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个传说,许久之前治世的原为神祗后裔——凤族,凤族者天赋神赐,皆外表出众,聪颖异常,甚至传言嫡系者身备神力。百年治世国富昌盛,百姓安居,但百年后凤族嫡系之女竟爱上了一个普通人,要嫁其为妻。

神之血统不得扰乱,违者,必受天谴!——这是凤族世代相传的族训,那位公主却宁受天谴,势许终身,险些兄妹反目,君臣离心,那公主割脉血,血流三斗,神力失尽,好容易冲破层层阻碍,终得嫁于心爱之人,只是…她爱的人却在他们的婚礼上,布灭魂之阵铢尽凤族!

鲜血染红礼堂,凤族嫡系几乎灭尽,剩下的在内乱中悄身隐退,那人夺得天下,却无福享用,壮年去世,后凤族旁系起兵,天下大乱四分。

而天羽,便是传闻中凤族旁系之后。故而也曾有神国之名,他国不敢轻易进犯,又岂料在三年前原本弱小的郛国竟敢冒大不韪一举灭其国,毁其皇陵!

不过…

虽则郛国确以天羽王国者为奴,却从未听闻有贩卖他国的啊?无华有些不解,再望向车中少女,果然个个姿色非凡,或俊俏,或妩媚,或可爱,穿着华丽的衣衫更引人注目,只是坐在敌国的车上运往他国如货物一般被估赏贩卖,那强作欢颜背后,怕是数不尽的血泪…

禾远怔怔看着素来淡薄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称得上情绪的表情,虽然仍是极淡极淡,但依旧能感受到滑过眉梢眼底的那一抹怜悯。

忽而人群出现骚动,一碧绸翠衣女子身轻如燕,几下点地越过众人落在第一辆马车的车辕上,一手挥袖甩下车夫,另一手紧拉缰绳,马儿受惊嘶鸣,车骤然停下,后头跟着的车不得已亦纷纷停下。

执鞭守在车旁的护从拧眉,怒声道:“我们是正经生意人过往皆有文书,这位姑娘何故相拦?”

禾远暗自喝彩这话说得好,先声夺人,表明自己已打通了官道谁要找场子便是和官府过不去了,一般武人亦受挑动,难得这郛人长的粗野倒还耐得住性子。偏首去看太子严命自己要保护的人,却见无华沉静的双眸只瞥向那女子,说不清什么色彩。

那女子却是噗哧一声笑出了声道:“将人当牲畜卖还如此理直气壮的说是正当生意,本姑娘倒是头一次听见。”说着笑得越发甜美,“我本来是见众姐姐长得貌美一时好奇上来瞧个仔细,谁料你们竟这般轻贱人,少不得要管上一管。”

最后一个‘管’字方落,脚下迅移,清影灵逸,在数架花车间飘然起落,那华美的车马,浩大的排场倒成了她的平台,眨眼间,几个大汉被纷纷打落倒地不起,围观的不乏好事之徒叫好声立刻此起彼落响成一片。

动静太大难免惊动官府,因某大人物在狄城暂住,振国将军和其下官员莫不小心谨慎加派了不少人手,此刻闻听有人闹事急忙赶来,先隔开接踵围观之人,再合力拿下打得不亦乐乎的女子。

那女子武艺高强可毕竟双拳难抵四掌,何况她并无重伤官兵之意,眼看就要不敌,突响起一声:“住手!”带着点威吓庄严。

为首的官兵见了冒然发令之人不但不恼反点头赔笑道:“大公子,您怎么来了?”

禾远惊讶得望向来人,竟是洛府大少爷洛尊平,再瞟向无华沉静的眸漾溢一丝微波,与自己的吃惊不同,像是好奇又或是…兴味?

洛尊平抱拳礼数周道,微笑道:“这位姑娘乃是吾友,并无恶意,可否卖在下一个薄面不与她计较?”

须知洛家何其势大?在这狄城里更是与皇帝无异,那头领哪敢反驳连忙笑着命众人散去,若非四周看着,只怕反要给那女子赔礼。

禾远不免皱了皱眉,虽知终是难免,洛家之势亦未免过大了些,长此以往这狄城附近一带还知有穆王么?

再看洛尊平得势却不倨傲,向首领道谢后,转而又向郛国商人赔礼道:“在下朋友多有得罪,望能海涵,一切损失由在下加倍赔偿可好?”

郛人撇撇嘴显然不满意,但人家的地头未免多生事端只哼了下,便驾车而去倒也不希得什么赔偿。

走的走,散的散,洛尊平才轻叹一声,道:“风姑娘,你…”

“姚儿。”那女子毫不在意的微笑纠正。

洛尊平无奈道:“好,姚儿你为何要突然生事,若非我正好在此附近,你且如何善了?”

“我瞧不惯他们这般轻贱人。”风姚不屑,转而,又露出笑容,眸子亮亮地看着洛尊平道:“倒是没想到你会来帮我呢。”

洛尊平只能苦笑,原是见时辰已晚无华未归,心中担忧特来等她的,该说‘恰逢其会’么?

看着眼前因打斗而红扑扑的脸,一双清亮的眸子更见英气,素来庄重得洛大少爷无端有些发热,微微移开目去,却瞥见了已经散开稀落的人中站着清素衣裙的少女。

对方亦瞧见了他,缓缓行来,弱柳扶风,微微一笑道:“大哥,风姑娘。”

风姚挑挑眉,走近,细细打量了番无华,展颜笑道:“那日夜深不曾看得仔细,唔,洛小姐原乃佳人。”

“风姑娘缪赞了。”

佳人?别说与闻名天下的美人洛凝暇相比,便是面前英姿飒爽之人,无华亦不认为自己比得过。

风姚却摇头道:“这世上貌美如花的女子不胜凡举,但冰肌玉骨,气韵于内的不过寥寥。”唇勾着爽朗的弧度,有两分俏皮,“我素不爱虚言,自恃也高,能当的起我‘佳人’二字屈指可数。”

禾远几乎仍不住要瞪大眼,这姑娘好爽直,好气势!

无华不语,抿嘴一笑,眼角有意无意瞟过一旁的洛尊平,适才便有些发热的洛大少爷此刻脸上微微泛红,轻咳一声方道:“无华,你回来便好府里都等急了。”朝向禾远失一礼道:“多谢禾大人。”心中不免暗自惶惑,刚才的事,这位太子心腹恐怕都看入了眼。

禾远连忙还礼,后道:“…只是此去无功而返实是惭愧。”殿下功夫做得再好那包得也不过是些贵重药草,行家哪有看不出的,倒不如先一步早早说了吧。

洛尊平笑道:“不,殿下已然费心。”弟妹伤的无可挽救也在意料之中,只是…看了眼面前单薄之人,眉头微拢,“小妹无华也无法医么?”久病缠身岂能称幸。

不待禾远为难,无华接道:“高人已然看过也有嘱咐,大哥放心。”话刚完,却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侧头只见风姚柳眉紧蹙,把着脉,眼中三分不解,七分怪异,稍顷奇道:“我的医术原也不该差才是,怎的,你的脉象如此奇怪,似弱又不似,杂的古怪?”

无华似乎毫不在意,淡笑道:“我这病本是自幼便有的,或许早深到骨髓了吧。”

“无华!”洛尊平喝止,一脸严肃,“不许胡说。”

风姚转了转眸,不再开口,却是若有所思。

禾远左右瞅瞅,道:“时辰不早了,大少爷是否该回了?”

洛尊平这才惊觉一般,颔首道:“多谢禾大人提醒。”偏首看了眼一脸不乐意的风姚,脸又开始发热,靠近低低说了句,“我…过几日再来。”拽着无华走了。

风姚撇撇嘴,真是一点都不坦白的人啊,怎么偏偏就遇上了这么个人?但…忍不住眼眸透出笑意,偏偏就是遇上了这么个人啊…

被牵着走的无华亦不由扬了扬唇角,却在下一瞬僵硬,步子也蓦地停下。

“无华?”洛尊平不解的问。

“大哥。”无华四处张望,路边的行人,嬉戏的孩童,三两人坐着的茶铺,一切如常,“你…可曾觉的有人在看我们么?”

“啊?”洛尊平茫然的摇头,“不曾,怎么了?”

无华转过头,询问地看了眼禾远,后者亦摇头。

“没…没事。”

可能…真的多想了吧?洛尊平与禾远皆武艺不凡,若真有异他们不会不知,只是…那如芒在背的感觉,真的,只是错觉么?

风雨欲来兮

纵然良医请遍,药草用尽始终亦未改变穆国庄相独女,洛府的二少夫人,就此难孕的事实,为此,整个洛府笼罩在一层阴翳之下。伺候着二房,原本就小心翼翼的下人更加谨慎,奇怪的是苏醒后的二少夫人庄淑却没有大发雷霆,反而突然安静下来,整日躺在踏上少言少语,对侍从奴仆亦不闻不问,甚至没有去迁怒妍儿。

倒是二少爷洛尊和当此也知有错,小心赔笑,细语道不是,偏偏往日虽则性情骄躁但易哄的妻子这回不理不睬,连斜眼也没赏一个,终究也是天之骄子,不几日洛尊和便失了耐性,不敢对庄淑动气,服侍之人便成了出气筒,奴仆战战兢兢依旧动则得咎。

又几日,眼见夫妻二人这回是真正的失和,将军夫人阮霏雨亲自去二房细声如春雨慰问自家媳妇,始终微笑着,丝毫不介意庄淑的冷淡,临走要其放心修养。第二日便传出侍女妍儿羞愧自尽的消息,更有为其敛尸的悄悄传言称妍儿只怕腹中有孕…

“小姐,这可是一尸两命呐。”弥雅低声将进来的传言告知一边修剪盆栽的无华,却被其冷眼打断。

“弥雅。”

“小…姐。”怯怯的,弥雅低头。

“那些个胡言乱语你岂可搬弄?”冷冷的,无华开口,见之畏缩,放低声,轻叹道:“也不想想万一被人听了去,你…”

“小姐。”一扫适才胆怯,眸中映着感激。

“行了,做事去吧。”

看着远去的背影,无华停了手中剪刀目光深沉。

“小姐,这可是试探?”不知何时从帘后走出的涟裳悄声问,显然未错过适才对话。

“谁知呢?”无华轻轻一笑,想起数日前妍儿曾暗地前来寻声泪俱下的要自己相助,那时便知此人留不得,略施小计,呵,幸好未看错,自己这二婶果然雷霆手段,这刀方能借得这般轻易,只是,阮霏雨也非泛泛之辈到底有所怀疑了么?

“小姐为何不让安插于庄府的人立即将此事抖给庄相知晓,反容洛家隐瞒呢?”涟裳不解道。

“引而不发,方能出奇制胜。”

点点头,涟裳有些明白,从怀中摸出腊封的小丸,递与无华,后者轻轻掰开,取出其中纸条一目十行,看完竟是蓦然白了脸色。

“小姐?”涟裳诧异从来淡定的无华竟会如此明显的失措,不由跟着大为不安。

深吸口气,无华将纸条紧紧揉在掌心,牢牢咬住唇,一语不发,一旁的涟裳却是不寒而栗。

“缔 结 姻 盟?”

金冠玉带之人声不响,屋内却静寂的无一点响声,连平日嬉皮笑脸的禾远也收敛立于一旁,半晌后,‘砰’一声打破静默,原来是卫黎修捏着信的手一掌拍坏了楠木桌子!

“屺国好生放肆,当真欺我穆国无人不成?”平稳之声不改只其中的怒意已然滔天。

莫怀上前道:“太子所言甚是,屺国这些年对我国多番欺压,几次骚扰边境就不提了,举世皆知洛小姐与太子早已订亲还提这亲事确实其心可诛,只是屺国虽然势强兵壮当年一役毕竟亦消耗甚巨,此时为何要提这无益之事?”

禾远接道:“并非无益之事,如今屺国大王子与七王子正各持力夺储,洛家用兵如神那不仅是在穆国便是他国中也是赫赫有名受人敬重的,穆国无嫡出公主,大王子若能娶得洛家千金目前情势下也算得利。”

“但…”莫怀依旧皱着眉,无论怎样有利来讨他国的未来太子妃无疑是极大的挑衅。

“别忘了。”禾远微笑道:“洛府有两位千金。”

此语出莫怀恍然大悟,立时偏首去看自家太子,后者一脸沉思低垂的眸流溢着深深的忧虑。

世人总难免为自己考量,原改回婚约已是万难,如今…

“难道不能拒了屺国?”莫怀思索,问道。

“不是不能。”卫黎修握紧拳,“只是这些年来之所以始终隐忍便因时机不到,我穆国虽国力日强却有诸多隐患未处,屺国百足之虫,何况…还有个居心叵测的郛国在旁。”

点着的紫金炉升起烟雾袅袅,春风轻送薰得整个屋内充斥着浓郁的香气。

菱花静前,阮霏雨正端坐梳妆,黑发如瀑一般披洛,身后小丫环小心翼翼地打理着长发,用钗环将发挽起。

“咝!”

一声抽气,阮霏雨手抚上头,小丫环一惊即刻跪下,道:“夫人息怒。”

阮霏雨冷冷地扫她一眼,转过头也不理满屋胆颤的下人,一年纪颇大的嬷嬷正巧走进,见这幅光景转眸笑道:“你们这些手脚不麻利的又惹夫人不快了不是?还不都退下去。”

众人一听纷纷退下,那老嬷嬷走到阮霏雨身后,轻巧的替她将发挽好,捡了根白玉簪子插上富贵而典雅。

阮霏雨微微舒展眉峰,道:“终究是奶娘贴心。”

原来那老嬷嬷夫家姓刘原是阮霏雨奶娘,昔时阮霏雨因庶出在家不受看重,小妾之母早亡剩下个舅舅本是低下之人也不成器,唯有这刘氏对其尽心照料,陪嫁而来更是得阮霏雨亲厚。

刘氏听了一笑道:“那些小的到底年轻,小姐费不着为他们操心动气。”

这原是一语双关的话,阮霏雨听后冷笑道:“我本也想闭只眼算了,岂料有人就不知好歹起来。凝暇的婚事不顺,尊和两口子又出了这档事,若再留那心腹大患,我岂还有安枕之日?”顿了顿,问刘氏道:“近来还是一点风声都无么?”见之颔首,皱眉道:“不该啊,按说那边也该有消息了。”

刘氏也是机敏之人,沉吟道:“以老生看来多半不是没消息,而是让有心人压制住了。”

阮霏雨撸橹发,掠过狠冽道:“我倒看他们能瞒多久。”

刘氏四顾张望,低头小声道:“只是,夫人那边也不是好相与的,与虎谋皮是否不妥?”

美眸微眯,阮霏雨幽幽道:“别人不晓,奶娘还不晓么?我这辈子哪时不是在赌?”手中把玩着华贵金步摇,十足纯金镶着深海明珠灿灿生辉,低语喃喃:“我今日的一切原本就是这么谋得来的,不是么?”

“那只,还有那只,小心,小心,那只白的要掉进湖里了!”

“啊!”被撞着的侍女没好气地抬头,“你…”却是一愣,披着绣着翠云的素净披风的少女温和朝她笑了笑,“无…无华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无华挑眉扫视素来打理整齐的花园一片凌乱的现状,还有十数只毛茸茸的团状物一蹦一跳四处乱窜。

“姐姐,你来得正好快看我的兔子!”娇小的人儿和兔子一起蹦跳着出来,脸上洋溢着欢笑。

“凝暇。”无华看着她献宝似的将一只雪白雪白的小东西捧到自己面前,不由摇头一叹,“你若喜欢买一两只也就是了,怎带回了这么多只?”

凝暇撇撇嘴道:“姐姐以为我又贪玩了对不对?才不是呢,我是在救它们。”

摸摸毛茸茸的小脑袋,无华状似疼宠的笑笑,却引得洛凝暇躁道:“姐姐不信?真的!有个黑心老板不知从哪儿抓来这么多可爱的小兔子要专作兔肉,所以…”

“所以你便全买了下来?”无华接口道。

重重点下头,洛凝暇宝贝地将怀中小白兔抱紧,噘嘴道:“这么可爱的东西都忍心杀了,他们真坏。”

看了眼垂下耳朵享受抚摸的毛球,无华只笑了笑不曾答话,是很可爱的动物,可是在那曾经的战途中,可爱的兔子类小动物也好,凶猛的野禽也好,甚至有毒的蛇也好,在他们眼中都一样只是食物,残忍么?

“我本想放了的,可又怕它们再被捉回来,就带回家了。”未曾发现无华沉默的凝暇顾自絮絮说着。

即便如此又怎样呢?无华暗道,不抓这些就是另一些,只要那店家以此为生总免不了有被拿下开刀的,店家也不过是在求存罢了。

“你突然买回这么多兔子小心一会儿吃教训。”

“我也是为了我们洛家啊。”洛凝暇低声道:“姐姐,不觉得近来我们家似乎格外不顺么?小侄子,就这么…嗯,所以我想做些善事能积福转运。”

看面前天真的笑脸,无华突然有种去撕破这种美好的残忍念头。积福转运?大恶已为,小善又有何用!

“可是这些个数确实是多了些。”洛凝暇挠挠头,忽得眸闪亮光望向无华,“姐姐不如你也养一只吧?”

“免了,我照顾不来。”无华淡淡拒绝。

“怎么会,有丫环在,根本不用姐姐费心的。”不死心的劝说。

正想再拒绝,眼角偏瞧见有一只不同那些洁白可爱小家伙的,全身皆黑灰的东西缩在一边草地,蹲下抱起,“就这只吧。”

“啊?”姐姐挑了只最丑的。

转身无华欲离,走出两步终压不住今日心中不断上窜的火苗,笑问:“凝暇,你不会吃兔肉对么?”

“唔?”逗弄着小兔子的人抬头不解的望去,下意识的点头,“自然。”

“那若是有朝一日你只能吃这些兔子,除了这些在无其他任何食物,你依旧不会吃么?”

“嗳?”清澈的双眸染上迷茫,意思是不吃就会死么?

无华却未等她的答案转身离去,只留下迷惑惶然的人呆呆倚风而立,看着微风扬起素清的披风,缓缓而去。

有善心不难,行善却难,只因,善良本是要有资格的。

再逢意料外

精雅的酒楼上人来人往,喧闹嘈杂,偏不过一墙之隔的暗室内却针落可闻。

“小姐,接着有何打算?”猫眸凝睇眼前低垂着的柔颊,映着一片精光。

“…”

“小姐,未忘我们用了整整五年光景方有今日,若当真让他人得尝所愿,岂非功亏一篑?”

“…”

“小姐不是曾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世上无不可用之人么?”

“…”

“小姐…”

“倪诩。”压抑的声打断俊美少年,“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似笑非笑的声响起,倪诩弯唇反问:“我想说什么,小姐不清楚么?”

洛无华抿抿唇却是未答。

“屺国与我们的国仇家恨,小姐未忘,我未忘,怎的那屺国大王子屺豫便忘了?”敛颜隐隐透着狠历,“这分明有人弄鬼!”转眸又带上一丝讽意,“以小姐之智不会不明吧?”

始终低垂眼眸的人抬起那一汪碧水,却未瞧眼前少年,似清澈无尘,偏又深不见底,“我自明了。”无华淡淡开口,唇际掠过一抹让人惊心的笑,“釜底抽薪好手段,原来是我一直小看了对手。”

“既然知晓,你还不速拟对策?”看似平常的话隐隐带着缕急切,见她又作沉思,倪诩耐不住性子道:“如今上上之策乃借它山之石,你当真不知,还是…”话中掺着不知名的情绪,“还是知而不为?”

无华心一怔,不知?哪里不知这个地步远非阴谋手段可解,如今上上之计是借太子之力,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只是…当真要这么做么?当真连修哥哥都要利用么?

“倪诩可知借这他山之石乃何意?”借此避过对方攻击,难免便要履行另一个婚约,“你之前可是反对的…”作修哥哥的妻子,自己可以么?无华喃喃对倪诩说,却更像是在对自己进行一轮新的考问。

撇过头,俊美少年狠狠咬唇,被咬出的鲜艳的唇色与亮泽的小麦肤色互称现出分诡色,那双水漾的猫眸却又隐藏着极深的无奈与一丝不易见的痛色。

“两权相害取其轻,小姐难道不知?”

许久,静默的屋中方响起一声混杂着悲苦,无奈,愤慨,以及浓浓讽刺的话,只是这讥讽却不知对人对己。

‘咚咚,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