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杨文治也没说什么,负着手走在前头…

顾若离让张丙中回了医馆,她去了白世英那边。

“你来的正好。”白世英和她招招手,“我找到一本书,你来看看,上面有个方子有些特别。”

顾若离听到她的话,忙提着裙子快走了几步:“是哪个,我看看。”白世英就指给她看,“这个方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正想着今儿试试能不能制成散,你就来了。”

两个人便一起去了白世英的厨房,顾若离边走边道:“我也有鸡屎百散的方子合剂,想和你说以说。”

连着两天,顾若离上午在医馆坐堂,下午便在白世英的家中,和她一起翻书查找资料,第三日一早金福顺来了,笑着道:“皇后奶娘知道县主您回来了,说一年多没见想的很,请郡主和您一起去宫中坐坐,说说话。”

顾若离正要出门的,闻言便去看方朝阳。

“既是皇后娘娘来请,那便去吧。”方朝阳看着金福顺,“金公公稍等片刻,我和娇娇去换身衣裳。”

金福顺点头应是,顾若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半旧的芙蓉对襟褙子,觉得不用换,便道:“娘,您去换吧,我陪金公公说说话。”

方朝阳就扫了二人一眼回了卧室。

“可是一年多没见了。”方朝阳一走,金福顺就高兴的看着她,拿了个匣子递给她,“没几日你就要及笄了,奴婢和师父都出不来,这是我们给你的礼,等改日有空我们再一起喝一杯。”

“好!”顾若离没有客气收了礼,“苏公公身体可好?”

金福顺点着头,道:“冬天不大好,这些日子还挺好的。”顾若离听着便接了话,“一会儿进宫你看看苏公公可有空,若是得空让我号个脉,我给他开些养神健脾的药。你也记得提醒他,没事多走动走动。”

金福顺点着头:“好,好,我一定记得。”

“我…我听说你当初回庆阳时,是将军送你回去的?”金福顺一脸的好奇,凑在顾若离面前,压着声音咬耳朵,“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顾若离失笑,这大概也不是秘密了,赵勋的一举一动多少人在关注呢。

“是的。”顾若离回道,“事情和你想的差不多,只是往后的事就不知道了,当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不提,金福顺也想得到:“郡主不同意吧,她向来和赵将军不合。”又道,“您别着急,郡主这个人嘴硬心软,时间长了看你坚持也不会一直拦着不放。”

顾若离也觉得是。

“嗯。我现在不能和她拧着来。”顾若离轻声道,“以后慢慢来!”

金福顺就笑眯眯的点着头,觑着外头,压着声音道:“你放心好了,这次去太后娘娘也好,皇后娘娘也好,都不会再提上回的话了,赵将军也没瞒着意思,所以大家也算是心照不宣了。”

上回太后说将她许给赵凌的,被赵勋顶回去了。

“那就好。”顾若离松了口气,和金福顺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方朝阳换了件朱红的广袖宫装,裙摆逶迤在地,立在暖阁门口,道,“走吧。”

顾若离应是和金福顺一起出了门,她回头叮嘱欢颜:“雪盏留在家里守着门,你去一趟医馆和大家说一声,就说我下午再去。”

“好。”欢颜点着头。

顾若离去了宫中,和上次相比,宫中各个宫殿已经修缮好了,有几处殿是还是翻新过的,母女两人直接去了凤梧宫,樊氏正由嬷嬷和女官內侍簇拥着在殿前散步,金福顺笑着进去,回道:“娘娘,朝阳郡主和静安县主来了。”

“快请进来。”樊氏驻足,一回头就看到了顾若离,她展颜笑了起来,“娇娇,到舅母这里来。”

顾若离快步走了过去,朝樊氏行礼:“静安叩见皇后娘娘。”

“客气什么。”樊氏扶她起来,打量着,笑着道,“真的是越长越像朝阳了。”又看着方朝阳,“不过这气质倒是像她父亲,文文静静透着稳重。”

顾若离掩面而笑。

“我生的自然像我。”方朝阳也福了福,样子有些敷衍,樊氏知道她不愿意留在这里,就含笑道,“朝阳去看望母后吧,把娇娇留在这里,中午就在我这里用膳了。”

方朝阳看了眼顾若离,见她能应付,便转身出了院子。

“跟我来。”樊氏拉着顾若离进了正殿,边走边道,“快和我说说,你在庆阳的事情,我虽听说了许多,可到底不如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好。”

顾若离隐去了袭爵的内情,将在庆阳的事和她说了一遍,樊氏唏嘘道:“这样的族人不要也罢,你做的对,大家分开来也清净一些。”又道,“你这个孩子也是有能耐的,一个人经这儿多少事也不慌。”

顾若离笑着道:“我也不是一个人,身边有人帮着呢。”

“索性事情解决了,你也能安心了吧。”樊氏将面前的果盘推给她,“这甜瓜很甜,你吃吃看,若是喜欢一会儿让人给你送些回去。”

顾若离就用签子签了一块慢慢吃着,点头道:“确实很甜。”

“我前些日子给金陵那边送了一些去。”樊氏笑着道,“回信来说喜欢吃,再让我送呢。”

太子还没有回来吗,那位沈夫人应该生了吧…想到这里,她不禁想到了梅氏,差不多时间有孕,这会儿孩子应该也有五六个月了吧。

“去年十月底刚生了位姑娘。”樊氏很高兴,她原本还担心沈橙玉受宠后又生了儿子,对皇太孙不利,现在生了个女儿,那就无所谓了,随他们折腾去好了,等太子回京后立了太子妃,这些女人也就不得不消停了。

“是姑娘啊,那真是恭喜您了。”顾若离笑着附和,“等他们回来,她就能趴在您的腿上,娇滴滴的喊祖母了。”

樊氏掩面而笑,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很高兴。

中午,顾若离并未在凤梧宫用膳,而是和皇后一起了太后那边,她们刚坐下,圣上便也去了,他穿着明黄的直裰,大步而来,神采奕奕,顾若离忙蹲身行礼,圣上道:“听说今儿家里热闹,朕和远山也一起来凑热闹。”

顾若离这才抬头去看,就看到紧随着圣上之后,赵勋也进了门,他毫不避讳的超顾若离一笑,顾若离也忍着笑意垂下了头。

方朝阳就扫了眼赵勋,说不主动找顾若离,却故意随着圣上来这里吃饭。

恐怕是知道顾若离在这里,所以才来的吧。

真是到哪里都有他。

“人多了才好。”太后很高兴,喊着众人落座,“都坐下吃饭,免得一会儿饭菜凉了。”

众人就笑着坐了下来,太后就看向赵勋,笑着道:“远山啊,你老子的腿断了,你怎么说也回去看一眼才是,他年纪也不小了,这次摔的可不轻。”

“知道了。”赵勋应了,太后更加的高兴起来,“远山的性子越发温和了。”

皇后也点着头,认同的道:“我也这么觉得,好似从庆阳回来后,他做事说话都要比以前含蓄很多。”又看着赵远山,“伯母这么说,你可不准生气。”

“您都说我温和了,我又怎么会生气。”赵勋说着看了眼对面的顾若离,道,“我这些,是受娇娇的影响。”

众人一怔,没料到他会在席面上直白的说出来,随即太后和皇后都笑了起来,圣上也笑指着赵勋,道:“你啊,刚刚还说你含蓄,转眼就又回了本性。”

赵勋不置可否。

“朝阳,我看他们两个人是真合适。”皇后笑着道,“娇娇也不小了,这回请你们母女来,也是想问问笄礼的事,等办完就请母后颁道懿旨,给他们赐婚就成了,把亲事定了,后面是该备什么准备什么,都有个谱不是。”

方朝阳冷着个脸放了茶盅,昂着头道:“我不同意,他配不上娇娇。”

“娘!”顾若离拉了拉方朝阳的袖子,皇后被方朝阳的话堵的也来了气,“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远山有才有貌,和娇娇再合适不过,你何必执着自己的狭隘偏见,做这个恶人。”

方朝阳就没说话。

“好了,好了。”太后做和事佬,“她自己的女儿,随她自己折腾去吧,你还不知道她的性子,要是说话她就听,她就不是方朝阳了。”

太后说着打量了一眼赵勋,见他面无异色,这才放了心。

皇后就没有再说话,圣上笑了笑,端了杯子望着顾若离:“听远山说,你也能喝两杯,今儿可要喝一杯?”

“她还是小孩子。”太后就嗔怪的看着圣上,“让她喝茶就好了!”

圣上哈哈大笑,和赵勋两人慢慢喝着。

顾若离安静的坐着吃饭,等席面撤了,圣上说起太医院的事情:“这一次来的七位大夫,各有所长都是不俗之辈,尤其是裘太医,改日让远山给你引荐一番,可都是你的前辈。”

顾若离当然求之不得,她笑着看向赵勋:“好,那娇娇就先谢过表哥。”

赵勋含笑望着她。

“不过,在疑难杂症一事上,朕还没看到过有人越得过你去。”圣上赞赏的道,“你和他们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顾若离道不敢。

聊了一会儿,太后有些疲乏,圣上手中也还有事,便先走了,顾若离看着赵勋的背影,耳边就听到方朝阳咳嗽了一声,顾若离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喝着茶。

“我们也回去了。”方朝阳和太后道,“姑母,您可要娇娇给您请平安脉。”

太后摆了摆手,道:“太医院每日一早就来人,有什么可请的,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清楚的很。”话落,摆了摆手,道,“你们母女也去吧,过几日再来陪哀家说说话。”

方朝阳应了一声,扶着太后去了里间,顾若离站在正殿中,望着殿前香气四溢的桂花树发呆。

“回去吧。”方朝阳从内殿出来,母女两人慢慢往外走着,方朝阳问道,“笄礼的赞者你打算找谁?”

顾若离想过这个问题,便道:“请大姐吧。”

“随你!”方朝阳没有意见,她不喜欢二夫人可和崔婧容没有交集,“此事你去和她说吧,其余的事我来安排。”

车到了建安伯府,顾若离送方朝阳进了门:“您回家吧,我去医馆了。”

“嗯。”方朝阳颔首,由丫头簇拥着回了内院,顾若离转身出去,余光一扫便看到了正从院子出来的崔岩和崔甫,两个人的个子都蹿了不少,尤其是崔岩,大约是年纪到了,这一年半的时间,大约已经超过了崔延庭。

穿着一件深蓝的潞绸直裰,已经是个成人的样子。

崔甫倒是变化不大,看着顾若离想说什么,就被崔岩拉在了身后瞪了一眼,他撇撇嘴没有说话。

顾若离和二人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她刚离开一会儿,崔延福和三夫人便匆匆上了马车出了门,一边走一边焦急的催着车夫快些。

车很快停在了永城伯府的侧门口,三夫人几乎是跳着下车的,推开门口的婆子进了院子,便有小丫头迎了过来,喊道:“姑爷,姑太太你们总算回来了,家里都乱了套了。”

“到底怎么回事,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三夫人急的往里头跑,崔延福跟在她后面,两个人进了院子,刚一进去就听到三个孩子的哭声,大的两个嚎哭着,刚出生的也不闲着,满院子鸡飞狗跳。

“奴婢也不知道,六爷和太太就闹了起来。”小丫头年纪小也说不清楚三夫人就在门口停下来,指着几个丫头,“愣着做什么,将两个大的抱出去玩,困在家里做什么,不是惹他们哭吗。”

几个丫头应是,忙将两个她的两个侄女抱了出去,大的四岁,小的两岁,都是不懂事的年纪,三夫人一边一个抱着亲了亲,一人给了五两银子,交代几个丫头:“拿着上街去玩,别在家待着。不过有一样,你们将人看紧了,若是丢了我要你们的命!”

几个丫头纷纷应是,将两位姑娘抱着出去。

院子里总算安静了许多,随即三夫人就听到了卧室传来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你去吧。”崔延福道,“我去看看老三怎么样。”说着去了隔壁乳娘待的房间,去看最小的姑娘去了。

三夫人就掀了卧室的帘子,随即愣住。

齐六爷站在卧室里,房间里弥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的三夫人头一晕伏在了门框上,道:“怎么血腥味这么浓。”

“姐。”齐六爷见姐姐回来,便就指着邵氏道,“我要给她请大夫,她偏不要,这样让血流着,人还能活的了吗。”

三夫人这才看清,邵氏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也没有盖被子,惨白的巴掌大的脸陷在乱糟糟的头发里,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齐六爷,这些都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她穿着的月白中衣,这会儿半条裤腿都染了红色。

“阿弥陀佛。”三夫人吓的腿一软,“不是说恶露停了吗,怎么又这么多。”

齐六爷道:“不知道,今儿早上吃了药,就血流不止,她自己也跟疯了一样,您瞧瞧,这样哪像个人,分明就是个女鬼。”

“是!”邵氏一听这话,顿时大怒,赤红了眼睛盯着齐六爷,“你就巴不得我死是不是,我死了你好再娶填房。你分明早就厌弃我了,厌弃我不中用生了三个女儿,我要是死了你就能再去女人回来生儿子是不是!”

齐六爷简直没法和她说话,无奈的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是想要儿子,可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你就是嫌弃我了,你们所有人都在笑话我。”邵氏指着齐六爷和三夫人,“不要以为我听不见,我听的真真儿的,你们都在笑话我,笑话我!”

齐六爷气的说不出话来。

“弟妹,弟妹!”三夫人看的心惊胆跳,“没有人笑话你,我们只想让你身体早点康复。能生就接着生,不能生也无所谓。可我们绝没有盼着你死的想法,你相信我们,我们这就去请大夫来好不好。”

“三个赔钱货!”邵氏揪着头发,看着三夫人,“你笑话,你抱回家养着去,反正你也不能生,你抱回去!”

就跟有人拿刀子扎在心口一样,三夫人气了个倒仰,别人说她就算了,原来邵氏也是这么想的。

“你给我闭嘴。”齐六爷那能容邵氏说自己的亲姐姐,“你还反了天是不是。你要死赶紧去死,你死了明儿我就带着三个姑娘一起投河去,你满意了吧。”

邵氏一直没有哭,看着他们忽然就笑了起来,从枕头底下摸了个剪刀出来:“那我就去地下等你们。”说着照着自己的胸口就扎了一下,那白色的中衣顿时就染上了一块鲜红色,三夫人和齐六爷都惊了一跳,两人忙扑了过去:“你别做傻事,快把剪刀放下来。”

这一次扎的不深,邵氏拔出剪刀来,脸色更加的惨白。

“弟妹,弟妹!”三夫人害怕的直抖,齐六爷也吓的六神无主,“孩子她娘,我说的是气话,真的是…你别胡思乱想,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你相信我。”

邵氏根本不听,胸口不好扎进去,她拿着剪刀便去戳自己的脖子。

她不是威胁谁,而是上了手就直接扎了上去。

齐六爷心都跳出来了,本能的伸手一挡,剪刀就扎在了他的手心里,他闷哼一声,死死抓住了剪刀在手里。

三夫人忙扑了过去,扶着齐六爷的手,一边喊着:“三爷,快来啊!”

崔延福冲了进来,邵氏只是愣怔了一下,忽然推开了齐六爷,光着脚跑下了床直接冲出了房里。

“你去哪里。”齐六爷将剪刀拔出来,三个人就跟着追了出去,邵氏拐去了孩子的房间,正抱着孩子冲了出来,孩子在襁褓里哭的声嘶力竭的,她也不管,将孩子往院子里外头一丢…

三夫人啊的一声,晕倒在地上。

齐六爷喊道:“你疯了啊!”往院子外面跑。

大红的襁褓,伴随着孩子的哭声划起一道弧线,绕过墙头啪的一声撞在院外的桂花树上,绳子挂在了书上,被冲的一松,襁褓松开,赤条条粉嘟嘟的孩子在茂密的树叶中滚落了出来,擦着树枝径直掉了下去。

院外守着的婆子呆呆的看着树上,连喊叫都没来得及,就看见孩子掉了下来。

齐六爷大步冲了过去,伸手险险抓住了孩子的胳膊,那孩子哭声忽然一断,四周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刹那像是被抽掉了一样,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齐六爷低头,提着孩子的胳膊,放在怀里,就看到她赤条条的胸口,被树枝划了数道口子,渗着血!

这一切不过发生几息之间,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听到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

随即院子里惊叫声不断,齐六爷愕然的回道院子里,就看到邵氏依着墙软软的倒在了地上,额头上鲜血淋漓,已是人事不知。

他抱着孩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还愣着做什么。”院子外,齐夫人由丫头婆子簇拥着,“把人抬进去,拿着我的对牌去请太医来。”

有婆子慌乱的应是,齐夫人厌恶的看着齐六爷,还有倒在门口晕过去被崔延福半抱着的三夫人,冷冷的撇了撇嘴,道:“上回请来的是太医院的哪位大夫?”

齐六爷魂都飞走了,哪能回齐夫人的话,旁边就有小丫头哭着道:“是太医院的裘太医。”

“那就去请裘太医!”齐夫人说着,盯着齐六爷,“孩子还活着没有,没死就送回屋里去。”

齐六爷恍惚的低头去看孩子,刚才还哭的声音高亮,这会儿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崔延福喊三夫人的丫头:“到同安堂将县主请来,将这里的情况和她说,让她速速来!”

危难时,当然是自家人可靠,崔延福掐着三夫人的人中,喊着她。

娇医有毒团购qq群:【568805282】无需验证,欢迎来~哈哈哈哈

☆、132 计策

齐夫人遣出去的小厮拿着对牌,却没有请到裘太医,小半个时辰后驾着车带了以为鲁大夫回来。

这位鲁大夫三十几岁,生的很瘦,皮肤也很黑,不大好相与的样子。

“这位是…”齐夫人在厅堂看着鲁大夫,她还是第一次见,这回太医院新添了几位太医,许多她只听说却没有见过,小厮就回道,“这是鲁大夫,今日在安乐坊当值,裘太医这会儿正在宫中给太后娘娘配药,不得空。”

这话说的就很明显了,太后娘娘没有得急症,药也不可能急匆匆的配,就算要配也不会让一个副院使亲自动手。

分明就人不肯来。

所以,就让和当值的大夫来了。

安乐坊是太医院在民间办的医馆,和药局类似,不同的是,安乐坊是行医问诊,平日会有太医院的太医挂职为百姓看病,医局统管的是京中药铺和医馆事务。

鲁大夫虽不是太医院的人,可也隶属于太医院。

“那就有劳鲁大夫了。”齐夫人打量了一眼鲁大夫,“病人在房里,去看看吧。”

鲁大夫看了眼齐夫人,点头应是跟着婆子进了卧室,齐夫人就坐在厅堂里喝茶,隔着一道墙是三夫人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她不耐的皱了皱眉,问旁边的妈妈,道:“方才崔三爷去请静安县主了?”

“是!”妈妈回道,“是,没两天前五姑太太请了县主回来给六太太看病,还开了药,也不知今儿就大出血了,还发了疯!”

齐夫人就扫了妈妈一眼,凝眉道:“医术的事不是你能懂的,不要胡说。”

妈妈应是。

齐夫人就神色淡漠的端着茶,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三夫人坐在床边,床上躺着的是邵氏,头发被人用缎带胡乱了绑了起来,额前的发丝也用油拢的顺顺,如此一来,左额上那个犹如两枚铜钱大小的血口子,就越发的清晰渗人,三夫人拿帕子压着,不一会儿帕子就被血浸透了,她喊着:“再给我换个帕子来。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齐六爷跪在摇篮前,看着孩子无声无息的躺在里面,他颤抖的伸手去探了一下孩子的鼻息。

很微弱,可是确实还有。

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就算不喜欢,可总归是自己的亲骨肉,好好的爹娘谁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跟前。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婆子喊着,就将鲁大夫领了进去,三夫人听到了也不管对方是谁,喊着道,“你快来看看,这血止不住啊。”

鲁太医往床边一站,就看到三夫人压着的那道伤口,那边齐六爷也喊着道:“这…这边还有个孩子。”

“到底先看哪个。”鲁大夫满面的不耐,先坐在了床前,对三夫人道,“让一让。”

三夫人心里乱糟糟的,管不了他的态度是好是坏,只要能将人救好就行了。

鲁大夫嫌恶的皱着眉头,拿了药迅速给邵氏上了药,又从药箱里翻了棉纱出来给她包上,道:“不要碰水。”又放了一瓶药膏,一瓶药粉,“每天换一次要。”

连号脉都不曾有。

“这…这就好了。”三夫人看着鲁大夫,他敷衍的态度太过明显了,鲁大夫就回头看着她,嘲讽的道,“这位夫人,你要是觉得我不好,大可以换人来医治。”

三夫人皱眉,不悦的看着他。

他什么意思,是在暗指她们抛开了裘太医换了顾若离来吗?

可大夫不负责任,难不成他们还要耗到死为止。

“你怎么说话的。”三夫人顿时大怒,鲁大夫就昂着头道,“夫人,您还别嫌我说话不好听,这位病人本来恶露将止,为什么又会出现血崩,好好的吃药休养,为何突然发了疯…你们难道就不会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你什么意思。”三夫人没有说话,齐六爷起身惊恐的看着他,鲁大夫就道,“所以我让你们好好想想,裘太医开的药你们要是老实本分的吃着,再过五六日恶露彻底止住,病人也出了月子。何来今日母子之难。”

齐六爷心头巨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夫人和崔延福对视一眼,后者就怒道:“这位大夫,你说话就说话,不必含沙射影,我们请了静安县主来看病,她的医术在京中人人皆知,她不可能开错药,也不可能治错病。”又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

“呵!”鲁大夫就道,“那就恕我不奉陪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哪有人看病看一半就走的,三夫人一把抓住他,喝道:“你既来了就要有始有终,现在我们再去请大夫就来不及了,你把病看完再走。”

鲁大夫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喊着道:“裘太医来了。”

“裘太医来了。”齐六爷忙跑出去迎,鲁大夫也是惊了一惊,快步走到了门口,面色一改方才的孤傲讥诮,笑着问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裘太医五十几岁的样子,穿着雪青色的直裰,留着长髯,不像大夫倒像个教书的先生。

“方才不得空。”裘太医和坐在外头的齐夫人抱了抱拳,算作了解释,又扫了眼齐六爷望向鲁大夫,“病可瞧过了?”

鲁大夫就应着,回道:“刚瞧,把外伤处理了一下。”又道,“您老人家怎么来了,都是小病,我看一看就好了。”

“什么小病。”三夫人怒道,“人都快死了,你居然说小病,你还有没有医德。”

鲁大夫就冷笑一声,看着三夫人:“就是死了,也是你们折腾的。”一个病换几个大夫用药,当他师父什么人。

“你!”三夫人气的不行,顾若离是她请来的,而且她的名声在这里,医术不会有问题,就连杨文治和孙道同都要敬她几分,这人含沙射影的说顾若离医术不行,实在太过可恶。更何况,人是她请的,岂不是也在说她办事不靠谱,将自己的弟妹和侄女往死里害。

说话太过恶毒。

“少说一句。”崔延福拍了拍三夫人示意她少说一句,便朝齐六爷打了颜色,齐六爷就道,“裘太医,劳烦您快去看看内子还有小女。”

裘太医淡淡的点了头走到床边扶了邵氏的脉,又查看了一番伤势,道:“她这是血崩了,我先针灸将血止住一些,你们速速将我先前开的药煎来给她服下。”

齐六爷应是,马上吩咐丫头去煎。

“除此之外,还有哪里有伤?”裘太医看向齐六爷,齐六爷就尴尬的道,“还有胸口。”

裘太医当然不会掀开衣服去查伤口,只问道:“伤的可深?”

“用剪刀扎的,出了点血,倒是不深。”齐六爷回了,裘太医就没有再问,“先吃药止血。外伤慢慢养着,上点药,不碍事。”就扫了眼摆在床边的两瓶药,颔首道,“就用此二散,足矣。”

齐六爷没有不应。

“孩子在何处。”裘太医有条不紊,齐六爷引他去摇篮边,解开了襁褓,大夫就看到孩子的胸口被划了几道血口子,不深,但是右胳膊有些怪异,他摸了摸,道,“脱臼了。”

“是!”齐六爷道,“他也不哭,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还伤着哪里了。”

裘太医扶了左脉,摆了摆手,道:“无妨,受了点惊吓,我开副你让人少喂一些,先将脱臼的胳膊接上。”

齐六爷应是。

“师父,要不我来吧。”鲁大夫在一边站着,裘太医也不看他,动作娴熟的左右摸了摸,手轻轻一动,孩子就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齐六爷手足无措的站着,三夫人跑了过去,“我的儿,怎么样了!”

“好了。”裘太医道,“接骨很疼,他疼的醒了也在常理。让乳母喂些奶,养一养就无事了。”

齐六爷觉得裘太医简直神了,他一来好像一切问题都没有了:“这…这就没事了?”

“没事了,好好养着吧。”说着要走,齐六爷千恩万谢,三夫人在一边抱着哄,又看着裘大夫,“她身上的伤不用再看看吗,还有她的抑郁症,也不用开个方子吗。”

裘太医就看了三夫人一眼,神色未动,但眼中划过一丝不耐,道:“她这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们多开解一番也就无事了。”

三夫人不懂这些,所以被他的回答堵的无话可说。

“姐,您就少说一句。”齐六爷害怕三夫人得罪了裘太医,三夫人就怒道,“我不问清楚了,这可是两条人命。”

齐六爷也不高兴,回道:“两条人命,还不都是因为你…”他话说了一半,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分,所以停下来,“总之你别捣乱了。”

好好的换大夫,虽说静安县主的口碑很好,可毕竟不是神,也有擅和不擅的地方,保不齐她开错了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