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都这样了,他们也不可能追究静安县主的责任,只求此事早早了了,他们能一家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三夫人气的不行:“你说我捣乱。”话落,她将孩子放进摇篮里,“行,你的事我以后都不管了。”

话落正拉着崔延福要走,崔延福的小厮回来,隔着一道帘子喊道:“三爷,县主到了。”

房间里的人一愣,裘太医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皱,随即恢复如常,和众人道:“既如此,在下告辞。”

“裘太医。”齐六爷急的不得了,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顾若离和齐夫人的打招呼声,随即帘子一掀,顾若离走了进来。

她望着房间里的众人,视线又落在裘大夫的身上,和大家微微点了点头。

“三叔,三婶。”顾若离看着三夫人,问道,“舅母伤情如何,人在哪里。”

她说着,已经看到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邵氏,还有她头上渗着血的棉纱布,不由皱了皱眉。

邵氏的抑郁症前两天看着时还算稳定,何以不过三天的功夫,就严重成这样。

顾若离有些不解。

“娇娇。”三夫人道,“她一早忽然血崩了,后来就情绪不对,说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其后就拿剪刀扎自己胸口,被我们拦下来了,她又跑出去将孩子丢了出去,自己也撞了墙。”

顾若离听的心惊肉跳:“怎么弄成这样,我去看看。”怎么会又血崩,恶露快停了,而且,依邵氏的身体,也不该再次血崩。

裘太医和鲁大夫站在一边看着她。

顾若离号了脉,眉头微拧回头望着齐六爷道:“这两日,舅母都吃过什么?”

“没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和以前一样。她的胃口也不大好,能吃点东西已是千恩万谢了。”齐六爷语气有些焦急的样子,顾若离又道,“药呢,吃的什么。”

“你开的一副,裘太医开的一副都没有停。”齐六爷回道。

难道是精神受了刺激,所以导致崩漏了?顾若离心头转了转,就道:“两副药的药渣拿来我看看。”

“不…不要了吧。”齐六爷看了眼裘大夫,道,“县主,裘大夫已经看过了,没事了,真的,我们也不怪您。”

顾若离的脸就沉了下来,不等她说话,三夫人就上前去打了齐六爷胳膊:“你给我闭嘴。”又道,“还不快去将药渣拿来。”

齐六爷让人去取药渣。

鲁大夫就咕哝了一句:“不会治就不要乱开药,别人还以为我师父治错病了呢。”

顾若离朝鲁大夫看了一眼皱了眉。

小丫头将药渣拿来,顾若离将两种药到出来检查了一边,三夫人问道:“怎么样?”

“这是…”顾若离拿了药渣出来,捏在手中望着三夫人,“三婶,大黄为何在药里?”

三夫人一惊,问道:“不…不是你开的?”

“是我开的没错。”顾若离回道,“但我开的是黄连阿胶汤,不曾加过大黄。”

三夫人和齐六爷面色大变。

“开错药就开错药,何以狡辩。”鲁大夫冷笑一声,顾若离也皱着眉,不明白好好的药里为何有这种东西。

齐六爷心里乱糟糟的,毫无头绪人也焦躁不已:“此事我会去查,都别说了…别说了…”三夫人就转头看着自己的弟弟,“你糊涂了是不是,娇娇这是在帮你。”

“什么帮我。”齐六爷红了眼眶道,“本来都快好了的!”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可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三夫人大怒,指了指齐六爷,就上前去拉着顾若离“娇娇,是三婶不对,三婶不该请你来的,我们走。”

顾若离扫了眼齐六爷,又看了一眼裘太医,指了指邵氏的额头上的伤口:“她的伤最好再清理一下,免得有破伤风。”

裘太医没有说话。

“我们走。要死要活随他们去了。”三夫人气的眼泪簌簌的落,拉着顾若离和崔延福当即就出了门,齐六爷想喊,可回头看看邵氏和女儿到底没有开口,都是一家人,等事情平复了他再登门去道歉。

齐夫人站在么口看着顾若离离开,眉梢几不可闻的挑了挑。

“告辞。”裘太医带着鲁大夫也要走,鲁大夫回头嘲讽的看了眼齐六爷,冷哼了句,“愚蠢!”便跟着走了。

齐六爷一身的力气被抽干了,枯站着。

“你也别垂头丧气了,一家子人等着你呢。”齐夫人拧着眉淡淡的道,“孩子让乳母照看着,你将弟妹看好了,免得她醒来又发了疯。”

齐六爷点头应是。

齐夫人扫了一眼死寂沉沉的房间,带着人出了门。

三夫人拉着顾若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崔延福道:“三爷,我们把两个大的带回去,留在这里他们夫妻也没空照顾,还不知作成样子。”

“随你吧。”崔延福道,“此事你做主就好了。”

三夫人就对顾若离道:“娇娇等我一下。”说着就吩咐身边的丫头去找齐六爷的两个大女儿。

“娇娇,你别介意。”崔延福朝她安抚的笑笑,“生意人只看眼前的利益,不免有些目光短浅,你看在你三婶和我份上,千万不要生气。”

顾若离淡淡点了点头。

她是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奇怪,药里怎么会多了这么大凉的药,以邵氏的身体状况,难怪会再次崩漏。

“那味大黄还要让人去细查。”顾若离说了一半,就看到裘太医和鲁大夫走了出来,裘太医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擦身而过,顾若离也回了礼,鲁大夫则是昂着头跟着裘太医径直出了门。

“娇娇你接着说。”崔延福问道,顾若离就接了刚才的话,“此事有些蹊跷,最好仔细查一查,以免是有心人揣着什么心思,害了舅母。”

崔延福点头记着,顾若离又道:“至于伤口…处理的有些不大妥当,最好能再请方才两位大夫回来,仔细清理一下。”

“好,你等我一下。”崔延福说着又进门去交代,和齐夫人擦肩而过,她看着顾若离笑了笑,道,“我家六爷这会儿神都丢了,有些失礼,县主还请多担待。”

顾若离笑笑,道:“齐夫人客气了。”

“那就好。”齐夫人颔首,“既来了,不如去我那边喝杯茶吧,免得叫你母亲知道了,还要说我也没个长辈样子。”

顾若离微怔,这位齐夫人是赵勋正经的舅母,若考虑赵勋她确实不该拒绝,可当下她不想和齐家或者赵家的人有任何来往,便笑了笑正要婉拒,那边三夫人就来了,手里抱着二姑娘望着齐夫人,道:“大嫂,娇娇还有事,是我硬请着她来的,眼下事情了了,我也不好多耽误她时间,就不去打扰你了。”

齐夫人扫了眼三夫人,和顾若离点了点头,带着丫头婆子走了。

“娇娇。”三夫人愧疚的道,“是我不对,你要怪就怪三婶。”

顾若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和三夫人一起回了建安伯府。

邵氏喝了药,第三日人便醒来了,只是没有了力气,也不说话,齐六爷无论和她说什么,她都是面无表情的发着呆。

“你就发疯吧。”齐六爷也没了耐心,摔了帘子而去,抱着孩子坐在隔壁生闷气,忽然就听到隔壁传来啪的一声,他惊的就跳了起来,冲了过去,就看到里头给邵氏喂药的丫头跑了出来,“六爷,太太不好了。”

齐六爷推开丫头冲进了房里。

就看到邵氏牙关紧闭,满脸苦笑,全身抽搐双脚紧紧崩着,露出奇怪的样子,他惊了一跳,喊道:“夫人,夫人!”

邵氏无知无觉,一直抽搐着。

齐六爷想去掰开她的嘴,可她紧紧咬着牙关,根本掰不开。

“快,快去请大夫来。”齐六爷也不知什么情况,催着丫头,小丫头吓的六神无主急着跑了出去。

邵氏抽搐着过了一刻身体就渐渐松软了下来,人如同泄了气一样,瘫软着,浑身高热,接着昏睡了过去。

齐六爷摸了摸她,发现她还有气,这才浑身冷汗的跌坐在床边。

到了夜里,邵氏再次发作起来,齐六爷手足无措,只得让人再喂一次药,邵氏歇下来,天亮时又是一次…等到第二日,又是如此,每个四个时辰左右就是一次,且每一次都要比前一次厉害了许多,体温也是越来越高,撬不开嘴连药都喂不进去,更遑论吃东西。

不过一两日,人已经完全脱了形,如同枯槁。

三夫人此刻正站在方朝阳面前,羞愧不已,绞着帕子不敢说话,方朝阳看着她的样子就来气:“…你弟弟那目光短浅的,如何能看到我们娇娇的好,如今外面说的那些难听的话,都是拜他所赐。”

确实是因为他弟弟,三夫人无话可说。

“若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让人打过去了,这口气不出,我觉都睡不着!”她越说越来气,好端端的请顾若离去,却让顾若离被人说三道四指责她开错了药…“娇娇说错了吗,他也不用脑子想想。”

三夫人叹气,这几日她心里也不好受,简直是里外不是人。

“得了。”方朝阳不耐,“你少在我面前装无辜,这个帐我记在心里,总有还回去的时候。”

三夫人对方朝阳其实很了解,她说还就一定会还,可其实也只是想出口气,倒不必害怕…她张口正要说话,忽然李妈妈掀了半边帘子,对方朝阳和三夫人道:“三爷来了,他让奴婢告诉三夫人一声,说舅太太不好了,家里头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三夫人听着脚一软,也忘了和方朝阳打招呼,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看见崔延福在院子里,她语无伦次的问道:“三爷,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治好了吗。”

“我也不大清楚,只听说没的救了,让准备后事。”崔延福只有叹气的份,生孩子的这道坎过去,反倒在阴沟里把命丢了,“你快带着两个孩子回去见一面。”

三夫人慌了神,一面让身边的丫头回去抱两个姑娘,一面让人准备马车,崔延福按着她:“我都备好了,你快去吧。”

“三爷。”三夫人眼泪忍不住流下来,“这可怎么办。我平日对她再不喜,可也没有想过她死,她一走三个孩子怎么办,这个家可怎么办。”

崔延福也很唏嘘,扶着三夫人往外走。

一行人回了永城伯府,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内院的管事妈妈在主持大局,三夫人管不了那么多就急匆匆进了卧室,齐六爷坐在床边抱着头哭,三夫人就喝道:“到底怎么回事,人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她说完,就看到鲁大夫正在收拾东西,听到三夫人的话,就冷笑着道:“高热,就是活下来以后也是个痴瘫的。她这症状,就是外毒侵入,古书言为破伤风,无药可救。”

他说的义愤填膺的,好像是别人害的一样,三夫人走到床边看着,就瞧见邵氏瘦的之剩下一堆骨头埋在了被子里,腮两边似乎紧紧咬合着,攥着劲儿的抽搐着。

她瘫坐了红了眼睛,齐六爷也在一边哭着。

邵氏又是一阵发作,三夫人都能听到她牙齿咬的咕咕作响的样子,身体挺了挺,人就软了下去。

鲁大夫远远的看了一眼,道:“死了?”

屋里屋外顿时嚎哭了起来,齐六爷就埋怨的看着三夫人:“都怪你,一个大夫治的好好的,非要再换一个,不能生就不能生,怎么也比人没了强。”

要是不崩漏,又怎么会发疯,发疯也就没有这些事了。

三夫人趴在邵氏身上大哭,想起什么来,喊道:“来人,快去将县主请来。”

顾若离带着岑琛匆匆往永城伯府赶,刚走到巷子里,就有个婆子拿着一根粗长的门栓照着她的头,径直打了下来,喝道:“还我们太太命来!”

猝不及防之下,顾若离伸手去挡…

赵勋和吴孝之从衙门一起出来,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忽然就看到有个小厮匆匆跑了过来,周铮拔刀拦着那人,那人也不敢上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赵将军,县主失踪了,到处都找不到她的人。”

“你说什么?”赵勋一愣,脸顿时沉了下来,那小厮又道,“县主失踪了,和她一起的还有同安堂里的一个大夫,到处都找不到人。”

赵勋根本不信,吴孝之听着甚至笑了起来,问道:“那你说说看,县主如何失踪的?”

“有人说县主逃走了,因为她将永城伯府六太太治死了。”小厮说完眼角就觑着赵勋,赵勋眉头拧了拧,问道,“所以,她怕担责,就逃走了?”

小厮点头应是。

“来人!”周铮一脚揣在小厮身上,指着他道,“将此人绑了!”

小厮求着绕:“小人真的只是来报信的,县主真的失踪了。”

赵勋眉头这才拧了起来,不是他相信顾若离逃走,而是觉得这个小厮居心叵测,不等众人反应,他翻身上马径直去了同安堂,张丙中和几位大夫正匆匆往外跑,一下子和赵勋撞个对面,他一喜和赵勋道:“赵将军,快派人去找找县主,她和岑大夫都不见了。”

“如何不见的?”赵勋问道,张丙中就道,“她和岑大夫被永城伯府的人请去,在路上和岑大夫一起失踪了,这都一个时辰了也不见人。”又怕赵勋不明白,解释道,“那边病情很急,县主不可能抛开病人去做别的事,只有可能遇到了意外才会如此。”

在看病的事情上,顾若离从来不会随意。

周铮骑马追了过来,问道:“爷,属下去永城伯府问过,似乎那边的六太太已经不行了。”又道,“会不会真的是永城伯府的人将县主…”

一时昏了头,让顾若离偿命,而伤了她?!

赵勋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建安伯府中,二夫人兴奋的听完小厮的回话,又回头望着对崔延庭道:“大哥,此时您决不能手软了!”她想要顾若离死,她死了她倒要看看方朝阳还有什么可得意的,往后还能靠着谁。

崔延庭不屑的看了眼二夫人,问小厮道:“赵远山怎么做的,可带人去永城伯府了?”以赵远山的脾气,必然是横冲直撞,先将永城伯府的人拿下再说。

在他眼中可没有什么外家,什么孝道。

他不禁想到方朝阳谁都那句话:“…等你坐上了那个位子,再来和我说话。”

赵勋没有反驳,其野心便昭然若揭。

就等着他恼羞成怒,将事情闹大…只要有一点苗头,以赵远山在朝中结的仇,他相信星火可以燎原。

至于二夫人所求,根本不用多费心思。

☆、133 圈套

四周静悄悄的,屋外有乌鸦的鸣叫声不时响起,顾若离皱了皱眉。

她神智清醒了一些,鼻尖立刻就闻到了一股尸体臭味,说不上多么的熟悉,但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气味绝对算不上陌生。

什么地方会有这么腐朽的气味。

只有义庄了。

京城外一只有一间义庄,就在广渠门外,她曾经远远的看过一回。

她动了动,手脚被绑住,眼睛也被黑布蒙上,口中塞着布,她几乎动荡不得,后脑勺也是闷闷的疼…那个婆子拿着棍子照着他们打下来,她只注意前面,却对身后没有完全没有提防,后脑勺就被人敲了闷棍,人当即就晕了过去,直到现在人才醒来。

不知道岑琛在哪里。

什么人将她抓到这里了来,目的是什么?

她回京城不过几日的功夫,做的事也是屈指可数,更遑论得罪什么人。

顾若离想不到,会有什么人突然对她发难。

或者,她是因为别的人而受到了波及?

顾若离将所有的可能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邵氏药中的大黄就跳了出来。

太过诡异,不知道齐六爷查了没有,到底是什么人在邵氏的汤里下了大黄,明知道她的身体不能用大凉的药,却还在她的药里放了这种东西,目的就只能是让邵氏病再复发。

是要邵氏的命,还是只因为那味药是她开的?这个放大黄的人,和抓她来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忽然,旁边有咚的一声传来,随即有人口齿不清的呼哧着,顾若离立刻听出来是岑琛的声音,她也回应着用脚跺了几次地。

就在这时,似乎是隔着门,外面有说话声传来,说话的人并无顾忌:“…咱们要将人看紧了,等事成一人一百两银子,可足够咱们吃上好几年了。”

“什么时候放火。”另一人道,“说了要守几天了吗。这里阴森森的,我可不想天天守在这里。”

起先说话的人就道:“估计不会太久,你想想里头关着的那位身份,关久了肯定就留不住了,至多明天就肯定有消息。”

两人都觉得这话有道理,嘿嘿笑了起来,还有一人开了门朝里头看了看。

一排排的席子铺在地上,灰蒙蒙的房间里,十一二具的尸体并排放着,身上搭着稻草,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门啪的一声关上,顾若离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那人说的很对,如果明天之前不杀她,她相信不管是赵勋还是方朝阳,一定会找到这里来。

她在地上动了动,脚就碰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她踢了踢,对方没有动,顾若离猜测应该是具尸体,她就原地打了个滚,便又撞上了一个身体,亦是软乎乎的,她嗯嗯了几声,就听到对方立刻回应了她。

崔延庭在书房中来回的走着,二夫人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大哥,你不是和什么人商量了,要对赵远山动手?”

这些事,崔延庭并没有告诉她,她以为,崔延庭是听了她的建议,将顾若离弄死,这样一来方朝阳没有人依靠,他们再将方朝阳对赵远山说的话散出去,她必定受其累,就算她不死,建安伯府也有理由和圣上提出休弃。

可是现在她看着崔延庭的样子,分明心思就不在方朝阳母女身上。

崔延庭顿了顿,看了眼二夫人,摆手道:“你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好,别的事和你无关。”

二夫人拧着眉试探道:“你…和谁合作的?”

崔延庭这个人聪明,能隐忍,但是却没有大智,这些二夫人早就知道,她娘家的兄长也曾这么评价过他…就如当年他娶方朝阳回来,是个聪明的法子,毕竟因为方朝阳他在当时危机四伏朝堂中稳稳的站住了,表明了态度。

可是,他又不够聪明,娶了方朝阳,却又没有将她稳住,让她俯首听命,彻底为建安伯府出力,且,还没有顺着方朝阳的关系,更近一步打通人脉。

“二弟妹。”崔延庭停下来看着她,道,“你什么事都不要管,明日下午派人去将义庄烧了就可以了。”

二夫人抿了抿唇,心里已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她起身,道:“大哥,您多费点心了。”她正要走,崔延庭的常随出现在门口,二夫人就又停了下来,就听到崔延庭的常随道:“伯爷,赵远山和齐伯爷争执了几句,齐夫人气的晕了过去。”

崔延庭眼睛一亮,眼中划过笑意:“本性难移!赵远山肯定是要先去永城伯搜人。”和自己的亲舅舅吵起来,将嫡亲的舅母气的晕过去…怕是荣王妃得到了消息也要回去。

这一下,赵远山可真是将家里的长辈都得罪圆了。

不孝子!崔延庭望着常随,就道:“齐家的火烧起来没有?”

“起了。”常随点头道,“和您说的一样,烟很大,直窜上天,满京城都能看得见,火势很小,不过三五桶水就泼灭了。”

崔延庭就挑了挑眉,笑着道:“那现在就立刻走下一步,让人上街去渲染一番。几位大人的折子再过一会儿也可以递上去了。”

“是!”常随点头应是,转身出门而去。

二夫人惊讶的看着崔延庭,她没有想到从赵远山来府中和方朝阳见面吵架,到今天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崔延庭就酝酿出这么一大盘棋…

崔延庭看了眼二夫人,边走边和她道:“弟妹回去吧,方朝阳那边你注意点,不要叫她行蹿下跳的惹人厌,等收拾了赵远山,她也就顺便收拾了。”

那么大逆不道的话,赵远山不能听,她方朝阳也更加不能说。

两人合谋,谋朝篡位,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崔延庭脚步轻快的出了门。

“知道了。”二夫人心头一亮,对啊,此事了方朝阳怎么还能全身而退,可真是…一箭三雕!

二夫人心情极好的出了书房,就看到崔岩急匆匆从如意门出来,见到她敷衍的行了礼,便一副要出去的样子,二夫人喊道:“茂燊,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崔岩顿了顿,回道,“没事,我去找颜释文有些事。”

二夫人凝眉看着崔岩,崔岩已经连走带跑的去了马厩,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他骑马出门。

找颜显说话就这么着急?

当日下午,虎贲营驻京的几十人,以及五城兵马司悉数出动找人,不留一家一户,遗漏一墙一角,就连那些有头面的大户,也不放过,一时间满京城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短短一个时辰后,弹劾赵勋扰民的奏疏就送去了御书房,隔了一刻,工部都水司主事孙能亦一封罪状书,斥责赵勋野心昭昭,目无尊主的奏疏绕过了内阁被人摆在了御书房的龙案上,苏召将金福顺喊出来,一顿训斥:“此事来势汹汹,御书房你就更应该看紧一点,怎么什么东西都能送进去。”

“师父。”金福顺想要解释,苏召就皱眉道,“你不要和我解释,还不快去誊写一份给赵将军送去。”

金福顺应是,走了几步又回来贴在苏召耳边说了一句,苏召一愣目光动了动,又道:“纵然如此也是你失职,此事毕,你给我去领罚去。”

“是!”金福顺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师父,这事儿来的有点古怪,您觉得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苏召就用拂尘敲金福顺的脑袋:“自己想去,平日看着机灵,到关键时候就成了榆木脑袋。”话落,他急匆匆的走了,“我去找杨阁老。”

金福顺回了御书房,圣上正坐在龙案之后看奏疏,翁叙章坐在下首说道:“不怪这些人弹劾赵将军,就算他为了找静安县主,可也不能扰了百姓,甚至于连朝臣的府邸也不放过,就连老臣家中也被他的人翻了个底朝天,不给找还能动人,圣上,赵将军这回做的也太过了一些。”

圣上没有说话,又换了一封奏疏。

“还有他对永城伯,毕竟是嫡亲的舅舅,他去了就差动手了,连齐夫人也被气的晕了过去。唉…”翁叙章摇头,“他身为镇国将军,这一份表率之责,可半点没做到啊。”

“行了,行了。”圣上丢了手中的奏疏,看着翁叙章道,“远山也是着急,他虽做的过激了一些,可到底情有可原。”

翁叙章只是实话实说,点头道:“确实是事出有因,可您看看,这都激起民愤了,此事了,您是不是要提醒他一句也让他略加收敛一些。”

“这话你去和他说,你身为首辅,提醒一句也在情理。”圣上扫了一眼翁叙章,拿起一封格外厚的奏疏垂着眼帘看了起来,翁叙章就摆手道,“老臣倒想说里两句,可他连舅舅的面子都不给,哪会给老臣的面子。这世上能镇得住赵将军,怕是只有圣上您了。”

圣上似乎没有听到,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奏疏,看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

翁叙章目光一顿,也看向那封奏疏,他不认识,看来是有人直接送进御书房了。

八成是塞在下午他们过审的奏疏中一起递进来的,看来,这一批中书舍人也该换换了,居然背着他们私自塞奏疏进御书房。

“你看看。”圣上看完,面上并没有露出多少的表情来,翁叙章起身从金福顺手中接过来,站在中间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继而脸色大变飞快的看了一眼圣上,随即道,“这…这位孙大人言辞也太过激烈了,不过小事,居然上升到如此程度,简直是不知所谓。”

圣上看着翁叙章就露出了一份满意之色。

翁叙章暗暗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圣上对赵远山是绝对信任的,这个奏疏莫说是夸大其词,就算说的是真事,他也绝不能当着圣上的面说奏疏上说的是对的。

赵远山谋朝篡位?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但是,这话现在说肯定不是时候。

毕竟一杆笔说的天花乱坠,谁都会!

“他说大周的兵权十有七八在远山手中。”圣上起身离开座位,走到翁叙章身边,道,“还说只要赵远山有心,随时随地就能掀起血雨腥风,其野心昭然若揭。”

翁叙章垂着头抹了汗。

“朕记得,这个孙大人是谌阁老的门生吧。”圣上忽然话锋一转,翁叙章心里也跟着飞快的转了转,点头回道,“是!孙大人确实是谌阁老的门生。”

圣上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翁叙章将奏疏还给了金福顺,正要说话,门外有人喊了一声金公公,金福顺开门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匆匆跑了回来,在圣上跟前低声回道:“…说是京中数百学子在午门外静坐,要求圣上罚赵将军,撤其职,薅其名,以平民愤!”金福顺说着,心里就已经有了数,怕是这回有人蓄谋针对赵将军来的。

要不然,从顾若离失踪,赵勋大肆找人,到现在不过过了三个时辰,御书房就堆了这么多奏疏,午门外就聚集了那么多学子。

这些分明就是早就计划好的,怕是顾若离失踪也是他们策划在内的。

利用顾若离激怒赵勋,算准了以赵勋的脾气必定会搅的京城天翻地覆,随后就再用这一连串的招数,弹劾,静坐抗议,接下来是什么…

金福顺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

圣上正要说话,门外樊氏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內侍推开门樊氏急匆匆的进来:“圣上,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来势汹汹的针对远山。”

不要小看了这些学子的力量,刀的威力或许能杀十人百人,可笔杆子的影响不止当下,甚至是后世,都要被这些人影响到。

有多少帝王,都曾被这些人逼着妥协。

不怕杀人,只怕引起民怨,当下,十年,百年之后后代们都要被他们的文章影响着,骂他一声昏君。

没有人愿意担这个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