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生疑,慎!”霍繁篓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唯母可护。”

张丙中写完狐疑的看着他:“这个母…是谁?”

“太后。”霍繁篓收了信叠好塞进信封里,“最不愿意见到太上皇和圣上兄弟相残的是谁,当然是太后啊。”

张丙中露出原来如此的样子,点着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霍繁篓往外走,他又追了出去:“不对啊,你这话有多此一举的嫌疑,太后能护着太上皇,赵远山肯定早就想到了,还要你提醒?”

“我说我的,他们有没有想到关我什么事。”霍繁篓将信递给已经取了一篮子肉来的周婶子,“找齐全,肉一定要亲自送到他手里。”

周婶子笑着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霍繁篓道谢。

“这药你送给霍姑娘。”白世英拿了个瓷瓶过来递给霍繁篓,“是我调的膏,效果比一般的要好一些。”

霍繁篓收了塞在怀里:“有劳白姑娘,告辞。”

白世英送他们出去,霍繁篓和张丙中跟着周婶子,亲眼看见她将肉送给齐全,两人才拐进了胡同里,松了口气。

齐全提着一篮子的肉,笑着将银子递过去,周婶子咯咯笑着,道:“主家下回要肉记得还要来光顾生意,我们家的肉,可是全京城最好的。”

“一定,一定。”齐全应着,目送周婶子离开,他才掩了门,脸色就沉了下来。

韩妈妈朝门缝里看了看,两人提着篮子飞快的去了外院房中,关了门齐全将一刀一刀的肉拿出来,就看到里面压着一封信。

“写的什么。”韩妈妈觉得奇怪,什么人送信用这个方式,齐全回道,“让我们小心一些,说有人开始怀疑太上皇的病是有意作假。”

韩妈妈一怔,脸色变了变:“这怎么办。”以前虽然也有几番试探,但至少试探,怀疑还不至于。

若真的怀疑,圣上怕是不能留太上皇了。

“我来想办法。”齐全将信在火上烧了,韩妈妈想起什么来,问道,“信是什么人送来的。”

齐全将着了火的信丢在铜盆里,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霍姑娘!”

“霍姑娘?!”韩妈妈惊了一下,他们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顾若离的身份,也知道赵勋连走前似乎在找她,她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时间紧迫只留了一份信给她就走了,“她还在京城,她怎么知道有人怀疑太上皇的病作假?”

这就是问题啊,可是齐全想不了那么多:“爷知道就行了,我们不用知道的那么清楚。”话落,他在床底找了件又破又旧的衣服换上,戴上了假发,黏上胡子,准备妥当后他对韩妈妈道,“宵禁前我会回来,家里就交给你了。”

韩妈妈应是。

三日后,应天城中十王府内静悄悄的,当初太祖迁都前,这里住着十几位皇子,整日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可是百年之后,这里早已破落萧条,远不如隔了一条街的侯府簇新鼎盛。

几只狗聊天似的不停的叫唤,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回荡,燥的不知是谁隔着院子大喝一声,可依旧无济于事,那些狗在各个旮旯犄角叫的越发的欢快。

有数道人影朝十往府走去,步伐矫健,落步无声,转眼功夫六个人停在了十王府侧门。

门响了三声。

从里面打开,随即六个人一闪而进,门又不着痕迹合上。

“远山。”有男子从里面飞奔出来,一下子将领头之人抱了个满怀,“你可终于来了,我都想死你了。”话落,狠狠的拍着赵勋的后背,满脸的笑容。

灯光昏黄,两人站在影壁后,赵勋看着正对着他笑的男子。

过的不如在京城好,这三年他憔悴了许多,看上去竟有近四十岁的样子,瘦削的脸,大且亮的眼睛,笑容和煦,一脸的赤诚。

“太子。”赵勋抱拳,对赵凌道,“远山来迟了。”

赵凌哈哈一笑,拉着赵勋的手臂往内院走:“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还有什么迟不迟的。”又道,“怎么样,路上还安全吗,没有受伤吧?”

当然不安全,赵勋淡淡一笑,云淡风轻的道:“很顺利。”

“那就好。”赵凌边走边问道,“我父皇呢,身体如何?”他已经听说赵勋寻到大夫的事,似乎有起色,可到底怎么样他却不清楚。

赵勋大概和他说了一遍,赵凌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抚掌道:“可真是神医,将来回京我一定要好好谢她。”

谢她吗?赵勋微顿,想到顾若离的样子。

小丫头精明的很,还知道用计迷惑他,不过也好,这一路不太平,若是她在也不安全。

至于泄密的事,以她的精明应该不会,若走漏了风声,她这个大夫也性命难保。

这些,他连走前在信中都和她道明,就算她想不到,也能看得懂。

想到这里,赵勋微微一笑,颔首道:“好!”

“是七爷来了吗?”两人说着话,院子里迎来一位妇人,穿着一件鹅黄的撒花褙子,二十左右的年纪,身材丰腴高挑,皮肤细腻瓷白,一双桃花眼如黑宝石般嵌在圆润的脸上,眼角一颗泪痣,妖异风情。

赵勋淡淡抱了拳,并不看对面的女子。

赵凌原配三年前过世,留下了两子一女,两年前赵凌在应天知府邢大人府中,见到了身为邢夫人大丫头的沈橙玉,一见钟情。

邢家见他房中无人料理,顺水人情,将沈橙玉送到了十王府。

名义上是妾,可赵凌并无正房,也无侧妃,所以,下人见着她都以夫人作称,宛若正妃。

赵凌高兴的道:“玉儿,你去让厨房做桌席面,我和远山要好好喝一杯。”

“好。”沈橙玉看着赵勋,直勾勾的,“我记得远山最喜欢吃应天的咸鸭了。”话落,扶着丫头,腰肢款摆的走了。

赵勋眉头微蹙,和赵凌两人进了书房,一进门赵凌就压着声音问道:“太后娘娘身子可好,我听说她有意将父皇送到应天来,可是真的?”

“确有此意。”赵勋颔首,“只圣上未曾同意,一时三刻,不会达成。”

赵凌搓着手很着急的样子,又停下来:“我竟忘记问你兵符的事,你怎么能把兵符摔了,这可是你安生立命之本,一旦丢了兵符,谁还能将你放在眼里,到时候你的命,还不是任由他们取了。”

赵勋没说话,赵凌又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你不是这样冲动的人,和你娘吵架就吵架,辞呈我都可以理解,这兵符可不是开玩笑的,虎贲营是你一手创立的啊,你就不心疼?还有河套,要是圣上真放弃了怎么样,那整个西北,就等于敞开了门户等着额森来啊。”

赵勋很淡然,他端着茶吹了吹,轻描淡写的道:“西北百姓,与你的命,那个更重要?”

赵凌一愣,被他的话噎住,憋的脸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以后要想的事,额森三年内不会有大作为。”赵勋漫不经心,“太子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将行宫搬回京城吧。”

赵凌颓然的坐了下来,垂着头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是我杞人忧天了。”

赵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七爷要不要先去梳洗?一路风尘,也能减些疲累。”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沈橙玉直接走了进来,“梳洗好,饭菜也收拾妥当了。”

赵凌点头:“对,你先去梳洗。走,走,我送你去。”话落,不由分说的拉着赵勋去了书房前头的院子,丫鬟小厮立着,房里摆着浴桶,衣裳整洁的码放在一边,两个模样俊俏的婢女立在旁边。

“不用人伺候,你们退下。”赵勋挥手遣退丫头,又对赵凌道,“兄长也去歇着吧,我很快就好。”

赵凌点头:“我在外头喝茶,你不用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话。”说着出了门。

赵勋褪了衣裳跨进桶里,他洗的很快,三两下便净身出来,手搭在一边干净的衣服上,顿了顿,又捞了先前的脏衣穿上。

“谁!”赵勋扣好中衣,脚步迅速一动,人已经朝屏风后面走去。

后面并没有人,安安静静的,只有正厅里赵凌和别人说话的声音。

可赵勋没有动,眸光落在平淡无奇的墙上。

就看到,那面墙晃了晃,随即如窗户般一点一点侧开,光线从里面透出来,他看清门后立着的沈橙玉。

“怎么不穿我给你备的衣衫。”沈橙玉倚门而立,眉梢一挑,眉眼惑人,“是不是不喜欢呢?”

赵勋拧着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他转身,抓了自己的外衣穿上,大步朝门口走去。

“七爷!”沈橙玉走了出来,泫然欲泣立在他身后,“你就这么讨厌我?不能给我展个笑脸吗。”

赵勋转身,冷冷的看着她,声音冷寒:“滚!”

沈橙玉好像没听到一样,拿帕子压着眼角:“我们女人都是苦命的。”话落,又道,“七爷,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但凡给我回一封,便是开平卫距此万里,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追随你去。”

“你这次来,带我走吧。”沈橙玉莲步贴过来,“日日想念,我再受不住这样的煎熬了。”

赵勋没有耐心应付,一把将她推开,冷冷的道:“你若想死便直说,看在太子的份上,我倒是乐意送你一程。”话落,拂袖而去。

沈橙玉跌坐在地,看着空开的房门,脸色一下子阴冷下来。

赵凌见赵勋出来,忙迎了过来,揽着他的肩膀道:“玉儿亲自做了几盘菜,她的手艺比家里的厨子还要好。”他说着一顿,道,“这次你一定要好好尝尝。”

赵勋颔首,两人去内院各自落座。

赵凌给他斟酒,他眉头微皱伸手去挡,赵凌微怔笑着问道:“戒酒了?”

“无妨。”赵勋收了手,脑海中却浮起顾若离的话,“受伤不要喝酒…”

他摇摇头,举杯和赵凌碰了碰。

太医院和礼部满京城找那个丫头封赏,她倒是不急,居然躲了起来,京城就那么大,看她能躲到何时。

赵勋失笑,喝了杯中的酒。

吃了几杯酒,赵凌想到如今的境地胸有不忿,摇头道:“我现在是知道了,为何太祖要迁都去燕京,应天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不是地方不好,而是他不喜欢这里。

“等我离开,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赵凌捧着酒杯,盯着赵勋,“远山,你一定要让我回去啊。”

赵勋微微颔首:“好。”两人碰杯,赵凌一口饮尽杯中酒,“你来时,父皇那边安排好了吧,若是被人察觉他身体渐愈,二叔他会不会…”

昨天,赵勋就收到京城来信,信的内容不足为奇,但通知他的人却很有趣。

那个小丫头,也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消息,这般紧张的通知他。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赵凌看着他,赵勋举杯,“伯父不会有事。”

九月末的西山清濯庵热闹非凡,女香客们络绎不绝的进进出出…

就在这时,两辆马车在庵庙后门停了下来,随即前后从车里下来四位女子,三位少年,个个鲜衣良马,风华正茂。

庙中的小尼迎了过来,行礼道:“崔四小姐在后院的清远居,各位请随小尼移步。”

一行人有说有笑,领头的少年笑着道:“昨天要不是下雨,马继昨儿可就闹着要来了,瞧他这一脸的憔悴,怕是惦记着三小姐而没有睡好吧。”

“去!”唤马继的少年啐了一口,一身银色的锦袍夺目放彩,“你以为我不知道,昨儿是你去金陵阁让人买了鸭油烧饼送过来了,只管说我,齐厚绅,你和我装。”

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你一言我一句的跟在小尼身后。

“清雅姐姐,清莹姐姐,思婕姐姐,思敏姐姐。”崔婧语从院子里迎了出来,期期艾艾的扑在马清雅怀中,“山路难走你们还来看我,真是难为你们了。”

马清雅掩面一笑,抱着崔婧语,齐思敏就指着崔婧语不依不饶的样子:“好呀,你只喜欢清雅姐姐,也不待见我们,我们这般无趣,还是走好了。”

“没有,没有。”崔婧语急的跺脚,一脸娇俏,“四位姐姐,我谁都想。”

大家都笑了起来,马继忽然凑脸过来:“那可想我了?”

崔婧语脸一红,撇过脸去,那边齐厚绅咳嗽一声,道:“马继,你不要吓着语儿了。”说着话,一双眼睛不停的在崔婧语脸上转悠。

“我怎么会吓着她,吓着她是她们家的丑女。”马继哼哼一声,和崔婧语道,“你都在这里关了快一个月,你爹也不接你回去?”

崔婧语听着眼角一红,点了点头:“我爹说她的腿还没好,不让我回去。”

“那你就多住几天。”马继着胸口,“明天我找人把她再打断,给你出口气。”

崔婧语噙着泪笑了起来。

几个人说笑着进了院子,崔婧语问齐思敏:“娘娘的身体好些了吗,赵七爷还没有消息吗。”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齐思敏凝眉道,“姑母都被他气成这样了,我们以后就算见到,也会当做不认识他。”

崔婧语点着头,觉得赵勋做的太过分了。

“说他做什么,扫兴。”齐厚绅道,“他丢了兵权,没了虎贲营做后盾,以后他想再横也没这个能耐。”

众人就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齐思捷道:“我听说我十姑母将她的金项圈送给你们家丑女了?那可是皇太妃的东西,她这马屁拍的可真是丢人现眼。”

“三婶一直都这样,你也不是不知道。”崔婧语撇嘴,“她恨不得把那对母女供起来才好。”

齐思捷撇撇嘴,一脸的不屑:“我听说她当时在家也这样,看见大姑母回去,恨不得连马桶都亲自倒。”

大家一愣,都捂着嘴切切的笑。

几个人中午在庵庙吃过饭,轰闹到下午才离开。

崔婧语看着一下安静下来的院子,越发挨不住寂寞,躁的砸了手中的杯子:“不行,我明天就回去,我看谁敢把我怎么样。”

“小姐。”芍药拿手绢包着手捡着地上的碎瓷,劝着道,“您就别闹了,伯爷把您送到这里是为您好,若是让你在家里,这会儿您的腿也和三小姐一样了。”

“她敢!”崔婧语咬牙切齿,“一个继室,连个儿子都没有生,她横什么,不就占着太后娘娘的势吗。太后娘娘还能活几年,到时候我看她怎么得意。”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芍药捂住了嘴,“我的好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崔婧语推开芍药,气道:“我就说,我就说。”

芍药叹了口气,扶着她起来:“昨天下过雨,后山又有许多树叶黄了,落叶缤纷格外的好看,趁着天色还早,奴婢陪您去散散心吧。”

崔婧语嘟着嘴,万般不愿的由几个丫头扶着去了后山。

她不过走了一刻便就累了,坐在半山的石亭里,看着四周或红或黄的叶子,心里头越发觉得自己凄凉。

当出杨氏在时,他们兄妹三人如珠如宝的被疼爱着,崔延庭也对他们言听计从,宠爱有加,可是杨氏一走,方朝阳就进了门,自此以后崔延庭就变了,处处以方朝阳为先,什么事都听她的。

就算方朝阳故意欺压他们三个,崔延庭也装聋作哑不管不问。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一天都不想过了。

可是,她们女子想要离开家,唯一的途径就是成亲,可是她还这么小,连崔婧文都没有定亲,哪里还能轮得到她。

想到这里,她就想起来杨清辉,不由对芍药道:“你现在就回去一趟,让表哥明天来看我,他要是不来,你就说我病了。”

芍药欲言又止,可又怕崔婧语闹,只得点头应是,匆匆交代了几句走了。

崔婧语想到杨清辉要来顿时高兴起来。

“这里没什么可看的。”崔婧语起身往亭子外头走,“我的扇套还没做好呢。”话落下了台阶提着裙子跑在前头,几个丫头一迭声的喊着,随在她后面。

崔婧语重回了房里,指着几个小丫头道:“你们都待在外头,谁不许进来打扰我。”

几个丫头应是,崔婧语啪的一声关了门,从枕头底下翻出做了半截的扇套,捏着针迫不及待的走了起来。

“呵!”忽然一道男声凭空出现在她耳边,“所谓大家闺秀也不过虚有其表啊,给男人做扇套,也不怕嫁不出去?”

崔婧语啊了一声,循声看去,就看到一个身量高瘦的少年倚在床边,挑着眉梢看她,满眼的嘲讽。

少年的容貌很精致,剑眉凤眼,鼻梁直挺,唇瓣锋薄如刀,是一张雌雄难辨的面容。

她皱眉,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

“是你。”崔婧语跳了起来,指着他,“是和丑八怪在一起的少年。”

少年抬眉打量着她点头道:“在下霍繁篓,小姐好啊。”

崔婧语瞪眼,喝道:“你进来做什么,这是我的房间,你快滚出去。”

“我要不滚呢。”霍繁篓走过去,大刀阔斧的在椅子上坐下来,无赖的看着她,“你耐我何?”

崔婧语指着他,三两步往门口跑,想要去开门喊人,霍繁篓不急不慢的看着她:“你喊便是,人来了,我就脱光了从这里出去。”

他死了不怕,她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你!无耻。”崔婧语硬生生停下来,回头瞪着他,她觉得霍繁篓可能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来。

霍繁篓眉梢一扬,“四小姐乖,过来坐啊。”

崔婧语站在门口,目光不善的盯着他:“你想做什么,为丑八怪报仇?”她秀眉倒竖,气的粉脸微憨,越发的娇俏可人。

“嗯。”霍繁篓道,“得问问你的意见,你想断左腿呢,还是右腿。”

崔婧语抄起墙角的一盏花盆就朝霍繁篓砸去:“滚,给我滚。”

霍繁篓灵活一避,花盆碎在他脚边:“刚刚迈的左脚,那就断左腿好了。”话落,冷笑了一声,盯着崔婧语的左腿。

崔婧语缩了缩,指着他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霍繁篓走过去,戏谑的挑着她的下颌,皱着眉嫌弃的道,“真是丑死了!”嫌弃的擦了擦手指。

他的话,比断她的腿还要让崔婧语受不了,她怒道:“你眼瞎吗,我丑?难道那个丑八怪美?”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三儿比?!”霍繁篓一脸的嘲讽,抽了挂在门上的门栓,杵在地上,用鼻孔看着她,“主动点,否则我两条腿一起敲了。”

“你这个疯子,你们都是疯子。”崔婧语想不通,顾若离那么丑,却还有人说她美。到底谁美谁丑,难道他看不到吗,“我警告你,你要敢动我一下,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霍繁篓不置可否,一把捏住崔婧语的下颌,拖着她到桌边,崔婧语大叫:“来人啊,救命啊。”

她声音一起,院子外守着的丫头就纷纷冲了进来。

就在进门的那一刹那,就看到崔婧语被一个少年押着,将左腿压在桌子上,随即他高举木棒,砰的一声砸了下来。

少年目光阴狠,毫不留情。

崔婧语疼的哀嚎一声,晕倒在少年身上。

“小姐。”几个丫头被惊着,好一刻才反应过来,可又不敢靠近,拼命扯着嗓子喊人。

霍繁篓厌恶的皱恶眉,将崔婧语推开,丢了门栓,飞快的跑到后窗跳了出去,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建安伯府中。

顾若离的腿养了二十几天,已经消了肿,走路时也没了痛感。

“真的不疼了吗。”雪盏蹲在地上摸了摸顾若离的小腿,“您千万不要勉强。”

顾若离笑着摇头,跳了跳:“你别一惊一乍的,我真的没事了。”白世英制的药膏效果非常的好,腿上的肿见眼的消了下去。

雪盏长长的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奴婢去回郡主。”

“我自己去。”上次方朝阳去西苑后,回来什么也没有说,她不敢多问,猜测着是不是太上皇那边掩饰的很好,所以她没有发现异常,“一会儿我要出去,顺道和郡主说一声。”

欢颜啊了一声,拦着道:“不行,郡主说您这个月都不能出去。”

“没事。”顾若离坐在梳妆台前拆了发髻,自己拿梳子梳着,“我去和她说,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担着。”

欢颜不情不愿的上前给她梳头。

顾若离去了正院,方朝阳正靠在软榻上假寐,听到她声音微微睁眼扫了一眼,问道:“腿好了,打算出去放风?”

“是啊。”顾若离笑着道,“我认识了一位姐姐,她是大夫,也会制药,我想去她那边坐坐。”她说着,观察着方朝阳的反应。

方朝阳睁开眼看着她,问道:“女大夫?近日倒是常听到女大夫。”

“大夫又不分男女。”顾若离笑着道,“您不同意?”

方朝阳看她,目含审视:“你这口气是羡慕?怎么,还惦记着学医救世?”

“是有这个意思。以后您若是有头疼脑热的,我也是可以开方子的。”顾若离笑咪咪的,好似求着方朝阳让她给她试试一样,方朝阳噗嗤一声一声笑了起来,“我还想多活两年,你就别在我跟前丢人现眼了。”

她说这话时,面上并无刻意的样子,顾若离心头顿时就松了下来。

看来,方朝阳并没有把她联想成霍大夫,也没有认为她的医术能治太上皇…

是什么事让她打消了怀疑了呢?

因为太上皇掩饰的好,还是方朝阳确定了别的事?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她暂时不怀疑,她也就放心了。

“那我走了。”顾若离还是想开医馆,不然就算有天有机会报仇,她也会毫无能力,现在方朝阳既然没有怀疑她,那她就放心了,“会早点回来的。”

方朝阳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顾若离松了口气,心情愉悦的出了门。

被关了一个月,她脚步轻快就好似出了笼子的鸟儿,从未有过的欢快,刚走到垂花门,正遇上杨清辉,他盯着她的腿瞧了好半天,高兴道,“你这是全好了?”

杨清辉几乎每天都会去看她,顾若离笑着道谢:“都好了,多谢杨公子这些日子的关照,还有各式各样的零嘴。”

“零嘴也治不好你的伤。”杨清辉本就打算去找她,见她出来原地转了身跟着她往外走,“你的医馆,什么时候开业,我连礼都备好了。”

顾若离失笑,回道:“我正打算去看看,也不知霍繁篓筹备的怎么样了。”话落便道,“到时候一定请你过去。”

“成,那我等你的消息。”杨清辉停在影壁,目送他离去。

顾若离出了门,径直去了石工巷他们的家,院门没有锁,她推门进去,院子里依旧晒着三七和防风,顾若离捻了在鼻尖闻了闻,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师父,您回来了。”

“阿丙。”顾若离笑着回头,就看到张丙中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腿好了吗,还疼不疼?”

她点头,蹦了两下以示状态,张丙中松了口气:“虽然好了,可还是要好好养着,快进去坐着歇会儿。”

“霍繁篓呢。”顾若离四处找着,张丙中回道,“他去医馆了,所有东西昨天都送来了,估摸这会儿在忙着摆弄。”

她来了兴致:“既如此,我们也去医馆看看。”

“好啊。”张丙中起身,将院子里晒的三七和防风收回去,换了衣衫和顾若离一起出去,方到门口他指了指顾若离手中进门时拿下来的帷帽,“你戴上比较好,最近有好些人在打听你。”

顾若离将帷帽戴上,奇怪道:“都是什么人,找到家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