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五公子的名声就越来越臭。

后来又有说人说杀妾,却没有确凿证据。鉴于他之前的那些事,杀妾不足为奇。

这样的男子,哪怕他是皇子龙孙,薛老侯爷都不可能把孙女嫁过去的。这可不是委屈不委屈的问题,而是关乎薛家的颜面!

要是薛家女嫁给了萧五公子,旁人会说薛老侯爷怕了萧国公,卖女求荣,薛老侯爷一世的英名何在?

满京城的人也要看薛府的笑话了。

倘若说这天朝谁敢跟萧国公对抗,只怕只有这位三朝元勋的镇显侯了。

说薛家的庶女会嫁给萧五公子,只有十小姐这等没有见识的内宅闺秀会信。当时碧桃去桃慵馆说的时候,十小姐目露惶恐,十一小姐则垂眸喝茶。

十一小姐最狡猾,她心中比谁都清楚,却什么都不说,活脱脱一个九小姐!

碧桃这样想着,惶惶不安跟着秦妈妈去了杨老夫人的院子。

杨老夫人坐在炕上,手里转动着一串碧玺佛珠,嘴唇翕动着,并不睁眼看碧桃。

秦妈妈等人退了出去,只留碧桃在东次间。

明明垂了防寒帘幕,烧了暖铜鼎,屋子里温暖如春,可穿着绫袄的碧桃只觉得面颊、手心、后背全是凉的,额头甚至有凉汗冒出。

杨老夫人一直不语,碧桃就这样站了半个时辰,一步都不敢动,脚心站得发疼。

杨老夫人手微顿,终于停止了念经,猛然睁开眼,盯着碧桃,吓得碧桃一个激灵,连退了两步。

“大胆的奴才,跪下!”杨老夫人的声音不高,却透出威严凛冽,碧桃膝盖一弯,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碧桃身子微颤,一个劲磕头:“碧桃该死,碧桃该死…”

“为何该死?”杨老夫人不怒自威。

“碧桃…碧桃没有帮衬夫人照顾好十小姐,碧桃…”碧桃支支吾吾,半晌不知道捡那句话说好,眼泪并着冷汗,湿了脸颊,她越发觉得寒冷了。

“我问你,你们夫人今日的衣裳首饰,谁帮着挑的?”杨老夫人又是长长的沉默,半晌才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碧桃的心一直提着,半分都不敢走神,听到这话,想都不想立马道:“是夫人自己选的。她说,府里出了事,旁人自然要揣度。老夫人和世子夫人说瞒下去,她穿得又华贵回娘家小住,旁人一定以为,没有出事,十小姐真的只是送到了庙里静养…”

杨老夫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阵默然,让碧桃起来,说了几句仔细服侍好你们夫人,就叫了秦妈妈送碧桃出去。

等碧桃一走,杨老夫人才一掌拍在炕几上,震得茶盏叮当:“她啊,迟早要被自己害死,总是这样自作聪明!”

杨老夫人让人去打听薛府的动静,没过几天,果然听到谣言说杨氏穿的那么华丽,是被老夫人撵走的。

杨老夫人没有告诉杨氏,怕她再次犯浑,越发做出不堪的事,自己却气得心口疼。

到了今日,听说薛侯府老夫人、世子夫人和嫡女们要进宫觐见太后,杨氏居然吵闹着要自己回去。

杨老夫人觉得再也不能任由她,顿时就冷笑:“你要回去也成。以后在薛府受了什么委屈,都别往娘家跑!”

第023节挨打

杨氏听着杨老夫人的话,心中堵了一口气,起身下了炕,双眸噙泪望着母亲:“娘,女儿要是不回去,琳姐儿怎么办?她年纪最小,又有老夫人喜欢瑗姐儿,二嫂教导蓉姐儿,我的琳姐儿就是两眼一抹黑…娘疼我,我也疼琳姐儿…我回去了,娘就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杨老夫人听着这些话,克制了多年的火爆脾气都被杨氏勾了起来,额头青筋暴突,手里那串碧玺佛珠捏得咯咯作响。手边汝窑青花瓷茶盏盛着滚滚热茶,杨老夫人再也忍不住,随手就捧起茶盏,砸在杨氏身上。

茶盏砸在右边肋下,杨氏惊呼着,滚茶就落在手背,她痛得哎哟大叫。

屋里服侍的是秦妈妈,杨老夫人最得力的。她顿时用帕子撩去杨氏手里的浮叶,忙喊丫鬟拿药油来。

“不用!”杨氏带着哭腔大吼,“我回去,我再也不再你们杨家受气了!”

现在成“你们杨家”了!

秦妈妈了解老夫人的脾气,见她胸腔起伏,眼皮低沉,就知道那口气还没有顺过来,忙拦了杨氏,声音微低道:“五娘,快给老夫人陪不是…母女俩还成仇吗?”

杨氏的闺名叫芷菱,家里姊妹中排行第五,儿时在家老夫人和伯爷唤她作“五娘”。秦妈妈又是杨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从小服侍杨老夫人的,情分不同于旁人,她在杨氏面前,向来亲热,没人的时候亦唤杨氏为五娘。

此刻秦妈妈这样一叫,是希望她们母女都想起从前的母慈子孝,别争锋相对了。

杨氏的手背被滚滚热茶烫着,火辣辣的疼。她又想起在薛家的那些委屈,婆婆没有砸中的那盏茶,居然被自己的母亲砸中了。

她一辈子都没有受过最近这么多的气。

视她如珍宝的母亲,居然当着秦妈妈的面,用茶盏砸她!

这个年代,女儿对母亲是恭敬的,鲜有女儿会反驳母亲,更别提同母亲争吵了。

杨芷菱却敢!

她从小娇生惯养,是杨老夫人唯一的嫡女,又在族里姐妹中排行最小,为了在庶女、姨娘和仆妇们面前给她树威,哪怕她错了,杨老夫人都要替她撑着面子,为她遮掩,一来怕伯爷责骂她,让女儿伤心;二来怕庶女和姨娘、仆妇们看她的笑话。

她的五娘可是贵胄千金,怎能被这些下等人看扁?

杨老夫人只会事后私下里教育她一通,杨芷菱总是立马点头,很乖巧的模样。

可等她渐渐长大,杨老夫人发觉,她犯了错,却从来不知错。倘若说她,她认错特别干脆,可就是口头上的空话,下次依旧会犯。

建衡伯有五个姨娘,三个庶子、四个庶女,这些人个个都精明,杨老夫人为了平衡内宅,为了把这些人全部捏在掌心,分散了精力,忽视了杨芷菱的问题,也是存了一丝侥幸,认为她年纪大些,这些问题便不复存在。

等她意识到严重性,杨芷菱已经十三岁,再也改不过来了!

而后,杨老夫人也决心好好整治她的脾气,可她要说亲了。

她十五岁就嫁到薛家,杨老夫人想教育她,再也来不及。

杨老夫人听着她说“你们杨家”,手指捏得更加紧了,霍然站起身,指着杨氏的脸:“好,好!我们杨家给了你气受!你现在就回去,回去瞧瞧,薛府会如何对你!”

杨芷菱气得眼泪簌簌,脑袋一片咆哮怒火,哪里还听得出杨老夫人的话外之意,挣扎着秦妈妈的手要走。

秦妈妈抱着杨芷菱,又哀求杨老夫人:“老夫人,五娘可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懂事说错话,您都不体谅她,还有谁体谅她?老夫人,这个时候您别跟孩子计较!”

一句话,打中了七寸,杨老夫人的怒火好似被一盆冰水全部熄灭。

她的女儿,她都不能原谅她口无遮拦,别人就更加不会了!想着薛府那样说她的宝贝女儿,心又抽搐般疼起来。

她慢慢坐回了炕上,阖眼念佛。

秦妈妈见老夫人念经,便知道怒火已经压抑住了;她又抱紧了杨芷菱,柔声劝慰:“五娘,普天之下,除了你娘亲还有谁真心疼惜你?你疼惜琳姐儿,你娘亲不爱护你么?老夫人不让你回去,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且安静些,听听老夫人的话吧,只当是你的孝顺!”

杨芷菱听着这话,亦想起母亲那些年的溺爱与包容,虽然手背还火烧火燎的,心中却退了几分怨恨,眼眸湿濡对秦妈妈道:“疼得紧…”

秦妈妈知道她也劝下了,心中微松,喊了丫鬟拿药油来。

她亲自替杨芷菱摸了药油,还好茶水并不是真的沸腾着,手背只是有些发红,没有起水泡,亦没有肿。

秦妈妈又喊了丫鬟把碎瓷扫去,然后重新上了热茶,又叫人去吩咐碧桃、碧柳拿了件湖水色挑线裙子给杨芷菱换上,重新把她扶到炕上坐了,才轻轻退到一旁。

杨老夫人念了半晌佛,才停下来,把手里的碧玺念珠轻轻搁在炕几上,端起热茶,微微啜了一口,茶水的雾气缭绕中,杨老夫人的目光带着晦涩,对杨芷菱道:“你可知薛府如今是怎样的光景?”

杨芷菱正埋头喝茶,听到母亲问话,才抬眸,有些茫然。

杨老夫人又是叹气,很失望的样子。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冒冒失失回了娘家,还不知道派个丫鬟回去打听消息,她这个女儿啊…

老夫人只得把薛府关于杨氏是被薛老夫人赶出府的谣言,一一告诉了杨芷菱。

杨芷菱听了,顿时又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这些狗奴才,我回去打烂他们的嘴!”

杨老夫人亦不再计较她这些混账话,只是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你是五房的嫡母,没有你,五房怎么过年?安心等着薛府来接,让他们低声下气求你回去!你别忘了,你身后还有建衡伯府,咱们家的女儿,可不是他们薛家没有缘故就敢休弃的!”

杨氏一愣,瞬间又踌躇起来,她还是不放心琳姐儿。

杨老夫人瞧得分明,道:“你放心,进宫关乎整个薛家的体面,你婆婆会好好教导琳姐儿的!”

杨氏明白过来,这才松了口气,有些恹恹的颔首,算是同意了杨老夫人的话,等薛府来接!

第024节装病

转瞬间便是腊月十八。早晨卯初一刻,橘红和蔷薇便叫醒东瑗,打水服侍她漱口洗脸更衣。

东瑗抹了青盐在牙齿上,初醒的懵懂令她动作缓慢而笨拙,缓缓漱了口;又接过蔷薇递过来的帕子洗脸,微热的巾帕贴上肌肤,暖流在面颊徜徉,似唤醒了她的瞌睡,东瑗精神不少。

橘红为她挑了衣衫,然后和蔷薇帮她更衣。

银红色绣折枝海棠百蝶闹春的褙袄,湖水色如意云头八宝金织襕裙,衬托东瑗眸光潋滟,肌肤胜雪,斗室内光线顿时被她的华采逼退得黯淡了三分。

蔷薇微愣,见她鸦鬟微散间便天成娇媚,忍不住惊呼:“九小姐,您长得可真好看…”

一语说的东瑗神色微凛。

橘红忙给蔷薇使眼色。

蔷薇又是一愣,却明白东瑗和橘红的意思:九小姐不喜欢旁人说她漂亮。这让她有些不解,漂亮不好吗?多少女人穷尽一生,追求不过是姿容瑰丽,博取旁人眼球的艳羡。

既然东瑗不喜,蔷薇亦不再多言,转身去拿了她的五彩缂丝石青银鼠披风出来,又把上次老夫人赏的盘螭暖玉手炉寻出来,换了银炭。

橘红便喊了梳头的妈妈,替东瑗梳头。

梳头的万妈妈帮她梳了元宝髻,高髻上插了四朵金地点翠掐金丝嵌粉红米珠的珠花。元宝髻中间,则带了一支蝶穿白玉兰花簪:顶花用白玉做成白玉兰花瓣,用大红宝石做成花蕊;四周数只金蝶嬉戏,蝶身点缀了各色宝石,蝶须镶嵌了白色米珠,左右两只金蝶口中各衔一排璎珞,垂珠两串,红蓝宝石做缀角,直抵额头。

缠枝莲纹浮雕蝙蝠玻璃镜中,东瑗望着稚嫩白皙却谲艳妩媚的脸,猛地将这只画龙点睛的碟穿白玉兰花簪摘下来,有些不悦道:“不要这个,戴着累!”

万妈妈却忙按住她的手,笑嘻嘻道:“好小姐,您别着急摘!”

橘红亦忙道:“小姐,这个是世子夫人昨日送来的,就是想着您今日戴。这个多好看啊,华贵大气,最衬您的容貌。您别拂了世子夫人的好意….”

蔷薇见橘红开口了,亦帮着劝。

东瑗的手便松开,任由万妈妈重新帮她带好。

她能如何?

她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憔悴些,故意饿了两天,可昨晚老夫人叫宝巾送了内造的胭脂水粉,还叮嘱橘红和蔷薇,今日的妆容要厚重,否则便是失礼;世子夫人叫人送了头面,她是躲不开了。

她本就年幼,又要涂脂抹粉,哪里还能因为饿了两天就憔悴失色?

烛火下的玻璃镜泛出昏黄光芒,她能瞧见自己这张倾城秾丽的脸。这上挑的眼角,更添了天然的妖娆风流,只要淡笑都似故意勾人魂魄。

她知道,很多老妇人不喜欢这等容貌,觉得太过于狐媚像,不安分。可东瑗不敢侥幸,万一太后喜欢呢?

毕竟她们是进宫为妃,非为后!

替皇帝选妃,就是替皇帝纳妾,美艳自然是最重要的。

况且森严,她又是重臣之家的嫡女,非戏子乐工之流,又能不安分道哪里去?

她的背景和教育决定了她不会甘于下|流。

可这些担心,有什么用?

她是不是要进宫,就好像她来到这个世界一般,都不是她能掌控的,而是轮回早已为她注定了。

重新戴上了这支蝶穿白玉兰花簪,东瑗表情变得安静平和。

万妈妈见她不闹了,便拿了对赤金嵌大颗南珠的耳坠为她戴上,人立刻又添几分华贵灼目。

橘红和蔷薇帮她描眉画鬓,直到卯初三刻才弄好,由橘红搀扶着她,去了老夫人的荣德阁。

天色尚未大亮,天际一轮冰魄出碧海,悬在树梢,拾翠馆的地面似银霜镀过,处处闪着月华反映的清冷薄光。

今日进宫,是薛府喜庆之日,寅正二刻家里的仆妇们便点亮了各处的大红灯笼。

出了拾翠馆,往西走过一条斜长小径,就能看到桃慵馆庭院里的桃树虬枝,紧闭的门户异常阴森。

东瑗不由站住了脚步,目光透过高高院墙,望向桃慵馆二楼的一角,半晌不挪脚。

橘红则后背发麻,拉了拉东瑗的袖子:“小姐,咱还是快点走吧…”

东瑗回眸,没有坚持,跟着橘红继续往荣德阁去。

荣德阁虽然灯火通明,丫鬟婆子穿梭忙碌,却没有半点声响。东瑗便知道,她今日又是第一个,荣氏等人都没有到。

老夫人早已醒来,她坐在临窗大坑上吃着羊乳,头上戴了两只翠玉福寿嵌蓝宝石栖凤簪,穿着绣宝蓝色绣栖凤纹褙袄,玄青色柿子如意头纹福裙,看到东瑗,老夫人眼眸微亮,笑着对詹妈妈道:“这样一打扮,才像个样子,平日里太素了!”

夸她今日的妆容、穿戴都很适宜。

东瑗便抿唇微笑。

她总是早来,也时常在老夫人这里吃饭。

詹妈妈问她用过早饭没有,东瑗道:“还没有…厨房里又是那些东西,不想吃,祖母的小厨房做的糕点精致些…”

“馋嘴猫儿!”老夫人呵呵笑,叫詹妈妈去端了早饭给她。

东瑗吃了半碗小米粥,两个水晶饺子,便放了筷子。

丫鬟们撤了碗筷,扶她到老夫人的炕上坐下,重新上了热茶,二夫人和薛东蓉来了。

薛东蓉脱了披风,里面穿着绯色绣缠枝莲纹嵌蝙蝠纹稠面褙袄,天蓝色暗地织金福裙,梳了双刀髻,高鬟带了两朵珠花,鬓前戴着跟东瑗一模一样的蝶穿白玉兰花簪,明眸皓齿,气质淡雅幽静。

只是瞧着有些虚弱不堪。

东瑗望着她头上的花簪,一口气终于透了过来,原来世子夫人给每位进宫的姑娘都送了!

想起自己昨夜半宿难安,东瑗就觉得好笑,她还以为世子夫人和世子是看中了她…

而老夫人目光犀利敏锐,发觉了薛东蓉的不对劲,蹙眉问二夫人:“蓉姐儿瞧着气色不对,怎么回事?”

二夫人眼眸噙了湿润:“这孩子…她昨日白天就开始跑肚,挨着不好意思说。晚饭也没敢吃,哪里想到夜里起来五六次,早上脸都白了…内宅落钥,又是大半夜,她不敢说,怕我急了吵着找大夫,给爹娘添了累赘…您瞧瞧她…”

老夫人心疼拉过薛东蓉,手搁在她的额头,试了试,好似并不发热,就问她:“怎么肚子不舒服?”

“祖母,我不知道…我这些年从未出过这等事…”她唇上抹了唇蜜,却依旧有苍白感,语气亦轻柔低缓。

东瑗心中一动:自己怎么这样傻,拉肚子明明是个好招,怎就没有想到,傻傻饿了两天,毫无效果。可是薛东蓉拉了一夜,就虚脱了…

这样想着,她不禁望向薛东蓉。

她是真的跑肚,还是故意的?

第025节过继

五小姐薛东蓉腿发软,站着说话都摇摇欲坠。

二夫人眼泪都快要落下来,既心疼女儿,亦心疼失去了进宫的好机会。

老夫人瞧着,眼眸微敛,叫詹妈妈和宝巾扶着薛东蓉去她的榻上躺着。

半盏茶的功夫,薛东蓉立马坐起来,让她的丫鬟银杏搀扶她出了内室,捂住腹部对老夫人和二夫人道:“祖母,娘,我…”

她要去净房如厕。

詹妈妈和宝巾、宝绿看得明白,忙和银杏一起,服侍她去了净房。

老夫人的脸色比刚刚又沉了几分,二夫人的眼睛里透出了绝望。

薛东蓉这样不好,是不能去宫里的。

东瑗望着东次间旁人的毡帘微晃,倏然有些异样的感觉:薛东蓉是真的运气如此不好?

或者说,如此好?

是运气还是她不想进宫而人为的?

这个年代的女子,不都是以进宫为荣吗?像薛东蓉这种,亲哥哥在四川任知府,姐姐出嫁,只有她守着寡母在薛家过日子。倘若老侯爷哪日驾鹤西去,世子爷成了新的镇显侯,她寡母的日子不会多好过吧?

若她能进宫,成了元昌帝的宠妃,再诞下皇子或者公主,薛家会厚待她母亲的。

薛东蓉怎么可能不想进宫?

要么,她是真的如此背运;要么,她真的见识不凡;亦或者,她跟东瑗一样,十几岁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更加成熟的灵魂!

她会是哪一种?

东瑗对这个清冷贞静的堂姐,第一次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吧?

东瑗亦不想进宫,可她对宫廷的抵触,不足以她牺牲自己的身体来换取。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十分落后,一个不慎,腹泻亦能死人。

东瑗这个外来者都清楚,薛五小姐东蓉定是知道的。

假如她是故意的,那么,她真是宁死不入宫门啊!

东瑗捧起手边的茶盏轻呷小口,微微叹气。假如五姐是故意的,那么东瑗便是进宫固宠的不二人选。这个堂姐连腹泻的招数都敢使,还怕没有后手?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东瑗这样安慰着自己。

世子夫人荣氏一袭华衣进来的时候,见老夫人和二夫人脸色阴晦,而东瑗坐在炕上小口喝茶不敢吭声,她微微吃惊,问二夫人:“蓉姐儿呢?”

毡帘微动,宝巾和银杏搀扶着捂住腹部、表情痛苦的薛东蓉出来。

她的脸色比刚刚又苍白了一些,那些脂粉卡在脸上,显得很突兀。明明娇艳可人的女子,此刻却虚弱得似久病不治的人。

世子夫人大骇:“蓉姐儿,你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