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周可可从酣甜的梦境中醒来,意犹未尽地翻了个身,一抱枕头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她歪过头把自己的手从枕头下抽出, 眼神迷惘地对着那个东西看了看,好厚的一封红包。

重得她的手腕抬起来都有点吃力。

这时, 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贴过来, 环住了她。

然后是易寻下意识印在脖子上的亲吻, 和睡意浓浓的声音:“新年快乐。”

周可可也是迷糊了一阵,才慢慢笑出来,梨涡深深地嵌在娇俏的唇瓣两边。

到了这个年纪,居然还能收到压岁钱呢。

她松开手伸了个懒腰,一骨碌转了过去。

将脑袋埋进了他的胸膛。

“谢谢老公。”潜意识里的称呼吐露出来,她还困着。

浸泡在困倦里的声音带着天然的嗲气,娇滴滴的。

静谧的早晨,周可可的眼睛渐渐又合上,窝在他的怀中, 她再度昏昏欲睡。

近在咫尺的另一双朦胧的睡眼却变得锋利起来。

新年的第一天早晨,周可可不在预期地起晚了。

被人从浅眠中咬醒,没睁眼就甜甜地迎上去回应的时刻,她是绝对没有想到易寻会在父母的家里胡来的。

“年轻人都贪睡嘛。”裴真很能理解地打圆场。

似乎是全然忘了,周可可在家中住的这几天,往往都是那个最先起床的人。

周可可低下了头不太敢接茬,只觉得特意穿的高领毛衣也遮不住做了坏事的痕迹,总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餐桌下易寻伸来了安抚的手,也被她微愠着推开,理都不想理。

还好易父更关心别的方面的问题。

“过完年公司又要开始忙了吧?”

易寻闻言点头,然后跟父亲聊起了生意上的事,周可可虽然对这方面不是很懂,还是听了一耳朵。

“你是不是很快又要出差了?”吃过午饭后的独处时间里,她便主动跑过去问他。

“可能会。”易寻回答完,从电子邮件里分出神,转过来朝着她看了看,“怎么,不希望我去?”

“不是。”周可可乖巧地摇头。

他的语气听着却促狭了起来:“希望我去?”

她转溜着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有那么一会儿,忽然心虚地别过脸:“不是不是。”

感觉到了危险,周可可赶紧跑出房间。

她是不会承认的。

虽然心中难免对他有所不舍,但是竟然还有种暗暗庆幸的感觉。

实在是易寻的体力太旺盛,让弱小的周可可深感Hold不住。

亏她以前总心疼易寻太瘦,希望可以帮助他把身体养得再壮实一点,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是太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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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去,易寻倒是没有立刻出差。

他只是先回了公司,处理那些积压已久的公事,偶尔才加个班,不过这已经够周可可喘几口气,分出更多的时间来做自己的事。

两个人各忙各的,在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都相处得很和谐。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周可可年前与品牌合作的迷你欧包发了货,她自己也收到了几盒样品。

听说线下的门店也都上了架,她本来打算戴个墨镜偷偷去看看有没有人买,会不会滞销什么的。

但是因为忙着给粉丝做破百万福利抽奖——这件事到现在才做好像已经有点晚,她不得不专心先把它解决,其他的事就都搁置到了一边。

等到终于想起关心自己的销量问题,网店里已经卖脱销,挂上了“售罄”的牌子,工厂不得不连夜加班跟上供应。

“全卖完了吗?”周可可对这个结果有些糊涂,“都是哪些人在买呀?”

光靠粉丝应该没这么给力。

她还记得预售成绩很普通,要不然商家也不会错误预估销量,导致备货严重不足。

“呃…”连顾桐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公司只找了几个小网红做推广,也没打算在这方面花太多预算的,但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其妙就给推火了。”

抖音和小红书已被全线占领,连豆瓣都盖起了高楼:“求拔草,最近风很大的乳酪甜心到底好不好吃?”

最赞第一是:“没买到。”

第二和第三分别是“真心好吃”和“我觉得还行”,前者的赞数持续走高,对于一个新晋网红产品,这个口碑已经算是相当可以了。

再去见费律师的时候,周可可顺便也给他带了一盒,还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一提到手里,他就认了出来:“噢,这不是最近很火的那个…”

“连费律师你也知道这个吗?”她吃了一惊,这才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它真的成了爆款。

费南将礼盒递给了助理:“怎么感觉在你眼里,我这个老男人很跟不上时代的样子?”

面对他的玩笑话,周可可的反应是不慌不忙地再把玩笑开回去,几句顺带的恭维把他逗得乐了好半天。

“来之前我还有点担心,现在觉得完全没问题了。”费南笑着抬手看了一下表,放平语气,“一会儿周小姐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好,不用紧张。”

周可可倒收起了笑容,静下来,认真地把头点了点:“放心吧。”

他们这天并不是来商议周光耀的案子。

目的地是光华集团的办公大楼,周可可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的地方。

作为行业里曾经的龙头企业,光华在周光耀的经营下,一度风光无两。

如今它依然保持着运转,却多少能看出点颓败的气息,在这种特殊的时期,整个公司上下都透着一副人心惶惶的动荡感。

高层们正在顶楼开会。

恰逢董事会换届的日子临近,人人心怀鬼胎,明争暗斗,迫不及待地为了争取最大利益而提早站队。

当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拉开,周可可和费南出现在门后,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愣住。

“可可?”坐在首席位的中年男人诧异地起了身,走到她的面前,“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可可认识这个男人,并且相当熟悉。

从前的周光耀对他十分信任,经常请到家里来做客,她总是亲昵地称呼他“秦伯伯”。

然而出了事以后,和所有的人一样,周可可永远打不通他的电话,再得知他的消息,他已经在光华暂时代理董事长一职了。

他打量完周可可,皱着眉头朝向门外的员工:“周小姐是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用我父亲本人的权限卡。”周可可轻声说着,然后放缓语速,叫了他的职位,“秦,副,总。”

女孩的声音虽然还略显稚嫩,但冷漠和疏离的意味相当明显。

秦颂勉强镇住:“你先去我办公室等一等,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这里还在开会,是高层的内部会议。”说着,他就要张口叫自己的秘书。

“既然是内部会议,周小姐就更有理由参加了。”身边的费南打断了他,微微一笑。

周可可跟着费律师径自从男人的面前擦过,走到会议桌前,站在那里,面向一桌子神情各异的人。

“周总的股权只是暂被冻结,并不代表他不可以继续行使自己的股东权利,在法律上,他现在依旧是光华的董事长。”费南的目光掠过在场的每一张脸,波澜不惊地做着陈述,他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角落里有人在轻嗤。

“一个入狱的董事长?”

“金特助。”费南准确无误地点出那个人的身份,“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向你特别说明一下。周总目前的状态并不是在狱中,准确来讲那叫看守所,是为罪名尚且没有定论、仍然在调查阶段的嫌疑人准备的地方。既然是还没有定论的事,请你慎言,作为一名律师,我友情提醒你,每个人都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的。”

对方没料到自己会被直接点名,立刻被震慑住,闭了嘴。

“再说句难听的话吧,即使真的入狱,周总在狱中依然可以不受影响地对公司进行管理和控制,并且只会比现在更加方便。这种事在国内不是没有先例,应该不需要我详细解释如何操作吧?”费南再看向所有的人时,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他便清了清嗓子,让到一旁,郑重其事地宣布:“从今天开始,周小姐会全权代表她的父亲出面,参与光华内部各项事务的决议。”

助理将周光耀签过字的授权书副本一一往下分发,费南再次问:“各位还有异议吗?”

依旧是无人应答。

笑容在眉梢不经意地闪现,他恭敬地俯身为周可可拉开了椅子:“那么周小姐,请坐。”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一更,可以明天早上来看~

Coco Cool

周可可心无波澜地坐下, 开始了她的主持。

她并不关心这场所谓的“内部会议”是在讨论什么, 周光耀已经把自己的意思逐条整理归纳, 她今天来的主要任务就是转达。

这对她来说并不难,毕竟从十几岁就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她最不害怕的就是这群生意场上的人,无论是说场面话也好,打官腔也罢,她都没什么压力。即使中途有人故意将她往不利的话头里带, 费律师也能第一时间将人先堵回去。

只是眼下的桌前围着的都是些曾经相处融洽的叔叔伯伯们, 周可可怎么都觉得有点讽刺。

会议结束,她就带着费南在这些人阴沉的脸色下扬长而去了。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火才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接下来做的事还有很多。

周可可到底还是没接触过企业,从前在学的都是课本上的理论知识,实际上手起来, 在很多方面都是一头雾水, 大部分需要从头学。

今后怕是需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在上面。

光是在费律师的律所办公室里,她就认真地请教了很多问题,一一记在备忘录上。

“你很用功。”面对女孩埋头记录的模样,费南悠悠感叹。

她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 没说什么,便接着疾笔书写。

费南看着备忘录上密密麻麻的墨迹,有些出神。

“其实我费了很多口舌劝周总签那份授权书。”

“为什么?”周可可还是更专注于笔下的记录,而对于男人说的话,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因为她听得不是太明白。

什么叫“费了很多口舌”?

对于周光耀来说,能够重新夺回对公司的掌控权, 应该是件求之不得的事。

一定是费南哪里搞错了。

“我从周总那里回来,他说…”费南顿了顿,思考该如何准确复述那段不成调的原话,“还是让女儿走了这条路,他心里很难过。”

周可可停了笔,再度抬起头来。

“这条路?”她眨着眼睛,琢磨它的涵义。

“周总说你一直有自己想要从事的事业,比起接手他的公司,他更希望你去做你想做的事。”费南告诉她。

然而事实却是,去光华替父亲争回董事权利这件事,是周可可主动提出来的。

别说周光耀,连费南也不太相信,这是她一个小姑娘自己主张的计划,天知道她下了多少功夫才弄清了这其中的可行性。

费南持续在感叹,周可可则也在为他的话愣神。

其实因为她一心想要钻研厨艺,父女俩没少吵过架,他们感情好归好,一涉及到这个话题就完全无法沟通。

所以才有了后来周可可瞒着父亲去博古斯学法餐的事,说实话,巴黎和里昂之间相隔几百公里,两地来回真的好累。

周光耀怎么可能忽然间改变想法的呢?

想得糊涂,她不觉哑声失笑:“坏老头。”

“他哪有这么好心。”她自言自语地喃喃着,然后才转向费南。

“费律师帮我转告他,尽管放心吧,我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哪有这么容易被他影响到。”

“好。”费南看着她,点点头。

也是同时,她拿起随手放在脚边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卡片,在背面现写了一串六位数字,然后递给他。

“这是?”费南没有立刻去接,他当然知道她给的是什么,但是没弄明白她的用意。

“这是我自己了解到的价格。”周可可稚气未脱的眼睛总是传递着一种没有攻击力的纯净感,却往往在下一秒说出惊人的话,“费律师先拿着吧,如果觉得不够,可以再向我开口。”

对方更是困惑了一下,试图提醒她:“噢,其实易先生已经…”

“我知道哦。”周可可说。

“如果不是他,我恐怕没有机会坐在这里跟费律师聊天,”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说起那个人,眼神陡然变得温柔,“易先生…不仅是我的先生,他也是我的贵人。”

费南的眉头慢慢舒展。

她话锋一转,认真地道:“不过接下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周可可再次把那张卡递了出去。

“为谁做事,就拿谁的薪水。”她的话语柔中带韧,掷地有声,“费律师,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而当他送她下楼,看见易寻停在路边的车的时候,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跑过去,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可爱的女孩子。

费南却觉得,只是把周可可当成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实在是一件错得很离谱的事。

他没有跟过去,就站在原地,向易寻远远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了呀?”周可可还算矜持地先回头与费律师挥了手,才带着脸上一层薄薄的红面向了易寻。

他刚要回答,就听见女孩子的语气跃起了一股小小的兴奋:“正好,我有些不懂的东西想向请教你呢。”

还不等他拉车门,她就自己打开,一头钻了进去。

商场上的那些事,要再往深层次里探讨,已经不在费律师的解答范围。

而周可可身边明显有更合适的老师。

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易寻给出的剖析和解释确实来得简明透彻得多了。

“要学的东西好多噢。”周可可把备忘录塞回包里,下意识摸了摸脑门。

脑袋就那么点大,一天之内接受了这么多信息量,她感觉自己沉甸甸的,人有些晕乎。

易寻托住了她的后脑勺,关心道:“累了?”

顺着他手里的力量,周可可慢慢靠倒在他的肩膀上,“嗯”得很小声。

脑子里的那根弦,紧绷了一天,直到这个时候才得到了放松。

她听见易寻轻轻的笑声:“周小姐今天顺利吗?”

那个称呼让她微微怔了一下,反手就在他的胸口捶打,红着脸道:“你笑话我。”

她的力气小得可怜,打在他身上,更像在挠痒痒,她刚要收回手,就被他握住放了回去,按在那个地方一直握着。

“没有。”易寻说,“我在想,可可一定表现得很好。”

周可可仰起脸看着他,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了翘。

“当然了,”她不无得意地说,“我很厉害的。”

对视之间,两人的距离无形又靠近了些。

易寻的吻有清冽的薄荷味,温热的舌尖轻柔地扫着她的唇瓣,她手指抓紧他的衣服,迷乱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