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总算是吃上了,她给的配方分毫没改动,还得到了客人的好评,让她感到很开心。

“易先生,您休息一下,我来开车吧。”酒店门前,袁满追了上来,抢先接过了门童手中的车钥匙。

易寻没有拒绝。

周可可和他坐在后排,趴在窗框上看了会儿风景的功夫,一回头发现,男人竟靠在一旁睡着了。

她微怔着调整了坐姿,一时间,车里安静得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直到袁满把车开进地下的车位里,易寻还是没有醒。

周可可与探过身来观察情况的袁满,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昨晚下班比较早,听公司的人说,易先生是天快亮的时候才从公司走的。”袁满压低了嗓音道。

周可可木木地点了一下头,这样说来,他几乎没有睡觉,只有早晨在她身边眯了一小会儿。

以及,陪着她看完爸爸后,他好像是准备直接回家的,被她一多嘴,又往沪市的另一头跑了一趟。

袁满也附和地点了点头,忽然听到耳边的呼吸频率稍稍有了变化,一看,那双刚才还紧闭的眼,低低地睁开了一点缝隙。

“啊易先生,醒啦。”她关切。

男人微抬着眼皮,刚刚从浅眠中抽回了意识,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握起了他的几根手指。

“走,回家去。”周可可拉着他,摇了摇。

袁满见人醒了,便回头去拔钥匙,错过了男人眸中的微光变得凌厉的瞬间。

他几乎没经过思考,就反握了过来,把女孩窄而柔嫩的手掌捏在了手心里。

周可可脸还是红了红,但她顾不上害羞,就是想照顾照顾他。

想法是好的,然而等到脚落地,人一起身,她的脑袋立刻就撞在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面。

闷闷一声响,周可可揉着额头懵懵地往上看。

易寻的另一只手预知了般地垫在车顶下,正护住了她,免于她的脑壳直接与坚硬的金属来个亲密接触。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心。”

“没事吧?”袁满闻声看过来。

“…我没事。”周可可故作镇定地与她道了别,同易寻走进电梯里面去,由衷地感到了丢脸。

这到底是谁照顾谁?

易寻的困意没有消退,回到家中,周可可去厨房调着冰茶的时候,他人等在客厅的沙发上,又一次睡了过去。

周可可动作很轻地把茶杯放到一旁,蹲在他的面前,观察了很久,他睡得越发熟,她不是很忍心再叫醒他。

还好,这个天还算暖和,沙发也足够舒适。

她凝神看了会儿他舒展的睡颜,蹑手蹑脚去拉上了客厅的窗帘,又找来条薄毯,盖在了他的身上。

次日清晨,袁秘书早早来接他去机场。

出差延后了一天,行程略显匆忙,周可可不声不响地等着易寻从房间里收拾出了箱子,一起乘电梯把他送到了楼下,目送他上车。

关上门后,车一时没有要开动的意思,车窗缓缓降下来。

周可可左看看右看看,沿着易寻投来的眼神,走了过去,站到他的跟前。

“忙完这一阵就好了。”坐在车里的男人这么跟她说。

“噢,嗯。”她应完声,意识到他的话中传递了一种安抚,很恳切地道,“没有啦,我不着急。”

她这么说完,易寻换了副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嗯?”

这表情让周可可心里少有的怵了怵,她说错话了吗?

“还是有点着急的。”她急中生智地改口,发现易寻笑了。

他的手自窗后伸过来,在她的脸颊上轻抚:“我尽早回来。”

这句话如同立起了一个高高的Fg,几周后,周可可没等来易寻,倒等来了个不速之客。

她坐在书房里剪着视频,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就放下电脑走过去,一位穿着华贵、保养合宜的中年女人站在了门口,愣愣地盯着她看。

“你是谁呀?”

周可可也茫然地打量了对方好几秒。

电光石火,遥远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

她脱口而出:“裴阿姨!”

裴真拧了拧眉毛,对眼前穿着毛绒家居服的陌生女孩毫无印象:“你认识我?”

“我,是我。”周可可把头发从两边分开,比划出一对麻花辫的形状,那让对方着实恍惚了好一阵子。

“你——”裴真总算反应了过来,指着她道,“哦,是你这个小姑娘啊!”

想不到,见到易寻的母亲,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那时,她带着易寻搬来宁静的小镇,周可可总是期待这对母子光顾爷爷的面馆。她还帮小姑娘梳过小辫子,漂亮阿姨身上散发的好闻香味,周可可到现在都记得。

“你爷爷身体还好吗?”接过周可可倒的水,裴真关心道。

“几年前糖尿病去世了。”周可可笑了一下。

当初刚遇到易寻时,他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爷爷好吗?”

周爷爷为人热心肠,在他们母子困难的时候,一度给过不少关照。

得到答案,易寻有过片刻的失神,然后盖住了她的手:“我很抱歉。”

当时她以为,这仅仅出自对一个小妹妹的关心,没想到,接下来他说的话才让人大吃一惊。

想得出神,裴真又问:“是易寻叫你过来玩的吗?”

“嗯,算,算是吧?”周可可瞧着对方的表情,发现了一个好像有点严重的问题。

裴真已经开始环顾四周:“他人呢?这孩子不像话,怎么把客人一个人丢在家里。”

周可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一时间很是害羞。

“没有啦,他出差了。”

裴真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奇怪。

周可可不得不实话实说。

“那个,其实…”

-

“周光耀的女儿啊——”易父一边感叹着,一边用好奇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周可可。

一年前,周光耀被逮捕的事,在商界引起了不小的震荡,当时可没人注意他还有个女儿。

餐桌下,易寻握住了女孩的手,出声提醒:“爸。”

“没事没事。”周可可打圆场,她并不介意这样的注视。

裴真把她叫来家里吃饭的时候,她也没有害怕,因为知道易寻今天就会回来,尤其是一打电话就得知,他已经下飞机了。

“真会胡闹,”裴真已经从震惊中稍稍缓了过来,嗔道,“先前你说过,要带个女孩跟我们见见,我怎么会想到,是这个小丫头?”

小丫头无辜地抿住唇。

易寻不动声色地在她手心里揉捻了一下:“我是认真的。”

这话没人怀疑,裴真还记得自己看到那鲜红的结婚证时,差点儿当场晕过去。

说话间,易父把斟满了酒的杯子,递了过来。

“我已经让司机下班了。”易寻没有接,言下之意是还要开车。

“直接留下来住。”易父的手固执地悬在空中,“平时一年都不回个几次家,难得回来就陪我喝两杯。”

周可可转了转眼珠。

“我陪您喝吧?”她见缝插针地讨好,眼看着易父一喜。

易寻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半路截住,要过了酒杯。

裴真赶紧把果汁放在了周可可面前,看模样已经是个“大姑娘”,而囿于固定印象,她怎么都还觉得是个小孩子。

这顿家宴,虽然有个戏剧性的开始,但总归算是融洽地进行了下去。

周可可是先回房间的,她新奇地坐在书桌前,拿起了摆放在上面的一张幼童的照片,正比对着脑海中浮现的模样,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是照片里的人走了进来。

“你在看什么?”易寻轻轻关上了门,转过身来看她。

“我就瞎看看。”她站了起来,看着男人一步步走向自己,忽然就有了种手不知该往哪儿摆的感觉。

说实话,来见易寻的父母,周可可完全没有怯场。

现在与他在卧室中独处,她反倒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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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紧闭,整个世界被隔绝在外。

易寻走近了她。

头顶上的灯光从他的前额,落到了身后,背着光,一小片暗影分割了他的脸,那对浓密的睫毛就变得更加毛茸茸。

周可可的脑袋随着他们距离的缩短而不觉抬起,他的眼眶下泛着胭脂般的红色。

那多半是酒精的作用,离得这么近,淡淡的气味传过来,周可可怀疑自己疯了,她竟然觉得这酒味好好闻。

也觉得他好好看。

“小学毕业的时候拍的。”易寻说完足足有两秒,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刚才看的那张照片。

周可可歪过脑袋看了他一阵子,转身把照片重新拿起,壮着胆子,举到了他的脸边。

“真的是你呀。”她的声音里透着男人不会听懂的小小雀跃。

因为在周可可看来,照片上双手抱着帆船模型的男孩,笑得活泼又可爱,有着感染力极深的天真烂漫。

难以想象,在短短数年以后,他长成身姿挺拔、容颜俊美的少年,就已初见如今孤傲清冷、不苟言笑的端倪。

这数年间都发生了什么呢?

易寻拿过了照片,把它轻轻放回她身后的书桌上。

她的思绪也因此打断,短暂消退的紧张感再度涌回了心头,一双忐忑的小鹿眼对着他,睁得圆圆的。

“早点休息?”易寻说。

“嗯。”周可可低低地垂下了头,如同被驯服了一般,乖乖地应声。

她跟在易寻的身后,走在这间不大的卧室里,来到了衣柜前。

他打开门,手掠过一沓沓摆放整齐的衣物,拿了干净的浴巾和睡衣,侧过头:“将就一下,明早就带你回家。”

“没关系呀。”她一点儿也不介意穿易寻的衣服,甚至有些喜滋滋的,想着从他手里接过,他却没有要给她的意思,双手捧着走在前头,领她进了浴室。

易寻开了浴室的灯和风暖,把手里的东西摆好,打开花洒调试了水温。

周可可在门前探头探脑,看着他拆了新的牙刷,似乎是还想替她挤牙膏,她红着脸走过去要了过来。

“我自己来。”

洗澡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周可可吹干自己的头发和小内内,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套着大号T恤磨磨蹭蹭地打开了浴室门。

易寻早已在客卫洗过了澡,此时他头发柔顺地坐在床边,膝上放了个小号的笔记本,正专心致志地看。

“你还有工作吗?”周可可迟疑着走向床边,担心是不是打扰了他,那笔记本已合上了,他随手搁到一旁。

“没有。”易寻一边说,一边起了身,去旁边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

“睡吧。”他给她让出了位置,说。

周可可小小地“嗯”了一声。

虽说之前有过共度夜晚的经历,而且也不是没在同一张床上躺过。

但是,在两个人同时都清醒的情况下要一起入睡,这还是第一次。

她能清晰地听到胸口“扑通扑通”的跳动声,屏着呼吸,拉开被子在床的一边躺了下来。

易寻从另一边上了床,他动作同样很轻,不过相比之下,更像是习惯使然的细致。

“咔哒”,开关被按下,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连门缝外都不往里泄漏一丝光线。

安静也就显得更加安静。

她慢慢地呼吸,感受着胸口一起一伏的涌动,努力让身体变得放松的时刻,也听到了身边男人的呼吸声。

两种频率彼此交错,不知不觉间,趋于一致。

“你可以过来一点,会掉下去的。”易寻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周可可差点儿真的掉下去。

她身体一歪,才发觉自己确实睡在床沿上,很边边的位置。

“过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男人的手从被子下伸向她,一碰到她的胳膊,动作顿了顿。

滚烫的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袖子摸索过去,找到她的手,没多想就紧紧裹住。

“手这么凉。”他握着她软乎乎的手,捏了捏,仿佛在确认她的温度。

坐车过来的时候就觉得风大,天降温了。

“过来。”他又说了一遍,她才含蓄地朝他挪动了一点点距离。

“我不冷”三个字刚说出口,周可可的喉咙猛然哽住,男人倾身而起,一只手近似拥抱地从她身上掠过,撑在了枕边。

她瞬间被他禁锢在身下。

“扑通”,“扑通”…

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周可可呼吸骤停。

黑暗中看不见任何东西,触觉代替了视线,一阵温热的鼻息若有若无地停留在脸颊很近的地方。

“你在怕我?”易寻用一种微不足道的语气问她。

男人的动作意外的规矩,除了扣住了她一只手,他们几乎没有身体接触。

但周可可感觉自己快被他周身的气息淹没,濒临溺亡。

“还好,”她舔了一下唇,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是很怕。”

“不是很怕?”男人追问。

“就是…”周可可努力组织着贫乏的词汇,“有一点点,没有很怕。”

她没说完,听见对方的轻笑声。

易寻扶住了她的肩,轻易地一揽,轮不着她叫出声,他就从她身上跨越过去,让两个人换了个位置。

“你…”周可可惊讶地被推到了他躺过的地方。

是暖的。

四面八方残留着男人的体温,柔软的被子瞬间将她裹紧,易寻抬手帮她把被子的缝隙掖好:“好点了吗?”

周可可又惊又羞地缓过神来,总算明白了他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