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悄悄的,顾若离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嗓子眼跳动,不知什么时候后窗外发出咯噔一声,她惊了一跳摸着黑开了窗户。

幽暗的光线下,赵勋淡然而立,看见她眉梢微微一挑:“出来吧。”

“好。”顾若离应了一声便又跑了回去。

赵勋站在窗外,后面围着高高的篱笆,越过篱笆墙就是山坡,在夜色里如一头巨大的野兽般匍匐着。

“赵公子,接一下。”顾若离的声音传来,赵勋回头去看,就看到她探出个脑袋来,将一根木棍递给他,又丢了一件不知是谁的棉衣出来。

赵勋没问带这些做什么,安静的接在手里,看着她从窗户口将瘦弱的身体挤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跳下来,冲着他严肃的点了点头:“我好了,走吧。”

赵勋扫了她一眼,颔首率先朝篱笆墙走,压着声音道:“能爬过去吗?”

“能!”顾若离点头,挑了一处略矮的地方,伸手抓住踩在上面,随即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篱笆上围着藤蔓,上头长满了到刺,她一抓就扎的满手是刺。

“我来。”赵勋一手拿着木栓和棉衣,一手抓住她的手臂…

“怎么?”顾若离一句话还没问出口,人已经被他带着跳了起来,她骇的忙抓住他的衣袖…

两个人稳稳的落在地面。

顾若离回头去看,一人多高的围墙他居然就这么轻松的带着她过来了。

“你的手,没事?”赵勋语调平和的问道,顾若离松开她的衣袖,“小伤,我们走!”

赵勋没有再问,两个人往山上爬,顾若离跟在他身后,走的跌跌撞撞的,可他却如履平地一般大步走着,轻松不已。

顾若离喘着气,两人爬了两刻钟,再回头看时,她已经分不清哪一间房子是他们住的那间。

“那间!”赵勋指了一间,“走吧。”

顾若离点头,埋头往上爬,月亮不知不觉从东面上了正中,眼前的路越发陡峭,隐隐的她听到了水声。

“赵公子。”顾若离低声道,“要不要点火把?”

赵勋看了眼手中的木栓,含笑道:“火光太亮,容易被发现。”

“哦。”顾若离没有再说,随着绕过一道丛林,地上人走的痕迹越发少了,还有不知名的动物叫声传来,她喘着气指着左前方道,“我听到水声从那边来的。”

“那就去看看。”赵勋拐弯,往坡子下走,顾若离回头去看,他们已经翻过一个山头,至于离他们住的地方有多远,她已经估计不到了。

两个人又走了半个时辰,顾若离已经看到了那口自山里流淌下来的泉眼,水汇聚着形成了一条细细长长的小溪,一直往下坡淌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在夜幕里被无限放大。

“顺着水走?”赵勋回头看她,顾若离一愣,忽然想到今晚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提议和决定的,而赵勋却一直都在顺着她的话走,“赵公子觉得呢?”

自从进山以后,顾若离觉得赵勋很不一样。

没了无时无刻都存在的冷漠与攻击性,变的温和了一些,让人觉得非常好相处。

可就是他的这种友好和温和,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不安全感。

她甚至都不敢让他走在自己身后。

赵勋并不在意的样子,指了指前面:“走走看。”

顾若离点头,两人顺着小溪一路往下,路很长好像没有尽头一般,她穿着的布鞋磨的脚底脱了皮,疼的她直皱眉,可赵勋走的很快,她不敢停下来小步跑着跟在他后面。

月亮渐渐偏西,赵勋忽然停了下来,顾若离埋着头一下子撞在他的后背上,她忙稳住,道:“对不起!”

“你看前面。”赵勋指着前面,顾若离从他身后探头出去,随即愣住,就看到前面几十步之外,竟是一个断崖,她虽看不到崖面有多高,但绝不是人力跳下去还能活命的。

“怎么会这样。”顾若离绕过赵勋,不死心的往前走了几步,又点了手里的火把伸出去…

瀑布的水气氤氲着她看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断崖深不见底,且水流不算大,他们若是跳下去,水的深度很难托住他们保他们不受伤!

“看来这条路是不通了。”顾若离抬着火把举目四望,四周黑漆漆的山峦,树木的影子重叠着,隐隐绰绰绵延看不到头,“再走下去,我们肯定会迷路。”

“休息一下。”赵勋没有顾若离的沮丧,淡然的蹲在水边洗手,又寻了一块石头坐下来,抬眸看着她不死心的躬身往悬崖底下看,又捡了石头丢下去,过了好久听到噗通一声极小的水声。

“难怪司璋那么自信。”顾若离在赵勋不远处坐下来,擦着头上的汗,“这山后的确是天然的屏障!”

赵勋颔首,似乎对这里很满意的样子。

“我们怎么办。”顾若离看着赵勋,很奇怪他居然一点都不着急,“你不急着出去吗?”

赵勋收回目光,望着她:“还能走回去吗?”

顾若离一愣,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她的脚,她回道:“没事。”话落这才觉得脚底火辣辣的疼,不光是磨了水泡,连小腿都被荆棘划破了许多道口子。

赵勋没有再问,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

两个人静静的坐在山中,一个不知在想什么,一个焦躁的揉着腿。

☆、033 相处

赵勋看着她目光中没有征询的意思:“走吧。”

顾若离坐着没动,她很着急出去,想快点去京城,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想到这里她不由生了怒,凝眉看到赵勋就道:“你所说的病人是假的?”

赵勋没动也没说话,顾若离又道:“不然你为什么这么淡然,一点都不急,居然还想回去。”

赵勋挑眉,语调温和:“你还有别的办法?!”

“我!”顾若离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让她胃一抽一抽的疼,她不耐烦的摆着手,“算了,随便你。”

是她把赵勋想的太厉害了吗?觉得骁勇将军不该是这样温温润润没脾气认命的样子!

顾若离站起来堵着气往回走,可因为脚疼刚起了身就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手硌在石头上,疼的她冷汗直流。

赵勋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伸出手在她面前。

顾若离拂开他的手,自己强撑着站起来,赵勋微怔,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前挪着。

小丫头脾气确实不小,他走了几步跟在她后面慢慢走着…

“对不起。”过了许久,顾若离没有回头,声音闷闷的道,“我的脾气发的有些莫名其妙。”

她怎么能怪别人,是她自己当时提出给司璋治病的,现在被关在这里,她却怪赵勋。

根本和他无关。

是她自己急躁了。

“无妨!”赵勋在她身后,火把不知何时被他举在手中,他慢慢走着,给顾若离照着明。

“除了医术,可还曾读过别的书?”赵勋的声音很远,远的让顾若离怀疑是不是他说的话。

“读了一些。”顾若离知道,他突然重起了话题,只是想缓和她的情绪。

赵勋问道:“可曾看过前朝陶公的游记?”

陶公?顾若离问道:“你是说《桃花源诗》?”话落,听到赵勋嗯了一声,她便道,“你觉得这里很像诗中所描绘的世外桃源?!”

赵勋不急不慢的走着:“此处地势险要,又藏于群山之中,实乃隐居安家的妙处。”

顾若离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赵勋将火把熄了,两人站在山头看着下面静谧的村庄,一如他们离开时一般安静祥和,她静静看着,深吸了口气,已经接受他们今晚的无功而返:“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好。”赵勋负着手,目光深谙,侧目看着她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回去吧,天快亮了。”

像个长辈一样。

顾若离一愣,惊讶的看着他,赵勋挑眉嘴角微微勾着,率先往下走。

气氛却因为他的举动,不但没有尴尬,反而松弛了下来。

“赵公子。”顾若离咳嗽了一声,问道,“京城真的没有大夫能治好你亲人的病?”

赵勋头也不回的往下走着,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顾若离觉得奇怪:“所以你在京城以外寻大夫,要是此番你没有找到合适的大夫呢,你打算怎么办?”

赵勋停下来看她:“我找到了。”

顾若离咳嗽了一声,摆手道:“我不是说我自己,毕竟也是巧合。”又道,“我的意思,如果他的病治不好,你也没有想过别的办法补救?”

“没有!”赵勋答的理所当然,手已经伸过来,顾若离愣了愣还是扶着他下坡…

她直觉不相信,可是他一副不打算深谈的样子,她也不好再问。

两个人重新回了住的地方,顾若离从窗户爬进去,接了赵勋递来的棉服,颔首道:“谢谢!”话落关了窗户。

房间里暗暗的,她走到对面去看守门的马匪,两个人正小声说着话,另外两人则是呼声震天,睡的很实。

顾若离松了口气,点了灯,在椅子上脱了鞋袜,脚底磨了七八个水泡,破了皮黏在袜子,她简单处理了一下,便洗漱上床歇下。

第二日她醒的很早,方梳洗好,门外有个小姑娘提着食盒进来,赵勋不在,顾若离只好开门出去。

等她走出去看清送饭的人,心头一愣。

昨晚来送饭是刘梅,今天换成了个小姑娘,穿着件桃红的撒花褙子,嫩生生的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粉,像是开在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俏丽可爱。

“我来送饭。”二丫提着食盒看也不看顾若离,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从房中出来的赵勋,面颊绯红,“赵公子,吃饭了!”

顾若离挑眉,昨晚的郁闷之气,顿时一扫而空。

她安静的等着赵勋的反应。

“有劳!”可赵勋眉眼都没有抬,自然的应了一句,二丫将饭菜摆在桌上,笑眯眯的道,“我姓姜,大家都喊我二丫,赵公子你也喊我二丫好了。”又道,“今天的菜是我亲自做的,您尝尝口味咸淡,若是不妥我再改。”

他们是被关押在这里,而非是客人,二丫的态度让顾若离啼笑皆非。

“是吗。”赵勋坐下握了筷子,夹了一根山菌,二丫眼眸晶亮,“怎么样?”很期待他的点评。

赵勋颔首,这才抬眸看她:“姑娘手艺非凡,口味极佳!”

“多谢公子夸奖。”二丫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就看到顾若离坐在了对面,顿时笑容一僵,又转眸盯着赵勋,“那我晚上再给你做!”

赵勋含笑点头。

他只收敛了冷意,面色柔和了几分罢了,可尽管这样二丫还是看的呆了呆,心里砰砰的跳…

这个男人长的不但好看,气质又很高贵,真的是英俊不凡,二丫满脸通红攥着衣角道:“那…那我走了,公子要是有什么事,就让外面守着的人转告我。”话落,又瞄了眼赵勋,扭头跑了出去。

二丫一走,正厅里安静下来…

赵勋若无其事的吃饭,细嚼慢咽姿态像是一副画,顾若离端茶喝着掩饰自己的笑意。

“想笑便笑罢。”赵勋将山菌挑在一边,吃着里头的青菜,抬眸扫了眼对面。

她终究没忍住,笑了起来!

“不累了?”赵勋看着她笑的脸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着他,不由也失笑,道,“晚上还想不想去后山找别的路?”

“不用了。”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是我想的太简单,他们既然不设防,可见很自信我们逃不出。”

赵勋没有说话。

☆、034 你我

一连三天,都是二丫来送的饭。

她摆了饭菜也不走,端着椅子坐在一边,直勾勾的盯着赵勋看。

赵勋神态自若,倒是顾若离实在不好意思,提了自己的那份:“你们聊,我去房里吃。”话落,一刻不停的回了自己房里。

赵勋看着顾若离的背影,眼中蕴着笑意。

“赵公子。”二丫趴在桌子上盯着赵勋,“你是京城人吗?成亲了吗,家里都有哪些人?”

赵勋吃相很斯文,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样子赏心悦目。

“赵公子。”二丫没等到他的回答,不由拖着凳子移近一点,“你是京城人吗?”

赵勋放了碗这才看向她,几不可闻的颔首。

二丫高兴的双颊绯红,激动的道:“你想不想留下来,就住在我们村里?”又道,“只要你留下来,村里的兄弟们就会帮你盖一座房子,你再开两亩田,每年年底的时候还有银子发,比在外面奔波好了。”

二丫给他添茶,希翼的看着他:“这世上可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是很好!”赵勋漫不经心的靠在椅背上,抬眸看向二丫,“多谢姑娘邀请!”

“你同意了?”二丫激动的伸手过去,想要拉赵勋的衣袖,“你真的同意了啊,那我去和老大说,让他放你出来!”

赵勋未动,眸色却渐冷,面无表情的撇了她一眼。

二丫伸了一半的手,戛然顿住:“赵公子…”心头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手瑟缩着的收了回来。

她自从第一次送饭来和他说话,他亲和的夸她手艺好,她就觉得赵勋是个温和好脾气的人。可方才那一瞬间,他所流露的冷凝,实在太骇人了。

二丫捏着手看着赵勋,眼底满是委屈的红光。

赵勋看也不结案她,负手而去。

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吗?

二丫追出去,就看到赵勋正立在院中和那个容貌丑陋的大夫说着话,容色丝毫不见方才的冷凝。

他…不会喜欢这个丑大夫吧。

怎么可能,她长的这么好看,比这个丑大夫美了不知多少。

“赵公子!”二丫大步出去,挤在赵勋和顾若离中间,鼓作勇气,“你留下来好不好?”留下来她就会嫁给他。

赵勋没有看她,而是望着端着碗发呆的顾若离:“我与霍姑娘一起进来的,自然同进退,姑娘不如问她的意思吧。”

二丫转身,瞪着顾若离。

顾若离愕然的去看赵勋,后者负着手正自在闲适的看着远处的风景,好像真的什么事都能让她决定似的。

拿她做挡箭牌,顾若离望着二丫眉梢微挑,道:“姑娘,我们是俘虏,不是你说让我们留下就可以的,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我会去和老大说,这事你不用管。”二丫被顾若离看的面色发紧,撇过脸去,“你不用谢我好意,我又不是对你的。”

顾若离微微一笑,撇着赵勋咳嗽了一声,道“要是这样,那我劝你一句,赵公子已经成亲了,孩子都有好几个,就算你愿意嫁给他,赵夫人也不定会让你进门。”

赵勋有二十了吧,这个年纪成亲生子很正常,顾若离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

“你说的是真的?”二丫愣住,她没有想到这事。

顾若离很真诚的点了点头。

赵勋眉梢微微一动,余光看了眼顾若离,她一脸的认真,半分开玩笑敷衍的意思都没有。

这小丫头是故意的吧。

“怎么会这样。”二丫慌了神,回头一把拉住赵勋的衣袖,“赵公子,你成亲了?”

赵勋面色冷峻,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二丫瞬间红了眼睛,指着赵勋:“你…你为什么不早说!”话落,一跺脚跑走了。

顾若离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发怔,身后赵勋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几个孩子?”

“啊?”顾若离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赵公子难道没有成亲?”

他很老吗?赵勋扬眉。

晚上,二丫没有再来,换了个男子送饭,顾若离将饭菜提去正厅开了食盒,比起前几天的丰盛,今晚都是清汤挂水的青菜豆腐。

顾若离摆好,去敲赵勋的门。

两个人对面坐着安静的吃着,顾若离吃好放了筷子,沉默了一刻道:“下午的事…我不该信口开河,对不起!”

“嗯?”赵勋抬眸看她,显然没有料到顾若离会这么认真的向他道歉。

她没有必要道歉,也不需要这么正式。

不过,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倒也正常。

顾若离颔首:“没有问清我就信口开河说你成家了,抱歉!”

“无妨!”赵勋也放了筷子,看着她,“你多大?”

顾若离一愣,想了想不确定的道:“十一。”还有几个月就十二了。

这个年纪,换做别人还什么都不懂,她却已在外行医问诊,且医术还颇有造诣,已是不简单,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

顾若离收拾了碗筷放在食盒里提到门口。

正欲转身,余光却瞥见有个人正蹲在墙角,她一愣定睛去看。

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孩子正蹲在地上,穿着件姜黄的短褂,但褂子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泥巴印,瑟缩着。原本应该清亮的大眼睛,此刻却无神的痴痴的看着她,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喃喃自语。

是那天她进村时见到的那个孩子,容貌很清秀,但可能因为饭食不定,人显得又瘦又黄,没有精神头!

“槐书!”不等顾若离说话,守门的马匪已经发现了他,哄着道,“快回家去,你爹爹在找你呢。”

被称为槐书的孩子依旧原地蹲着,一动不动的盯着顾若离。

那几个马匪也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顾若离,以为槐书被顾若离奇丑的样子吸引,不由道:“一个丑丫头有什么好看的,快回家去。”

槐书还是不动。

“小朋友!”顾若离也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槐书歪着头,眼睛浑浊,目光无焦,顾若离知道他并非在看她,而是眼神放空成呆滞状罢了!

“你做什么。”守门的其中一个马匪不悦道,“没你的事,回去!”

她很想给这个叫槐书的孩子号号脉,这么小的年纪,连人生都没有开始,太可惜了。

“让他过来行不行?”顾若离和马匪打着商量,“我是大夫,想给他看看,或许能治好呢?!”

四个马匪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继哈哈笑了起来,其中一人道:“二当家把他当命根子,这一年吃药跟吃饭似的,还去合水找过黄半仙,他都没治好,你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黄大夫,难道就是她遇到的那位?!

“不一定。”顾若离解释道,“各个大夫用药不同,心境不同,或许我可以呢。既然有机会总要试试吧!”

那几个马匪显然不想和她多说什么,其中一人过去将槐书抱起来,冲着这边喊道:“我送二当家的家中去,你们看紧了!”

“去吧。”他们点着头,又回头冲顾若离挥手,“快走,快走,别再这里添乱!”

顾若离看着不断走远的槐书,无奈的叹了口气!

“想给他治病?”忽然,赵勋的声音响起,她循声回头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侧,面无表情的望着槐书,“他们也不会因此而放你出去。”

在医术上,她从来不会存功利心,顾若离摇头否定道:“只是觉得一个孩子,太可惜了!”

你也是孩子!赵勋的望着她,语气轻柔:“治司璋形势所逼,此一人你就算救了,也不会对形势有所改变。”

“没有别的原因,我只是想试试而已。”因为身高差,她不得不抬着头望着他,看的久了有些累,便退了两步,“你觉得我不应该给他治病?”

赵勋扬眉,微微颔首:“敌我对立,多此一举。”

☆、035 分歧

“父母的出身,孩子无法选择。”顾若离凝眉,“我们和他的父母是不是对立,与孩子并无关系。”

“若当局者也如你所想,世上也就没有株连了。”赵勋目光远眺,眼底寒凉如雾,让人看不真切。

顾若离明白他的意思,马匪所夺所抢后给家中带来了富裕的生活,改善了生存环境,最终享受的并不是他一人,他的家人,族人甚至于朋友近邻都有受益,他的罪不可免,而那些同样享受掠夺财富的人,也一样不可免罪。

她走了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指着远处鳞次栉比的村落,问道:“虽然我很想离开这里,可是正如你所说,这里真的很美,宛若四外桃源。”

赵勋侧目望她。

她笑道:“我们觉得好,是因为这样宁静祥和的地方太少,所以见到后便会忍不住喜欢上。”

她在说世道所迫,人人都有不得已,为了生存司璋去做马匪,杀人越货。可至少他寻了这么一处安宁的地方,带着属下和家人隐居在此保护他们周全。

不管他多恶,他对家人的维护之情是真的,而他的家人朋友,看到的也只是司璋这个人,而非是马匪。

“善便是善,恶便是恶!”赵勋没有否定,却是道,“世人皆有其位,没有回头路。”

这是他的世界观?顾若离看他,如血的晚霞融在他面上,雕塑般的面容一半明亮柔和,另一半却暗冷的没有半分温度,她眉头拧的更紧,质问道:“所以呢,你一点都不着急离开,是因为什么?”

气氛僵持下来。

赵勋挑眉,唇角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却有些疏冷:“入夜了,早些休息!”

他说完,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回了房里,微微阖上门。

他到底什么意思?顾若离静默一刻,回头朝方才槐书待的地方看了一眼,也转身回了房里。

无所事事的结果,便是她和刘梅要了浴桶和水后,在桶里睡着了,等醒来时已是后半夜,夜风从缝隙中潜入,她打了个喷嚏忙穿上衣裳上了床,看着帐顶发呆,脑子里不停想着赵勋白天说的话。

忽然间,院外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猫踏在草丛里,柔软的沙沙声,她一惊翻身坐起来,贴着窗户听着,可那声音却就此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