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似是闪过一丝爱怜,我怔了怔,想再看清楚的时候他的眼中除了冷漠萧杀便再没有其他表情了。

“宣阳王把你扔在东盛大街,所以你就对他死心了,转投他人怀抱?”司马承中冷冷地笑着,“痛苦吗?难受吗?我的庭儿还没受够苦,我怎么舍得杀了你?!”

我的心一阵阵刺痛,他不提那个人还好,一提我的心里又酸又涩。我瞪着他说:

“既然大公子还想猫捉老鼠一般戏弄庆庭,那就请大公子停车,让庆庭回去,一边好好地活着,”我自嘲地一笑,“一边好好地痛苦着,好报答大公子的不杀之恩。”

“今天,我不打算放你回去。”他看着我诡异阴狠地一笑,“因为,本侯爷打算让庭儿看一幕戏,一幕精彩至极的好戏。”

长信侯府

镜子里,我穿着一身上等的织云飘花锦缎裁成的飘逸衣裙,身上是一件白色抹胸,外罩浅绿暗花长纱衣;襦裙上是白色隐隐闪着银光的底色,印染着墨色的兰花,雅致清丽;腰间系一条细小的浅绿丝带,串着玉珠的丝绦自然地垂下,衬着裙上的墨兰,妙不可言。我的发被挽成倭堕髻,没有步摇金钏,只是在鬓边斜插了一支兰花状的玉钗,简单而别有风情。

在长信侯府,我断断没有想到司马承中给我准备的不是一杯毒酒而是一套如此合我心意合我身形的衣裙。本来还化了一个很精致美丽的妆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司马承中看见我换好衣服的样子时脸上喜怒不定,百转千回,然后忽然拿起巾帕不由分说地就把我脸上的脂粉唇上的胭脂都擦走。

我脸上一阵疼痛,推开他捂着唇说:

“大公子若是如此不满意庆庭,那干脆不要带我去那种地方!什么好戏?庆庭没有兴趣!”

“庭儿可知道我那王弟为何要娶威武大将军之女?”司马承中盯着我有点发白的脸色,“那是因为他为了救某个女人不惜派人入宫把太医院的当值大夫都劫到宣阳王府,可是依旧药石无灵,而皇上龙颜大怒加以申斥;肃王爷特地进言劝解平息皇上怒气,并提醒皇上宣阳王已届适婚年龄……这些周折,想必庭儿不清楚吧?”

“大公子说的这些,庆庭没有兴趣听。”我冷冷地说道,心内却是一动,他为了我劫持太医到王府?

司马承中此刻有如吐着长信诱惑人赴死的毒蛇,如何会放过我?只听得他继续说:

“是没有兴趣听还是对宣阳王已经失去了兴趣?庭儿可知道,在背后是谁推了肃王爷走这一步棋?”司马承中意味深长地轻笑着,那笑容里满是讽刺,“庭儿冰雪聪明,怎会猜不到是谁?”

我怔住了,心底一片冰凉,同时也一片雪亮,是行云?会是行云吗?

司马承中站到我身旁,不容分说地搂过我的肩,镜子里竟出现了一双看似和谐相衬的身影,我脸一热想要推开他的手,可是根本无法撼动他的手臂。他侧着头把脸贴近我的耳畔,热热的气息侵袭着我,亲昵地说:

“庭儿,今夜就让我们去看一看,你的那个新相好是如何心机深沉步步为营的……希望,我的庭儿,不会是个无知愚钝的蠢女人。”

第四十二章 夜宴,宴无好宴 2

肃王府列松阁,灯火如昼。

三月初三,是肃王司马辰明的生辰。

司马承中跳下马车,然后把手伸给我,我搭着他的手下了马车,他看我一眼,说:“记住,不要摘下你的面纱;若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夫庆庭是个女子,真不知会有怎样的风波;反正你有个什么悲惨的结局,那反而是我乐见的!”说罢,强横地拉过我的手走进了列松阁。

列松阁的宴会厅位于整个园子的中心,被湖沼假山亭台包围着,期间遍植了各种各样奇形异态的盆景,让人惊叹的更是那些放盆景的架子用的是不同材质的玉石或名贵木材所做的,做工雕刻之精美让人叹为观止。宴会厅内早已宾客如云,司马承中把我肩上的瑶琴取下交给一旁的仆人,对我说: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见肃王爷,你别走开。”

于是我一个人伶仃地站在偌大的宴会厅,来往谈笑的人不时诧异地看看我,我心里有一下没一下被小刺刺着,不舒服极了,正想拔腿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在小声谈论说:

“今夜怎么不见宣阳王来?”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又听得另一个人说:

“听说他抱恙在身,已经有十天没上朝了。”

“哦?”

……

我缓缓地走出了宴会厅,原来,他真的是病了,成阅并没有骗我。

外间的宾客也不少,三三两两地在观赏着精美的盆栽奇树,天色昏暗,可是灯火耀人,偌大的园子里不时传来女眷们大方得体的谈笑声,放眼望去都是一些衣着华贵珠环翠绕的官家小姐,当然还有不少的侯门公子。我百无聊赖的往一个不起眼的蔷薇花架走去,花架下有个隐蔽的角落,最适合我这种身份立场都尴尬的人躲进去,尤其是那里还有一片假山,平整处还可以稍作休息坐一下。

还没有走到花架,依湖而建的那处水榭忽然传来了几声铮琮乐韵,伴着几声带着惊叹的赞美,一个熟悉的声音伶伶仃仃地飘进我的耳朵。

“芳龄的琴韵,清灵如空谷回音,飘然如不食人间烟火,赏心悦耳之至;只是弹琴有损心力,一曲便可,不可多弹。”

我愕然地往那个方向看去,水榭繁花之中,有一女子身着桃色软烟罗襦裙坐在一石桌前,桌上摆着一具瑶琴,脸色晶莹如玉,眉眼笑意盈盈如沐春风;身旁坐着一人身着一裘白色暗花锦袍斜靠在水榭的阑干上,侧着头专注地看着她,那样的侧脸,那样的声音,不是行云又是谁?

只听得谢芳龄笑着说:

“云先生的细心关怀总让芳龄受宠若惊。初识云先生还以为只是一位有魄力的商人,不会懂得女儿家心事,现在看来是芳龄错了。”

行云不紧不慢地执起谢芳龄的手,说:“芳龄现在改观也不迟啊,云某从未掩饰过对芳龄的欣赏与倾慕,还是,像我这样的人还不入芳龄的眼,所以迟迟未给我一个答复?”

谢芳龄看着行云,聪慧一笑,“欣赏与倾慕,或许还不足以成就一段姻缘吧;云先生就不能对芳龄多一点耐性?”

我暗自叹一口气,走进了蔷薇花架后假山背面,找一处平整的山石坐下。这阵子总是觉得很累,好像站一下或是走一段路就觉得困乏了,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我找不到原因,只当作是自己大病初愈后身体还没有恢复。

我现在心里乱哄哄的,行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要娶谢芳龄,又何必对我那般好让我误会?怂恿肃王进言让皇上赐婚给梅继尧的人真的是他?

看见刚才那一幕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当然更多的是吃惊和疑惑。司马承中要我看的戏就是这一出吗?大概他以为我跟行云之间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即使这样,对于他们来说,一个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很平常的,司马承中又怎知道我会不会介意?

又或许,行云也是这样想的吧,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放松地靠在假山上,眼皮已经重重地垂下了。在我差点就要睡着的时候,一个浓重的阴影笼罩在我身上,我马上惊觉了,抬头一看,面前是司马承中那张盛怒的脸。他还没有说话,我疲累地看他一眼说:

“大公子一定是怪我一声不吭地走了让你找得很辛苦吧?”我的声音软绵绵的,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锋芒和张力。司马承中愣了愣,蹲下身子来看我,我无力的笑了笑,或许透过面纱仍能看得见我那苍白的脸色,我说:

“戏我已经看了,也没有大公子说的那么精彩;可是怎么办,庭儿现在犯困了,可能呆会儿连弹琴的力气都没有……”我斜倚在假山上,冰凉的山石咯得我的背一阵发痛,司马承中一把拉起我,眸光深邃,他的手抚上我的额,皱皱眉说:

“没有发烧。”

我轻笑起来,“大公子莫不是以为我装病?我已经病过一场,对生病是深恶痛绝了……”话还没说完,他双手一用力搂住我的腰缩进假山里更为隐蔽的角落。

“别说话,有人来了!”他热热的气息喷涌在我耳畔。我只能噤声,任凭他紧紧地拥着我,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可能我现在已经昏睡过去了。

“云先生,”谢芳龄的声音偏偏在此时响起,“你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只是方才远远的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某位朋友,所以云某便往这边找来了。”行云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点焦虑。

“是吗?”谢芳龄笑道,“那么,找到了吗?”

“没有。可能是一时看错了。”

“芳龄还以为云先生是故意把芳龄引来此处的呢!可是,这个地方幽深偏僻,你的朋友又岂会到此间来?”

行云沉吟不语。随后又听得他道:

“芳龄也觉得,我们之间的情谊应该更进一步,是吗?”

只听到谢芳龄一声轻轻的惊呼,接着她便用嗔怨的语调说:

“云先生怎能对芳龄有如此的轻薄行为?我们,我们……”她话还没说完便不知道被什么断开了,她嘤咛一声躲进行云的怀里,羞愧不已的说:

“云,你好坏!”

“芳龄不喜欢?”行云轻笑起来,“在下可是甘之如饴。”

接着又是一阵唇舌交吻低吟的声音,黑暗中我被司马承中抱在怀里,他的气息是如此之近,再加上听到如此孟浪的声音,我的血一下子全都涌到脸上去了,偷偷抬起头看他一眼,谁知道他也正在看我,眼睛炯炯有神,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中仍能看到他黑亮的眼瞳。

就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挪出一只手,摘下了我的面纱。

我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下一步究竟想干什么。他带着薄茧的手指抚过我的额,画过我的眉眼,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抚摸着我的脸,然后是我的唇……我用尽力气愤怒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只是没有一丝怒意,也没有一丝玩弄的眼神。他很认真,很专注地看着我,除了怜惜,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在他眼眸内涌动。

他的手滑落到我的下巴处便停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垂下眼睛。想不到腰身一紧,我整个人便贴到了他身上。他的手指轻轻地抬起我的下巴,在我唇上印上了一记热辣辣的亲吻,他的吻霸道得不容分说,我死命地别过头,他却一手抵住我的后脑让我避无可避,忽然唇上一痛,我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司马承中这才放开我,可是仍然紧紧地抱着我,我的嘴角一丝温热流了下来,我知道,那是血。

司马承中居然将我的嘴唇咬破了!

“你”我愤恨至极,他却得意地舔舔自己唇上残留的我的血,附在我耳边说:

“痛吗?痛的话就记住这个吻,或者,你更愿意记我一辈子?”

“什么人?!”随着行云的一声怒喝,司马承中迅速地把我脸上的面纱挂上,拉着我的手,若无其事地从暗处走到了灯火之下。

行云看见司马承中时虽有些愕然但还是平静无波的,可是一看见被他牵住手的我时,眼内尽是震怒和复杂莫名的情绪,谢芳龄一脸的羞涩站在她身旁,我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还好,衣衫整整的没有让我觉得尴尬。

行云忍住怒气冷冷地哼了一声,说:

“莫不是在下扰了长信侯的雅兴?!”

司马承中得意地一笑,说:

“云先生,彼此彼此而已。”

行云盯着我,我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本来,我还想留一点时间留一点空间让他自己对我解释整件事的。现在看来已没有必要了,不管他爱的是谁,他要娶的人是谢芳龄。

正如梅继尧,不管我爱不爱他,他要娶的人是岑慧儿。

想到这里,我的头脑又开始发昏发沉了。

谢芳龄脸色绯红,拉了拉行云的衣袖,轻声说:

“云,我们先回去吧。”

行云还是没有动,司马承中搂过我的腰,笑着说:

“这是我新收的琴妓,云先生若是看上了,我明天便派人将她送到府上,可好?只是不知道谢姑娘是否介意……”

“不用了!”行云冷冰冰的眸子扫过司马承中,冷漠萧杀得不带一点人气,“长信侯这一番美意云某定当记在心上,来日方长,定有机会报答。”说罢,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牵过谢芳龄的手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我忽然觉得,多年前青林山那个倔强坚毅的少年,真的离我而去了。现在的行云,我看不懂他想的是什么,如此的机心重重,到底分别后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冷冷地拂开司马承中搁在我腰身上的手臂,说:

“大公子,戏看完了,庆庭也难受过了。恐怕大公子今夜必能好梦成酣,庆庭累了,就此别过。”

司马承中却反应奇快,一手抓住我的衣袖,沉声问:

“你想去哪里?”

我冷笑着说:“是啊,我能去哪里呢?宣阳王弃我出府,现在大概我也不好意思回云府了。大公子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吧?与其杀了我,不如让我向丧家之犬一样无处可去,凄凉流落……可是大公子算错了一件事,我与云先生无任何男女情分上的纠葛,他只是在庆庭落难时收留我的朋友。至于他在外面与谁卿卿我我,实在与我无关,大公子很失望吧?”

“真的?”他眼神一亮,反而趁机扣住我的手腕,“反正不赶着走,庭儿就好好地陪陪本侯爷吧!”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我,走进了宴会厅。

第四十三章 夜宴,宴无好宴 3

宴会厅中宾客皆已就坐,谈笑风生;席间玉盏银盘流光溢彩,仆人有序地逐一上菜。司马承中拉着我走到正前方最大的一张桌子前,肃王辰明一身明紫翻云锦袍坐在正中,他身旁坐着的穿着白玉锦襦裙淡黄纱衣气度高华的女子正是水晴柔。行云和谢芳龄也在那里,剩下的衣着华贵的客人和家眷我一位都不认识。

水晴柔看见我时,眼睛亮了亮,随即笑意盈人。

“承中来晚了,王爷恕罪。”司马承中笑着赔礼,肃王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看看我,奇怪地问:

“承中,这位是”

“王爷,这位是我带来为王爷祝寿的琴妓。”

“哦?”肃王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乐坊的?”

我刚想开口说话,司马承中抢先道:“王爷,她是一个哑女,可是琴弹得极好,我准备把她收作侍妾,让王爷笑话了。”

我一惊,诧异地看向司马承中,他用力地扣紧我的手腕,痛得我忍不住皱眉。行云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眼神,而肃王一愣,随即哈哈一笑,说:

“承中,原来你还会收侍妾!本王见你对那庆庭大夫心心念念的,还以为你和宣阳王一般喜好男风,幸好只是一个误会!”

“王爷说笑了,承中不胜惭愧。”他看我一眼,笑眯眯的,居然笑得有些甜蜜,不再绷紧的脸上一片舒展,灯影之下一看竟也是一个翩翩公子。

“辰明哥哥,就让她弹一曲吧!”水晴柔侧着脸看着肃王,肃王对她笑笑,满是宠溺的神色。

我微微颔首欠身,一个小太监把我的琴放在不远处的一张小方桌上,我走过去,坐好,简单地调弦试音,这具古琴音色竟然出奇的好,琴的尾端刻着两个小篆:独幽。不知道司马承中是从哪里找来的好琴。我想了想,手指微微一扬,一曲春意轻扬情调愉悦的《蝶来风》倾泻而出,灵动的音韵滑落指间,宾客们谈笑的声音逐渐隐没,甚至停止,整个静谧的宴会厅里只回响着流畅而充满生机的旋律……

可是我很累,由心底发出来的疲累,弹着弹着手指有些发麻,一不小心便弹错了一个音,接着是两个……从出了云府到现在我滴水未沾,发生了这么多事,头脑又昏昏然,幸好已经到了尾声,我手指轻轻勾了一个尾音收束全曲,站起来向着肃王他们欠身行礼。

宾客们窃窃私语,但话题是一样的:原来这位会弹琴的哑女是长信侯府新纳的侍妾!

我气极了,可又不便发作,只想快快结束这样的折磨。只听得水晴柔娇嗔地对肃王说:

“辰明哥哥,琴弹得虽好,可是,人家饿了……”

肃王微笑着让人继续开宴,她回过头对身边的小太监耳语两句,然后笑盈盈地看着司马承中说:

“长信侯,先让你的琴妓下去稍事歇息,呆会儿再弹一曲可好?”

那小太监走到我身边说:“姑娘,请跟奴才来。”

他带着我左兜右转的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厢房,推开门带了我进去。我神思焦虑地想着我该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难道真要跟着司马承中成了他的侍妾?他既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放出话来,这必定不是一个玩笑。

小太监关上门后小声的对我说:

“姑娘,那床上有一套衣服,郡主说了,若是你想摆脱长信侯就把衣服换了,她已经安排好了,呆会自有人把你带出肃王府,姑娘不必担心。奴才在门外等候姑娘。”

我一看那套衣服,猛然想起那是我曾经借给她穿过的一套男装。再也顾不上那许多,我换好了衣服,把头发拆了梳回男子的发髻,再拿清水好好地洗了脸,人也觉得清醒多了。

推门出去时,小太监拿过我手中的女装,然后带着我一路走回宴会厅,我惊讶地拉住他问:

“你不是要带我走吗?”

小太监回头诡异一笑,“郡主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他在宴会厅门口指着离司马承中他们不远的第三张桌子说:

“那是郡主给你安排的位置,你走过去坐下来背对着肃王他们就行了。”

我头皮发麻,可是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来。恰好那张桌子上的宾客互相之间也不是很熟络,交谈也少,偶尔有人好奇我是谁,我笑笑说:

“我姓庆,是郡主带来的侍卫。”

接着便低下头吃东西,菜肴鲜美,正在我狼吞虎咽之际,身边的宾客忽然看着我背后的方向,说:

“长信侯离开了,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呢?”

我一口饭噎在喉间,如坐针毡。司马承中终于发现我不见了吗?我的手脚开始发软,我这才知道我心内有多么的恐惧,我越来越不清楚他到底要对我做些什么,是恨我还是爱我?爱我?可能吗?可是我一想到这个词我就越发地害怕。

酒过三巡,宴会也渐近尾声,肃王起身道:

“各位难得齐聚一堂,本王特意请了听雪园的任杏然先生来唱一场戏,各位千万要尽兴才是……”肃王携着水晴柔的手走出了宴会厅。

宾客众口称善,纷纷起身往园外走去。身旁一位看着有些眼熟的男子拍拍我的肩膀说:

“庆兄弟,走,一同看戏去!”

还看戏?我今天看的戏还不够多吗?我悻悻然放下筷子,那男子竟直接拉住我的手就往宾客当中挤去。他斯斯文文的,气质儒雅,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他拉着我到戏台子右方一处被花木树影荫蔽着的桌子坐下,我心里暗暗奇怪,好像他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一般。才一坐下,戏就开锣了,台下观众叫好声不绝,我却越发的忧心焦虑了,时间一长,司马承中肯定会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的,肯定会找到这里来……眼一抬,对上刚才那位仁兄满是笑意的晶亮晶亮的眼神,我不禁颓然,只听得他说:

“庆兄弟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我出于礼貌和无聊问道。

“在下孟如敏。”

孟如敏?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我看向台上,这回演的不是《霸王别姬》了,而是《洛神》,不过一样勾不起我的兴趣,我已经昏然欲睡了。

忽然宾客中一阵哗然,我把头低得几乎要碰到桌面了,手心全都是汗。想一想自己真是造孽,躲辰恒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躲司马承中自己的嘴唇被人咬破了,该来的桃花不来,来的都是劫,一个接一个的劫,还有行云……我究竟算是什么?

“他怎么来了?不是说抱恙在身吗?更何况,据闻他一直跟肃王是有心病的……”

是谁来了?我不敢往那边看去,可是那个仿似刻在骨子里的声音依然清清楚楚地飘了过来。

“王兄生辰,继尧自当到贺;二哥也准备了一点心意让继尧带来,继尧来晚,王兄见谅。”说罢,猛地一阵咳嗽。

我赫然一惊,抬起头远远望过去,月色下他的脸色是如此的苍白,憔悴;那双凤目再无半点春风情意,淡淡然的一片白雪皑皑衰草连天,了无生息。

“王弟抱恙在身,理当在府中好好休养;三月风寒,王弟可要多加保重。来人,看座。”

“不必了。继尧身体不适,更无看戏的心情,王兄的好意心领了;今天来主要是恭贺王兄生辰,另外,还想找一个人。”

我身边的人纷纷议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