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被妖魔附体了。

两千骑兵,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温泉那边。

顾若离正穿了衣服坐在水边拧头发,欢颜从水里冒上来笑着道:“要是不走,我们还来吧。”

“我可吃不消。”顾若离摇着头道:“你快点起来吧,我们赶紧回去。”

欢颜应是上岸来穿了衣服。

顾若离穿着白色潞绸中衣,右衽的领子上绣着花边,脚下是一双黑色的圆头布鞋,垂着湿漉漉的头发,一张脸被热气熏蒸着红通通的,犹如出水芙蓉一般,倾城倾国。

她抓了外衣要穿,欢颜蹲在河边擦脚穿鞋,忽然,他们几个人就晃了晃,好似脚底有什么在震动似的。

“什么声音?”瑞珠惊了一跳,飞快的将自己的领子扣了,收拾她们换下来的小衣用袋子装好,顾若离已经飞快的跑去篱笆边喊道:“胡立!”

胡立已经朝这边跑了过来,道:“县主别怕,有我们在。”

“怎…怎么了?”顾若离心头咚咚跳了起来,“是不是额森来了,他们多少人?”

是骑兵,清一色的马蹄声踏在地上,她即便看不见也能感受得到他们在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

而胡立他们因为距离近,出了胡立骑马来的,其他跟着来的都是步兵。

两百人,三匹马!

顾若离紧紧张的心在嗓子眼跳动,“我们逃,往山上逃!”

胡立顿了一下,显然在衡量逃到山里的可行性,他道:“县主您去,我们拖住他们。”

“一起,一起啊。”顾若离也顾不了自己是不是穿着中衣就冲了出去,披着头发站在院子门口,就看到正前方黑压压的骑兵已经压了过来,距离不过四五十仗,她急的红了眼睛,道:“我们去上山。”

胡立看了她一眼撇过了目光,紧握住手里的刀,喝道:“列队,迎战!”

他们虎贲营,从来都不是怕死之辈。

“县主,怎么办,怎么办!”瑞珠吓的腿发软,那边众人看着她们三个女眷喊道:“顾大夫,你们去山上找地方,这里有我们,一会儿我们就来接你们下来。”

这里的山都是石头,一眼看去寸草不生,都是石头堆起来的。

“好!”顾若离当机立断,她留在这里只会给他们添乱,甚至于她连药箱都没有带…她一手拉着欢颜,一手拉着瑞珠头也不会的往山上爬。

瓦剌的骑兵冲了过去,吆喝着,就听到有人兴奋的像是逮着猎物似的喊着道:“为昨天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话落,近两千的人冲了过来。

胡立带着两百人,列了阵队,手里的武器紧紧握着,脸上也是兴奋的,可眼底却露出拼死一搏决意。

有人摸了摸胸口,那里是他们随身携带的家书,里面有他们的名字,地址,给父母家人的最后的话…

那些人冲了过来,两阵交错,马蹄扬起灰尘阵阵,踏上士兵的肩膀,刀削过马腿鲜血喷溅了一脸,他用袖子摸开糊住眼睛的血迹,下一刻那只胳膊像是被调皮孩子丢出的木枝一样飞了出去,落在地上被马蹄踏扁,嵌进土里。

胡立站在着,一匹匹的马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他盯着后面的额森,眼睛血红,抬刀冲了过去。

顾若离爬着,鞋子掉了一只,她忽然停下来转头看着不远处的战场,风吹过来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她能看得见飞起来的胳膊,滚在一边的头颅,还有被剖开了身体肠子流淌在地被踩踏成的浆水。

两千人对两百人,虎贲营再战无不胜,也抵挡不过,更何况,瓦剌的骑兵从来都是以骁勇善战而闻名。

一瞬间,她被自责击倒,噗通一声跪在满是坚硬石子的地上,心口像是被石头狠狠撞过…她为什么要来沐浴,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多人,她自己来就好了啊,死也死她一个人。

顾若离剧烈的颤抖起来,心里翻江倒海趴在地上就吐了起来。

欢颜和瑞珠此时已经走不动路,瘫坐在地,眼神僵直的看着那近在咫尺血肉模糊的战场。

刚才来的时候他们还有说有笑,他们还唱了一支歌呢,气氛欢快不已。

可是转眼间,这两百多条鲜活的人,就这么一具一具的在他们面前倒了下去!

顾若离站了起来,白色的中衣脏污不堪,披散的头发挂在眼泪上,她开始往下走,欢颜扑上抱着她的腿,“县主…县主别去。将军这个时候一定赶过来了。”

“我活不了了。”这么多人啊,额森不是要抓她吗,抓吧,她愿意跟他去,是杀是剐她都可以的,她推开欢颜指着下面,“没…没有了。”

倒了一地的人,而此刻还立着的只有胡立周边的几个人。

两百人,剩六个。

她跑了下去…

就在这是,额森猛然转头朝她看来,眼睛一亮随即又沉了下去,反手抓了弓,搭箭对准了从山腰滚着冲下来的顾若离。

胡立看着目光一缩,声嘶力竭的喊道:“趴下!”他话落,后背一刀落下来,血衣划开,原本坚实的后背,肌肉被划开了两道,从肩胛骨一直到后腰,他抖了抖将手里的刀冲额森甩了过去。

箭飞了出去,额森的箭法向来没有虚发。

顾若离站着,忽然闭上了眼睛,风吹着衣裳发丝乱舞着…死了好,死了好,她也陪着大家一起死。

噗通一声,那支箭却在她眼前落在了地上,她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赵勋带着人冲了过来,怒气汹汹杀气腾腾。

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撤!”额森不恋战,回头扫了一眼顾若离,带着人反身就逃,陈达带着人去追,赵勋停下来看了一眼顾若离翻身下马,抱着撑着站着的胡立,道:“先去一边休息。”

“爷!”胡立看了一眼赵勋,直挺挺的栽了下去,赵勋将他接住递给了齐戎,他转过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

这一次不用点人数,除了胡立,一个不剩。

他的两百精兵。

额森!

赵勋站在尸山血海里,面色平静的可怕,一点一点转过去落在渐渐逃远的额森身上。

顾若离沉默着几乎是滚着下来,趴在尸体里不断翻找,探脉,没有心跳,她又换一具,依旧没有,她又换一具…

跪着走着,翻开了一个,才看到肚子上受了一刀又被马蹄踩过…可身体还是热的,流出来的血也是热的。

“一定还有活的,能救活的。”她去翻着,一具具的翻,齐戎跟着她也在地上翻着,周围许多人围了过来,从马上下来开始沉默不语的收捡残骸。

十二天前的那一仗他们不过死了两百人,可今天被偷袭一次,他们就…

“顾大夫。”血淋淋的地上,就看到浑身脏污脸头脸都看不清的顾若离,沉默的穿梭着,他们喊道:“死透了,您别找了。”

顾若离顿了一下,回头去看赵勋,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抬手顿了顿,落在她头顶上,道:“身上脏了,再去洗洗。”

“七爷!”顾若离噗通一声坐了下来,嚎啕大哭。

四周也响起低低的哭声,回荡在山头。

顾若离受不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她会看到这样画面,会经历这样的生死,就算她跟着来时做了许多的心理建设,可此时此刻再看,依旧如同坠了地狱,冰火淬炼痛不欲生。

“不想洗,就回去吧。”赵勋附身拉她起来,顾若离不想走,“他们…怎么办。”

赵勋目光扫过四周,声音淡淡的,但是却明显能感受到他的平静之下的惊涛骇浪,“收了各自的家信。尸体就地烧了,骨灰送回家。”

这是他们虎贲营的规矩。

顾若离捂着脸,抽泣着,脑子里嗡嗡响着,混沌着快要撕裂了,她抓着赵勋的手,道:“…报仇,要为他们报仇。”

“嗯。”赵勋颔首,一字一句道:“没有人会白死。”

收敛,焚烧,再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顾若离失魂落魄的坐在帐子里,白世英给她倒水,道:“你比难过,没有人猜到额森回来。和你没有关系的。”

“嗯。”顾若离接了茶喝了一口,抬头看着白世英,道:“周修彻是不是带了药过来?都带了哪些?”

白世英点了点头,报了药名。

“我们去看看。”她说着起身,白世英拉着她,道:“先将头发梳了换件衣服。”

她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的,头发也是脏污不堪,顾若离点头木头似的任由白世英梳头穿衣服,白世英看到她一身的淤青,膝盖上更是破的惨不忍睹,她皱着眉沉默的给她系上扣子。

两个人去了后面的帐子里。

整个军营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闵正兴迎了过来,随着她道:“胡参将的伤有点重,老夫昨晚给他缝合了,还喂了白小姐的药,今天的气色要好一些,应该没有危险。”

“辛苦前辈了。”顾若离点了点头,道:“我去药帐看看,一会儿我也有事要和您商量。”

“顾大夫。”宝儿站在外面喊着道:“我们要去打额森了,大家要和他们决一死战,这一次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您别跟着了,等我们凯旋回来。”

顾若离掀开帘子,看着宝儿焦急的道:“你告诉赵将军,让他再等我一刻钟。”

“哦…哦。”宝儿应了一声。

顾若离转身回去,又想到什么交代闵正兴,“前辈将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装车,还有军帐也起了,跟着他们走。”

要决一死战,就决一死战。

如果大家都死了,他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医,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她抓了一包袱的东西翻身上马,左右人群里并没有找到赵远山,她喊道:“颜释文,赵将军呢。”

“将军有事要办。顾大夫随我们走!”颜显深看她一眼,打马大喝,“走!”

倾巢而出,只留几位伤势未愈的人留在这里。

他们这一走,甚至连一个馒头一口水都没有带,不是回来喝水吃饭,就是永远都不用喝水吃饭!

用不上。

顾若离跟在后面,跟在四五千人的身后,灰尘扬起漫天黑云,踏踏的马蹄声震动的地动山摇。

远处,额森来回的走着,就看到斥候从马背翻身下来,道:“可汗,他们倾巢而出,一副要和我们拼死一战的架势。”

“好,好的很。”额森搓着手,道:“让大家准备,打完这一仗老子请你们去河套城内喝酒去。”赵远山恼羞成怒了,不管不顾的带着人来了。

来的好啊,这样打他就必输无疑。

众人吆喝着,兴奋的挥舞着手里的兵器。

☆、240 大战

一切都已经驾轻就熟,在后方搭军帐,将所有要要用的东西准备好,顾若离站在军帐前面,看着这两仗一直随着她的二十个士兵,以及新添的二十人,道:“今天的任务更加繁重,我要你们在前面,不管我们的人受伤多重,只要影响到他战斗力,就将人带回来救治。”

“所有人,动作要快,决定要果断。前面在拼命,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就只有一点。”她看着众人,大声道:“就是保住他们的命,拼劲全力!”

所有人大喝一声,“是!”

“我们是虎贲军。”顾若离道:“是战无不胜的虎贲营!”

大家应是,顾若离攥着拳头静静立着,转眸看着前面两军对垒的情景,秦大同和颜显正在军前和对方喊话,这是战前的规矩,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却能感受得到紧张和愤怒的气氛,像是一张网,紧紧的兜在他们的头上。

“各自归位。”顾若离摆手进了军帐,欢颜和瑞珠以及毛顺义和周大夫在她这边,隔壁的军帐里是闵正兴和齐戎带着二妮,崔树以及另外一位军医。

在他们的后方,还搭了七八个军帐,为了能安置受伤严重的士兵。

这一次的安排,比前两次考虑的都要周密,甚至于周围供大家躺着休息的地上都铺着毯子。

战争不可避免的有死伤,也有死亡,作为大夫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伤亡降到最低。

让他们在前面能安心的冲锋杀敌,能为那死去的亡魂报仇雪恨!

顾若离在地榻上坐下来,端着水喝着,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她知道额森不简单,若是简单他就不会统一大半个草原,就不会这么多年后,在被大周追打无数次后,他还能生龙活虎的,一边逃跑一边扩张领地。

若他没有实力,赵勋也不会将他视为强敌。

有来有往,好,好的很!

军帐外鼓声开始渐渐密集了起来,马感受到紧张后仰天嘶鸣着,轰然一声传来,她猛然站了起来放了杯子,熟练的将自己头发编成麻花辫缠绕在头上,包上帕子,在盆里洗手微垂着着,静静站在床前。

像是一种仪式,让人不敢懈怠,却又那么沉重,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毛顺义和周大夫站在她对面,三个人对视,点了点头。

有奔跑的脚步声传来,随即第一队进来到了跟前,初步判断伤势,将人放在手术台上,他们再奔跑出去,全程他们都没有人说过一句话,发出一个多余的声音。

是胸口的伤,顾若离剪开衣服,欢颜喂上麻药,瑞珠也不再吓的哭,麻利的递上工具。

接下来是消毒,缝合,上药,包扎。那士兵一骨碌爬起来,朝顾若离抱了抱拳,抓了摆在手术台脚边的刀,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又下来一个,那士兵吵嚷着,“我就大腿伤了一点,等打完了再包扎也是一样的。”

“不行。”顾瑞道:“不耽误你时间,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替你处理好伤口,你还可以再回去。”受了伤就会流血,没有人的血可以无休止的流下去。

士兵看着顾若离的脸顿了顿,道:“行,顾大夫我听你的。”

士兵裤子褪到小腿,还是刀伤,欢颜送上药他一口喝了,麻药的劲儿来不及上来,顾若离也没有给他缝合,止血,上药包扎又服了消炎药,那人就跑走了。

人进来的频率越来越高,顾若离开始一人做事,毛顺义和周大夫已能单独挑大梁,各自接诊,白世英和欢颜以及瑞珠各管一个打下手。

隔壁亦是,闵振兴每换一个病人就会去洗一次,那么熟练而且自然,一样三个大夫,一张床两条凳子。

够不着就蹲着,蹲着不行就跪着,只求手法又快又好。

伤兵也是包扎了,喝了麻药等劲上来就不觉得疼痛,提刀冲出去,又上了战场,冲在最前面。

“将军是在前面,还是回来了?”齐戎间隙问一个伤兵,伤兵摇头道:“不知道,我没有看到将军!”

那就是还没有回来,要不然赵勋每次都是在最前面的。

这个时候他去哪里了。

“做事。战事怎么安排不是你管的。”闵正兴低声打断他的话,齐戎应了一声专心去做事。

此时此刻,额森正坐站在军帐前,不断有人来回报前方战事,那人回道:“他们来势汹汹,好像一个个都不怕死,没头没脑的往前冲。”

“伤亡呢。”额森很清楚,他的骑兵和赵勋的虎贲营能力不相上下,所以打斗起来他最关心的就是伤亡。

那人回道:“应该是他们多一点,大怒之下只有强勇不用脑子,我们要占优势。”

额森点了点头,笑了起来,“看来,偷袭一次将顾大夫吓坏了,估摸着还受了伤…没有她这个宝贝在后方助阵,看赵远山还怎么得意。”

他来回走着,忽然进了军帐看了一眼桌子上铺着的疆域图,手在上面一划,喊道:“隋景。”

“属下在。”隋景应声而来,“可汗有什么吩咐。”

额森就招手喊他来,在疆域图上点了点,道:“我给你五百人,你带着他们绕到后方去,不用直插他们腰腹,就将他们的医帐给我一锅端了。”

“可汗好计。”隋景点头应是,道:“属下这就去。”

打吧,打吧,赵远山如果能死在这里,他就可以回中原去了。

隋景快速转身出去,点了五百骑兵准备绕行六十里,去虎贲营的后方。

额森也大步出了军帐,拿了千里眼朝前看着,昨天那一通偷袭让他报了仇,真的是痛快之极。他自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每一株树每一颗草他熟悉的如同熟悉自己一样。

有什么近道,哪座山可以翻过,哪个沼泽是去不得的,他很清楚。

所以,赵远山来他这里,在地利人和上就吃了大亏。

等灭了赵远山,大周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就会打到中原去,也做他娘的皇帝去,天天好酒好菜好女人的伺候着…让那些汉人俯首称臣,喊他圣上。

想想额森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拿着千里眼一一扫过,虎贲营的人是厉害,赵远山练兵确实有一套,舍得奖励也下了狠心罚,所以,虎贲营才能和他的骑兵一较高下。

时间徐徐过去,他估摸着隋景应该到了,可是看虎贲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他们还不知道。

额森很兴奋的搓着手,回去拿了自己的长刀来,喝道:“牵马来。”

他也要上去,光看着实在太心痒了。

“可汗。”有人来报,“虎贲营撤退了。”

额森一愣回头看着来人,问道:“撤退?什么意思?”

“不知道。”那人摇头,“列阵待着,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敢贸贸然冲过去。”

额森嘿了一声,翻身上马,带着人冲了过去,绕过自己人他到了阵前,果然就看到虎贲营往后退了数十丈,静静等着什么。

“搞什么?这才打了两个时辰就打算休整了。”额森啐了一口,他觉得对方一定有事,可是有什么事却还不知道。

两军对阵,对方一片死寂的站着,这边摸不着边路不得不互相干瞪眼,等着他们下一步的反应。

额森拿了千里眼朝虎贲营的后方看去,随即愣住,那些军帐还好好的列着,隋景也没有如他所料的到达这里。

怎么回事。

额森忽然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一阵风迎面吹来…远处的青草被吹的窸窸窣窣的响着,就在这是虎贲营里忽然有人跑了出来,两个人一组,抬着一个很大的铜盆,盆里烧着火,一时间几十个铜盆排列烧着,冒着浓浓的烟,那烟蹿的老高径直朝他们这边吹了过来。

额森先是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抬手喝道:“蒙面,有毒!”

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烧东西放烟的,所以,这个烟一定有猫腻。

所有人听令,立刻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堵住鼻子,屏住呼吸。

额森又啐了一口,拿着箭对着摆在中间的铜盆,砰的一声射了一箭,将铜盆打翻,又弯弓搭箭连射了翻了六个。

“颜释文,让赵远山出来,躲躲藏藏的,和龟儿子似的。”额森大怒,“就知道弄这种鬼把戏。”

颜显含笑,摇头喊道:“错,此乃顾大夫送给你的,还请可汗收好了。”

额森脸色一变,目光在人群里找,当然找不到顾大夫,可也更加确定那些铜盆装着的就是毒烟。

他一急,弯弓搭箭接着射铜盆,对方也不动也不过管他们。

“打!”额森没了耐心,挥刀就朝对方冲过去,他也是蠢了,居然等在这里吸烟,阵营动了起来速度极快,虎贲军却是连连后退,额森也不管卯足劲儿的冲过去…

“这烟没用。”额森哈哈一笑,他们堵住鼻子,他们还烧个什么劲儿,而且,他一点不适都没有感觉到。

就在这时,他身上的马儿忽然一撂蹄子嘶鸣了起来,原地打转的蹦着,惊的额森一跳抓紧了缰绳,喝着马。

不止他的坐骑,待马儿头转到后面来,他才发现跟着他的后面的一排排士兵的马都开始原地打转,也不跑,就在哪儿傻了似的狂蹦乱跳打着鼻响撂蹄子。

“不好!”额森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他狗屁烟不是对他们人的,而是对马的。”

“时机到,杀!”就在这时,对方的鼓声急骤的响了起来,颜显和秦大同齐喝一声,几千人朝他们冲了过来。

骑兵的马比自己的腿还要重要,敌军来了自然要不畏生死的往前冲,杀敌,后退,再往前,马儿都有经验也通灵性,受着他们的指挥。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却只能原地转圈,被马颠簸的头晕目眩,只能死抓着缰绳用力的去控制它。

这一切,发生的前后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对方冲过来也不过几息的时间,颜显上来大刀挥舞,砰的一声将额森身边的随从脑袋削了一半,那人噗通一声倒栽地上,而他的马却依旧原地转着圈,踩踏在他身上。

瞬间毙命。

颜显挥刀直朝额森命门,额森挥手而上,忽然起身脚尖点了马背,一脚踹到一个虎贲营的士兵,夺了对方的马,迎上颜显。

颜显的武艺不必额森,迎了两个回合陈达就顶了上来。

额森自保,可他身后的士兵,却是一个个的被砍翻,倒在,瞬间被踩成肉泥。

额森大怒,间隙喝道:“前面下马撤退,后面补上。”

烟能飘的距离有限,长了也就散了,所以发疯的马都是阵前那一批,这会儿被虎贲营的人乘势杀了个干净,后方再补上来,便依旧是两军对敌,厮杀的难分难解。

额森想要甩开陈达,他和陈达的功夫不相上下,想脱身不易想甩开更不易,而陈达却是一门心思的盯着他。

“这样不行。”额森咕哝了一句,盯着那些发疯的马,他忽然策马后退,挥手就砍了一匹马的屁股,那马疼的嘶鸣一声,抬脚就朝虎贲营那边冲了过去。

冲了前面几个士兵猝不及防,乱了阵脚。

孙刃顶上来,一刀砍了上去。

额森乘机后退休整自己。

他满头的汗,看着打的难分难解的两边,又看了一眼地上,视线一转又落在虎贲军的阵营,就看到一行抬着担架穿着白色衣服的人穿行其中,他眼睛顿时血红!

顾大夫居然还在后方治伤,想到这里他又去虎贲军后方的地上,此时此刻才发现,他们的地上干干净净的,几乎一具尸体都没有都看到。

被转移走了,还是根本没有死人?

不可能,他知道他骑兵的战斗力。

他又忍不住看自己这边,满地的尸体,尤其是刚才那毒烟,他的人坐在马背上,像一颗颗白菜一样,任由人砍了杀了,连反抗都来不及。

损失太惨重了,他粗估了一下,至少三百人。

“可恶!”额森太阳穴跳着疼,“赵远山!”他喊了好几声,赵远山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出现在对面。

奇了怪了,今天他还真做缩头乌龟了?

额森后退,打了手势,这边休战的鼓声号角响了起来,两边开始后退,依旧对阵。

有人上前开始往后拖尸体清理战场。

颜显那边则是开始吃饭,就坐在马背上,有人抬着馒头和水上来,每人都有!

“居然还有肉。”瓦剌这边看着吞口水,天色渐渐暗下来,两边牛肉灯和火把把亮若白昼,所有人都对峙着,战场被清理干净,又是一轮进攻…

隋景还是没有消息。

额森有些燥,他发了军令对属下交代道:“回去,将剩下的人都带来。”他有大本营,就在乌拉山的山脚,所有士兵的妻子儿女包括他留守的两千人,都留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