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顾若离过去,看见李录正站在锅前用大铲子翻肉汤,见着顾若离过来他随意的扫了眼,“什么事。”

顾若离笑着道:“胡千总想吃肉汤,可他吃着药不能吃太荤,所以我想…”

“什么想不想的,这里只有肉。”李录将铲子往锅里一丢,“他要没死,就让他自己来。”

“等吃了东西,让他过来和你说。”她指着对面堆着的米面,“我取一点粳米,想用鸡汤给他熬粥喝。”

“随便。”李录答完随即一愣,看着顾若离面露疑惑。

这才第三天,胡立的病就有起色了?

要真是这样,他们还真是小看这姑娘了。

顾若离在桶里取了鸡汤,舀了粳米便去了煎药的小炉子那边,将粥炖上,方本超见顾若离忙的满头大汗,有些愤愤不平的道:“…姑娘是大夫又不是下人,何必管这些事。”

“顺手罢了。”顾若离微微一笑,“我煮了很多,一会儿方前辈也喝一碗,换换口味。”她有意如此,既然打探不成,那就只有和这些人混熟了,到时候她做什么,说什么,也会比现在方便一些。

天天吃肉,方本超现在看到肉都想吐,他眼睛一亮笑着道:“这多不好意思。”可等粥好了,他足足喝了两大碗。

“这是什么!”胡立奇怪的看着碗里的粥,顾若离笑道,“鸡汤熬的,你尝尝。”态度一改先前公事公办的样子。

方本超端着碗喝的稀里呼噜的,间歇抬头强调:“是霍姑娘亲自煮的,还特意放了当归,益气养血,很好喝。”

胡立看着顾若离沉默下来,她将碗朝他递了递。

“多事。”胡立咕哝了一句,端了碗不一会儿功夫就喝的碗底朝天,顾若离道,“再喝一碗,我扶你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胡立微微一愣,将碗递给他,抿着唇想说什么,可又撇过头不再说话。

“你等会儿。”顾若离端碗出去盛粥,一出门就看到吴孝之嗅着鼻子蹭去了锅灶边,“什么味儿,这么香。”

出门三天,吴孝之总算回来了,顾若离往他身后看了看,并未见他带什么人回来,便笑着道:“鸡汤粳米粥,先生要不要尝尝?”

没有请到大夫吗?

吴孝之果然凑过来朝锅里看了看,呵呵笑了起来:“霍姑娘亲自熬的?”又道,“可真是香啊。”

顾若离将粥递给吴孝之,吴孝之便端着喝了一口,顿时享受的眯着眼睛,咂咂嘴笑道:“李录那懒鬼,天天一锅肉,如今老夫闻到肉味就恶心的紧。”三两下喝完又将碗伸过去。

“味道真好。”吴孝之宝贝似的捧着碗,竖起两根手指,“再来两碗。”他要给赵勋也送一碗去。

☆、020 混熟

赵勋的军帐和其他几个并无不同,但却要整洁许多,此刻他正坐在桌案前,穿着件深蓝的湖稠直裰,斜飞的俊眉微微拢着,面若寒霜,听见脚步声他神色略松,含笑道:“先生刚回来?”

“刚刚到。”吴孝之献宝似的将粥放在赵勋面前,“一回来就发现了这个,好东西啊。”

浓烈的鸡汤并着淡淡的药香味一下子窜进鼻子里,赵勋挑眉:“李录今天换口味了?”他手底下的人什么脾气他很清楚。

“霍姑娘给胡立煮的。”吴孝之坐在对面接着吃,“老夫闻着香顺了两碗回来,您尝尝。”

赵勋微微一愣,想起那个穿着破破烂烂,面上一大块红疤的小姑娘,微微颔首:“还真是个尽责的好大夫。”

吴孝之喝粥的动作一顿,飞快的打量了眼赵勋。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赵勋这么直白的夸谁。

“是!”吴孝之附和的点着头,“不但尽责,还颇有些本事。”

赵勋似笑非笑的挑了口放进嘴里,又软又糯入口即化,可药和米的香味却在口齿久久不散,他放了勺子,沉声问道:“先生此去,事情办的如何?”

“还要再等几日。”吴孝之也放了碗,“他是不是又派人来了,您没有受伤吧?”

赵勋推了碗,靠在椅背上面露不屑:“雕虫小技而已。”

吴孝之松了口气:“那您可是担心京城那边有所变故。”

赵勋微微阖上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刻他道:“此事难控,确实有些不放心。”

吴孝之也正了神色:“若不然,您先去应天吧,这边有我们。”

赵勋没有说话,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显然早就想到了这点:“再等几日,若无进展我便先走一步,这边就交给先生了。”

“是!”吴孝之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他好奇的撩开帘子朝外看,随即抚掌道,“胡立竟然走出来了。”

赵勋微露惊讶,起身走到门口,果然就看到胡立正由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大夫扶着在门外散步,虽走的慢,可腿上的伤以及胡立的精神明显要比前几天好了许多。

“才三天而已。”吴孝之砸着嘴,盯着胡立“这小子说不定真能被治好。”

赵勋的视线在顾若离面上一扫,和那天的端肃倔强不同,此刻她笑微微的和人说着话,神态自若,全然没有一丝身在险境,前途难测的惶恐不安。

是他的人太和善了?!

“是有些本事。”话落,他转身落座,吴孝之一愣随即明白他是接他前头的话,不由来了兴致,“将军,老夫让人去查一查她的来历,这小丫头年纪这么小,却医术造诣这么高,实在令人费解啊。”他说着摇头摆脑的,是真的百思不解,太让人好奇。

赵勋撇他一眼,淡淡的道:“先生若闲,便去一趟杨府吧。”

“将军…”吴孝之跳起来,苦着脸,杨大人忧国忧民思虑过甚,他们实在没有共同话题啊。

“有时候一些不起眼的小毛病,千万不能忍着。”顾若离并未察觉身后方才的两双打量的视线,笑着和大家解释,“胡千总的伤就是从小毛病演变成这样的,所以大家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趁早找大夫,询问一下也不费事,总比事后再想悔不当初。”

她没有板着脸,微微笑着露出细白的牙齿,此刻看着就连脸上的疤都变的不那么可憎。

“说的很有道理。”旁边的七八个人轰然笑了起来,打趣道:“胡立,霍姑娘似乎不是你说的庸医啊。”

胡立没说话,众人的笑声更大,李录撇着顾若离打趣道:“要真是庸医,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了,可见是有人不识人。”

“霍姑娘。”方本超不愿顾若离在这里被人打趣,毕竟她是姑娘家,“活动一下就好了,回去吧。”这些都是大男人,说着话就能歪了意思,霍姑娘不该如此。

“好!”顾若离颔首扶着胡立往回走,又回头和众人道,“明天给胡千总炖散热汤,若是大家想喝就早点来。”

众人大笑,点头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顾若离和气的点着头。

第二日顾若离炖了散热汤,若非李录拦着,锅底都能被掀了,事后顾若离扶着胡立在军帐外散步,周铮围着胡立绕圈,啧啧称奇:“这么说,你的腿真快好了?”又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你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胡立看了眼顾若离,拍开周铮的手转身一瘸一拐的回了军帐。

“霍姑娘。”周铮看着胡立的背影,“七天…你真有把握?”今天已经第四天了。

顾若离很自信的点点头,含笑道:“当然,七天后周大人再来看。”

“好,好!”周铮点着头哈哈大笑,想起顾若离的药膳,“姑娘炖的药膳味道不错,不过也不必如此麻烦,让李录做就好了,”

顾若离没回他,而是盯着他的脸看了一刻,周铮摸着脸尴尬的道:“脸没洗干净?!”

“不是。”顾若离摇头,“能不能让我给你号脉。”

周铮满脸不解的将手递给她,过了一刻就听到顾若离道:“周大哥近月余是不是觉得口干舌燥,饮水数升不觉解渴,且大便干结,腹内火热,夜燥难安?”

周铮啊了一声,木然的点点头:“是,是这样没错。霍姑娘怎么知道。”他心里燥怒,夜里烦的睡不好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还有大解,每回都要蹲上一炷香,憋的大汗淋漓才成,“这也是病?不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

“和天气无关。”顾若离道,“你是夏日染过伤寒,虽解表退热了,可内里热结未散,才留有这样的症状。”

“是得过!那现在怎么办?”周铮惊怔,紧张的看着顾若离,“很麻烦,要吃药吗?”

“不麻烦的。”顾若离笑道,“你身体好,吃一剂就能泄热!”

周铮明显松了口气,顾若离就指了指军帐旁边的灶台:“我给你煎好,晚上你过来喝了就成。”

“这…”周铮红了脸,脸上的那道疤都染上了绯色,“那我晚上过来,有劳霍姑娘。”

顾若离待周铮进了赵勋的军帐,这才回去找方本超:“我给周大人开了清热的方子,但陈大夫似乎没有备麦冬和石膏…”

“我让店里伙计送来。”方本超说着就提笔写方子,“霍姑娘把方子给我,我去请军爷跑一趟。”

顾若离笑着点头,报了配伍:“人参二钱,生石膏二钱,知母二钱,甘草二钱,粳米半合。”又道,“玄参和麦冬单独摆放,也多拿点,回来大家泡茶喝。”

“成。”方本超拿了方子出去找人,下午出去的人就将药带了回来,顾若离亲自煎好请周铮来。

周铮见碗里黑乎乎的药有点打怵。

没想到粗犷如周铮也会有怕的东西,顾若离含笑道:“不苦,你试试。”

周铮不想让顾若离觉得他怕苦,昂头一口饮尽。

“咦!”预期的苦没有尝到,周铮惊讶的道,“姑娘给我放糖了?”

顾若离掩面而笑,回道:“放了甘草,所以有点甜味。”她接了碗放在一边,“周大哥晚上早点歇息,明天就没事了。”

“有劳霍姑娘。”周铮抱拳,满脸期待,“那我回去歇息了。”

顾若离颔首目送周铮离开。

☆、021 大夫

第二日寅时刚到,周铮的大嗓门就在营地响了起来:“都给老子起来,操练去!”他话一落,军帐里就有各式各样的东西砸了出来,有人怒道,“再吵,老子削你!”

周铮哈哈大笑,指着众人道:“有本事就来削,怕你不成。”

顾若离睁开眼睛也轻轻笑了起来,过了一刻就听到外面刀声霍霍,脚步震颤,她掀开帘子站在门口,就看到周铮正在湖边将一把刀舞的虎虎生风,高大健壮的身体灵活敏捷,英武不凡。

“霍姑娘。”周铮发现了顾若离,远远的打招呼,“昨夜一觉到天明,真是好久都没有这样畅快了。”

顾若离微微一笑,周铮又喊道:“多谢霍姑娘!”

“不敢担谢。”周铮是习武之人底子好,一剂药下去效果比寻常人还要出色,她走过去看着他脸色,点头道,“面色红润,气息沉而稳,周大人的果然已经无事了。”

周铮心情说不出的好,哈哈大笑,惊的湖边鸟雀乱飞:“霍姑娘乃神医圣手,我周铮服气!”

顾若离正要说话,忽然周铮停了话头,看着她身后。

顾若离一愣顺着周铮的视线看去,就看到赵勋负手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直裰,头发高高束起,剑眉飞扬眸色悠沉,迈着步子就仿佛踏在人心头似的,让人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这么早就醒了啊?顾若离收回视线,莫名就想到那天湖中半裸出浴的身影…

赵勋几步来到眼前,她微微福了福,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赵勋看着她没有说话,眸色淡淡的,看不出神色。

“爷!”周铮怕赵勋不悦,想护着顾若离,便笑着道,“您起了,不是属下方才吵着您了吧。”

“早就醒了。”赵勋面色松了一些,目光一转落在顾若离面上,“胡立的腿伤,如何了?”

这是打算和她聊天?顾若离抬眸看着他,回道,“已经有起色了,还有两日…”

提醒他时间没到所以不该问吗?赵勋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

“告辞!”顾若离行礼,转身欲走。

周铮暗暗松了口气。

“你…”赵勋忽然转身,她脚步亦是一顿回头看他,清澈的杏眸中满是毫不掩饰的疑惑,他挑眉,面色柔和,却是摆了摆了手,“无事,去吧!”

想问她什么?顾若离颔首,快步离开。

“爷,霍姑娘她…”周铮怕赵勋误会想要解释,却见他看着他含笑道,“可想枭水?”

“属下遵命!”周铮心头一松,嘿嘿笑了起来,对面的军帐中,却一下子蹿出来七八个人,喊着道,“爷,今天有没有彩头?”

赵勋含笑看着几个人。

“霍姑娘,早!”那几个人有的衣裳不整,有的索性只穿着裹裤,等走出来就看到顾若离,顿时嗷嗷叫了起来,“哎呀,霍姑娘你在这里怎么也不说一声!”

一时间鸡飞狗跳的,那几个衣衫不整的回去找衣服,剩下的几个大笑道:“别将她当女人,当大夫不就得了,哪个大夫稀罕看你。”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顾若离也含笑点头,一改方才和赵勋说话时的拘谨:“说的在理,我是大夫,无妨的。”

赵勋负手立在湖边,静静看着。

顾若离回了军帐,大家没了顾忌,纷纷脱了衣裳下水。

一群人似鱼一般在水中游动,说说笑笑。

五圈游毕周铮兴奋的双眼冒光,旁边的人也纷纷停下来,起身抄水洗着头脸。

赵勋立在水中,宛若雕刻般的面容镀上一层薄薄水气,洗过头脸他从水中立起来,麦色的腰腹上一颗颗水珠颤巍巍的缀着,凉风袭来水珠重新融回水中,让肤色更暗,纹理越加的清晰。

“啊!”周铮大吼一声,“痛快!”

赵勋大步而行抓了岸边的袍子随意套上,望着周铮道:“吃了仙药?”

众人也跟着笑:“爷,也差不多了,昨天霍姑娘看出他有病,给他开了剂药,今天早上就跟抽风似的,在外头嚷嚷,实在是欠削!”

“就是痛快啊。”周铮嘿嘿笑着,他早晨起来还蹲了茅坑,真是畅快淋漓。

赵勋的动作一顿看了眼周铮,眉梢几不可闻的挑了挑。

一群人湿漉漉的往回走,半道便看到胡立一瘸一拐的从军帐里走了出来,他气色极好透着红润,裸露在外的伤也没有前几天的可怖腥臭,赵勋大步过去,胡立已经发现了他们,尴尬的跪在地上给赵勋行礼:“爷!”

“起来吧。”赵勋立在胡立面前,“好了?”

胡立满脸通红,闷闷的点点头:“已…已经不疼了。”想起几天前他要死要活的作态,无地自容。

赵勋拍了拍胡立的肩膀,“好好养着!”

胡立垂头应是,赵勋目光在军帐的帘子后一转,负手而去。

“对,好好养着。”周铮哈哈大笑,“要相信霍姑娘!”

胡立站在原地,脸上的绯色渐渐褪去,视线所及一片大好秋色,他心口跌宕起伏,竟忽然有欲哭的冲动。

“早上凉。”顾若离走出来,看着胡立,“再有三个月,你亦可以枭水,想怎么畅快都可以。”

胡立猛然转头看着顾若离,发现她似乎从来都是这样,不急不慢成竹在胸,仿佛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一般。

“谢谢。”胡立面颊微红,飞快转身回了军帐。

顾若离视线一转落在赵勋的军帐上,陈达几人这几天是不是要回来了呢?

隔壁,周铮换着衣裳,用脚怼了怼正睡着的霍繁篓,大声道:“你怎么这么能睡,跟头猪一样!”

“做猪多好。”霍繁篓翻了个身笑嘻嘻的看着周铮,“周大人今天气色真好,恭喜恭喜!”

周铮呸了一口,指着霍繁篓:“你就是滚刀肉,霍姑娘有你这样的哥哥,真是倒大霉了!”

“周大人料事如神。”霍繁篓又懒洋洋的闭上眼睛,应道,“我家三儿还真这么说过。”

霍繁篓的嘴不是嘴,就是把刀子,周铮照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

霍繁篓闭着眼睛窝在被子里,嘴角上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愉悦。

赵勋端坐在桌案后看信,吴孝之捧着茶盅,一边喝一边砸着嘴,他含笑道:“先生得了新茶,味道奇佳?!”

“非也。”吴孝之将茶盅递过来,“是霍姑娘给的玄参和麦冬,说是我们体质过热,要多喝些此类的茶饮,有益养生,您也试试。”

赵勋看着他,没说话。

吴孝之立刻将自己那份茶料拿出来,给赵勋泡了一杯递过去:“喝了后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赵勋喝了一口,齿间回转着麦冬的甘味,吴孝之凑过来笑道:“怎么样?”

“她擅内科?!”赵勋放了茶盅,吴孝之一怔若有所思的点头,“好像听说是,昨天还看出周铮有病,吃了一剂药那小子今天早上就生龙活虎的。”

赵勋颔首,指尖敲着桌面,淡淡的道:“等几位大夫来了以后,若无良策,你去问她一问。”

“好!”吴孝之点着头,觉得顾若离说不定真的可以。

胡立的伤恢复起来犹如神助,这是方本超说的话,他捧着胡立的腿如获至宝啧啧称奇:“今天第六天,六天啊…”他都快没有词来赞扬了,“在下真的是见识了,长大见识了!”一天一个变化,他看的真真切切。

“这是药方和治法。”顾若离将写好的药方递给方本超,又和刘大夫道,“臁疮初始便要内调,若治疗得当三两日便能稳定病情,但胡立病情拖的太久,所以才会更麻烦一些。”

“不麻烦,不麻烦!”方本超摇着头,将药方看了好几遍,强记在脑子里,“七天而已,在下是闻所未闻啊。”

顾若离失笑:“七天有效,是因为得亏二位相助,若非如此,单凭我一己之力远办不到!”

“霍姑娘谦虚了。”刘大夫道,“此事外行人或许不懂,可我与方大夫却是明白,此番本事非我二人所能及。”

说来说去都是夸她的话,顾若离听的头都大了,只得说了几句便和胡立道:“稍后喝了药你再出去走动走动!”

胡立神色和顺的点了点头。

“爷!”忽然帐子外面传来一道喊声,紧接着是马蹄声,顾若离一怔,就听到胡立低声道,“是陈达,周昌回来了。”

回来了?顾若离很想掀开帘子看看,可到底顾忌胡立没有动,她含笑道:“倒是分不清谁是谁。”话落,将药递给胡立,“喝药吧。”

胡立接过碗一饮而尽,擦了嘴躺了下来:“我睡会儿再出去走动。”

顾若离点头拿了药碗出去,一出门她就看到三辆马车泊停在营地前面,好像赶了很久的路,车身上敷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三辆车,带了好几个大夫回来?

“霍姑娘。”周铮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朝她行礼,顾若离还了礼,就听周铮道,“刘大夫在不在,爷请他过去一趟。”

这就是要讨论病情了?到底什么病,居然让骁勇将军如此兴师动众?!

“在,在!”刘大夫已经从帐子里出来,抱拳道,“在下这就过去。”

周铮和顾若离打了招呼,带着刘大夫去了隔壁。

顾若离站在门口,四处静悄悄的,她能听得到那边传来的只言片语,但断断续续她什么都推断不出来。

“霍姑娘。”方本超撇了眼那边,拉着顾若离压着声音道,“听说是骁勇将军有个至亲得了不治之症,众医束手无策,所以他才四处搜寻名医!”

至亲?赵勋是皇室之人,他的至亲就算是外祖家也必定大富大贵,怎么会请不到名医?更何况,京中人才济济,他居然在合水这种“穷乡僻壤”寻找大夫?

更重要的,既是至亲得了重病,他不是应该急着赶回去再想办法,何以留在这里不急不慢?

她想不通,方本超也想不通:“…说是内科,应该请霍姑娘去听听的。”

请她?顾若离没有说话,回头看着胡立。

若是不请,她便毛遂自荐!

赵勋那边似乎说的很激烈,甚至还有人激动的争吵起来,顾若离静静坐着,汇神听着隔壁的动静。

“胡千总。”顾若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想喊胡立起来来,可不等她开口,胡立已经坐了起来,“我出去走走!”

顾若离微讶。

我已经很努力的,一章很多字了啊啊啊啊啊…所以都表急,因为你们再急,我也当做看不见。嘿嘿~

☆、021 赞叹

“咳吐浊唾涎沫,吐痰腥臭,乃肺中有热,热在上焦,肺燥津伤,为肺痿也!”

“没错。热毒瘀结于肺,以致肺叶生疮,肉败血腐,形成脓疡,以致高热,咳嗽,胸痛,咯吐腥臭浊痰。此乃肺痈之证,不及肺痿也!”

三位大夫边吵边出了军帐,其中两人争执的面红而赤,年纪略轻些对穿着件湖灰棉布直裰的大夫大声道:“黄大夫,您可不要忘了,方才病方可没有提半句病者咳血之事,既无此病症,你又如何断定此症乃肺痈而不及肺痿!”

“咳血乃病症加重才有血痰,此病者应是初成痈期,无咳血不足为奇。”被称为黄大夫的人拂袖,“华大夫既是说肺痿,又是如何断定!”

两个人脸红脖子粗的说着话,堵在军帐前头,刘大夫垂着头跟在后面,眉头亦是紧紧锁着,顾若离陪着胡立站在一边,静静看着这些人。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另穿着姜黄直裰蓄着长髯的老者道,“此证确实蹊跷,因无论是肺痈还是肺痿,寻常大夫都应有对症之方,即便不能调养痊愈,可也不至毫无起色,往返反复。”

此话一落,众人皆沉默下来。

这个病人是在京城,京城名医汇聚,不论是肺痈还是肺痿,都不该变成现在这种情况,用药千百却俱都毫无起色。

“杨先生什么意思?”黄大夫有些愤愤不平,他觉得所有的症状都是肺痈没错,那些人治不好是因为用药不对症,“京城的大夫也不见得比我们高明多少。”

“此言欠妥。”杨大夫道,“京中人物济济,所见所识自不是我们能相比的,以老夫看,未曾亲眼所见亲身所辩,不可妄下断言,以免耽误病情。”

黄大夫摆着手,不满的道:“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夫断言此证必为肺痈,用千金苇茎汤便可,若效果不显再加如金解毒散,必能药到病除。”话落,拂袖,大步而走。

千金苇茎汤合如金解毒散?顾若离心头一跳,手下意识的就按在荷包上。

荷包里摆着的,正是顾解庆留给她的药方,这人说的居然和顾解庆不谋而合。

怎么会这样?还是仅仅只是巧合而已。

顾若离不信。

“咦!”黄大夫说着话到了胡立面前,停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胡立的腿,“你这腿…”像是发现了神奇的东西,不停的盯着伤口看。

胡立的裤脚是挽着的,伤口看的一清二楚。

“怎么了?”其余几人走了过来,华大夫冷笑一声打趣道,“黄大夫是发现什么宝贝了?”也顺着黄大夫的视线看过去,随即也眼睛一瞪露出惊奇之色,“这腿怎么治好的。”

“奇哉怪哉。”黄大夫看了半天,还伸手在结痂的伤口上仔细摸着,“竟然还留着没截?”

华大夫也忘记和黄大夫争了,点着头道:“是啊,看这情形伤口应有一年有余,烂可见胫骨,痛不欲生,何以还留着腿没截?”话落回头朝杨大夫招手,“杨大夫您来看看,这…闻所未闻啊。”

杨大夫也快步走了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随即惊愕的看着胡立,这种病初痒后疼,痛不欲生,寻常大夫无药可治便会替患者截肢,一般人也很难熬住,看来此人运气不错,遇到高人了。

“敢问阁下,这腿是何人替你医治?可否引荐给老夫?!”杨大夫言辞恳切,满目期盼的看着胡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