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将窗户掀开一条缝隙,银月清冷,院中光洁如洗,没有异常更没有声音。

而隔壁,灯早就熄了,静悄悄的…

她将窗户放下重新躺下,第二日一早便去院子前后看了一遍,收拾的很干净,莫说小猫便是连杂草都不见一根。

难道是她听错了?!

“槐书!你怎么又来了,快回去。”马匪喊声传来,顾若离一惊立刻开门走了出去,就看到槐书正站在篱笆外面,揪着上头的荆棘望着她。

顾若离笑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笑道:“你叫槐书吗?”

槐书没有反应,一双眼睛却没有离开她。

“他脑子不大利索。”马匪过来拉槐书对顾若离道,“你安分点,休想动歪脑筋。”他们以为顾若离想要和孩子打听出村的路。

不等顾若离说话,槐书推开马匪,掉头就往外跑,一溜烟的就没了影子。

顾若离叹了口气,就看到刘梅提着食盒拐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湖蓝的棉布褙子,上头绣着指甲盖大小的蓝色碎花,梳着圆髻戴着一只锦鸟吐珠的金簪,脸色好看了许多,褪了蜡黄多了一份红润。

看来她开的方子,她用了。

“霍姑娘。”这几天心里的感觉很怪异,又期待又惶恐不安,便没有出门,刘梅看着顾若离,道,“吃早饭了。”语气明显比前几天好。

顾若离微微点头隔着篱笆接过来:“谢谢!”不打算和刘梅多言,正如赵勋所言,她给他们治病是形势所逼。

提着食盒她转身去敲赵勋的门。

门应声而开,赵勋左手保持着开门的动作,右手微垂在身侧,墨黑的衣袍服帖的穿在身上,衬显出健硕挺拔的身材。

他们进来时都没有带换洗的衣裳,顾若离习惯了倒无所谓,晚上洗了晾干,白天接着穿,可赵勋似乎也很适应,不但如此,他衣裳竟没有半点褶皱,干净整洁,而他的人也不见半点的颓废,清俊华贵,疏冷清傲。

顾若离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洗的发白的黑色短褂,下身的裤子掉在脚踝上,黑粗布的鞋面磨的毛躁躁的,怎么看怎么落魄。

在想什么,又走神了,她似乎经常如此,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赵勋看着顾若离眼中划过笑意,开口道:“去正厅用吧。”

她不置可否,提着食盒去了正厅。

赵勋负着手随她出来,余光扫了眼刘梅,转身进了正厅落座。

想到昨天傍晚的交谈,顾若离也没有再开口和他说话的欲望,沉默抽出食盒里的东西,两碗粥,两个馒头并着两碟小菜…

她均分好,一人一份。

顾若离坐下来,端了碗夹着面前的小菜就着稀粥吃的斯斯文文。

里外一时安静下来,不知从哪里传来狗吠的声,汪汪汪的叫着,却没有打破此刻厅中的宁静。

刘梅站在院外,陪着他的马匪低声道:“可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被关在这里一点都不着急,男的不闹女的不哭,还能安安静静的吃饭睡觉,也算是奇人了。”

“没事就成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刘梅又扫了眼正厅中的情景,那个男人修长的手指握着筷子,吃的很快但举止却非常从容,她早年曾在外走动过,寻常的人绝没有这样的姿态…

其实那个男人冷静她并不奇怪,他容貌清俊,气质冷傲,绝非凡人,有这样的沉稳并不意外,可顾若离亦是一样,就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年纪这么小,居然也能沉的住气。

顿了顿,她想到这几天身体的变化。前些日子她每隔一炷香就要小解一次,每回解手下身就跟着火似的,疼的她冷汗淋漓,可这两日她不但没有频频小解,而且那种火热的感觉也消失了。

难道真的小看这姑娘了?!

“怎么了,嫂子。”马匪见刘梅看的目不转睛,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嘿了一声,笑道,“还真像一对正经过日子的小夫妻了。”

刘梅一愣,又看了眼正厅中的景象,啐了他一口转身走了。

马匪嘿嘿笑了起来,指着厅里和身边的伙伴道:“我没说错,远远瞧着还以为正经过日子的呢。”

几个人笑了起来。

他们声音很大,一点都没有避讳,顾若离端着碗一口稀饭噎在喉咙里,咳嗽了起来。

☆、036 角度

“喝口水!”斜飞的剑眉一挑,赵勋神色轻松的将茶壶推给她。

顾若离说不出话来,自己给自己倒了半盅的水喝完,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羞恼?赵勋有些意外,她在数百人面前容色不改的问司璋精血如何时,可一点都不迟疑的,如今听到这么一句玩笑话就羞恼了?

还真是有趣。

他不禁想到昨天下午的交谈,虽是无疾而终可他的印象依旧深刻。

她说她是乞丐,一个乞丐看尽世态炎凉,生活难继,还能存着这样赤忱良善?!

赵勋端着茶盅慢条斯理的喝着,忽然开口道:“你就算将那个男孩治好,他们还是会杀了你。你还想试试?”

“这是两件事。”顾若离缓过气来,脸上的疤因为咳嗽的缘故,似乎又红了一些,“他自始至终对我没有威胁,我便是大夫。可若他要害我,我手无寸铁时不必多言,可若能反抗,谁生谁死就各凭本事了。”

“是吗。”赵勋起身离席,颔首道,“你真是个称职负责的大夫!”这是他第二次用这样的话来评价顾若离。

顾若离当然不会认为他真的在夸她。她反感的皱眉,毫不掩饰的嘲讽回去:“赵公子不必如此说,我凭心行医,自有底线。”

他忽然转身,寒潭一般的眼眸审视的看着她,只是一瞬他淡淡一笑颔首道:“姑娘大义,赵某佩服。”话落,背着手神态自若的出了门。

想说他虚伪就明说!顾若离看着赵勋的背影,直觉他今天的不同!

她顿坐了一刻,才起身收拾碗筷摆进食盒里提到篱笆门边递给马匪。

就看到二丫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她。

她一愣,二丫已经笑眯眯的走了过来:“霍姑娘!”

顾若离点了点头,看着二丫捧着一个瓷盅进来,一扫前天走时的伤心欲绝,高兴的道:“赵公子在房里吗?”

“在。”顾若离看了眼虚掩的房门,二丫笑着道谢去赵勋门口敲门,“赵公子,我能进来吗?”话落,人已经推门进去,可不等她进门赵勋已从房里出来,立在门口,“姑娘有事?”

“我…”二丫尴尬的停在门口,脸上挂着艰难的笑,“我炖了汤,给你送一点来,你尝尝啊。”

赵勋略皱了皱眉,好像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一般:“不用了,刚用过饭!”话落,也不走也不出,清清冷冷的望着二丫。

二丫满脸通红,低头将瓷盅塞给赵勋:“我…我不生气了,你尝尝!”话落,便跑了。

赵勋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东西,起身往外走,篱笆外的马匪一脸不高兴的冲着二丫的背影喊话:“…你怎么能只看脸,不讲究人品呢。”

二丫跑没了影子。

赵勋却将瓷盅递给那人。

顾若离回房躺了一会儿,过了一刻居然听到外面有交谈声传来,她开了房门朝外看去,随即露出惊讶之色。

就看到赵勋破天荒的站在篱笆墙内和马匪交谈,两方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的样子。

说什么说的这么高兴?!

顾若离竖着耳朵,就听到马匪道:“…这地方我们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我敢说,天下间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

“苏兄弟所言不差。”赵勋神色和煦的道,“此处不但安宁静逸,且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便是不出去也是自足自给,确实是天下难寻的宝地。”

那个姓苏的马匪哈哈大笑,和三个同伴露出得意的样子:“你这人爽利,要不是你的身份,我们一定和大哥说将你留下来!”

“不敢!”赵勋抱拳,“各位英武狭义,又心存柔善,赵某能结识已是幸运,岂敢得陇望蜀!”

马匪笑声更大,凑了几步隔着篱笆门,里外聊的热火朝天。

“他想做什么?”顾若离站在门口,门押着一条缝,她只能看到赵勋的背面,可就算看不到他的脸,她也能猜得到他此刻的容色。

一定是面色柔和,唇角含笑,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让人信服。

赵勋这个人,太有目的性了。

聊天持续了很久,大多都是马匪在说,而赵勋只会:“哦,原来如此。”“令人佩服。”之类的恭维的话…可对方说什么,所谈的话题,却皆由他决定。

顾若离觉得后背发寒。

中午依旧是刘梅来送的饭,她提着食盒跟着赵勋进了正厅,一一将菜摆好,对赵勋道:“赵公子慢用!”

“有劳!”赵勋微微颔首,吩咐道,“劳烦请霍姑娘。”

刘梅应是去隔壁敲门,喊道:“霍姑娘吃饭了。”

“司夫人!”顾若离开门,心头惊讶,这几天来送饭的都是送到门口,刘梅早上来也不过将食盒递给她,怎么今儿反常送到院子里来了。

她狐疑的去了正厅,饭菜已经摆放整齐,赵勋端坐在桌边,神态清贵从容。

饭菜他摆的,还是刘梅摆的?

无论是谁,都令她惊讶。

“用膳吧。”赵勋手抬了抬示意她坐,顾若离落座端了碗,桌上六个菜两份汤,一人一份不多不少,顾若离没理他,安静的吃着自己那份。

赵勋并未端碗,倚在对面望着她,小姑娘吃相很好看,细嚼慢咽斯文优雅…

她说她是乞丐。

赵勋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眼神浓的让人看不真切,顾若离停下来扫了他一眼,直等到她的饭吃完,才客气的说了句:“赵公子不用?”

“我不饿。”赵勋端着茶盅慢慢啜着,露出意味深长的容色。

茶并不是什么好茶,而是山间长的新竹叶子晾干炮制的,除了有些清香并无好味,可看着他喝的样子,仿若人间稀品似的。

到底哪里不同呢,她看着他只觉得他和入山这几天相比,情绪略有不同。

他有什么打算,他不说她看不透也不问了。

这个人比霍繁篓还不如!

她转身方出门,却突然看见门外那个身量瘦高,皮肤黝黑名叫刘柏山的马匪,正抱着槐书进来。

“霍大夫!”刘柏山显得有些激动,抱着木讷的槐书大步进来,“听说你能治好我们槐书?!”

顾若离一怔,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赵勋,顿时生怒!

☆、037 不同

“是你让他们去说的?”顾若离不悦的看着赵勋,“你什么意思。”

那些马匪根本不信她能治好槐书,更何况,她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即便看着槐书,也不过是说试试罢了。

可现在刘柏山居然来求医了。

她明白过来,上午他破天荒的和马匪套近乎,恐怕为的就是这件事。

真是辛苦他说了那么多话,大费周章,就只是想要证明,善就善,恶就是恶,想要血淋淋的告诉她,不管她治好治不好槐书,那些马匪不会感激她,她一样会死。

他没有说她虚伪,而是用行动来反驳,打她的脸?!

赵勋没说话,抬着茶盅朝着她微微一点,算作了回应。

“看来赵公子是太闲了,我做事,怎么做是我的事。我怎么评断善恶,自有我的底线和原则,不用你多此一举!”话落,她拂袖离开。

顾若离压着怒,停在了刘柏山跟前看着槐书,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你先跟我进去,与我说说病情!”

“好,好!”刘柏山紧搂着槐书,望着顾若离眼中腾起浓浓的希望。

赵勋放了茶盅,漫不经心的靠在椅背上,眼底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他时间紧迫,许多事等着他去做,可他却无聊的和一个小姑娘斗气!

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他想起少年时和兄长赵政随着荣王一起狩猎,路遇一只奄奄一息的狼崽,兄长哭闹着要救,他不愿意,拦着他:“狼是畜生,你救他,等他好了他就会反身咬你,你这是自找麻烦。”

“可他现在没有咬我,我就是要救它。”赵政抱着狼崽子满脸倔强,“等他反身来咬我时,我再杀它。”

“愚不可及!”他听着就笑了起来,你明知道救活了对方,对方不但不感激反而会威胁到你,你还救?简直是愚蠢之极。

最后,赵政还是将那只狼带回去请人医治。

他一直好奇,或者说在期待那只狼好了以后,反咬赵政一口。

到时候他就可以幸灾乐祸的指着他的鼻子嘲笑他。

可是,没过几天赵政告诉他们,狼已经治好被他送回去了,那只狼还围着他摆尾依依不舍,目含泪光。

他还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听到时的震惊!

可是不过三天,他就查到了,赵政将那只狼带回去后,便绞杀丢弃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善良。

他只是想做给父王看,骗别人骗自己!

想到这里,赵勋又给自己斟了杯茶,喝的漫不经心,所以说世人本性都是凉薄自私的,这并不罪恶…罪恶的是,那些拼命隐藏罪恶,而装出良善的人心。

隔壁,顾若离的声音隐隐约约,和煦温暖透着沉稳,全然没有一个十来岁孩子该有的天真活泼。

她是谁,目的是什么?

顾若离并不知道赵勋所想,专心听着刘柏山说槐书的病情:“一年前我带他去延州,在路上出了点意外…回来后他就开始发烧说胡话,等烧退了他便神智不清,整日跟游魂似的在外头,喊他,骂他,打他都没有反应,不知寻了多少大夫开了多少方子,都无济于事!”他妻子年前去世了,如今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命根子!

看着槐书这样,他心痛如绞!

“出的是什么意外?”顾若离握着槐书的手,给他号脉,刘柏山听他一问顿时显得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支支吾吾道,“是…遇见了一个仇家,我…我老大将那人…”当着槐书的面杀了。

看来是受刺激了,顾若离凝眉在桌上取了镜子举在槐书面前,来回缓慢移动,但槐书的眼睛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被吸引而跟着转动。

“其实一开始还没有这么严重,他还只是在家里晃悠。”刘柏山道,“可最近一个月,他开始往外跑,有时候晚上都不回来,蹲在什么地方,一待就是一夜!”

“时间长了病情加重在情理之中。”顾若离摸了摸槐书的头,刘柏山忐忑不安的看着顾若离,问道,“霍大夫,能不能治?”

顾若离原本不确定,但听刘柏山说过发病原因,她又给槐书号脉,他脉象浮数无力,舌质干红,无苔,心里便已经有了初步的定论,却不想立刻开方子,而是道:“以前大夫开的方子你存着吗?”这样病辩证并不难,她要看的是用药的剂量。

“有,有,在家里。”刘柏山点头不迭,“我回家给你拿回来。”

顾若离点了点头,指了指槐书和他道:“孩子留在我这里吧,你手脚快点就成!”

刘柏山不疑有他,将槐放下飞快的跑了出去。

刘柏山一走,槐书就从凳子上滑下来,蹲在地上盯着墙角看,很出神似的一动不动。

顾若离拉着他的手正要说话,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司璋粗大的嗓门喊着道:“是你们告诉刘柏山,霍姑娘可以治好槐书的?”

槐书惊了一跳,身体开始微微有些发抖。

顾若离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听守门的马匪回道:“我们只是说了一句,让二当家来试试。听说霍姑娘医术真的不错,当时有个人都要截肢了,是霍姑娘把他治好了,现在活蹦乱跳一点事都没有了。”

“你听谁说的。”司璋声音里透着不满,马匪又道,“听赵公子说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同伴,那天我们也见到了。”顿了顿,“再说,老大你不也正由霍姑娘治着么,就让二哥带槐书试试,说不定就成了。”

“屁话!”司璋怒道,“我身体壮如牛,她就算开错了药也吃不死我,可槐书那么小一点,要是出了事你不是把老二往死路逼!”

马匪没了话,支支吾吾有些心虚。

“等会再找你们算账!”司璋一脚一个把几个人踹了一顿,大步进了院子,跟在他身后的张丙中幸灾乐祸的指着几个人,“多事,多事了吧!”跟着进去。

顾若离牵着槐书站在房门口,司璋看见她微微一顿,视线就落在瘦弱的槐书身上,招招手:“槐书过来,伯伯带你回家找你爹。”

槐书看上去没什么反应,但顾若离能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

似乎害怕司璋。

也许是那天他亲眼看到司璋杀人的缘故吧,那画面即便不再记得,可看着这个人还是会本能的害怕。

☆、038 防己

“司老大。”顾若离看着他,淡淡的道,“他爹一会儿就来,不如你们先去正厅坐会儿吧。”

司璋皱眉,说实话他对顾若离是半信半疑,要让他全部相信,只有等到他儿子出生平安长大才成!

“老大。”张丙中怼了怼司璋,“二当家一会儿就回来,你听听他怎么说吧,毕竟槐书是他的儿子!”

司璋皱眉,不满的瞪着张丙中。

顾若离这才看到司璋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瘦瘦矮矮的,年纪约莫三十七八,两只虎牙杵在嘴巴两边,眼睛细小,像只老鼠的样子。

“请!”对于司璋她已经无求,不管他自己的病是好是坏,他可能已经打定心思不会留她,既如此,她也就不必忌惮他,遂牵着槐书的手去了正厅。

赵勋已经不在,桌上他的饭菜未动,自然,也不曾收拾!

“坐吧。”顾若离牵着槐书坐下,给他倒了温水,又面无表情的看着司璋,问道,“今天第四天,司老大感觉如何?!”

司璋一怔,张丙中也好奇的凑过来:“有没有效果?”他觉得那副药是没有问题的,就是不知道对司璋的病有没有效果。

“药还没吃完,我没行房,不知道!”司璋说着拿眼角觑着顾若离,心里暗暗咂舌,这小姑娘也真是奇人,寻常就是男人听到这话都要忍不住说一句粗俗,可这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不但无动于衷,而且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出这种闺女来。

张丙中瞪大了眼睛,捧着茶盅惊讶的看着司璋。

“行房暂时不要。”顾若离凝眉道,“你以往口干,心烦,目赤黏的症状,应该消除了一些吧,可有感觉?”

噗!

张丙中嘴里的茶水喷在司璋的身上。

“对…对不起。”他忍着笑,胡乱的擦着,司璋大怒踹着他道,“滚,滚,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张丙中捂着腿,嘿嘿笑了起来,看着顾若离一脸的敬佩!

好大夫就是不一样,围绕病情论事,不会遮遮掩掩含羞含涩的扭捏。

“好一些又怎么样。”司璋压着火,“上火的时候也会这样,谁知道和你的药有没有关系!”

其实,有没有效顾若离看的见,司璋不承认,不过大男子心思,硬扛着罢了!

“霍大夫!”说着话,刘柏山拿着几张药方进来,“原本有七张的,后来丢了两张,还有五张您看看!”

不等顾若离说话,司璋拦住了刘柏山,一把扯他出门压着声音道:“你还真信她?!槐书可就只有八岁!”当初在峡谷,就是刘柏山劝他试试的。

“老大。”刘柏山满脸憔悴,“死马当做活马医,这位霍姑娘不过十一二岁,可你看她行止气度哪里像个孩子!”

司璋一愣,还真是,他虽然知道顾若离是个孩子,可和她说话看她做事时,都是将她当做大人看的。

“霍姑娘不是寻常人。”刘柏山朝门里看了看,低声道,“就凭她小小年纪有这般的气度和见识,我愿意试试。”槐书的病越来越严重,他没有时间了。

司璋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刘柏山拍拍他的肩膀:“老大,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受得住,你别担心。”话落进了门,将药方恭恭敬敬的递给顾若离,“霍姑娘,您看看!”

顾若离接了过来,五张药方都翻了一遍。

看完,她将其中一张化痰熄风的药方给刘柏山看:“这方子吃了后,可有用?”

“没有用。”刘柏山摇着头,顾若离抽出另外一张,他道,“这张吃了有点用,人清明了一些,可过了两天还是还了原。”

顾若离看着那张药方,点了点头:“这张防己地黄汤很对症,可用药有些保守,所以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

“这张是延州杨大夫开的。”刘柏山道,“他说槐书是真阴不足,营血郁热,热扰于心,心神错乱之证,所以开了这张方子,霍大夫也是这样认为?”

顾若离应了一声,次方重在益阴清热,养血固本,除了剂量没有不妥。

“这样。”顾若离从桌上取了司璋上次留下来的笔墨,拿着杨大夫开的方子,“我稍作修改一下,你接着按这个方子抓药,生地黄隔水,笼屉蒸足,三剂之后便有效果!”

三剂药就行?刘柏山心头激动不已,颤抖的接过方子来,原本黄大夫开的方子是干地黄一两,防风一两,桂枝一两,防己一两,现在顾若离将原本一两的干地黄改成了半斤!

“我看看,我看看。”张丙中抽过药方盯着看。

刘柏山抱着槐书,不敢置信的问道:“霍…霍大夫,三剂后真的有效果?”

“是!”顾若离点头道,“你尽管给他吃。”

刘柏山应是,可不等他说话,张丙中指着方子看着顾若离犹疑的道:“这干地黄一开就是半斤,合适吗?”他医术不行,但对草药却还算知道,干地黄用多了人会心烦,尤其是一个孩子。

这用药太大胆了,他想想后背都生出冷汗来。

刘柏山和司璋皆是愣住,看着顾若离,等她回答。

“你也是大夫?!”顾若离打量着张丙中,张丙中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我算不得大夫,只是自学了一些药理,开些经方!”

顾若离点了点头,指着药方笑道:“张大夫所言不差,干地黄若用多了确有心烦之效,但你看槐书,少许心烦对他来说却有妙用!”

张丙中怔住,结结巴巴的道:“你是说槐书痴痴呆呆没有情绪波动,要是有心燥心烦的感觉,也有好处?”

“是。”顾若离将药方重新给他,“我开半斤也并非全因这个目的,而是干地黄滋阴养血,量若少了便难以收效,正如杨大夫所开的方子,虽对症,可因用药保守,槐书只好了两日,便又复发,我若不加大药量,只会和早前一样,周而复始,病情愈加严重。”

“还可以这样?”张丙中喃喃自语,惊奇的道,“这就是医书上所说的峻剂?!”

顾若离微顿,微笑道:“若有十分把握,峻剂就不再是峻剂,而只是普通的方子罢了!”

“原来如此。”张丙中宛若醍醐灌顶,双眸锃亮的看着她,点头不迭,“受教,受教!”

是不是不好看,为什么没有人来讨论剧情,没啥可说的?嗯嗯嗯嗯?小心我半夜爬你窗户!

☆、039 药效

司璋听的糊里糊涂的,踹着张丙中:“叨叨咕咕说了半天,这药方到底有毒没毒,能吃不能吃?!”

刘柏山欲言又止,看着张丙中。

“能,能啊!”张丙中点头不迭,“霍大夫刚刚说的很有道理。”又看着刘柏山,“二当家,我这就给你配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