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请讲。”顾若离颔首等对方开口,齐思敏顿了顿不大好意思的开口道:“这话我实在是推不掉,便厚着脸皮来了,你…你只管听一听也别动气,我说了就走,你要怨我,我也受了。”

顾若离没说话,但是已经大概猜出来她要说什么了。

“荣王妃缠绵病榻有一年多了,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能起来走动走动,不好的时候我们连棺材都搬出来了。”齐思敏叹了口气,“太医说她活一天是一天,也不知道哪天就走了…可是,在走前就想看看两个孙子,别的…别的她什么都不求。县主,你能不能将两个孩子带去给她看一眼,就一眼可以了。将来她要真走了,也能瞑目了。”

“我知道,我知道有些唐突。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她都这样了,你就当做善事行不行。”齐思敏哀求的看着她。

顾若离看着齐思敏,她能理解对方的为难,毕竟是姑侄,她帮荣王妃在情理之中,可是她却不能应了这件事,“抱歉,这事儿我不能应。要不要带两个孩子去,得由七爷同意。”

“七爷要是愿意,我没有意见。”顾若离回道:“崔夫人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多陪了。”

齐思敏满脸通红,虽然来前她想过这个结果,可真看到顾若离这么不通情理的时候,她还是尴尬的不得了,“那、那行,我打扰你了,这就告辞了。”

话落,逃也似的上了马车,顿了顿又掀开帘子看着她,“县主,是人都会老,是人也都年轻过。谁都做过错事做过不得当的事,既然王妃悔了,你为什么不给她一次机会呢。”

“你错了。我和她没有纠葛,但是七爷有。这个娘他认我就随着他认,跟着喊一声娘也是应该的。可是他要是不认,我断不会违背了他的意思去原谅王妃。我和他先是一家人,其后再去谈别的。崔夫人你说呢。”

齐思敏嘴角动了动,没了话回,“告辞。”话落,就放了帘子马车慢慢处了赵府。

顾若离看着她出去也重进了如意门,瑞珠道:“崔夫人这是做什么,要怎么样也不是她来出头,好似在指责您似的。”

“虽她吧,我和建安伯府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看在崔茂燊和三夫人的面子罢了。”顾若离漫不经心的说着,要不然她也不会认她齐思敏是谁,更不可能和她站在这里说半天没可能的话。

荣王妃怎么样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全看赵勋的意思。

“也不知道荣王妃是不是真的要那什么了。”瑞珠道:“您要和将军说吗。”

顾若离点了点头进了内院,三夫人迎在了小径上等着她,“是不是我们家的夫人来了?”又道:“我刚才听到瑞珠和你说的话了。”

“嗯。”顾若离问道:“荣王妃您去过吗,那边现在什么境况。”

三夫人就和她一边走一边解释,“也不是没有人照顾她,家里两个庶子都是老实人,饿不死她也冻不着。估摸着瞧见你们越来越好,又生了两个儿子,做为长辈她想见一见倒也能理解。”

“不过你不见就是了,没必要去迎合谁,以你们现在的地位,这大周也还不是瞧你们夫妻脸色办事的。”三夫人笑着道。

顾若离挽着她的胳膊,也笑着道:“我晚上问七爷的意思。”

“嗯。你照顾好身体,安安心心的把肚子里这个生出来。”三夫人看着她道:“把自己日子过好了,才是应该的。”

两个人回了花厅,里面的人围着赵含之热闹的说着话,顾引之不大喜欢已经被荣王抱着回去了。

中午大家在家里吃了饭就散了,太皇太后回了宫,方朝阳带着赵含之回去睡午觉,韩妈妈收拾今天收的礼,一一造册记下来。

“今天建安伯夫人来找我。”中午赵勋从衙门回来吃饭,顾若离将上午的事都和他说了一遍,赵勋听着筷子一顿眉头就蹙了起来,“我没应,这事儿你做主。”

“不必理会。”赵勋道:“等她死了,我自然会去。”

顾若离应了就没有再说。

三月初的时候春闱放榜,外面热火朝天的鞭炮声…两个孩子由吴孝之带着在书房玩,弄的一身的墨汁…顾若离三个月的身孕已经很稳,她坐着轿子去了同安堂,一进门里头认识的来看病的街坊都纷纷站起来和她打招呼。

“县主,您去后院坐吧,杨先生说她今天正想去找您呢。”韩苗苗扶着顾若离去后面,顾若离看着她问道:“怎么瘦了这么多,也不去我哪里玩。”

韩苗苗挠着头发,笑嘻嘻道:“我为情所伤嘛,等过阵子就好了。”

这么轻松坦然的说出来,顾若离敬佩不已,道:“那就好,实在熬不住就出去走走吧,或者陪你娘住一段时间。”

“不要啊,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韩苗苗掰着手指,“我要抓药背药方,还要去书院帮忙,没两天就要开业了,事情太多了。”

最重要的,她想亲眼看着赵安申娶妻,也很看一看是谁将要和他共度一生。

“随你。”顾若离笑道:“我现在也无暇分神照顾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韩苗苗点头应是。

顾若离去了后院,杨文治和孙道同以及闵正兴一起坐着喝茶,看见她便笑着道:“县主来的正好,我们正说着初八开业的事。”

“我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她坐下来,道:“牌匾做好了吗,里面的东西都配齐了?”

杨文治颔首,道:“一切就绪,只待那一日了。”他笑着看着另外两位大夫,“不得不说,这书院连我们三个人都期待不已。以前而已收徒弟,可多是一两个,如今和那些夫子一样广收门生,可真是前所未有的。”

顾若离笑着点头,道:“将来,在大周行医的大夫十之*都会和我们青囊书院有关,也都会以在此学习过而感到骄傲。我们做好了,就是一个标杆啊,将来三位先生也是桃李满天下。”

三位大夫都笑了起来,闵正兴道:“老夫其实也没什么可教的,到时候就另开一课,说一说随军大夫的要点,上战场的注意事项。”

“这本事可不是一日能练就的,我等都不如你。”孙道同笑着道。

大家商量好开业的事,顾若离下午才从同安堂离开,轿子在半道停了瑞珠给她买了好些零嘴,她坐在轿子里慢慢吃着,到了三牌楼时忽然对面来了一辆马车,巷子太窄他们不得不停下来,顾若离掀了轿帘道:“是堵了吗,我们退一点让他们…”

她话说了一半就看到了对面掀开的车帘子里坐着的人,不算很瘦相反的看上去精神倒还算很错,也没有齐思敏形容那样随时会离世的样子,她扶着轿子下来朝对面微微福了福,道:“荣王妃。”

“你还认得我。”荣王妃并未下来,看着她冷笑道:“我以为你将我儿子拐走了,就索性不认我这个娘了。你不要忘了,我和他再有怨,他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顾若离蹙眉,觉得她莫名其妙,“这话您和七爷说吧,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干涉,也干涉不了。”

“行。那你让他来见我。”荣王沉着脸道:“我在荣王府等他,他如果今天不来,明天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不想好,大家就都不要好了。”

顾若离扫了她一眼,转身上了轿子,道:“路虽窄,挤一挤还是能过的。”

便不再理会对面的人。

轿子擦身而过,荣王妃扶着车壁便吐出一口血来,气的她脸色苍白,咬牙切齿的道:“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会得报应的。”

顾若离听到了却懒得理她,她也等着那天喊她一声母亲跪着和她道歉,可是也得有那天才行…就这样的态度,难不成她以为赵勋真的会在意他们那早就不存在的亲情不成。

晚上赵勋回来她说了这件事,他沉着脸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去荣王妃。

第二日一早,赵勋刚起身准备去后院练功,瑞珠就已经来敲门,喊着道:“将军,王妃让人抬着软榻堵在大门口了。”

“真来了?!”顾若离也被惊醒,坐了起来看着正在穿衣服的赵勋,“怎么办?”

她居然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真要在门口闹腾,说到天去她还是赵勋的生母,闹的太难看了别人会觉得他们这是不孝…更何况,两个儿子都在,父母在做子孙在看,她不想让还不懂事不明理的儿子认为,他们的父亲对生母不孝。

“我去看看。”赵勋道:“你歇着,不用起来!”

他说着,在墙上取了挂着的剑,提着剑大步就出了门!

“瑞珠。”顾若离哪能睡的着,“扶我起来,我去看看。”

☆、296 母亲

三牌楼住的都是贵人,白天这里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所以,就算此刻天没有亮,这边已满是嘈嘈杂杂的开门声,说话声,洒扫声…以及打更的,倒马桶的轻手轻脚的走着路,小声的说着话。

赵勋没有换宅子,所以镇国将军的门面不大,但是因为临街所以出入方便,来往的人都会从门前的路过。

赵府不同于别的府门,即使正门关着门外也有小厮守着,但赵府却是没有,想要拜访找人都是从侧门走的。

所以,这会儿赵府门口聚了这么多人,着实让来往的人吓了一跳,窸窸窣窣的蹲在墙角门后面朝这边看着,好奇是什么人这大清早的就到赵家门口来,还带着软榻躺在上面。

看着看着,就听到软榻上的女人道:“敲门去,让赵远山出来。”

看热闹的人心头一跳顿时往后缩了缩,这是荣王妃来闹事了?!

但凡在京城住的久的人都知道赵勋和生母荣王妃的关系非常的不好,听说他十来岁的时候就被送戍边去了,一去几年都没有回过京城,等他再回来就已经摇身一变成了骁勇将军,圣上也单独赐宅子,他彻底从荣王府搬离。

以前倒无所谓,可是自从赵勋成亲,荣王府世子死了以后,这局面就不一样了,荣王妃本来两个儿子的,靠的也是长子,如今长子没有了…她回过头来想要靠次子也在常理。

只是,她的常理恐怕在赵勋眼中就是无理了。

一个不慈不养,一个不敬不孝,这个理说不清。

门被啪啪拍响,一会儿开了一条缝,小厮从里面探个头出来看着来人问道:“你们什么人,有什么事从侧门走。”

“让赵将军出来。”来人声音很大故意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我们王妃来了,让将军亲自出来迎。”

小厮吓了一跳,荣王妃这么大清早的来做什么,打架不成,他心头一跳忙关了门去回禀。

荣王妃在门口等了足足一刻钟才看到大门吱吱嘎嘎的被打开,赵远山一身家常墨黑道袍,提着剑大步而来,立在三个台阶的门槛上,俯视着正躺在软榻上盖着毯子的荣王妃身上。

“找了你这么多次,可总算见到你了。”荣王妃看和他,冷笑了一声,道:“我儿越发的能耐了,下立地上顶天,我这为娘的再也入不了你的眼了是吧。”

赵勋持剑看她,面无表情,“说重点!”

荣王妃哈哈一笑,赵勋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说话向来没耐性,也不拐弯抹角,只听自己想听的,她咳嗽了几声看着他,道:“自古人言养儿防老,如今我老了,自然就要你这儿子养着了。你说吧,你是要跟着我回王府伺候我终老,还是我搬到你这里来。”

“凭的什么。”赵勋问道。

荣王妃又咳嗽了几声,仿佛很虚弱随时都能憋过气死了的样子,“凭的你身上流的我的血,凭的我十月怀胎九死一生。”

赵勋眯了眯眼睛,道:“你觉得行得通?”

“行不通?行不通就让天下人评评理。”荣王妃拔高了声音拢着毯子坐了起来,盯着赵勋,道:“我十月怀胎,我含辛茹苦的将你养大,我老了为什么不能让你照顾我。这天底下有你这样不孝顺的儿子吗。”

赵勋凝眉攥着剑,儿时的许多事都浮现上来…御花园的池塘边她打的那一巴掌,暖阁里他抱着赵正卿嫌弃的看着他的眼神,送他去戍边时她立在门口恨不得他不要回来时的姿态。

有的事罗列不出,也说不出口,可是,那一桩桩的事情,在他幼时就是一柄柄的利剑,扎在他的心口,他身体里的每一处。

既是厌恶和不爱,又为什么要将他生下来!

生他下来,就是为了看到赵正卿和她母慈子孝,就是为了看到他们一家三口亲热相爱,唯独他一个人像是被世人抛弃了一样,孤零零的站在角落里,如同…如同丧家之犬。

成年后,他和荣王妃吵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动手过,但是今天…

他褪了剑鞘,依旧立着淡淡的道:“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消失在这里!”

“弑母?”荣王妃哈哈一笑,拍着扶手大声吼道:“你身为镇国将军当朝辅臣,就是这样做天下人的表率,往后这天底下儿子都可以不养生母,一言不合就能杀兄弑母了!”

“人心不古,天下大乱了啊。”荣王妃喊着停下来,能听得到各处传来的脚步声,虽没有人敢围到这里来看热闹,但是她可以肯定,在一堵堵的门后,围墙边一定有无数个耳朵正翘着听着。

是的,她今天来就是要和赵勋有个结果的…反正她活不了几天了,死在这里她也能安心去了。

赵勋根本不想和她废话,也不在乎什么弑兄杀母,他若在乎名声就不会走到今天!

他提着剑走下来,微微一抬就架在荣王妃的脖子上,眯着眼睛满目的寒光,“既是不走,那就留下吧。”他说的留,当然是死在这里。

“将军。”陪着荣王妃来的人一个个吓的匍匐在地,“将军,王妃可是您的生母啊,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杀了母亲,您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您的两位公子啊。”

赵勋目光一扫,反手就是一剑将说话的嬷嬷割了喉咙,那嬷嬷咯咯的捂住血流不止的脖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

剩下的几个下人一个个吓的瘫在地上,再不敢多嘴。

荣王妃也是惊了一跳,脸色发白,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笑着敲了敲重新架在自己脖子上还滴着血的剑,道:“我的好儿子,你干脆点,娘死在你手下也算是死的瞑目了。”

赵勋波澜不惊,手一动…就在这时荣王从门口蹿了出来,“远山,等等!”

赵勋顿了顿,荣王已经跑到跟前来,一把抱住他,“远山,你冷静一下,不要冲动!”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的母亲。”荣王去拉他的手,想要将剑拿过来,“你要杀,我来帮你啊,我杀和你杀结果可是大不一样。”

赵勋猛然转头看着荣王,荣王说的很认真,眼睛盯着他柔声道:“我来,我杀了这个恶妇好不好。”

顾若离也有瑞珠扶着出来,一看到场面顿时惊了一跳,赶了过来拉着赵勋,“七爷,你杀了她就如了她的意了。”

赵勋松了手,剑落在荣王的手中,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荣王妃今天来的目的,如果他接受了她的威胁,答应赡养她,那么自此以后顾若离和两个孩子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她一定百般折腾,让他们一家鸡犬不宁。

如果他一怒之下杀了她,那么更好,他赵勋这一生都要背负骂名,他不在乎,可是别人也一样会议论他的两个儿子。

她来,不是要挽留他们的母子情,她是来报复的,替自己报复,替赵政报复。

她就是见不得他好。

“你口口声声说生他养他,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荣王指着荣王妃提着剑,道:“齐氏,我们做错了,既是错了就要改过,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荣王妃讥讽的看着荣王,哈哈一笑,道:“你这个软骨头的孬种。见着他好了就贴上来,百般讨好他。可是他对你怎么样,把你当父亲了吗。你这个孬种,你不要忘了我们正卿的死的,他也是你的儿子。”

“那个已经死了。”荣王大声喊道:“你还要剩下的也一起死了你才高兴吗。”

王妃蹭的一下站起来,喝道:“对!他兄长死了,他凭什么活的这么好,生儿育女,父慈子孝,凭什么,凭什么!”又道:“他说我对他不好,可你看看他对我这个娘做了什么,他什么时候把我当他的亲娘了。我齐氏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他这个孽障。”

“你简直不可理喻。”荣王气的发抖,“你居然有脸说这个话,你怎么说的出口。”

荣王妃呸了一声,道:“你是说不出口,你现在做了慈父,做了祖父,你多快活多圆满。可是我说得。”她指着赵勋指着儿子的鼻子,“他欠我的,欠我的!”

赵勋拍了拍顾若离的手,许多事他其实已经忘记了,早就云淡风轻不再去想,可是看着这样的荣王妃,曾经的画面一幅一幅的那么清晰,脸还在疼,心愈发的寒,他转身要走不想再理会,却听到顾若离沉着脸道:“你是生了七爷,可是你除了给了他生命,你还给了他什么。作为一个母亲,你偏心偏的令他心寒,既是这样,你当生下他时就将他闷死在棉被里。你说你这辈子后悔生了他,我想七爷这半生也一定在后悔,后悔当日投生在你的腹中。”

“一个母亲,你不给关爱,冷言冷语,他这是自己懂事明白了道理,若不然他歪了,你岂能活到今天,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

顾若离气的不得了,她一开始也以为荣王妃来挽回母子情,和荣王一样,和赵勋好好说,即便今天说不透谈不拢,可是慢慢来总有化解矛盾和怨恨的那天。

弥补赵勋缺失的母亲和父爱,让他的人生更加完整,让他懂得去爱父母的同时,也学会了和自己的子女相处,也学会了如何去教育自己的孩子,养育自己的下一代。

人生轮回,一辈一辈就是这样来的,生命的延续,爱的传递,只有正面的给予,才能给自己给孩子完善的人生观。

这是她的理解,所以她越发的气愤荣王妃,“您不用在这里吵闹,我们若是在乎您在这里吵闹给我们带来的影响的人,那么今天您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站在这里。活了一辈子要了一辈子的脸,您又何必在老的时候悉数丢了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教我。”荣王妃冷声道:“我在和我儿子说话,你给我滚一边去。”

荣王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手都在抖,荣王妃没站稳跌倒在软榻上,她摸着脸吃惊的瞪着荣王。

“这辈子我没和你动过手。”荣王抖着手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现在这一巴掌我替娇娇的打你。她打不得,我打得了你。”

荣王妃的怒火蹭的一下蹿上来,她起身就去揪着荣王的衣领,喊道:“行,行。你能耐了,你有儿子撑腰你腰杆子硬了。行,行,我们今天就一起死这里,都不要活了。”

荣王将她推开气的发抖。

“你们回去。”荣王举着剑看着赵勋和顾若离,“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赵勋和顾若离是小辈,许多话说不得,许多事更加不能做,但是他能啊,他们是父亲,他浑了一辈子了,总要为儿子做件事。

好让他知道,他这个父亲还有点用。

“是!”顾若离回头去拉赵勋,他真怕赵勋会一怒之下杀了荣王妃…他不是冲动的人,但是这天底下大概没有孩子能受得住自己亲生母亲这样的对待。

一个陌生人的伤害,你只会气愤,可是至亲人的伤害,你却多了一份心寒,令人自暴自弃的心寒。

这些是他经年的伤疤,荣王妃就这么血淋淋的撕下来,儿时的赵勋,渴望过,努力过,愤怒过,最后的最后只剩下死心。

是谁说的,恨的来源是因为爱。

“走吧。”顾若离拉着他,“王爷能处理好,你别管了,你要真的生气了,就真的如了她的意了。”

赵勋轻声嗯了一下,他其实已经没有多气了,想要杀了她仅仅是因为她站在这里威胁他。

至于后果,那就看看有没有人生了这个胆子,来质问他。

“你们…你们…”荣王妃看着儿子和儿媳往回走了,她喊道:“赵远山,你不是要弑母吗,来啊…来杀了我啊,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赵勋没有回头,被顾若离拉着回去,两人走到门口忽然就看到街面上有辆马车停下来。

随即,方朝阳从车子里跳了下来,带着七八个小厮过来,一把推开荣王,往荣王妃面前一站,抬手就是一巴掌,“贱人,你要死就好好在家里死,跑到小辈门前来耍威风,是觉得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非得秉持孝道将你供在头顶上?”

荣王妃看着方朝阳。

方朝阳笑了笑,道:“我的女儿女婿向来善良醇厚,他们要教儿子孝道,所以不能伤你啊。但是我能啊…”话落,她就指着荣王妃对自己带来的小厮道:“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她带来的小厮一个个摩拳擦掌的上来,将荣王妃一干人都围在里面。

“朝阳朝阳。”荣王反应过来,上前去拦着大家,劝方朝阳,“你冷静一下,她都是要死的人了,你杀了她也脏了自己的手。”

方朝阳扫了他一眼,道:“我瞧见她就恶心,你让立刻滚,否则今儿就把命留在这里。”话落,她低头看着荣王妃捏着她的下颌,冷笑道:“远山不能杀,我替他杀,你可要想好了。”

话落甩开手,拿手帕擦了擦手指,荣王妃倒在软榻上,气的喘不过气来,一会儿工夫就脸色憋的青紫。

“快走,快走。”荣王赶着人,指挥着一地的婆子小厮,那些人也不再管荣王妃,抬着软榻就跑,荣王看了一眼方朝阳,道:“你回去看看远山,我去和这疯婆子说话。”

方朝阳懒得理他转身回了府中,让人关了门去了内院。

赵勋和顾若离在暖阁里喝茶,她进门看着赵勋道:“你就不该理他,她一个疯子闹最后还是你吃亏。”荣王妃什么都不靠,就占着一个孝字。

一个孝字能压死天下多少的英雄豪杰。

“娘。”顾若离道:“七爷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

方朝阳冷哼了一声坐下来,瑞珠上了茶,她端着喝了一口,道:“都是儿时的事情了,你还记着做什么,还生他的气,犯不着。往后就没这个娘,就连恨都不用有,浪费时间。”

赵勋放了茶盅,神色并无异样,他颔首道:“是!”

或许,在他内心中,还存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对母爱的渴望吧。

往后不再有了。

“算了,我也不该这么说你。”方朝阳叹了口气,道:“父母对子女的伤害,疤痕一生都无法消失。”她说着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顾若离,道:“你起来做什么,快去歇着去。”

顾若离回头看着她笑,回头握着她的手,道:“你并没有伤害过我。”

“那是因为你没期待!”方朝阳哼了一声,哼完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比起荣王妃其实要幸运一些吧…

顾若离看着赵勋,也轻轻笑了起来,柔声道:“去看看儿子吧。”

“嗯。”赵勋起身牵着顾若离往外走,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问道:“王爷呢?”

方朝阳哦了一声,回道:“回王府了,说是要收拾她。”

赵勋顿了顿没有说话和顾若离去了隔壁。

两个儿子还二米醒,赵含之不肯盖被子,侧身睡着肉呼呼的小腿架在被子上,口水淌着有点痒他用袖子一擦,吸溜一声吸了回去又翻了个身,嘴巴吧唧吧唧的嗦着。

脚头,顾引之则要斯文很多,仰面躺着两只小手搁在被子外面,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睛睡意朦胧的看了一眼爹娘,咧着小嘴笑了笑又闭着眼睛睡着了。

“昨晚醒了吗。”顾若离回头问乳娘,乳娘回道:“没有,两位公子都没有醒,一觉到这个时候。”

顾若离点了头和赵勋出去,赵勋却是在床头坐下来,看着顾引之的睡颜,静静看着许久之后他准备走时,那边赵含之醒了,咕哝道:“爹。”

“嗯。”赵勋转了个身看着他,赵含之笑了起来,“爹,抱!”

赵勋顿了顿,还是将他拉着抱了起来,圈在怀里,顾若离道:“别冷着,给他裹件衣服先去小便。”

她话刚落,就感觉腿上一湿,赵含之就已经在他的腿上尿了,淅沥沥的转眼功夫他的衣服就已经滴答滴答的挂着水珠子。

“快,把他抱下来。”顾若离说完,乳娘已经上去将赵含之抱了起来,他一脸得意的样子,冲着自己的老子笑的见牙不见眼,顾若离哭笑不得拍了他的小屁股,“知道自己憋不住还往你爹身上爬,故意的是不是。”

赵含之立刻憋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张开手喊着,“爹,爹!”

“去洗洗吧。”赵勋看着他,眉色要柔和很多,“洗好了爹带你去玩。”

赵含之就不哭了,搂着乳娘的脖子乖乖去梳洗。

这么一闹顾引之也醒了,喊了一声,“娘。”顾若离过去拉着他起来,给他迅速穿了衣服,“快去尿尿,你哥哥刚才就闯祸了。”

弄了大半个时辰,两个孩子才收拾好,一家人坐上桌子吃早饭。

赵勋看了一眼门口,荣王还没有回来,他起身在门外吩咐韩妈妈,“去看一眼,若是闹的厉害,就告诉她明日就爵位削了!”

韩妈妈一怔点着头道:“是!”就点了七八个婆子浩浩荡荡的去了荣王府。

暖阁里荣王妃靠在炕头上,喘着气咳嗽着,荣王板着脸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道:“…你担心老七夺爵乱了纲常,祸及满门,可是他有吗。到最后乱纲常的是你,祸满门的是你。正卿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更是你骄纵出来的,你拿老七当仇人养,他当然跟着你学,自小不当老七是自己人,陷害,刺杀,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一个陌生人,他还不定会这么心狠。”

“那是我早早杜绝了他的念头。”荣王妃怒道:“要是我不管你看看呢,以他的性子你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荣王冷笑一声,摇了摇头道:“随你怎么想。今天他的态度你看到了,无论你软硬到他跟前都不顶用,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死了他自会给你送葬,活着,你就别想他喊你一声娘。”

这么长时间,赵勋都没喊过他一声爹,就更加不可能对荣王妃喊娘。

“除非我立刻是了。”荣王妃道:“要不然,这口气我定要出个干净。”

荣王腾的站起来,扑了过来,“那你立刻去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他说着,就上手去掐荣王妃的脖子,“我瞧着你就厌烦,头皮都发麻,齐氏你毁了两个儿子的一生,还毁了你自己的一生,你早该去死了。”

荣王妃翻着白眼蹬着腿,眼见就要断气了,汪道全从门外跑进来,“王爷,王爷您消消气,王妃这样经不起折腾了。”

“你现在也向着她了是吧。”荣王怒看着汪道全,道:“就她这样,你向着她有个屁用。”

汪道全跪着拉着荣王的手,道:“奴婢不是向着王妃,奴婢是向着您啊。杀一个要死的人犯不着啊王爷。”

荣王哼的一声,指着荣王妃道:“你再去闹,我不会再饶了你的。”

“韩妈妈带着人在外面呢。”汪道全起身道:“王爷您回去七爷那边吧,这里奴婢替您守着,不会有事的。”

荣王心头一暖,顿时气消了一半,他儿子知道惦记他了,还派了韩妈妈过来帮他。

他回头扫了一眼昏过去的荣王妃,拂袖出了门。

汪道全叹了口气掐了荣王妃的人中,她好半天才醒过来,咳嗽着怒道:“他人呢。”

“娘娘您消停一下。”汪道全道:“王爷说的话您再不爱听,可是有句话却是说的很对,现在的您已经不能对七爷怎么样了。他是高高在上的镇国将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圣上的皇位都是他让出去的,单您一个还能为难的了他不成。”

“哪又怎么样,我是他的娘。”荣王妃怒喝。

汪道全给她倒茶,回道:“韩妈妈方才在外面就说了,七爷传话说您若是不消停,他即刻就去宫里让圣上削了爵,不单削了您的连永城伯府的一起削了,这样一来您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他敢!”荣王妃拍了身下的炕,汪道全道:“他有什么不敢的,他连剑都能架在您的脖子上,还能有什么不敢的。”

荣王妃就想到方才剑抵着脖子的感觉,那寒气和凉意似乎还在。

“凭什么。”荣王妃不服气,汪道全接了茶盅放在桌子上,回头看着荣王妃,淡淡的道:“说句您不爱听的。现在的七爷,您就是一肚子的不服气也得忍着。莫说您这个亲娘,就是哪天太皇太后对他不满了,也得忍着。”

荣王妃无力的躺了下来,看着屋顶,声音嘶哑的道:“去把我二哥请来。”

“娘娘。”汪道全无奈,荣王妃喝道:“你要是不想听我的就滚!”

汪道全叹了口气去将永城伯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