家更加不愿了。

无奈费兴本只是个五品学士,而萧国公是当朝一品大员,皇后娘娘的生父,当朝太傅,一手遮天的权势。

屈于萧国公的淫威,费三小姐嫁了萧五公子。

可是新婚之夜,萧五公子居然要费三小姐和五个歌姬同床侍寝。费三小姐原本就不愿出嫁,又是书香世家的门庭长大,最懂礼义廉耻。如此荒唐的要求,她羞愤难当,一头撞死在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