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和道君指着秦羲,说道:“他如今体内灵气紊乱,经脉和丹田俱都重创,我虽用丹药和灵气压制住了他的伤势,却很难将他的灵气理顺。他的经脉和丹田伤得太重,一旦用力过猛,便会伤上加伤,惟有你的阴灵气,与之相互吸引,且其性柔和,可以一试。”

听得此话,陌天歌不解:“师父…”

“莫要耽搁!”靖和道君神色凝重,喝道,“快,用你的灵气进入他的经脉,慢慢滋养,引导他的灵气重回经脉。别担心,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没时间具体解释,靖和道君将秦羲扶起,令陌天歌将掌心置于他背后的灵台穴,将灵气灌注进去。

陌天歌照做,将自己的灵气缓缓灌入,却是浑身一激灵。

秦羲体内的灵气,完全失控了!修士的灵气,一般都被控制在经脉之内。它们在经脉之间流转,最后汇集于丹田,如同血液一般。然而秦羲体内的灵气,此时是四处乱窜的,根本没有被经脉束缚住。

这种情况,是相当危险的。修士修仙,修的是经脉也是肉体,但从来都是重经脉而轻肉体,肉体虽充满灵气,却绝对受不了经脉之中那么浓厚的灵气,尤其修为越高,这种情况越甚!

秦羲如今已是结丹顶峰的修士,他体内的灵气浓度,非同小可,此时这些灵气在他体内乱窜,那力量已令他身体内部伤痕累累。若不是他修习过炼体术,此时恐怕半条命都去了。

陌天歌的灵气输入他的体内,却是泥牛入海,无迹可寻,根本无从引导起。

他们的修为差距太大了。

“师父…”正要问些什么,她又紧接着发现,自己的灵气也不受控制了,被一股力量引导着,往秦羲体内狂涌而去。

253、早已知晓

“师父!”陌天歌不由自主叫了一声。她自己的灵气也失控了。

靖和道君脸色一凝,一掌按上陌天歌的天灵盖,喝道:“莫急,慢慢控制自己的灵气!”

强大的威压镇住了陌天歌浑身几乎跟着失控的灵气,有元婴修士坐镇,陌天歌终于稳下心神,重新夺回控制权。

秦羲体内的灵气如今横冲直撞,将他身体内部撞得伤痕累累,陌天歌将灵气输进去,也不好受。她修为差了许多,灵气一进入他的身体,就会被夺走控制权,根本无法引导秦羲的灵气。有了靖和道君做后盾,也仅仅只是让她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灵气。

但是,阴阳二灵气的互相吸引之力,却又令她无法抵御。两股灵气互相交缠在一起,既吸收了她的灵气,也引来了他的灵气。渐渐的,二人的经脉互通,形成了一个大周天。

到了此时,陌天歌已经不需要再去引导什么。他们二人的灵气自动混杂在一起,慢慢地恢复了某种规律。他的灵气渐渐从身体各处收回,汇集到经脉,与她的相通,慢慢地将她的阴属性灵气全部吞噬。

……

陌天歌清醒的时候,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想要起身,只觉得眼前一花。

“姑姑!”

眼前视线渐渐清晰,她勉强露出笑容:“真机?”

叶真机望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姑姑,师祖说,你灵气尽空,先不要急着走动,慢慢修炼几日,将灵气恢复再说。”

“是吗?”揉了揉眉心,她忽然想起,“你师父情况如何?”

“师父…”他摇了摇头,“情况比较复杂,详细的姑姑去问师祖吧,不过没什么事,只是短期内醒不过来而已。”

“原来是这样。”她想了想,问,“我昏迷多久了?”

“两个时辰。”叶真机道,“姑姑你再休息一会儿,师祖说你太累了,好好休息。才能早日恢复元气。”

陌天歌点点头。打个不太合适的比方,她如今这情况,就好像被采补完一样,浑身灵气尽失,需要慢慢打坐调息,才能尽快恢复。想了会儿,她忽然想起:“你师父重伤在身,你身为弟子,该服侍在侧才对,怎么反而在我这里?”

叶真机犹豫:“可是姑姑你也…”

陌天歌道:“我现在没事了,你且去吧。你到底是你师父惟一的弟子,有些事你若不做,就没人去做,切莫觉得无所谓,知道吗?”

“嗯。”叶真机也不是不明白,再看陌天歌除了苍白一些,没哪里不正常,便道,“姑姑,那我去了,你若有事。可千万要说。”

“知道,你放心去吧。”

将叶真机打发出去,陌天歌闭眼,又一头倒下。过了一会儿,缓过劲来,才起身打开明心居的禁制,进入虚天境,开始调息。

筑基后期与结丹圆满,大境界来说虽然只差一等,灵气相差却有数十倍,倘若不是有靖和道君在场,以两人修为的差距,她只怕境界都要倒退。幸好她如今只是灵气空了,经脉丹田都完好,只要慢慢修炼数日,灵气自会恢复。

接下来几日,除了叶真机和靖和道君来的时候,陌天歌都窝在虚天境内调息。

虚天境内,本就灵气充盈,再加上靖和道君送来许多灵丹妙药,只花了三五日,陌天歌便已恢复。

出了虚天境,到了上清宫大殿,靖和道君正坐着望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父?”

靖和道君回过神,看到她:“哦,天歌,你可全好了?”

“嗯。”陌天歌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在靖和道君面前坐下。“守静师兄…可好了?”

“他没事。”说完这句话,靖和道君目光似乎带着某种深意,探究似的看了她好一会儿,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陌天歌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惊讶什么?”

靖和道君笑了笑,说道:“我记得,你拜入我门下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的守静师兄,我亦不曾在你面前提过他的名字。”

陌天歌一怔,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低下头沉默了。

靖和道君舒出一口气,笑:“看来我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早就知道了。”

“…”陌天歌沉默却平静。

她认得秦羲,却没见过秦守静,那日见到他,没对他是结丹修士有任何怀疑,今日又理所当然地问及守静师兄如何,这说明什么?

端起酒饮了一杯,靖和道君又看她:“能不能跟师父说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陌天歌低着头,摆弄着腰上的玉佩。这块藏灵佩本是挂在她脖子上的,在万法自然阵中,被阮明珠夺去。后来她再醒,却是叶真机交还给她的。

圆形的玉佩上,刻着精致的云纹,有一面的中间,却刻着一个小小的秦字。十岁那年,她得到这枚玉佩,自此从未离身。闲暇之时,她也会握着玉佩想,它曾经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到底有没有坏心?后来到了玄清门,她也不是没期望过。见一见那位守静真人,可是,一直无缘相见。直到妖兽之乱,进入钟沐灵的虚天境…

“是妖兽之乱那一年,我随着素辛师姐出战…”

靖和道君一怔:“这么早?”

陌天歌低头笑了笑,眼中却没笑意:“我一开始从未想过…直到那一年,我随素辛师姐出战,去了落雁崖,意外进入高祖的虚天境。我听高祖说过,守静师兄之前失踪数日,便是不小心进了高祖的幻天阵。后来高祖说,有个姓秦的小子…来寻我,我还以为是守静师兄,结果见到的是‘秦师兄’。”

“这样你便怀疑了?”

陌天歌摇了摇头:“那时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后来出了虚天境,秦师兄明显受了伤,我却听说守静师兄受伤过重,回太康山去了,再后来,果然再也没听到秦师兄的消息。”

“…”靖和道君沉默不语,半晌才道,“难怪你这些年,从未问起那位‘秦师兄’。”

“在虚天境中,高祖曾与另一位化神前辈在我面前谈及,守静师兄身怀阳灵珠,那时我并不知阳灵珠是什么东西。而后,秦师兄来寻我,高祖又说,秦师兄是金火双灵根,都属阳性,又身怀阳灵珠…我心中便起了疑心。”

秦守静的许多事情,在玄清门不是秘密。比如他是金火二灵根,哪怕寻常一个杂役弟子,都知道这些。而且,即使她不知道阳灵珠是什么,听高祖的意思,也明白是世上难寻的灵宝。哪有可能两人同时都有?

说到此处,陌天歌再度笑笑:“有些事情,如果没有怀疑,也许一切都很正常,可若存了怀疑之心,就觉得处处破绽。我心中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再仔细回想,所谓的秦师兄,哪里像是个低阶修士?他在云雾派时,不爱与我们这些低阶弟子说话,因为境界相差太多,无话可说。后来我秘密泄露,与二叔逃出云雾山,被一群筑基修士围攻,秦师兄一到,就救了我们。我原以为他有什么秘法,不方便告诉我,后来想想,他若本身是个结丹修士,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靖和道君微微一笑:“师父原本也觉得,瞒不了你太久,可这么些年,从未听你提及,还以为真的瞒过了。”

“…最重要的是,秦师兄若真的存在,为何在整个玄清门都默默手机?我没想过此事之时,会自己给‘秦师兄’找理由,可存了这个心之后,就发现,把守静师兄的身份代入秦师兄,完全合理。”

靖和道君长叹一口气:“那这些年,为何你都不说?”

陌天歌一直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说道:“…师父,说实话,那时候,我心中难受得很,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那时年纪小,秦师兄一路看顾,我心中原是极感激他的,可突然发现这件事,心中总是怀疑,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靖和道君一直安静地听她说,此时皱着眉摇了摇头:“你一向稳重,可到底还是年轻,性情又有些多疑,突然发现此事,难免心中惶恐,所有的事情都要往坏处想想。后来呢?”

“后来…我留意了许久,果然,我不问的话,整个玄清门,似乎都找不到秦师兄的痕迹,那时我甚至怀疑,他的名字也是假的吧?”

靖和道君笑道:“名字却是真的。只不过,羲儿结丹之前,在外行走,也不用真实身份,后来结丹,依本门规矩,便不用本名,改用道号了,别说外人,就算是本门弟子,也少有知道他真名的。”

陌天歌亦笑了笑,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觉得有点欣慰,至少他的名字是真的。

靖和道君又问:“都已经几十年了,你一直没说出来,究竟是心中介意,还是已经谅解他了?”

陌天歌顿了顿,慢慢说道:“…论身份,他是师父您的血缘后辈,也是嫡传弟子,我能被师父收入门下,还是因他之故;论修为,他是结丹修士,眼看着元婴有望,而我如今仍未结丹。我又有什么立场谅解不谅解?”

听得此话,靖和道君却皱起眉头:“你如此菲薄自己,莫非心中还存有怨气?”

254、秦师兄,还是守静师兄?

陌天歌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并非妄自菲薄,只是事实而已。结丹圆满与筑基后期相差多大,我是知道的,哪怕我天资过人,没有结丹或者元婴之前,仍然只是个筑基修士而已。”

靖和道君闻言,却是叹气:“为师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清醒,还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他的任何一个弟子,都没有像她这样,已经身为他一个元婴修士的弟子,仍然将自己视为普通的筑基修士。

陌天歌抬头笑了:“师父,我何曾看低过自己?在玄清门,我也是横着走的。只不过,地位上我可以俯视他们,心态上却不可以。”

“…”许久之后,靖和道君道,“你很聪明,虽然并不是为师的弟子中才智最高的一个,却是最聪明的一个。”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里,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这也是一种智慧。

说完这句。靖和道君紧接着又问:“你觉得你没有立场谅解不谅解,那你待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陌天歌又沉默了,有些事连她自己都不确定…

“师父,我…守静师兄与我爹相交,我本该视他为长辈,可是…我认识他时,却只以为他是个普通炼气弟子…”

靖和道君听出了她话中的犹豫彷徨,忍不住道:“你父亲结识羲儿的时候,已将近三百岁,是也不是?”

“嗯…”

“若算年龄,你父亲比他大了一百来岁将近两百岁,而且他们也不过是一同落难而已,你们何来辈分之差?再说,我们修仙之人,断没有拘泥于年纪辈分的道理,哪怕是师徒也不是没有先例。”

“…”陌天歌低头不语。她并没有拘泥于辈分,只不过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罢了。

“这些年我也看出来了,你若心中无他,断不会几十年都不肯提他半个字…”

“师父!”陌天歌急促叫了一声,抬头望了靖和道君一眼,又垂下头,慢慢说,“你莫胡言,我…我并没有想什么。”

靖和道君一顿,有些急道:“你怎么没有想什么?你分明…”

“师父!”陌天歌再度打断他的话,眉头蹙起,“你说什么呢?”

听出她话中的责怪之意。靖和道君想想不说了。小姑娘总是比较麻烦,说多了害臊了可不好。

“…好吧,”靖和道君败退,“这事师父就不说了,你们两人一个要结婴,一个要结丹,也不是时候。对了,你若好了,仍旧去帮你师兄疗伤,他如今灵气已经归于经脉,伤势却还未好,你的灵气对他而言疗伤效果最好——不必担心再出问题,他灵气已顺,不会再强行吸取你的灵气。”

陌天歌想要拒绝,可靖和道君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便摆出修炼的架势,闭上了眼睛:“快去吧,早好早了。”

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听话地出了上清宫。

她走了以后,靖和道君却睁开眼,自言自语:“这种事。还是让你们自己说吧,那小子快醒了,看你们运气了…”

陌天歌心中混乱无比,在上清宫门口呆站了一会儿,发出一道传讯符。

过不多久,叶真机赶来,喜道:“姑姑,你都好了?”

“嗯…”陌天歌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你师父如何了?”

“师父没什么事,就是还没醒。”叶真机有些不明白,特地把他叫过来,就为了问这事?可以在传讯符里问嘛!

“…你带我去看看。”

“啊?”

陌天歌下了决心,道:“你师祖命我去给你师父疗伤。”

叶真机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靖和道君的意思,他想说什么,又觉得有些话自己说不出口,只好吞了回去:“知道了,姑姑,跟我走吧。”

两人飞到一处无人的山头,叶真机首先落下。

陌天歌四处看了看,总觉得这地方很熟悉,看到叶真机走到一处光秃秃的岩壁前面打出一串手印,再用一块玉符开了阵法,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知道为什么这么眼熟了。

这是当年她被白雁飞缠着的时候,拒绝白雁飞的地方!

“姑姑?”叶真机看她脸色又白又红,不明白怎么回事。

听到他的声音,陌天歌回过神,抹了抹额上的汗。强自镇定,走进洞府。算了算了,多久以前的事了,她记得只怕人家根本不记得。

这个洞府,与原来的明心居相差不离,没有精雕细琢的雕栏画栋,也没有华丽高贵的摆设,只是极宽敞而已,论起灵气,也是清泉峰上数得着的灵地,比之上清宫,也差不了多少。

师父喜好奢华,可教出的每一个弟子都与他不同,不管是玄因师叔素辛师姐,还是这位守静师兄或者她自己,没一个喜欢排场,这现象倒也有趣…脑子里胡想了一通,叶真机带着她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石室面前。一番手印之后,石门开启。

这间石室仍然很简单,她一眼就看到了寒玉床上躺着的秦羲。

他的身衫已经换过了,不像那日那般狼狈,脸色却仍然惨白,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

陌天歌慢慢走近。看着这张许久未见的脸庞。

他的容貌,其实是极英俊的,哪怕在俊男处处的修仙界,也不差别人什么。深刻的眉,宛若雕塑的线条,想必就算年纪大了,也会像靖和道君那般,仍然让人觉得英气逼人。

可是,她却怀念在云雾山那个虽然有几分英俊,却穿着云雾山低阶弟子衣衫,处处不起眼的秦羲。

哪怕那时候他没有如今半点的风采。哪怕那时他修为极低。

时至今日,她承认,四十年的时光,没有磨去她的爱慕,三十年未见,这张脸仍然深深刻在她的心间。

爱情是什么,她仍然迷惘,却记得,在万法自然阵中,五障覆识之时,她所爱上的那个男子,是他的模样。

承认又如何呢?那两个月的相处,她有了好感,随后的几年,渐渐地淡了,却突然发现他的欺骗。于是从那一刻开始,心中时时挂念,忐忑不安。记得多了,念得多了,就不能像原来那样,轻轻把他从心里擦掉了。

有些感情,说不清来由,有些感情,却道不明过程。

她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忘记,却不能,于是告诉自己,如果得到了,便该欢喜,得不到,也莫要惦记。

三十年了,她做到了,却也必须要承认,她想要站在世界之巅,一手尽握人间,但还是希望,还有他,站在她的身边。

就像那个梦一样。

“姑姑?”耳边传来叶真机的声音。陌天歌回过神,看到他脸上的惊疑。

她脸上有些发烧,转开头,没去看叶真机的眼神,说道:“姑姑要给你师父疗伤,你去吧。”

“…是。”犹豫了一会儿,叶真机终于还是听话地出去了。

陌天歌舒了口气,振作起精神,将秦羲扶起,坐到他身后,抬掌按上他背后的灵台穴。

灵气缓缓探入,很顺利,没有任何阻碍。进入他的经脉的时候,仍然感觉到一股黏力,却没有那一天那么强烈。她缓慢地控制着自己的灵气,加入到他的灵气之中,阴阳二灵气很自然地混合在一起,最后被他夺去控制权。

虽然这一次,仍然慢慢被他夺去灵气,但这过程却是缓慢的,力量也不强大。况且,给别人疗伤的过程,本就是要耗损灵气的。

陌天歌却不知道,她自己昏迷之时,秦羲给她疗伤,不但没有损耗灵气,甚至还有所增加。这也是两人修为差距过大的原因。对秦羲而言,给她疗伤及淬炼身体,并不需要太多的灵气,而他或多或少地从她这里得到一些灵气。但陌天歌的灵气相对他来说,只有这么多,秦羲自动从她这里吸取的灵气太多,所以她才不增反减。

过了一会儿,全身的灵气已经空了一半,陌天歌当机立断,停止输入灵气。

若是灵气被吸取过多,到时停都停不了。

再放下秦羲,想要看了看他的脸色,却吓了一跳。

却见秦羲慢慢睁开眼,竟是醒了!

虽然已在靖和道君面前承认了此事,陌天歌却还没准备面对他,一怔之下,转身便要离开。

可是,手腕一紧,她整个人就动不了了。

“天歌。”他沙哑的声音传来,“你…”

陌天歌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走不了,却也不想转过身。

秦羲脸上出现迷茫之色,发现自己经脉之中流转的既熟悉又陌生的阴灵气。半晌,终于叹息似的说道:“你知道了…”

只是一句话,却让人觉得湿意涌上眼角。

两人沉默相对,他没有放,她也没有转身。

这是第一次,他以秦守静的身份面对她,没有隐藏修为,也没有隐瞒身份。

“我该叫你什么?”他听到她轻轻的声音,“秦师兄,还是守静师兄?”

“…”他仍然沉默,说不出半个字。

于是她转过身来,用一种遥远而陌生的目光看着他:“告诉我,我该叫你什么?”

“…我是谁,重要吗?”他动了动目光,抬起头,望着她,“秦羲是我,秦守静也是我,不管是秦羲还是秦守静,都是一个人。”

“是,都是一个人。”陌天歌望着他,慢慢扬起笑脸,目光却冰冷,“可意义完全不一样。”

他看出她眼中的冷漠与疏离,有些僵硬,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不一样?”

陌天歌笑,那笑意没到达眼底:“守静师兄,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只是一个称呼,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

秦羲没有说话。

于是她轻轻挣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255、流年

陌天歌再也没有去过秦羲的洞府。他既已醒来。伤势便是大好,不需要她再多事。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靖和道君一直想要试探她,她什么也没说。

再过不久,陌天歌听说,他闭关冲击结婴了。

对此,她十分不解,刚刚受了重伤,不是应该好好休息几年吗?为何要急着晋阶?

这话她没有问出口,只听靖和道君语焉不详地提了一些。原来他得到了她一身的阴灵气,悟出了新的功法,也许对他晋阶有帮助,所以急着闭关。

听到这些话,陌天歌心中忍不住有些失望,随后笑自己,既然看开,何需如此?不管怎么说,情情爱爱,终究没有仙道重要,就像他急着结婴,她也该想着结丹才是。

如此。她准备了数日之后,亦禀告了师父,决意闭关。

设下禁制,关闭洞府,明心居不再允许任何人出入,进入虚天境,静心闭关。

修炼无岁月,一年又一年。

春夏秋冬,流光飞逝,不知不觉中,十多年就过去了。

在这十几年里,发生了许多事。

比如,韩清玉结丹了,坐镇甘露峰的玄因师叔终于有了第一个结丹弟子,开始有了元婴修士的气派。

比如,白雁飞被叶景文猜对了,他最终没有娶姜师妹,而是娶了他一直不屑的吴师姐,妙一师叔的关门弟子。

再比如,凌虚师伯终于还是坐化了。姜师妹先是情场失意,又受此打击,终日关在流云峰,不再轻易见人。这一点,也被洛封雪猜对了。

又比如,凌虚师伯坐化之后,玄清门正在闭关结婴的数位弟子,没有一位结婴成功——其中包括。秦守静。

陌天歌闭关的第一年,秦羲伤好之后,正式闭关结婴,两年后,最终失败。又过了四年,他再一次闭关冲击元婴,仍然没有晋阶成功。

十六年一晃而过,陌天歌终于筑基圆满,暂时出关。

七十八岁筑基圆满,即使有秦守静珠玉在前,仍是不可思议的年纪,清泉峰因为秦守静连续结婴失败而带来的阴霾,也散去了几分。

其实,如果不是陌天歌刻意压制修炼的速度,又连续重伤过数次,到现在,她应该结丹了才对。不过,修炼之途,本就布满荆棘,受重伤,乃至修为倒退。都是修士必经之途,着实不必纠结于此。

陌天歌坐在明心居的待客小厅里,听着洛封雪与她说的闲话,低头半天无语。

洛封雪已经晋阶筑基中期,她一向不好修炼,所以修为在精英弟子中也只算得马马虎虎,但也不算差就是了。

“天歌,天歌!”

“啊?”陌天歌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