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想起来一件事。”赵凌拉着霍繁篓出来门,两人上了马车,他道:“朕打算今年六月为太后娘娘办一次寿宴,虽说先帝的孝期还没过完,可朕已经等不及了。”

霍繁篓也觉得这个主意好,用各地的王爷来压制赵勋,他就算一个一个收拾也得费些功夫。

“微臣也觉得此法很妙。”霍繁篓道:“圣上明日早朝就能说此事。”

赵凌跃跃欲试很高兴。

顾若离到后院时荣王已经走了,她奇怪不已,韩苗苗道:“王爷身边的汪公公来了,然后两个人急匆匆的走了。”

“真是奇怪,平日不吃饭是绝对不走的。”她说着洗了手,在后院坐了一会儿,视线落在那间关着门的收拾室上,屋顶吊着的灯,摆在正中的椅子,和她以前一模一样,她起身走了过去,没有敢开门,而只是站在窗外看着里面。

自从建好后,这里也用过,是岑琛用来做过几次缝合,效果很好,现在简单的外科手术,配合内服和外用的药后,伤口愈合的非常快,效果令她都觉得惊讶。

但是也只是小的外科手术而已,至于大手术,她这杯也不会有突破了。

她靠在窗户上,看着里面,脸贴在玻璃上静静看着。

“娇娇。”白世英站在她后面,也朝里面看了看,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顾若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我就是看看,让你见笑了。”

“你听说了吗。赵正卿死了。”白世英在石墩上坐下来,顾若离听着一愣,惊讶道:“死了?怎么死的。”

白世英也不是很确定,回道:“好像是被人杀了。现在听说已经在筹办身后事了,圣上都亲自去了。”

难怪荣王这么急匆匆走了,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昨晚他还挺赵勋说赵凌打算将让他回来,为此她还有些发愁,赵凌的态度太明显了,几乎没有遮掩的对他们露出了敌意,一副处置而后快的态度。

如今赵政一死,赵凌大概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赵勋了吧。

眼下除了赵勋没有会去杀赵政。

“我这么感觉最近你们事情很多。”白世英叹了口气,道:“朝堂的事太复杂,你和将军小心一些。”

顾若离点了点头,也有些忧心忡忡。

“过两日我要出一趟远门。”白世英看着她道:“约莫要三个月后才回来,我将家里钥匙留个你,要是你要看什么书找什么药,苗苗不方便时你就自己去取。”

顾若离点头应是,接了钥匙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白世英鲜少出门。

“我也不知道。”白世英凝眉道:“我听说近日沅江毛氏和和苏州的郑氏都有上京的动作,我想去打听一下。”

大周的五大医药医药世家,如今湖广白氏有白世英在京城,凤阳韩氏有韩恭,庆阳顾氏则是她在…难道另外两家苏州郑氏和沅江毛氏也打算来了?

往后可真是稀奇了。

郑氏的疑难杂症,百氏是制药,韩氏则是外科庆阳顾氏的内科,唯独沅江毛氏她不大了解,似乎没有专攻,什么都能治似的。

她听着也很期待,从白世英和韩恭的专业涵养各自去看,她觉得几家各有长短不负盛名。

“毛氏是专擅是什么?”顾若离好奇的道。

白世英想了想,凝眉道:“毛氏我也不大清楚,他们一直都很神秘,去看病的人都住在毛家的山脚下,排号等召见,且一个月只接诊10个人,多一个人都不接,不过,不管对方得的什么病,据说都能药到病除。”

这么厉害?顾若离愕然。

白世英忧心忡忡,“这几家多少年都没有人上京了,就连我家也是。如今忽然有动静,着实让人惊讶。”

顾若离也觉得是,突然都动了,只能说明有什么事不得不让他们动。

“不说这个。”白世英道:“我要去准备一些东西路上用,你去忙吧,我走的时候就不来和你告辞了。”

顾若离应是送她出门,担忧的道:“要不然,请孙刃跟着你吧。”

“不用,我也不会和别人起冲突,不用别人陪着我。”她说着一个人沿着长街走了。

顾若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回了医馆见杨文治闲着的,就去他那边坐着,将另外两家异动的事告诉了杨文治,“…先生可了解沅江毛氏,白姐姐说的毛氏几乎是无所不能治,若真有这样的本事,我也想拜见拜见。”

“早年间,老夫去交趾路过沅江州,也也曾毛家的毛头山下展望过,那山高耸入云,山脚有族人把守,若无召见上山就是死,也曾有人从后山偷偷上去,好像被蚊虫叮咬死在了山里,找到时只剩下一副发黑的白骨。”

那边山多,民风彪悍保守,吃穿住行都有自己一套独特的规则,顾若离问道:“然后呢,您最终上去了吗。”

“没有。老夫当年已小有名气,于是有些自视甚高的报了家门递了名帖,可是对方却说无论是谁,一律不准进去。最后老夫只得无功而返,一点有用的消息都不曾打听到。不过,从山脚等待的病者来看,毛氏肯定有本事的,他们有的人等了一年半载还在等,有的人病入膏肓上了山,最后却生龙活虎的下山…”

颇有些传奇色彩。

神仙法术也不过如此啊,顾若离越发的好奇。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居然让他们一起上京了。”杨文治显得有些担忧的样子,“到时候你我还有这同安堂所有的大夫,都要谨慎行事,静观其变才好。”

下午,她提前离了同安堂回了郡主府,方朝阳指挥着丫头婆子移着院子里的花,顾若离喊了一声过去,方朝阳撑着伞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这两日客人都集中在上午了,所以下午就没什么事。”顾若离看着一盆盆的牡丹被她移到花房去,问道:“怎么了,不是说放在外面能有露珠对花好吗。”

“说今晚要下雨。”方朝阳抬头看了看天,“防范着一点的好。不过,我听说赵正卿被人杀了,凶手毫无线索?”

顾若离点了点头,问道:“您没让崔安去上柱香吗?”

“我用得着去吗。”方朝阳嗤笑一声,道:“不过齐氏去了,她中午来我这里了。”

是建安伯府的三夫人。

“那您上午去看祖母了吗。”顾若离扶着她回正院,方朝阳道:“去了,人精神了一些,韩秉德的医术不错,做事也细心。”

难得听方朝阳夸一个人,顾若离笑着道:“那是当然,他可是韩大夫呢,在京城你不大了解,可在中都那边,简直是如雷贯耳。”

“比你还有名?”方朝阳挑眉看着她,顾若离失笑,道:“他是实至名归,我算什么。”

方朝阳想到什么,和她坐在炕上,问道:“我听说现在同安堂的外科缝合之类,都是岑大夫在做,你都不插手了吗。”

“也不是,他现在比我熟练,我还是以疑难杂症为主。”顾若离笑着道。

方朝阳就戳着她的额头,道:“没出息!”

“娘!”顾若离拉着她的手,蹙眉道:“我都快二十的人,也成家立业了,哪有您这样动不动就戳我脑袋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方朝阳就拿下巴对着她,“你活到一百岁,生十个孩子,我想戳你也一样戳。”

顾若离无语,倒在炕上,道:“娘,我饿了今晚就在你这里吃了再回去。”

“赵远山呢。”方朝阳问她,她回道:“我让孙刃去和七爷说过了,他今晚不回来吃饭,要晚点再回去。”

方朝阳就嗯了一声,含笑道:“酒窖里还有几坛酒,我们喝一杯庆祝赵正卿魂归西天?”

“娘。”顾若离一脸的无奈,继而点了点头,道:“只准拿一坛。”

方朝阳就高兴的让李妈妈去拿酒,母女二人对面落座,碰了一杯,道:“来,为你死掉的友情干一杯。”

“我哪个友情死掉了?”顾若离喝了酒奇怪的看着她,方朝阳就道:“霍繁篓啊,那小子这会儿成了赵凌的心腹,处处和赵远山作对了吧?也好,谁让赵远山抢了人家媳妇,他也得付出一点代价。”

顾若离哭笑不得,“我是被七爷抢去的吗,我是心甘情愿的。”

“得了,青春年少一时悸动,谁没有过。”方朝阳喝了一盅露出过来人的样子,“我也年轻过,我还曾因为一幅画看中了一个男子,谁知道人家早八百年就化成灰了。”

顾若离笑了起来,趴在桌子上,道:“您…居然因为一幅画喜欢一个人,太让人意外了。”

“我那时才八岁,怎么就不能了。”方朝阳翻了个白眼,和她碰了碰,“别废话,喝酒。”

好像是你说的比较多,顾若离无奈陪着她喝,母女二人说好只喝一坛,最后愣生生喝了三坛,顾若离没事,方朝阳醉了。

她醉了也不说话,就痴愣愣的看着一个地方发呆,顾若离摆了摆手,喊道:“娘,您在看什么。”

“关你什么事。”方朝阳哼了一声,扶着椅子站起来,又没站稳倒在顾若离身上,抬头看着她,“嗯,这脸生的还不错,有几分姿色。”

顾若离没忍住,哈哈大笑,抱着方朝阳亲了亲…

为什么小的时候她不知道方朝阳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呢。

好不容易将方朝阳哄着睡着,她出来透气,临近五月夜里的风有些余热,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就看到赵勋从外面的大步而来,她迎过去,问道:“吃饭了吗。”

“在杨府用的。和倓松吃了几杯酒。”赵勋牵着她的手,问道:“岳母醉了?”

他一看顾若离的样子就知道方朝阳肯定是醉了。

顾若离点头拉着赵勋出来,问道:“杨公子的亲事是不是快了?我听杨先生说就是下半年?”

“嗯。”赵勋颔首,道:“打算入冬以后,等颜释文回来。”

颜显一走两年多了,也该回来了。

“那额森还打吗?”顾若离问道。

赵勋颔首,道:“留秦大同在那边,耗着…”

“哦!”顾若离应了一声,道,“等以后你要是再去打仗,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能做军医。”

他侧目看着她,道:“行啊。希望你不要被吓着才好。”

她笑了起来,心里还真是没有底。

两人慢慢沿着幽静的巷子走着回到家里,洗漱后躺在床上说了许久的话两人才歇下。

七日后,赵政的出殡,办的还算热闹,顾若离站在同安堂门口,看着漫天飘着的纸钱和摔丧的孩子,不是赵晴儿,是个面生的五六岁的男孩子,应该是过继来的。

人流渐渐过去,一辆马车停在了同安堂的门口,帘子掀开露出霍繁篓那张精致的面容,看着她笑道:“我要去江南,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捎回来。”

“不用了。”顾若离转身往回走,霍繁篓喊道:“三儿…”

她回头看着他,他龇牙一笑,道:“记得想我啊。”话落,将她的荷包拿出来勾在手上晃了晃…

她就想到了那天夜里,她抱着沈橙玉嘶哭的样子,一时无言。

霍繁篓深看了她一眼,车慢慢走远。

她叹了口气回了同安堂,韩苗苗和赵安申一起跑了进来,她看着赵安申道:“今天没有功课吗,真没有空来同安堂?”

“功课也不是天天有,先生说以后每十天让我休息一天。”赵安申笑着道:“所以我就来七婶这里了。”

顾若离点头,道:“那你们去后院玩,中午在这里吃饭吗。”

“要!”赵安申笑着,露出孩子的调皮,“我想吃糖醋鲤鱼。”

今年的夏天很热,从白世英走的那天开始,整整三个月都是酷暑难挡,直到快中秋的时候天气才渐渐凉了下来。

顾若离和赵勋商量着太皇太后寿辰要送什么礼。

京中的人也隐隐多了起来。

☆、212 新友

“主要是心意,要不然写一幅万福图吧,你觉得如何。”赵勋坐在书案前看着折子,顾若离趴在他的背上,看着他的侧脸含笑道:“若是这个也不行,那就只能从库房挑一件合适的出来。”

“万福图不行。”赵勋回道:“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很辛苦。还是去库房找一件机巧的物什罢了。”

他说着,将她拉在腿上坐着,抱着她道:“若不然,请人写一幅,你觉得如何。”

“这怎么行,也太没诚意了。”她摇头道:“送什么就是个心意,你这么敷衍,回头叫祖母知道岂不是要生气。”

他扬眉在她嘴角亲了亲,道:“可亲自写万福图不行。”

“知道了。”她点着头脑子里不停的想着到底送什么,“要不,送一个插屏吧,我记得库房有一件鸡翅木底座的,插屏图案是观音,还听合适的。”

他觉得无所谓,所以听着她说好就没有反对的道:“行啊,此事你做主。”他说着在她耳边亲了亲,问道:“小日子走了?”

“和你说正事呢。”她瞪眼道:“怎么说着说着就绕道这件事上来了。”

他就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手顺着衣襟探进去,握着她胸前的高峰,含笑道:“似乎又大了一些,都快握不住了。”

“不正经。”她噗嗤笑了起来,拍着他的手,道:“我还在长身体呢,你没发现我个子又高了一些了吗。”

他颔首,道:“确实如此,还真是高了一些。”他说着话,手却没有停过,轻轻抚摸着微一揉捻,她便揽着他的脖子满脸通红的道:“能去卧室吗,一会儿欢颜和雪盏进来了。”

“就在这里,好的很。”他看了一眼桌面,伸手一副桌子上的一应东西就被归拢在一头,他起身将她放在桌案上坐着,手抚摸着脚踝,在她耳边轻声道:“要是这里也不行,旁边还有软榻。”

“流氓。”她失笑勾着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他,他回应着另一只手已是熟练的将她衣襟敞开,雪白的肌肤在烛光莹莹透着光,他眸光更暗为倾了身体将她放平…

这样的高度有几次就有些不够使力,他抱着她起来在房间来回的走,索性立着,她全身都羞的透着淡淡的粉色,咬着他轻吟着,他便越发的难以自持。

许久之后她勾着他的腰不肯下来,咕哝着道:“我不要出去了,家里人肯定都知道我们方才的事了。”

“那就这样,这姿势我喜欢。”他摸着她的后背,抱着她来回的走动,她埋头在他脖子里低声道:“我想洗澡…哎呀,赵远山都怪你,你不能好好的想这些事,去卧室里多好,非要在书房里,总不能让她们抬水来书房吧。”

“有什么不能的。”他眉梢一挑,便要喊人进来,她急了我嗷呜一下咬住了他的下唇,瞪着眼睛虚张声势的样子,“你敢喊,我就叫下半辈子都只能干瞪眼。”

她脸红扑扑的,瞪着眼睛圆溜溜的,真的是娇羞可爱又透着艳丽,他看着心神一荡…

她就慢慢松了口,体会着他在她身体内的变化,不由惊愕着后悔不已。

“夫人太狠了。”他贴在她耳边道:“你毁了我可以,却不能毁了自己的幸福啊。”

顾若离哭笑不得,红着脸道:“不正经。”

“嗯。”他点着头慢慢走着,身体微微颤动着,很享受这样舒缓宁静的时刻,只有他们两人,属于彼此的时间,让他留恋不已。

她累的不想动,也动不了,一开始还能勾着他的脖子,其后便倒在他身上任由他去了…

直到了夜深,他将她穿好了衣裳,抱着回了卧室,雪盏已经放了好水,他帮着她细细的清洗了一边,抱着休息,她裹着他的胳膊咕哝道:“你快点睡一会儿,明儿一早还要去朝堂呢。”

“明天不去。”他亲了亲她柔声道:“媳妇身子不爽,我要留在家中照顾她。”

她轻轻笑了起来,朝他怀里拱了拱,“我们七爷现在是越发不务正业了,居然也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陪媳才是正业。”她身上有清清淡淡的药香,是从皮肤里渗透出来的,他深吸了一口觉得神清气爽,“我辛苦娶回来的,如何能冷落了。”

她困顿不已,所以只睁开一只眼看着他,道:“嗯。表现不错,明儿给你做饭吃。”

“好!”他亲了亲她,问道:“两只眼都闭上,何苦睁一只闭一只。”

她点点头,道:“两只眼轮流着休息嘛。明天索性能多睡会儿,我想和你聊一会儿的。”她说着,就有些不受控制的打着盹儿,他轻笑慢慢拍着她道:“明天说也是一样的。”

“嗯。”她咕哝道:“我想和你说,白姐姐都快一个月没信回来了,也不知怎么样了…”她说着,人已经睡着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抱着她也阖上眼睛。

第二日,两人还是没能睡到日上三竿,天一亮她就醒了睁开眼时他正看着他,她揉了揉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他摸了枕头底下的怀表看了一眼,道:“卯时一刻。”

“我想再睡会儿呢。”她蒙在被子里拱着,缠着他的胳膊,“这个天气睡觉真的好舒服。”

他轻轻笑了起来,将她从被子里剥开拿了一杯温水给她,道:“顾大夫说早起一杯水,快喝了吧。”

“这个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她轻笑坐起来喝完了水,看了看窗户外的天气,“你今天不去朝堂了?”

他摇头。

“那我们把家里收拾一下吧,我的药陇里的药都好几天没去看了,还有那些花也没地方放,要不然送去我娘的花房里,你觉得怎么样。”她说着,抓了床外头叠的整齐的干净衣裳,一件一件穿着,但身上那只游走的手却怎么也拍不掉。

“你既然不去朝堂,今儿就是我的劳力。”她拍着他不安分的手,瞪眼道:“不但药陇,西面那间小院子屋顶的瓦也有些松,你上去补一补,这事除了赵将军,无人能胜任。”

他轻笑,道:“遵命,媳妇儿。”

“乖!”她笑着将他衣服递给他,才发现他早就穿好了,不由道:“你已经练过功了?”

他微微颔首,道:“养成了习惯,到了时间便自动醒了。”

“那也不喊我起来,我想看赵将军练功的。”她咕哝着起床,他抱着她道:“昨晚不是看过了吗,还想看。”

她脸一红推开他忙下了床,“赶紧梳洗,今天做劳力。”

他哈哈笑了起来,随着她一起洗漱,去用早膳,韩妈妈在一边看的赏心悦目,一个劲儿的让人上点心。

用了早膳,顾若离就真的将他带去后院,两个人一个在药陇,一个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她抬头看着他,道:“你小心脚下,可别滑脚了。”

“嗯。”他接过周铮丢上来的瓦,摆整齐,周铮在底下一脸的委屈,他堂堂的游击将军不上战场也就罢了,居然还跟着修房子,他什么时候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欢颜在一边给顾若离倒茶,余光觑了一眼周铮,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了,周铮每回都躲着她…她还挺说,周铮常常去一个叫春容的女人那边…

不说话就不说话,她也不稀罕。

一家人还真在院子里忙了一个上午,快用午膳的时候杨文雍来了,“赵将军,您今儿怎么没去朝堂,圣上一早就发了怒,也不说个什么缘由,将都察院的一个人给打了三十庭杖,要不是行礼的羽林卫手下留情,命都没有了。”

赵勋请他坐下,道:“圣上生气,是因为他送了七八封请柬去各地王爷手中,但是没有一个人来。”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杨文雍恍然大悟,“是您写信叮嘱的?”

赵勋摆了摆手,示意杨文雍喝茶,便道:“写了一封去安陆给了周王,其余几位不必管,他们都看着他行事。”

那就没事了,杨文雍已经看出来,赵凌对待他们早没有以前的信任,召集这些王爷回来,不过是想用勋贵压制朝堂的官员,可惜…那些王爷安逸了几世了,现在怎么有胆子上京来。

无论到最后谁胜谁负,对于他们来说,都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赵凌做的无用功。

“南直隶来信,霍繁篓大动了一番,打压了两个都指挥使,将兵权调配安插了自己人。”杨文雍还是很欣赏霍繁篓的,他一个没读过几年书,甚至连识字都是后来静安县主教的人,居然无师自通,在军政上也能游刃有余。

确实不敢小觑。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赵勋道:“他总归是圣上,有的势要给他占,不可逼的太紧。”

南直隶并着徐郑二州总兵力不过三万,不足为患,但他们依旧时刻注意着,因为那边是大周最富足的之处,若将来真要…这些地方,就是后方供给,作用不可小视。

“将军说的在理。”杨文雍应是,道:“此事老夫再去和二位大人商议一番。但有一事,老夫想和你说一说。”

赵勋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翁阁老此人,您是知道的,他素来奉皇权为上,如今更是明确了态度。他乃首辅门下学生不计,影响力绝对不会小。老夫觉得,是不是要争取一番?”

翁叙章为官多年,自有一套生存手段,他秉持皇权为上没有什么不对,就连赵远山也从不曾否认过皇权的重要性…但是,在眼下作为首辅的翁叙章,确实要争取,若不能收为己用,那就只能想办法除去。

虽不易,可也不能留。

“想动翁阁老不容易。”赵勋蹙眉道:“此事要从长计议。”

杨文雍点头,翁叙章还没什么癖好,不喝茶不收集字画不附庸风雅,若说最大的爱好,约莫就是钓鱼了吧,他家后院被他挖了一个硕大的池塘,养了许多的鱼苗,他每日都会早起钓上两条,长年累月,乐此不彼。

前两年他的长孙在落水差点淹死,他记得似乎是荣王妃寿辰时…那就应该是前年的事。

伺候池塘填了一部分,他闲暇则换成了去通惠河里,坐船钓鱼,悠闲至极。

赵勋和杨文雍商量着事情,顾若离则收拾了一番去一趟同安堂,张丙中站在门口和周鸿霖说着话,这么多年同济药行已经从一个小小的药铺,变成了坐拥七八个分铺遍及东北的药行了,可同安堂的药,周鸿霖却依旧每个月亲自送来。

只不过,牛车换成了马车,他步行也变成了骑马。

“周掌柜。”顾若离笑着道:“还没到月中呢,你这个月怎么提前来了。”

周鸿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站在顾若离身后的雪盏,结结巴巴的道:“我正好来京城办点事,就提前来了。”他说着,指着马路对面的一间二层正在翻修的小楼,原本是个茶馆,上个月换了个东家,此后里面一直在装修,也不知会做什么用,只觉得神神秘秘的,“那边弄的不像是准备开医馆的啊。”

顾若离也觉得是,“前几日苗苗还看到了几个带着方帽的女子出入,后来就没有再见过。”什么样的店,居然将临街楼面上七八个宽敞的窗户都封了,刷了白森森的漆…

朝对面看去,就好像一个四方盒子,只有正中的位置上,留了一个窗户,还是极小的只能露出一张脸的大小。

为此,张丙中还特意绕道了楼的后面去看,他以为对方是在另外一面开了窗户,不成想,另外一面也没有。

也就是说他们将一个二层小楼,除了门和这一层窗户外,全都封住了,像个匣子似的。

很诡异。

“不会是巫术之类吧。”周鸿霖猜测着道:“我听说沅江毛氏的人下山了,还听说他们要来京城,后来就没有再听过消息…这不会是…”

张丙中哈的一声,道:“不会吧,他们那套在京城可行不通。而且,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在同安堂对面开医馆。”

同安堂如今莫说在京城无人能及,就是江南和西北那边,也有重病者赶千百里路过来看病的。

他们在这里开医馆,管他毛事郑氏都是找死的份。

“孙刃。”顾若离回头看着孙刃,低声吩咐道:“你留意一点,如果可以想办法打听一下东家是什么人,对方打算开什么铺子。”

孙刃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对面的楼上,眉头微蹙。

“先不说这个事。”顾若离和周鸿霖道:“进去坐会儿吧,要在京城住几日吗?”

周鸿霖咳嗽了一声,道:“我…我有事想求县主。”

“什么事,我们去后院说。”顾若离做了请的手势,周鸿霖就又看了一眼雪盏,跟着顾若离去了后院…

雪盏停在了门口,绞着手指,眉头微蹙神色有些紧张。

“怎么了?”顾若离在石墩上坐下来,欢颜上了茶去了前面,周鸿霖坐在她对面,垂着头支支吾吾的道:“我…我过了今年就二十了。”

顾若离挑眉,惊讶的看着他。

“我是家里的长子,虽说这两年有些成就也攒了一些银子,可是…可是婚事一直没有着落。我爹娘催的紧,一直想让我成家,尤其是我娘,但凡我回去总要哭上几回,半个镇上的姑娘都叫她看过一遍了。”

周鸿霖说着脸庞涨红,就跟熟透的虾子似的。

顾若离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端着茶喝了一口,朝正站在前堂的廊道里交头接耳说话的雪盏和欢颜看了一眼…

周鸿霖不可能找她做冰人,那么就只可能是她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