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你就是那位霍大夫。”白姑娘看着她,微微颔首,“我是白世英,保定府人。”

顾若离眉梢微挑,笑着回道:“若离。”不曾提姓。

“你比我小。”白世英打量着她的脸,目光在她脸上的红疤一扫而过,微笑道,“小太多了。”

顾若离抿唇笑着。

“你们不准骗人。”忽然,那孩子扯了扯顾若离的衣角,“你要去给我娘看病。”

顾若离低头看他,摸摸他的头,随即手一愣,这样的画面好似在什么时候上演过…

他好像经常这摸着她的头。

也不知道他到哪里了,有没有危险。

“好。”她点着头,“你叫什么名字。”

“梁欢。”孩子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朝巷子里走,顾若离和白世英跟着他,绕过好几天小胡同,终于在一间破落的四合院前停了下来。

梁欢推开院门,顾若离就被眼前的样子惊住。

就看到原本规规整整的四合院,被一个两人高半截的围墙隔成了两个院子,共用一个门,右边三间房,收拾的干净齐整,院中还摆着几盆菊花,葡萄架下拴着秋千,一个和梁欢差不多大年纪,梳着羊角辫穿着花红棉袄的小姑娘咯咯笑着,在秋千上荡的很高。

而左边却截然相反,乱糟糟的,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两间房,屋檐下砌着露天的灶台,一口锅孤零零的加在上面,冷冷清清的,时不时有咳嗽声传来,越发显得孤寂凋落。

“这边。”梁欢看也不看右边,蹬蹬跑去左边,“娘,娘,我回来了。”

回应她的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两人站在门口,右边推着小女孩的妇人眼角觑着她们,随即从厨房里端了盆水,二话不说泼在门口,叉腰骂道:“要钱去隔壁要,我们不是一家的。”

那小女孩也从秋千上滑下来,学着她娘:“要钱去隔壁要,我们不是一家的,看什么看。”

顾若离皱眉,和白世英去了左边的院子。

“你们进来。”梁欢不放心她们,站在门口探着脑袋,“我娘请你们进去。”

顾若离颔首朝屋里走,梁欢就凑过来很严肃的看着她们:“不准告诉我娘我刚才吞钉子了,要不然我…我…”他想半天,也不知道能对她们做什么报复的事情。

顾若离失笑,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努力担负责任的样子,心头微酸,低声道:“我们知道,一定会保密的。”说着伸出根手指要和梁欢打勾勾,梁欢一愣,摆着手道,“不用了,我相信你。”

顾若离忍不住笑了起来。

“和你一样啊。”白世英道,“少年老成。”

她也是少年老成?顾若离莞尔进了屋里,里面很暗,因为不常通风的关系,透着一股酸腐的霉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清里面的情形。

比院子里更糟,除了一张很旧的床外,只有中间摆着一张断了腿的桌子,桌子的脚被几本书垫着,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二位姑娘。”床上躺着的妇人撑着坐起来,咳嗽着,声音断断续续,“欢儿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没事,养几日就好了。”

顾若离朝妇人看去,瘦黄的脸,枯草一般的头发堆在脸上,一双撑在床沿的手青筋突露着,只身下干柴似的骨头。

“不麻烦。”白世英走过去,将枕头垫在妇人身后,“梁欢也很懂事,我们还没有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

妇人看着梁欢,眼眸赤红,泪盈于睫。

“也没有椅子坐。”妇人飞快的抹了眼泪,“要是不嫌弃,就在床沿坐坐吧。欢儿,去给两位姑娘倒水。”

她们当然不会做,梁欢也没有去倒水,家里的碗只剩下一只,他娘已经不记得了。

妇人顿时想到什么,很尴尬的撇过脸。

“我先给你看病吧。”顾若离走过去,“劳你把手给我。”

妇人愣了愣,她以为白世英是大夫,没有想到顾若离是大夫,不过她也是惊讶了一刻,便伸手给顾若离:“劳烦大夫了。”

“不客气。”顾若离号脉,眉头微拧,过了一刻松了手,看了妇人的舌苔和手脚。

梁欢凑过来,很认真的问道:“能不能治好。”

顾若离低头看他,点头道:“能啊,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能治好。”

梁欢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拉着她娘的手:“娘,您的病的能治好,能治好了。”

妇人笑着点头。

“前面可看过大夫,开过什么方子,可还有存留?”

妇人脸色一怔,红了脸摇头道:“…不怕二位笑话,我不曾看过大夫,初以为不过风寒,熬几天就好了,可没想到越发的重了,如今想看大夫也负担不起了。”话落,揉了揉梁欢乱蓬蓬的头发,满眼心疼。

“怎么样。”白世英询问的看着顾若离,顾若离回道,“病情延误,寒饮犯肺故而咳嗽。”

“你先定了方子,稍后我回去拿药。”白世英脸色渐松,笑着说完,又想到这里煎药怕是不便,就对梁欢道,“往后你每日早晚去我家拿药,我给你煎好,你取了给你娘就好了。”

“好。”梁欢点头,妇人却是不好意思的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们母子…”她们母子无以为报。

白世英打断她的话:“我们不求回报,您好起来,梁欢也能吃口饱饭,穿件干净的衣服。”她摸摸梁欢的头,“孩子总是无辜的。”

妇人咳嗽了几声,拿手捂着嘴,脸朝着床内低声哭了起来。

“欢儿。”妇人抹着泪,“快给两位姑娘磕头。”

不等她们阻止,梁欢已经跪了下来,咚咚磕了头又站了起来。

“若不是因为孩子,我早已经随着他爹去了。”妇人叹道,“姑娘说的对,不管多艰难,我都该好起来,好好活着。让欢儿能在我的呵护下平安长大。”

顾若离从荷包里拿了一吊钱出来:“先顶几日,下次我来时,再给你们带些。”她今天出来没有带银子。

“使不得。”妇人忙推辞着,“你们帮我白看病拿药,我已经是欠了大恩,若再拿你们的钱,这份恩这辈子我都还不起了。”

顾若离将钱给梁欢,梁欢想了想接着塞在妇人的手里,挺着胸膛道:“娘,这恩以后我来还。”

妇人大哭,泣不成声。

顾若离和白世英出了门,梁欢送她们出来,站在院子里莫名其妙的嚎哭起来:“求求你们绕过我们吧,我们家真的没有钱。”

两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朝隔壁看去,果然就看到那个妇人站在院子里,看似在逗孩子,可一双耳朵却竖的高高的。

两人忍着笑出了门,梁欢还依旧在院子里嚎哭着。

“你小时候也这样机灵?”白世英转头看着顾若离,顾若离摇头道,“可不及他一半,白姐姐高看我了。”

白世英笑了笑,想起什么来问道:“梁欢娘的病,真的没事?”

“倒也不是。”顾若离凝眉,“她身子已经掏空了,咳嗽只是表症,幸好年轻能撑到现在…青龙汤只能治咳,等咳好些还要再虚补一段时间,才能彻底的好。”

“要什么,你和我说便可。”白世英道,“我的药也不卖,谁来取我都给的,若能治好梁欢娘的病,亦算我的善缘。”

顾若离应是,两人出了石棉巷往石工巷走,方走到巷子口,就看到那边围着不下三四十人的街坊,两人一怔停了下来,互相对视,一时无语。

“来找你的吗?”白世英没有想到一个霍大夫的名声,在京城会引起这样的反响,“你还要回去吗。”

顾若离想回去,她已经两天没有见到霍繁篓了,还想问问铺子的事怎么样了。

可是不等她说话,那边已经有人看到她们了。

“霍大夫在那边。”有人指着顾若离,“霍大夫,你是不是要回去,我们就住在一条胡同,今晚去我家吃饭吧。”

有人喊着道:“霍大夫,我娘得了风寒,你能不能得空看一眼,别的大夫我不相信。”

顾若离愕然,往后退。

“白姐姐。”顾若离和白世英打招呼,“我明天再来找你,先走一步。”就算她替这些街坊看病,也不是这样一拥而上的。

“你快走。”白世英颔首,目送顾若离一溜烟的跑回石棉胡同,她才回头对大家道,“等将来霍大夫医馆开了,你们再去看病。这会儿在街上,不伦不类的,别惊着她了。”

大家停下来,看着她,白世英含笑道:“她再有本事,也还是个孩子,你们这样只会惊着她。”

“也是。”众人点着头,“那往后我们再见着霍大夫,就不要一拥而上了,一个一个来。”

白世英太阳穴跳了跳,无言以对。

“白姑娘。”张婶子推开众人,抱着二娃过来,满脸的笑容,“戴氏百草堂的事我办好了,一个大夫一个伙计,现在正跪在门外。我们轮流看着,只要他们敢起来,我们就冲进去砸了他们医馆。”

“戴家仗着家大业大,一向把医馆当做生意做。”有人道,“明明一剂药能吃好的,他非要分个三五剂,不管你什么病,没有个几百钱,是绝对出不来的。”

“现在不怕了。”有人高兴的道,“这城南现在有霍大夫和白姑娘,我们往后再有人生病,就不怕他。”

白世英应了几声,趁着张婶子和人说话,不动神色的走了。

此刻,戴氏百草堂的门口,一辆马车急匆匆的停了下来,围观的百姓退开了几步,指着那辆车小声议论着:“恐怕是东家,戴家二爷来了。”

话落,果然就看到肥头大耳的戴二爷从车里走了出来,硕大的身躯,踩的车辕咯吱响。

他一下车,就看到跪在门口像石狮子似的伙计和大夫,停下来,抬手指着他们,加快了脚步冲过去就是两脚,踹的两人噗通噗通倒地,呼痛着半天爬不起来。

“蠢货。”戴二爷道,“老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伙计反应很快,忙爬起来磕着头:“二爷,不是我们的错,是那些人太狡诈了,他们设局骗我们。”

“知道设局,你们还往里面钻,不是蠢是什么。”戴二爷气的不行。

敢给我们戴府设局,真是吃了他娘的熊心豹子胆了。戴二爷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等我查到了那些人是谁,我非给他们好看。”

伙计立刻接着话道:“姓霍,那些人都喊她霍大夫,还说什么延州府瘟疫什么的…”

戴二爷啐了一口:“管他什么延州来的霍大夫,等我找到她,非打的她哭爹喊娘。”

☆、074 受伤

戴二爷满京城的翻人,可怎么也找不到,他满面怒气的回了家,便被戴韦堵了个正着。

“你又闹了什么事。”戴韦看着自己的弟弟,蹙眉道,“好好的医馆,你非的弄鸡飞狗跳做什么,是嫌我太清闲了?”

戴二爷不高兴,回道:“大哥,现在是人家到我们头上来闹事,不是我们找别人麻烦。”

戴韦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不悦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来。

“大哥。”戴二爷道,“你不知道,这次的事就是孙心意主使的,他在太医院压您一头,连延州嘉赏的事都被他抢了,难道在外面你也要忍气吞声吗。”

孙心意是太医院孙道同的表字,他擅外科,与内科的戴韦竞院正一职,消磨了近两年,一直不分伯仲。

直到现在,太医院的大小事情还是由他们共同决定,决定不了的就会去征询圣意。

这一次延州大夫控制刘家村瘟疫一事,圣上原是让他去办,可他近日因西苑的事心神不宁,所以就推给了孙道同。

“此事你不知情休要胡说。”戴韦怒道,“好好开你的医馆,不要给我惹事。”

戴二爷就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您可是医馆的招牌,要不是因为您谁知道戴氏百草堂。今天丢了场子,咱们忍了,这丢的不是我的脸,而是你的脸啊,大哥。”

“够了。”戴韦沉声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话落,拂袖欲走。

戴二爷冷哼一声,咕哝道:“一个孙新意你都吃不定,难怪这么几年都没有坐上院正。”

话落,他就行想到了那个什么大夫,等找到他,他非把她吊起来挂在城楼示众不可。

敢找他的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大哥。”戴二爷追了出去,“那杏林春会,明年您还主持吧?”

戴韦回头看他:“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我能搞什么花样。”戴二爷笑着道,“推推药场的销路啊,我这也是为了家里好。”

戴韦没理他,大步而去。

顾若离在石棉巷里待了一刻,等外面的人都散了,她还是回了一趟家。

院门开着,霍繁篓不在,但是张丙中在院子里晒草药,看见她进来就放了匾笑着道:“师父你来了,我给你沏茶。”

“你进了草药吗?”顾若离走过去,见张丙中晒了一框的三七,“成色不错,你在哪里弄来的?”

张丙中将茶递给她,笑着道:“一个老伯挑着框子,说是自己种的,也不多,我就全部买了。”他笑眯眯的道,“那老伯家里还有防风,答应改天再给我送来。”

顾若离心头一动,要是哪天他们也有地,雇了药农自己种草药,自足自给就方便了。

想到这里有什么从她心里一闪而过,她立刻放了茶盅,对张丙中道:“我有事先回去,明天过来找你们。”她说着往外走,边走边道,“若是霍繁篓回来,你跟他说一声我回来过就成了,别的事以后再说。”

张丙中想说什么,顾若离已经没了人影。

“都怪霍繁篓。”张丙中咕哝着,“把师父也带的一惊一乍,性子急躁了。”

顾若离没有回去,而是去了白世英那边。

“你怎么又回来了。”白世英在厨房给梁欢煎药,看见她也不曾惊讶,“是惦记着没看完的书?”

顾若离摇头:“我想到个药方,想借你的书核实了一下。”

白世英不置可否,又重新回了厨房。

顾若离进了书房,在书案找到了《古今医按》,分门别类终于查到了她要找的方子。

“我回去了。”顾若离放了书往外走,边走边道,“明日我会再来,和你一起去看梁欢。”

白世英没出来,在厨房里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一路回了建安伯府,换了身衣裳,顾若离留着雪盏和欢颜:“我去大小姐那边,若是有人来找我,帮我应付一下。”

“好。”两个丫头已经知道顾若离跟着杨清辉去过崔婧容那边,所以并不奇怪,“郡主去宫中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顾若离笑了笑,小心翼翼的从后面去了崔婧容的院子。

“三小姐。”娇兰看见她很高兴,“我们小姐在暖阁里看书,奴婢陪您过去。”

顾若离颔首,由娇兰打着帘子进了暖阁,果然就看到崔婧容就正襟危坐的在炕上,捧着书看的聚精会神。

光光亮亮的头顶,格外的显目。

“三妹妹。”崔婧容听到脚步声,忙放了书下炕趿鞋迎过来,“你怎么来了,不是出去了吗。”

顾若离拉着她在炕边坐下来,回道:“原是在外面的,不过我想起件事来,就急着赶了回来。”

“什么事。”崔婧容高兴的看着她,顾若离就回道,“我想到治你病的方子了。”

崔婧容的手一顿,脸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消散,她看着顾若离,又回头朝娇兰看看,主仆两人都傻傻的…

“大姐。”顾若离推了推她,崔婧容回声,那边娇兰已经激动的问道,“三小姐,您的意思是,我们小姐的病真的能治好?”

顾若离点头:“能,相信我!”

“三妹。”崔婧容眼睛逐渐变红,定定的看着顾若离,梦游一般,“真的能吗?”

顾若离点头吩咐娇兰:“帮我取笔墨来的,我写下来,一会儿去抓药,我教你们这药如何煎。”

“奴婢这就去拿笔墨。”娇兰说着,立刻提着裙子跑了出去,一会儿抱着笔墨回来,一股脑的摆在炕几上,顾若离笑着执笔写上方子,“这是防风通圣散,我去了芒硝。”又对娇兰道,“再拿一些大黄酒回来,我要用。”

娇兰一一记着,顾若离又添了四物在上面。

“先吃一个月,你要戒酸,酸梅更是不能再吃。”顾若离看着崔婧容煞白的肤色,“若是有效,一到两年内你便能再长出头发来。”

崔婧容不由自主的摸着自己的脸,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我…真的还能再有头发。”

“一定能。”顾若离拿手帕给她擦眼泪,“你要相信我,我说能,就一定能。”

崔婧容噙着泪笑了起来,点着头:“我信,我信你。”

“真是谢天谢地。”娇兰捏着药方,“三小姐,您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小姐的,一定是神仙变的。”

崔婧容今年都十七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说亲事,如果她的病不好,将来恐怕只能待在这个院子,一直到老死。

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无论苦甜总要尝点,可崔婧容呢,活的如同白开水,毫无波澜,生亦如死。

娇兰一刻都等不了,将方子折好:“奴婢这就去抓药。”话落,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崔婧容无奈的和顾若离道:“也苦着这丫头了,我身边的人都被我遣了,只有她不肯走,自小跟着我…我被困在这里,连着她也没着没落的。”

“二婶她,常来看你吗。”顾若离叹了口气,理解崔婧容的心情。

崔婧容笑了笑:“娘虽不常来,可我知道她是惦记我的,家里有好东西,她都会给我送来。”她笑着道,“还有郎哥儿,今年中秋节的时候,她还从城隍庙给我带了月饼呢。”

一份月饼就能让她这么感动,高兴的惦记着:“嗯,等你病好了,二婶也能少操心了。”

“是。”崔婧容甜甜的笑了起来,目光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爹爹还说下次要去西域,给我带那边女子常用的假发来,还有金黄色和麻色的,可好看了。”

“对了。”崔婧容想起什么来,“这个是给你做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是一顶帷帽,缀着白莎,莎边缝着澜边,很独特好看。

“我没有别的意思。”崔婧容解释道,“娇兰说你出门时都戴着帷帽,所以我就想给你做一顶,你要是不喜欢,也没有关系,我再给你做别的。”

她太敏感了,顾若离将帽子拿过来戴上,大小正合适:“我戴帷帽不是因为嫌自己的脸的不好看,是外面有风沙,戴着舒服一些。”话落,笑着道,“谢谢。”

崔婧容暗暗松了口气,笑着点头:“不客气,你能喜欢我就很高兴了。”

两个人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娇兰偷偷摸摸的抱着个包袱回来:“小姐,奴婢回来了。”

“怎么样,买到了吗。”崔婧容迎过去,娇兰将包袱一股脑的摆在桌子上,“先拿了七副,等吃完了我再去买。”又对顾若离道,“三小姐,药怎么煎您教奴婢吧,以后奴婢煎药就好了。”

顾若离颔首,三个人凑在旁边的小厨房里,炒药,煎熬,一直忙到晚上,崔婧容才将第一副药喝上。

忽然,院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娇兰一怔,忙让崔婧容和顾若离去厨房,她去开了门,一看到门口立着的人便笑道道:“是表少爷。”

“嘘!”杨清辉道,“天色太晚,我就不进去了。三小姐在这里吗。”

娇兰点着头,指了指厨房:“三小姐和我们小姐在厨房。”又压着声音道,“三小姐说她想到那张方子了,今天特意从外面回来告诉我们,刚把煎好给小姐喝了。”

“好,好。”杨清辉高兴不已,“说吃多久会长头发?”

娇兰喜不自禁:“三小姐说先吃一个月,再忌口一年,以清淡果蔬为主,就能长头发了。”

“我就说她一定有办法。”杨清辉一脸的自信,又道,“那我回去了,叫人看见了不好了。明天白天再来看你们。”

娇兰点着头,目送杨清辉小心翼翼的走了。

“大小姐,三小姐。”娇兰笑着道,“是表少爷,问了一些情况就走了,还说明天来看大小姐。”

崔婧容应着,顾若离看看天色,也道:“我也回去了,郡主说今儿等我回去用晚膳,我明天就不来了,你有事就让娇兰去找我。”

“好。”崔婧容送顾若离到院子门口,“你提着灯笼,别磕着碰着了。”

顾若离点头,提着灯笼一个人往前院走。

上了抄手游廊,她似乎听到身后有脚步追来,便停下来朝身后看去,可什么人也没有。

方朝阳平日不喜欢热闹,令各房都在自己院子里用晚膳,没事也不会到前院去,所以中间这段抄手游廊就没有婆子守着,再说也没有多少的路。

顾若离没有放在心上,转身接着往前走,可方走了几步,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不等顾若离反应,她就被推了趔趄,没有站稳,人便从抄手游廊跌了下去。

下去是花圃,垫着不大不小的太湖石,垒成各式各样的形状做观赏用的。

“啊!”顾若离跌了下去,硌在石头尖上,疼的倒吸了口冷气,冷汗立时浸了出来。

游廊上,有个人影一闪而过,飞快的消失在另外一头。

是什么人她此刻根本没有心思想,飞快的检查腿骨,微微一碰她便疼的冒冷汗,不过还好,骨头没有断,只是挫伤的很重。

顾若离叹了口气,早知道让娇兰送她回来了。

她扶着石碓单腿撑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摸着石头走。

手臂上,也因刚刚倒下来时擦破了皮,外套的袖子也破了一个洞。

刚蹦着过了抄手游廊,就看到雪盏和云坠朝这边走了过来,她如释重负,轻声喊道:“雪盏。”

“小姐。”雪盏一惊朝这边跑来,“您在下面做什么。”话落两个人已经到了跟前,随即尖叫一声,“您摔着了,摔哪里了,奴婢拉您上来。”

云坠跳了下来托着顾若离,雪盏拉着她。

顾若离一上来,雪盏就看到她一只腿悬空着没有落地,脸色当即就变的煞白:“伤着腿了吗,断了没有,奴婢帮您看看。”

“先扶我回去。”顾若离疼的没心思,又烦又燥,“我那边有药,抹上就好了。”

雪盏和云坠两人都慌了手脚,云坠更是蹲下来:“奴婢背着您吧。”

“好。”顾若离也不推辞,趴在云坠背上,主仆三人赶院子里赶,刚到正院门口,方朝阳房里的秋香就看到了,啊呀一声跑过来,“三小姐,您受伤了,摔着哪里了。”

“摔倒腿了。”雪盏眸色凝重,“快去和郡主回一声,再请个大夫来。”

秋香点着头,提着裙子一溜烟的跑去回禀。

腿上火辣辣的,顾若离趴在云坠背上连说话都没了力气,眼见着方朝阳从暖阁里出来,大步朝她走了过来,脸色又沉又黑,端看着她,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怎么摔了,在哪里摔的。”

“在从游廊上跌下去了。”雪盏回道,“三小姐说腿没有断,只是撞的有点重。”

雪盏话落,方朝阳扫了她一眼,冷声道:“十二个人伺候一个主子,还能让她摔成这样,留你们何用。”

“郡主饶命。”雪盏噗通一声跪下来。

方朝阳看也不看她,对云坠道:“背去暖阁里。”又回头吩咐李妈妈,“楞着做什么,去请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