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伤把事情在心里过一遍,问,“会不会月影魔君和马老驴把九彦宗的人暂时困住了?”

陌天歌怔了一下,点头:“倒是有这个可能。”她们都知道的事情,其他人会不知道吗?

其他人确实知道这些元婴修士,现在心里正惴惴着。他们本以为九彦宗的人在后面,趁着他们还没到,赶紧抢了再说,可他们在这一耗就是一整天,其他人几乎都到了,九彦宗的人却没来,这就奇怪了。

一边是还没抢到手的宝物,一边是不知何时到来的九彦宗,除了及早抽身的南归田和如意道人、不耐烦跑掉的虚相尊者,以及压根不想夺宝的夜霜魔君,其他人都提着心,也就越发地不想凑上前挨揍。

难道真的要便宜九彦宗?所有人都这么想,十分不甘,却又想不出好办法。

韩仕之目光闪动,忽然开口:“各位,再这么拖下去,大家不如及早回去的好。”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都转过来看他。

韩仕之神情淡淡:“九彦宗离此不远。”

他说罢,便有人嗤笑:“你知道,难道我们不知道?”

韩仕之不恼,只是嘴角一勾,露出讥讽的笑:“你们知道又如何?坐在这里干等?”

他语气中的讥讽太明显,而他一向得罪的人很多,话音一落,就有人冷笑:“怎么,韩夫子,你又想算计别人了?”

韩仕之丝毫不动气:“这里人这么多,我的修为不值一提,局面也清清楚楚,这样我都能算计到,只能怪你们太蠢了。”

他话很难听,顿时许多人勃然大怒。

韩仕之只当没看到,又说:“九彦宗会请援兵,你们不会吗?各大宗门抢夺资源,一向如此。”

他这一说,大部分人收了怒意,若有所思。

不错,宗门抢夺宝物自有不成文的规矩,抢到算完,哪怕结仇,也不会轻易挑起纷争,毕竟各门各派都是低阶弟子最多,当真撕破脸,对方来几个高阶修士,把低阶弟子杀个干净怎么办?再者,九彦宗虽然元婴人数占优,但其他宗门元婴人数也不少,只是比较倒霉,元后修为不多而已。比如丹霞宗,这几年还不不错,目前有六名元婴,静虚门更多,达到八名之数,亦有元后修士坐镇;像这样的两三个宗门联手,完全不输九彦宗。而九彦宗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铁面真人面临坐化,元沐真人有伤在身,与其他只有一名元后的宗门无异,正是最好的时机!

“韩道友这么说,是否已经通知了宗门?”有人思量妥当,缓声问道。

韩仕之勾唇一笑:“几个时辰前,韩某已经送出消息。”

修士中,有几人一对眼色,低声传音彼此商量,有几人略一思索,便施以各种手段传讯,也有人也不做。

“…当真值得吗?”有人迟疑,“这般兴师动众…”

“九彦宗为了朱雀,可是谋划了十几万年,值或不值,各位看着办。”说罢,韩仕之退离人群,闭目盘坐下来。

这番对话,陌天歌他们都听到了。韩仕之这是阳谋,就算让他们听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陌天歌思索片刻,举步走向凌云鹤。

“凌道友,你给句实话吧,”施展隔音结界后,陌天歌说,“九彦宗到底是什么态度?对你,对我们是什么态度?”

凌云鹤默默地盘坐着,不在想什么。

好半天,他道:“我说过,九彦宗已经不相信我了。”

“只是这样?”陌天歌追问。

凌云鹤看着她,苦笑着叹了口气:“好吧,事实是,元沐师伯非常不满我的作为,觉得我妇人之仁,当年从归墟海回来后,就冷落我了。”

“为什么?”

“还用说吗?”,凌云鹤看着她,目光复杂,“没能得到朱雀之弓,元沐师伯迁怒于我,而我又亲近你们,如今还得知我跟你们在一起,有玄武的消息却隐瞒不报。”陌天歌沉默了,这样说的话,跟他们也有点关系…“你…你的长辈呢?他没有为你说好话么?”

凌云鹤又叹气,“你不知道,当年出仙宫的时候,我太公被人暗算,修为毁了大半,如今在天雪城养伤,可他的伤太重了,基本上不可能复原…”

陌天歌惊讶,这么说,凌家岂不是地位大降?

看到她的表情,凌云鹤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我从归墟海回来,立刻闭关结婴——掌门之位固然重要,元婴修士才是凌家立足的根本。”

陌天歌沉默许久,也叹了口气,“真是抱歉。”她很明白凌云鹤所说的处境,得罪了首座,家族元婴修士又无法恢复修为,他被逼结婴,以顶替凌士羽的位置。可就算如此,凌家也算是失势了吧?除非有朝一日,凌云鹤晋阶后期,元沐真人才有可能放下芥蒂——而这些,跟他们不无关系。

凌云鹤轻轻摇头,“就算没有你们,也是一样。”元沐真人不满的是他的行事态度,就算没有他们,这些早晚也会发生。

“可是,你身上不是有禁神珠吗?”陌天歌皱着眉头说,“不为别的,看在你是祖师圣物继承人的份上,也该对你宽容一些。”

凌云鹤笑了一下,“有禁神珠才是最要命的。如果没有禁神珠,我算什么?九彦宗十几名元婴修士,我刚刚晋阶,平凡无奇,不值得他们费神。被禁神珠认主,我就成了独特的那个,吹不得打不得。”

陌天歌明白他的意思了,寻常时候,禁神珠可以给他增加分量,但,当其他人对他的不满累积到一定程度,禁神珠就成了碍眼的东西。不能动,又看不顺眼,就只能冷待他。

凌云鹤静静道,“归墟海之后,元沐师伯认为我不堪造就,打算另选继承人,可惜,禁神珠没办法重新认主…这种情况下,我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沉默了一会儿,陌天歌轻声问,“难道,他们会眼睁睁看着你困在此里,不伸出援手?”

“不会。”凌云鹤自信地说,“不管怎么样,我始终是九彦宗的弟子,元沐师伯只是心生不喜,但不会置我于死地。”

“那他们…”

“他们会来的。”凌云鹤看着门口,“只不过要让我得点教训,让我明白,九彦宗才是我的倚仗,你们,只是外人。”

平心而论,陌天歌觉得,元沐真人这么做并没有错。既然觉得凌云鹤不可靠,不足以担起九彦宗,那就该抹除他在九彦宗独特的影响力,让他做一名普通的元婴修士。

但她觉得,元沐真人评定凌云鹤难当大任太过草率,因为他视她为友,便认为他妇人之仁?她可记得,当初面对背叛的凌云飞和田之谦,凌云鹤一点也没手软,假如有一天,她的存在影响到和宗门的利益,他也会如此。反倒是元沐真人,未免有些想当然,如今人界有越来越混乱的趋势,与其得罪她以及她背后的玄清门,不如揭过那一段,少竖敌为妙,毕竟朱雀之弓本是无主之物,秦羲能得到,是他的机缘,而不是从九彦宗手上强夺来的。想来九彦宗万年来的兴盛,让元沐真人对目前的局势没有清醒的认识。

还没等到九彦宗,外面就骚动起来了。陌天歌暗暗头疼,这些元婴修士果然等不住了,他们想趁九彦宗来之前,赶紧抢了再说。

这般想着,她站了起来。这是一场硬仗,虽然九彦宗也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但必须撑到九彦宗来,他们才有脱身的可能。

645、震慑

阴暗的山腹间,一道长而阔的峡谷横亘其间,仿佛仙人怒劈一刀留下的痕迹,两边山壁垂直陡峭,黑气弥漫。

峡谷边,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黑衣人,他看着峡谷中翻腾的黑气、游荡的鬼修,与身边的炼尸一般,沉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青衣儒服的身影飞掠而来,在他身后站定。

“月影前辈。”这人拱了拱手,虽然唤着前辈,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恭敬。

黑衣人——也就是月影魔君,他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中年儒生。失去了斗篷,他的脸仍然模糊不清,似乎是功法之故。

“韩道友。”月影魔君缓缓道。

这中年儒生,正是韩仕之。韩仕之仍是那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结婴之后,不再像以前那样,面上儒雅内里阴狠,看起来表里一致了,却更叫人摸不清了:“那边已经开始混战,料想他们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不知九彦宗何时会到?”

闻听此言,月影魔君阴阴地笑了一声:“九彦宗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时候到了,他们自然就出现了。”

韩仕之双眼一眯:“那马老驴呢?前辈可是要分他一杯羹?”

月影魔君模糊里的脸庞上,目光闪动:“怎么?舍不得?”

韩仕之轻哼一声,轻蔑道:“这个老家伙,倒是干点让人舍得的事情,干活的时候不见人,捡便宜便是来得快。”

“呵…”月影魔君低笑一声,“话虽如此,没有他,又怎么迷惑那些人?”

韩仕之冷道:“这老东西,早晚叫他吃个大亏!”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月影魔君说。“等我们有以后再说。”

两人沉默片刻,月影魔君问:“俞先生该到了吧?”

韩仕之点点头:“老师已经起程。只是不方便用公开的传送阵。需要点时间。”“元沐老儿已经离开九彦宗了,可不能耽搁。”

这一点,韩仕之比较有信心:“找不到元真,总可以拖他一段时间。这就够了。”

月影魔君颔首:“但愿如此顺利。”

天地扇挥动,一条青龙腾起。带起万丈金光,铺开一片璀璨。

陌天歌将聂无伤一扯,两人略微退开。凌云鹤顶上她们的位置。

“无伤。你还好吧?”她问。

聂无伤脸色苍白,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玉符,轻轻一捏,那道黑气迅速被她吸入,她的脸色迅速好看了起来:“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她在逃避月影魔君追杀时消耗了太多精力。受了许多小伤,虽然休息了大半个月。却容易觉得疲惫。

她忧虑地看着入口处,这些人仿佛达成了共识,他们抵挡得住吗?

陌天歌也是同样的心思,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到一边,各自打坐。

他们六人一兽,轮着守门口,坚决不放人进来。被挡在外面的修士看着,干脆也学他们,商量好轮换。如此一来,他们压力陡升,毕竟那是二十多名元婴修士,耗也能耗死他们

“撑着!”凌云鹤说,目光坚定,“九彦宗不可能对我见死不救,我们撑下去,就能活着。”

看着他这样子,陌天歌不禁暗暗叹气。她也希望,凌云鹤说的是对的,九彦宗不会放弃他,只是,如果九彦宗真的放弃他怎么办?

想了一会儿,陌天歌摇头。不会的,便是不为凌云鹤,为了禁神珠和玄武,他们也得来。

他们都没想到,这一守,就守了三日。先前他们还是以实力压人,到后来,完全是靠丹药死撑。眼看着丹药渐渐不足,陌天歌担心起来,除了聂无伤和杨成基,其他人都是要丹药补充灵气的。虽说他们每个人身家都不错,可元婴修士斗法损耗极大,而一旦动手,反倒比低阶修士更容易分出胜负,再加上高阶丹药珍贵无比,再丰厚也不可能像炼气期一样当糖豆吃。她心中犹豫很久,看看外头,下了决心。

“师兄,”她低声传音,“丹药不够了,我是不是拿点?”

秦羲示意景行止顶上他的位置,退了下来。从陌天歌的眼中,他看出她的意思,眉头微皱:“你想…”

“嗯。”她顿了顿,解释道,“九彦宗应该不会放弃凌云鹤,但我们对他们而言,却是无胜于有,谁知道九彦宗是不是等我们撑不住了,再救凌云鹤?”

秦羲默默思索了一会儿,道:“你说的有道理。”

“那我去拿了?”

秦羲迅速扫了眼在场的人,点点头:“我护着你。”

陌天歌明白他的意思,道:“上古之时,奇特的储物法宝不少。”

秦羲对她露出一个微笑,三阳真火剑出手,无数的剑光璀璨耀目,将她圈在中间,围得严严实实。借着剑光的掩护,别人很难察觉轻微的灵气波动,陌天歌进入虚天境,到储藏室,将所有用得上的丹药全部装入乾坤戒。想了想,又将小凡飞飞他们放出来,叮嘱他们好好呆着。

等她出了虚天境,秦羲收了三阳真火剑,将丹药分给其他人。

凌云鹤看到她递来的丹药,惊讶:“陌道友,这…”

陌天歌很镇定地说:“我储物法宝中备了许多,只是进出有些麻烦。”

他们刚才的行为,瞒得过外面的修士,瞒不过凌云鹤他们。听了她这番说辞,凌云鹤没有怀疑,只当她法宝独特,点头接过:“多谢了。”

景行止压根问都没问,他已经习惯了,这对夫妻神神秘秘的,时不时搞出点古怪的东西。

不过,看着陌天歌给的高阶丹药,他又克制不住嫉妒之火熊熊燃起:“你们两个,好东西未免太多了!”想当初,归墟海仙宫里,他摸了陌天歌一瓶九转还阳丹,喜得跟什么似的,结果这会儿她就给了两瓶!景行止悔啊,早知道当初应该挟恩多敲一点!

“废话别那么多,认真打架!”陌天歌说。

景行止吞了把丹药,什么废话也没有,继续堵人。这可是生死大事!

有了这些丹药,众人底气足了。外面这些人,轮换得比他们长,有足够的时间完全恢复灵气,但他们有一样不足,那就是不齐心,人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想少出些力,所以,都不会拼命。

看着这些人,景行止向秦羲打了个眼色,目光似有若无地看着其中一名修士。

这些修士初期顶峰修为,中年模样,本命法宝是一对数寸长、金光闪闪的钉子,两枚钉子攻时化为金光、守时化成金幕,转换流畅,均是不弱。但,攻守平衡同时也意味着,两者都不怎么拔尖。

秦羲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剑光交错间,景行止忽然暴起,无数的光剑虚影向那名初期修士罩去,那名初期修士大惊失色,法宝一变,就要化作金幕,下一刻,一道犀利无比的红色剑光陡然出现,一下打断了他的动作。

这名修士倒也镇定,一探乾坤袋,一道白光亮起,将他自身护得严严实实。

秦羲手一指,一道火光忽然从那道剑光中窜起,一股浩大神圣、热烈毁灭之意无遮无挡地散开,这股威势将那名初期修士强硬地压了下来。

同时,璀璨无比的光剑虚影中,一道金光蓦然出现,扬起同样浩大的气息,其中蕴含的暴戾杀伐令人颤抖。这道金光融入剑光之中,众人仿佛听到白虎一声嘶吼,心神剧震,那名初期修士更是直面这股锐利的杀意,只来得及元婴出窍,就觉得身上一凉,肉身被劈得粉碎。

早已腾起手的红色剑光再度出现,一声清唳,华丽的火焰尾羽一卷,气息神圣的火焰中,元婴须臾就被烧得焦黑,化为飞烟,连同肉身,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乾坤袋都没留下。

众皆骇然!

他们都没想到,这两人会突然暴起,迅雷不及掩耳地斩杀了一名修士,连元婴都没机会逃出!

好厉害的身手,好狠辣的手段!刚才他们使出的是什么法术?那般威势,远比他们修炼的功法高阶。便有人想到,这位秦道友便是抢了九彦宗朱雀之弓的人,刚才又出现一只火鸟,莫非这就是朱雀的传承?那另一位呢?明明是个默默无闻的剑修,居然有着不比那位秦道友逊色的实力,莫非也得了神兽的传承?那凌云鹤呢?他要是吸收了玄武遗物,再加上禁神珠,岂不是元初胜元中,说不定还能与元后一较高下?

一时间,众人既被震慑,又勾起了贪念。

这时,一直在旁掩护他们的杨成基一卷鬼面幡,鬼面脱幡而去,狠狠咬上另外一名修士。

这名修士如梦初醒,拍出一张顶阶元婴符箓,身形暴退,让别人顶上去。退下来再看,不小心被鬼面咬到的地方,已经黑紫一片,浮起一块大如核桃的肿块。此人不禁大惊失色,心中暗想,要不是自己当机立断,舍下顶阶灵符,只怕会跟那位一样,把小命交待了吧?

这变故其他人都看在眼里,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退。

那两个实力强大,这个杨成基一样不好对付,还有后面的凌云鹤、陌天歌,一个是九彦宗捧在手心里培养出来的,一个仅仅结丹期就敢跟一票元婴修士叫板,就连那个毫不起眼的黑衣女子,也不是个好惹的角se!

众人一时间都犹疑了。这么厉害的一票人,自己有必要为别人送命吗?

646、第二个魔尊

“元真呢?”无忧谷外,元沐真人问。

一名守在无忧谷入口大树的结丹修士禀报:“回首座师伯,元真师叔说,他在里面盯着,首座师伯若到了,传讯给他就是。”

元沐真人的眉头深深地叠了起来。这人说联系元真,实际上,他一到就向元真发了传讯符,但元真并没有收到。目前这种情况,着实诡异了。

“元沐师兄。”另有一位长着一脸大胡子的中期修士上前问,“元真师弟该不会被卷进去了吧?”

“不会。”元沐真人眉目沉沉,“只是让他盯着些,又不是多难办的事,难道连这个也办不好?”

听出了元沐真人语气中的不悦之意,这名大胡子修士不再多言,只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直接进去吗?”

元沐真人也在纠结这个问题,想了想,慢慢道:“元真办事向来稳妥,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

大胡子修士听出了他话中之意:“师兄怀疑,有人困住了元真师弟?”

元沐真人点点头:“元真必定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他们有三个人,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肯定有人针对他们,说不定,针对的是我们!”

“不会吧?”大胡子修士说,“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夺宝归夺宝,若是蓄意杀害我派修士,不怕惹怒了九彦宗?”

元沐真人显然没有这么乐观,他道:“铁面师兄坐化,不过在这几十年间,我又有伤在身,说不准就有什么人,以为翻身的机会来了。”

大胡子心知元沐真人所言有理。便问:“既然师兄觉得元真师弟出事了,那我们是先去找元真师弟。还是救凌师弟?”

元沐真人的眉头叠了又叠。显然十分烦恼:“先救元真吧,那个小子向来有福缘,暂时应该死不了。”

他口中的小子是指凌云鹤,大胡子想了想。道:“元沐师兄,元真有三个人。又有什么让人觊觎的东西,就算一时被困住了,应该也没有性命之危。反倒是凌师弟…这些天来。各大门派元婴修士尽出,都往这边赶来,我怕凌师弟撑不了多久,禁神珠不容有失,如今他又自称得了玄武传承,我们是不是该早些过去?”

元沐真人冷哼一声。道:“早些救他做什么?他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明知道那些人与宗门有大仇,还跟他们来往。来往也就算了,有玄武的消息,不通知宗门,却与他们几人同行!他眼里到底有没有宗门?”

“师兄息怒,”大胡子忙劝道,“凌师弟年轻,受些挫折难免觉得不快,无视宗门,他还没有这个胆子,凌家如今都靠他撑着呢!”

元沐真人缓了些,道:“这个我也知道,陡然从天上掉下来,必然会觉得失意。可他自己不争气,又有什么办法?九彦宗的担子太重,我没那胆子把它交到一个行事太过随意的人手里。”

大胡子有些不以为然:“依师弟所见,说这话还太早,历来首座都是元后修为,凌师弟结婴未久,究竟有没有到元后的机缘,还不好说,假如真有一日晋阶元后,师兄就算不喜,也只能交到他手里。”

元沐真人知道他所言不假,叹了口气:“还是先寻元真吧,这件事透着古怪,我总觉得有阴谋,不找到元真,心定不下来。至于凌云鹤那小子…哼,禁神珠只有修炼冰火诀的人才能认主,倒是不怕。”

见他心意已决,大胡子不再多言:“是,师兄。”心中暗暗一叹,这位师兄一向多疑较真,一旦起了疑心,心里就像卡了根刺,不找到元真,就没办法消除他的顾虑。只是,这话一出口,分明打定主意,万一来不及,就放弃凌云鹤,毕竟失去了继承人的身份,凌云鹤一个人比不上元真三个人重要。想到一向与自己交好的凌士羽,大胡子暗自叹息,没了凌云鹤,凌家可真的败落了。

南归田与如意道人正在飞遁,不一会儿,两人在一条石道的尽头停住,露出惊疑的表情。

“怎么回事?”南归田看着眼前堆得密密麻麻的乱石,眉头皱得紧紧的。

如意道人上前看了看,脸色阴沉:“路被人堵了。”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条路,是月影魔君带他们进来走的小道,据说是星落城当年寻找魔矿,无意间发现了诡异的气息,花费了多年时间挖出来的。如果没有这条秘道,想进来就难了,他们也亲眼看过,黑水聚形的可怕之处。

现在这条路被人堵了,他们施展神识,发现被堵得很彻底,就算他们是元婴修士,也不可能疏通了。

“怎么会这样?”想了一会儿,南归田问,“如意道兄,依你看,到底是谁把这条路堵了?有什么用意?”

如意道人思索片刻,道:“既然把路堵了,那就是暂时不想我们出去,或者不想别人进来。不想别人进来好解释,无非是这些天来的人越来越多,竞争越来越难。可如果是不想我们出去…”

见他半晌没有说话,南归田追问:“不想我们出去,又如何?”

好半天,如意道人吐出一口气:“此人必定居心险恶。”

南归田双眼一眯:“什么意思?”

如意道人说:“我们为什么要出去?除了宝物归属落定,还有…”

南归田略一思索,惊了:“逃命!”

如意道人沉沉地点头。

两人又是沉默,许久之后,南归田说:“说不定,是防止那几个人逃命呢?”

如意道人苦笑:“南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南归田跟着苦笑:“是啊,我不该自欺欺人的,我们这么多人,他们想逃哪那么容易?根本不必用上这样的手段。只是,我实在不敢相信,什么人这么大手笔。”他只庆幸,丹霞宗和五行谷的人都还没到,免去了此劫。

“不管是谁,我们只有两个选择。”如意道人已经考虑到了后果,“一是,马上回去,让他们暂时放下争夺,联手杀出去;二是,投靠另一方。”

南归田还未说话,就听寂静的山腹间响起了清晰的掌声。

“啪!啪!啪!”随着声音,月影魔君悄无声息地走近,在他们不远处站定,道:“两位道友果然是聪明人,不知道两位会怎么选择呢?”

听到声音,两人已经转过身来,看到月影魔君走近,自己的神识却全无发现,不禁骇然。这个老鬼,已经可怕到这个程度了吗?

不过,他们都是活了几百近千年的老怪物,脑中一闪,便恢复了过来。此情此景,他们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月影道友。”如意道人沉声道,“原来你设计这么多,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功法!”

“不。”月影魔君说,“一开始,我确实是为了那小辈的功法,只是没想到,那小辈居然能叫来那几个帮手,叫本君一番心血成空!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来这里,灵机一动,忽然想到,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即便是后来才想到,道友也是早早起了杀心吧?”南归田盯着他,“为什么?杀了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魔修,所占不过一城,就算你要统一魔域,也犯不着把我们全杀了。”

月影魔君轻轻一笑:“南道友好像觉得,统一魔域很简单?”

南归田没说话。

月影魔君接下去说:“且不说夜霜那个老妖婆有多麻烦,现在的局面,道修强盛得太久,就算统一魔域,也没办法恢复魔尊在世的盛况!”

“原来,月影道友想做第二个魔尊。”如意道人面无表情,缓缓道,“把我们这些人都坑杀于此,道、佛、儒各大门派全部一蹶不振,连魔道惟一能跟道友相抗的夜霜道友也逃不了,道友便可一统魔域,甚至称霸云中。”

想到这里,他又微微皱眉:“不对,这件事不是单凭道友一个人能做的,一定还有帮手吧?”

“这是自然。”月影魔君模糊的脸上目光闪动,“如意道友太看得起我了,本君确实想做第二个魔尊,不过,还没有狂妄到想称霸云中。”那么多元后修士,岂是容易灭杀的?只要将那几个一向不对付的灭杀于此,就够了,他只想创一个自古未有的巨大魔域,并不想成为云中之主。他很有自知之明,魔尊在世时,尚且有扶摇子等四圣压制,何况是他?

“那么,”南归田叹了口气,“月影道友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呢?”

月影魔君定定地看他们许久,说道:“杀你们两个,还不算很难,不过,那样就太可惜了。就像你们刚才说的,我给你们两个选择,打败我逃走,或者,加入我们。”

他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怎么样,决定好了吗?”那张模糊的脸上,南归田和如意道人仿佛看到了笃定的笑。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们加入。”

“好!”月影魔君这下真的笑了,一边转身一边说,“跟我走吧。”

下一刻,他的脚步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