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你娘死的可真是冤。”二夫人笑呵呵的看着崔婧文,“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吧。”

崔婧文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娘不是方朝阳害死的,她那个人才不屑对你娘动手。”二夫人走过来,盯着崔婧文,一字一句道,“她是你爹害死的,下的毒,朱砂你知道吗,每日一点…就连杨文治都查不出来,死的无声无息啊…”

“你胡说。”崔婧语腾的一下站起来,怒道,“我娘是方朝阳害死的,不是我爹。”

二夫人哈哈大笑,看着她回道:“这话是你谁告诉你的,你姐姐?”话落,她指着崔婧文和对她道,“那你问问她,你娘到底是谁害的,看她此刻还有没有脸告诉你是方朝阳。”

崔婧语就看着崔婧文,问道:“难道,这么多年你都在骗我?你到底和我说过几句真话。”

“有什么关系。”崔婧文道,“谁杀的祸源都是因为方朝阳,你并没有恨错人。”

崔婧语大怒,抄了桌子上的茶盅就向对面砸过去,茶盅擦着崔婧文的脸落在她身后,她怒道:“你简直就是个疯子,疯子!”

崔婧文动也没动:“难道我和你说了实话,你就高兴了?”又看着二夫人,“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对方朝阳下毒了吗,她的毒也是慢性的,多有趣!”

二夫人哈哈大笑,脸上的疤拧扭着,非常的可怖。

“我去皇陵找他问个清楚。”崔婧语气的直抖,她转身就朝外头,崔婧文淡淡的道,“你找不到了。”

房间里一静,崔婧语就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死了。”崔婧文喝着茶,抬眉看了她一眼,“下去陪娘去了。”她想到昨晚的画面…

她和连翘出了门,便直接去了皇陵,下半夜在山脚见到了崔延庭,骨瘦如柴,毫无当年的风姿,与那些在农田里干活的老伯没有不同,他看着她很高兴,以为她来带他走呢…

终日劳累的崔延庭,不是她和连翘的对手,背后一个闷棍他就倒了。

喂了一整包的朱砂,她就静静坐在他身边,等着他醒过来…那时间,她眼前浮现的都是小时候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画面,是那么的幸福。

从什么时候幸福没有的?

好像就是圣上被俘吧。

祖父被革职,娘从一个内阁次辅的嫡长女,变成一个普通的毫无权势的女人,甚至于,她的身份还会给他带来祸事,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动手的,但是娘死的时候,她看出来了。

他那么爱娘,怎么可能舍得杀她,一定是方朝阳啊,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怎么会杀了娘呢。

他这么脏还是早点死了的好,死了好去陪娘,死了就不会有一天再回去抢崔岩的爵位,就不会再续弦娶一个女人回来,逼着他们喊娘了。

“崔婧文…”崔婧语摇着头,瞪着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当初她能杀自己,现在她就能杀父亲…对于她来说,大概这世上没有人不该死,没有人是她不能杀的了。

二夫人哈哈大笑,擦着眼角的泪和崔婧语的道:“你看见了吧,这丫头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她可真是能装啊,这么多年,竟没有人看出来,她居然是这么一个狠角色。

“你笑的太早了。所有害过我的人,我都记着的。”崔婧文说着,目光落在二夫人身上,“你想害了茂燊,让郎哥儿取而代之?现在感觉如何,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强奸丫鬟,你觉得这事儿大概会被人们记得多久…”

会永远记得,只要说起崔甫,就会想起这件事,将来莫说恩荫,就是出门交友他也会耻辱的抬不起头来。

在京中,想娶一个有点头面的女子,都不可能。

如果大家不失忆,崔甫的未来已经可以看得见了。

“不过你还有大姐,你可要好好对她,将来你就只能靠着她翻身了。”崔婧文掩面咳嗽了一声,“不过,也要她能活到那个时候才行。”

二夫人大怒!

她的儿子,她细心教养的儿子,二夫人突然上去掐住了崔婧文的脖子:“你这个贱人,贱人!”

“你可不能杀我。”崔婧文瞪着眼睛,被她攥的面色发紫,“我的命,可还有用呢。”

二夫人一怔,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崔婧文说害过她的,她都不会放过…先是她,其次是崔延庭,现在就该轮到方朝阳和顾若离了…

二夫人放了手。

崔婧文喘着气笑了起来,她撑着额头像是见到了多么可笑的事情一样,笑了许久,才讥诮的看着二夫人:“你看,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也不比我高明多少。”

二夫人反手就打了她一个耳光,咬着后槽牙道:“我和你不同,至少我敢做敢担。”

“是吗。”崔婧文不屑,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抚着自己的鬓角,道,“我要走了,咱们最好永不相见。”

二夫人气的胸闷,可是却舍不得真的将她杀了,崔婧文是要死的人了,就如她自己所说现在杀了她太可惜了,那就让她和顾若离狗咬狗去吧。

她忍着,冷笑着看着崔婧文慢慢的往外走着,她走的很艰难,似乎每走一步对她来说都是极大的煎熬。

“崔婧文!”崔婧语大喊一声,“你给我站住,你要死就死在我这里,不要再出去丢人现眼了。”

崔婧文没有理她,淡淡的和二夫人道:“语儿就教给你了,可千万不要让她去捣乱才行啊。”

崔婧语猛然转头看向二夫人,二夫人抿着唇显然在思量这个问题。

崔婧文自己开了院子的门,走了出去,上了巷边停着的马车,车慢慢的出了巷子往同安堂而去,半道上连翘来了:“奶奶,您还好吗。”

“和世子妃说过话了?”她看着连翘,“都说了什么?”

连翘目光闪了闪,垂着头回道:“世子妃说让我和您说,要是县主不愿意救您,她可以送你去岭南养病,那边也有许多名医,等到了那边您的病说不定就有救了。”

“是吗。”崔婧文靠在车壁上,笑了笑,“有没有将我写给颜释文的信交给她。”

连翘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她闭着眼睛,许多事在她眼前一一划过,高兴的,不高兴的,都清晰的一一划过,她忽然睁开眼望着连翘,道,“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吧,她若是不救,你便碰死在同安堂。至于你家的人茂燊会有人给他们送钱去。到了地下,我们还是好姐妹。”

连翘看着崔婧文,满目的悲凉和绝望,垂着头应道:“是!”

车停下来,她们听到车夫喊道:“同安堂到了!”

“奶奶。”连翘慌乱的翻出茶具来给崔婧文倒茶,手不停的抖着,指尖有什么滑落在茶盅里,她捧着过去,“奴婢再最后服侍您一回。”

崔婧文看着她,笑了笑,接过茶一饮而尽。

连翘垂了眼帘,眼红红红的,过了一刻她扶着崔婧文下了马车。

这里她来过有几次了,虽未曾进去过,但门头却非常的熟悉,崔婧文站在外面,看着里头四五个大夫忙碌的身影,还有七八个病人或坐或靠的歇在中间等候,生意比其他医馆都要好很多。

主仆两人进了门,其他人不认识她,但在药柜前忙着的张丙中却是见是过的,他和韩苗苗打了个招呼,跐溜一下跑去了后院。

顾若离正和冯匀一起拆解石膏,几个骨折的病人恢复的都很好,她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

“总算是有惊无险。”她含笑和冯匀道,“关节处的积液也吸收了,若不然还要做引流。”

冯匀听着一愣,问道:“引流就是您所说的,将身体内的出血或者分泌液通过微创开口引流的方式排出来或者吸出来?”

“是!”顾若离道,“关于这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两人一边走一边出了门,“上次你做的抽水桶,还能做的更小吗,如手掌大小最好,还有管子,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做软管来用。”

“那个我回去试试。”冯匀回道,“至于软管,许多东西都是空心的,您担心的就是易折或不够柔软是吗,此事我来办,早年我家做竹席,有很多办法,我回去试试。”

她和岑琛试了很多方法,但这方面冯匀显然比他们在行,她高兴的道:“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那我们又前进了一大步啊。”

冯匀抱了抱拳,道:“过些日子,我再给您答复。”

她正要说话,张丙中匆匆跑了过来:“师父…那个颜大奶奶来了。”

崔婧文来了?来干什么,总不会是找她医治吧。

“我去看看。”她点了头又和冯匀道,“你再回去嘱咐一下那几位拆石膏的病者,恢复锻炼时切忌不要操之过急。”

冯匀应是而去。

她则去了前面,正堂里坐了五六位百姓,她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非常显眼的主仆二人,对面两人也看到了她,在嘈杂忙碌的大堂中,连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县主,求求您救救我们奶奶吧。”

还真是来求找她治病的?顾若离走过去,抱臂看向崔婧文。

崔婧文满面的哀求和期盼,但一双眼睛里却是露着讥诮和嘲讽…

所有人都被这突发的情况吸引了注意力,看向连翘,只觉得奇怪,同安堂向来不拒绝客人,怎么还有人用这种方式来求医的。

“县主,求求您救救我们奶奶吧。”连翘当着所有人的面朝顾若离磕头,“我们奶奶不行了,如今只有您能救她,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顾若离没说话,袖子就被方本超扯了扯,压着声音道:“县主,这两人有点奇怪啊。”

“不是有点奇怪,是很奇怪。”顾若离看着崔婧文,低声回方本超的话,“这叫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绝不会是为了求医。”

不求医,那是因为什么?方本超愣了愣。

顾若离心头也转了几圈,若是崔婧文的病情正如杨文治所言,肾脏衰竭的话那么她这会儿就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就算他们之间无冤无仇,她也回天乏术。

想必她自己也知道吧。

那她来做什么,打算死在她的同安堂,让世人觉得她见死不救,有违医德?

这让她想起来外传崔甫强奸丫鬟的事情。

崔甫虽胡闹,但是在女色上二夫人管的很严,他身边不是小厮就是婆子…而且,他年纪也小,若没有人做手脚,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去做这种出格的事。

看来,她是为了断二夫人想要夺爵的野心,所以她毁掉了崔甫,让他名声扫地,无脸肖想爵位。

她打量着崔婧文,就看见她扶着胸口,很痛苦的,一点一点的倒在了地上。

至始至终她都没说话,但样子已经让所有人都揪了心,相信她不是无事生非,而是真的来看病的。

那就看顾若离救不救了。

顾若离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柔声道:“颜大奶奶,您这是来同安堂求诊的?”

“是!”崔婧文看着这张近在咫尺,容貌精致的脸,恨不得撕了才好。可是这是最后了,她再没有别的力气。

“你是杨大夫的病人。”顾若离犹豫了一下,回头吩咐张丙中,“去请先生来吧,就算今天接了病者,也要和他说一声才好。”

张丙中应是,崔婧文忽然抓住了顾若离的手,摇了摇头:“不用,伯祖父已经同意了。”

“县主,求求您救救我们奶奶吧。”连翘没有别的话,一个劲儿的磕头,韩苗苗看不下去,上前喝道,“你脑子有病吧,我们县主还没说话呢,你在这里拜祖宗呢。”

连翘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顾若离:“县主,若您不给我们奶奶医治,奴婢今儿就…”她说着,忽然起身,猛然就朝门上撞去,顾若离伸手去抓,韩苗苗已经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抬脚一踢,将连翘踹在了门外,人摔了一跤可却没有撞到头。

旁边的人一片哗然,越发闹不明白这对主仆是来做什么的。

“你就是这个打算?”顾若离挑眉看着崔婧文。

若是可以,她当然不会这么做,可是她被逼到了绝路,她无人可用也没有人相信她,唯有的就是这最后的一口气,就死在这里,死在同安堂里,化作鬼她也要夜夜盯着她。

顾若离手腕一翻,扶了崔婧文的脉,随即眉头略簇了簇,正如杨文治所言,崔婧文的病情确实已是药石无医了。

只是这脉…

她放了手,和韩苗苗道:“去请兵马司的人来,就说我这里有歹人讹诈。”

众人一愣,旁边就有病者问道:“县主,她…她看上去不像啊,确实是病了。”崔婧文脸浮肿的厉害,人也憔悴不已,单看外表就知道病的不轻。

“病了的人也可以讹诈。”顾若离含笑道,“等兵马司的人来了再说。”

那人就点了点头,道:“县主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有您的道理。”

“顾若离。”崔婧文怒道,“我来看病,你有违医德见死不救,居然还说我讹诈,你居心何在。”

顾若离摆了摆手,道:“东城兵马司离这里不远,很快就来了,你和他们说吧。”

崔婧文撑着站起来,回头去看连翘,她正被韩苗苗看着坐在门外。

果然如同顾若离所言,兵马司的人来的很快,一进门就朝顾若离抱拳,道:“县主,听说有人来捣乱,把人交给我们就好了,您忙您的。”

“周大人。”顾若离笑了笑,就指着崔婧文道,“就是这位夫人,她来捣乱的。”

在兵马司做官的,大多是京中勋贵的公子。这位周大人本名周云,表字天青,是忠勤伯周广洋的次子,和颜显等人也是认识的,所以他一回头就认出了崔婧文:“…这…这不是颜大奶奶吗。”

“周大人。”崔婧文微微颔首,道,“还请周大人评理,我来治病,县主却说我讹诈,不知我此时此刻能讹诈县主什么。”

周云也而觉得奇怪,呵呵笑了起来,准备当和事佬。

顾若离就看着崔婧文道:“你讹命啊。来前服毒,是打算死在我这里吗。”

“服毒?”崔婧文一怔,面色大变,“我没有!”

顾若离就抱臂望着她,道:“是不是你自己知道就好了。”话落,看向周云,“还请周大人主持公道,由颜大奶奶开了先河,往后谁得病活不了了,就服毒到医馆来自杀讹钱,往后我们这医馆也开不得了。”

“颜大奶奶,这事可不是小事,您跟我走一趟吧。”周云说着做出请的手势,旁边的人也开始嗡嗡的指责,崔婧文大怒,“你根本就是见死不救,所以才说这些废话。顾若离,我高看你了。”

“自称神医,你也有脸得这个称号吗。便是路边的游医都比你有医德。”崔婧文往凳子上一座,“我便不走了,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话落,她忽然觉得喉间一甜,有什么涌了上来。

她捂着胸口忽然瞪大了眼睛,直直的朝后倒了下去…

腹中翻腾着,崔婧文看着顾若离,又缓缓朝门外看去,就看到连翘静静的坐在门口,看着她。

她忽然明白了,连翘刚刚在车上和她说的,最后服侍她一次是什么意思。

原来,那茶里有毒。

连翘没有这个胆子,是谁,谁让她给她下毒的。

谁?

谁想让她死。

☆、161 魂散

医馆里一下子喧哗起来。

顾若离转身过来,就看到崔婧文倒在了地上,嘴角溢出血来,她静静站着没有上去。

她看得出来,崔婧文方才听到自己中毒时的样子不是装的,那么就是有人给她下毒,而她自己不知道。

谁会给她下毒,目的又是什么?

崔婧文不是那种听由别人煽动的性子,她来同安堂一定是自己深思熟虑过的。

那么这个下毒的人,是早就知道了,还是临时起意?

她心里想着,目光就落在呆滞的跪坐在门口的连翘身上。

崔婧文的身边,就只有连翘这么一个得力的丫头了,她最亲近最信任的也应该是她了吧。

若是连翘,她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心头飞快的转着她走过去,扶了崔婧文的脉。

“顾若离。”崔婧文忽然攥住她的手,死死扣着,“帮…帮我将那个贱人拖过来。”

韩苗苗将连翘拖了过来,摔在了崔婧文的跟前。

“顾大夫有事,那我们今儿就算了吧,稍晚点我们再来。”等着的病人也不好接着看热闹,纷纷起身,索性都是小病忍个半日也无妨,方本超跟着后面送客,“抱歉,抱歉,今晚我们会晚点打烊,各位吃过饭再来也可。”

众人应着是,走了。

医馆里安静了下来,周云就有些尴尬的站在一边,挥挥手让自己的兄弟们退了出去守在外面,他找个不大显眼的椅子坐着。

这事儿他不好处理,都是有身份的,得罪谁都不好。

连翘坐了起来,面上并无恐惧之色,只是漠然的看着崔婧文。

崔婧文只觉得肚子里一阵阵的绞痛,她撑着坐起来,望着连翘眯了眯眼睛,道:“毒,是你刚刚在马车里下的?”

“是!”连翘点了点头,“奴婢在回来的路上买的。”

崔婧文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望着对方讥诮的道:“路上买的,你来问问顾大夫,同安堂能不能买到毒药。”

“奴婢买到了。”连翘垂着眼帘,“你不用怀疑。”

崔婧文皱着眉,反手就是一巴掌:“贱人,你哪里来的胆子,杀了我你以为你能活?”

“不杀你,奴婢就一定不能活。”连翘的脸瞬间肿了五个指印,她满目愤恨的盯着崔婧文。

崔婧文阴郁的亦盯着她,就在昨天晚上,连翘还和她一起杀了崔延庭,当时的她可半点反意都没有。

为何今天一个上午,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忽然欺身过去,一把封住了连翘的衣领,逼视着一字一句问道:“我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她病死和被人毒死,结果虽同,可含义却大相径庭。

她必须要弄清楚。

连翘一把将她推开,呵呵笑道:“你对我不薄?大奶奶奴婢有眼睛,有心去看,去听。当年三小姐被您骗的团团转,当年您给郡主下毒,您做了那么多的事,哪件不是奴婢帮你的。你病了这么久身边的人谁尽心了,只有奴婢啊,奴婢不分昼夜在照顾你。”

“可是你怎么对奴婢的,你居然还有脸说对我不薄。”连翘心寒不已,她以为崔婧文死前会安排好她,至少给她一个安稳的去处,哪怕求崔岩收留也可以,可是崔婧文呢,居然让她撞死在同安堂,把事情闹大。

用她们命去换顾若离的身败名裂。

她崔婧文是要死的人当然可以最后拉着顾若离陪葬,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想活着,她还这么年轻…

她不想死。

“贱人!”崔婧文惨淡的笑笑,“可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高看你了。”

连翘悲从中来,蹲下来看着崔婧文:“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恨你的吗。就从那次你让我梳头开始。你明知道那不过是颜夫人试你的手段,你居然还是疑心的将我推了出去,居然让我嫁给一个傻子,你将我当做人看过吗,你为我考虑过半分吗。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要求别人对你忠心不二。”

崔婧文喷出一口血来,趴在地上,笑着摇了摇头…如今,她身边最后一个人也没了。

在这个世上,她真的是一无所有。

“你活不了的。”她抬头,讥诮的道,“弑主的奴才,你以为你活的了?”

连翘并无恐惧的样子,她笃定的笑了笑,道:“那就劳烦大奶奶您在地下等上百年吧。”话落,啐了一口,转身就朝同安堂门外去。

韩苗苗看向顾若离,问她要不要拦住,见顾若离点了头,她立刻上前去,刚到门口,忽然外头有人过来,一脚踹在正出门的连翘身上,踹的她连退了四五步,跌倒在地。

崔岩和崔婧语大步走了进来,他喝道:“琉璃,将她给我绑了!”

“是!”琉璃上前,抖了手里的绳子去绑连翘,连翘抵死推着,喊着道,“你们凭什么绑我,我现在已不是建安伯府的人,你们凭什么绑我。”

崔岩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你的卖身契还在家里,你是怎么脱的籍?给我绑了,回去乱棍打死!”

“你们敢!”连翘大喝,崔岩上去又是一脚,“那你看看我敢不敢。”

琉璃上去就堵了连翘的嘴,三两下绑了起来。

“茂燊。”崔婧文看到崔岩来了,眼睛一亮,“这个贱人,不能留!”

是谁让连翘下毒的,就在刚才她还没有想到,可是此时此刻她看着连翘,就明白过来。

不由觉得嘲讽,她以为是二夫人…可是二夫人这个人是想不到这种事的。

那么,让连翘下毒来害她的人,只有一个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迫不及待的让她死?

想到这里,她猛然抬头看着顾若离,忽然就明白过来了,觉得异常的讽刺,便咯咯笑了起来:“…可真是太有趣了,我竟是这么久以来都不曾想到过。”

人心啊人心,隔着一层肚皮,真是让人看不清猜不透啊。

无论看上去多么美好的人,不撕开那层皮,就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内里是多么的肮脏,恶心!

也好,也好,她死了还有人前赴后继,终有一天会有人替她报仇,收拾了顾若离,收拾了方朝阳。

她在地下等她们。

崔婧文没了力气,躺在了地上,眼前一圈圈的黑影,她看到了杨氏,杨氏微笑的看着她,眼角细微的纹路让她看上去没有年轻时那么好看,却异常的温暖,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最贪恋的笑。

她看到了崔延庭,他醒来,掐着她的脖子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她,他的声音还回绕在耳边:“…我若知道你是这样的畜生,在你生下来时,就会将你溺死。”

“可惜你没有。”崔婧文笑着,她以为每个人都会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她以为老天是公平,可是她错了,这世上没有公平的事,你想要公平,就只有自己去争取,自己去努力。

胸口腥甜一阵阵的往上涌着,她的眼前露出崔岩的脸来,她伸出手去抓崔岩,呢喃着道:“茂燊,茂燊你要多听祖父的话,有事和表哥多商量,记住没有。”

崔岩看了她一眼,回头噗通一声在顾若离面前跪下,垂着眼帘哽咽着道:“县主,求你救救她,只要她不死,我一定不会再让她出来生乱。你若是恨意难平,我愿意替她受罚,无论什么我都愿意。”

顾若离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崔岩。

“县主!”崔岩磕了一个头,“求你。”

她抿着唇,眉头紧紧蹙着,话就在她喉咙里,可看着崔岩她却说不出来。

“县主。”他抬头看着他,额头被自己撞的红红的,他身后躺着的是崔婧文,她伸着手呜呜咽咽的喊着,“不要,不要啊!”

而他的身侧,立着的是崔婧语,沉着脸面无表情。

顾若离想起方朝阳坐在空心的椅子上,将唇咬的血肉模糊时的样子,她攥着她的手,和她说:“娇娇,若是娘死了,一定要给娘报仇。”

她当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县主!”崔岩看着她,目光是决绝,好似他说出这句话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就当…就当你还我一条命!”话落,他紧紧的抿着唇,不敢看她。

她不欠他的命啊,当初他生病时就是她救回来的。

他知道他此刻很无耻,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对不起。”顾若离道,“她本身病重,肾脏衰竭,如今毒性致使病情加重,我也无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