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话里的意思,她亲生父亲显然不是名声甚好,有“济世君子”之称的路之遥。

莫祁好奇心起,在旁问:“路师妹的亲生父亲难道另有其人?莫不是什么有名头的魔修吧?”

李靳侧目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改口叫她路师妹了?”

莫祁没得到回答,还被冷看了眼,颇有些委屈:“顾真人不是承认了她徒弟身份?她也叫李道尊师伯。我想大家去北境,总是要一道,太生分了不好吧?”

路铭心倒是识趣得很,立刻跟他示好:“莫师兄既是师尊的好友,我自当不再隐瞒,我亲生父亲其实就是前任魔尊夜无印。”

她就这么将这个大秘密说出来,倒是有诚意得很,但莫祁还是被这个名号震了一震:“魔尊夜无印?”

这么一说,路铭心的真火灵根就有来历了,夜无印当年正是仗着真火灵根横行两界,她若是夜无印之女,遗传了那厉害霸道之极的灵根也很正常。

路铭心是夜无印之女,也就是魔帝夜衾的孙女,天魔残片本就是夜衾之物,他陨落后流落出来,才被众人争夺,她若是夜衾在世的唯一后人,去抢这个自家爷爷的东西,再名正言顺不过。

路铭心看他神色,就冷哼了声:“你们这些正道修士,嘴上说得道貌岸然,还不是为了天魔残片趋之若鹜?”

莫祁此前半生,都被天魔残片所累,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欲将之抢来做些什么,却对此物颇有心结。

他得知路铭心是夜衾后人,就立刻说:“那路师妹可否知道这天魔残片究竟是什么用处?为何人人争抢?”

路铭心却又冷哼了声:“我生下来就没见过夜无印和夜衾,鬼知道什么用处,我只知道那本就应当是我的东西,我不去拿,难道还等别人去拿?”

莫祁本想她会比别人知道得多些,听她这么说也有些意外:“路师妹不是已得其中三片?”

路铭心也毫不客气地点头:“是啊,包括当年莫师兄手上那片,但莫师兄不是也见过那东西?一片完全看不出什么,三片就能了?”

她说得倒也是实情,莫祁当年偶得的那片,不过就是普通的卷轴残片,上面画了许多看不懂的文字符号,且前言不搭后语,若不是那残片被一个储物法宝珍而重之地收在里面,他大半就随便丢了。

他再想起来顾清岚早知她身世,听到她在抢天魔残片的时候也神色不动,并不意外,就明白这其中过节了。

他轻叹了声:“我本来猜应当是极厉害的什么心法或是法术,要不然也不会人人想要。”

这个路铭心就断然摇头:“我也曾这么想,也试着破解,但真火灵根本就不需借助什么心法才可运用自如,夜衾又是冰火两重灵根,先天无忧,什么心法对他来说都不过是废纸一张。”

她这么说倒也对,夜衾本就是纵横修真界的人物,甚至还一度一统魔修,成了魔修数千年唯一的魔帝,若不是夜衾对升仙没什么兴趣,他当年也早就飞升上界,不至于被围攻陨落。

对这等人物来说,他毕生心血,肯定不止是什么心法那么简单。

莫祁本就十分随性,不若许多道修一般,对魔修有许多成见。

他想到这个先前看她嚣张跋扈十分不顺眼的路铭心,竟是魔帝夜衾后人,也忍不住觉得她如今这样,可能已算收敛,顿时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不想路师妹和魔帝有如此渊源。”

路铭心傲然地“哼”了声:“魔修如何,道修又如何?不都是修得证道?我跟了师尊,修出来的道可曾有半分魔气?说来说去,不过强者为尊,硬要分什么魔道,真是迂腐虚伪。”

她这番言论,在场的李靳和莫祁,都不是什么墨守成规的人,竟也都深以为然。

路铭心说完,却又换上了一副柔情款款的神情:“还是师尊对我好,我若不是被师尊养大,早就人人喊打,能遇上师尊,真是我三生有幸。”

她这么说倒是真的,夜衾和夜无印虽说都是魔修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但魔修一直内讧不断,不管是夜衾还是夜无印,都是被魔修们处心积虑,合力围剿而死。

她这样的身份,如果不是被路之遥收养,又被顾清岚收为徒弟,在魔修和道修两界都难以生存,极有可能没等她长大,就被人下手除去。

当年路家被魔修灭门,大半也是她那身世来历惹来的祸端。

只是路铭心这时说着感激顾清岚的话,脸上的神色可不仅仅是感谢那么简单,更像是对着心爱之人默默满意并垂涎。

李靳和莫祁看着她那样子,也俱都默然了一下。

燕丹城和月渡山已在元齐大陆之北,北境却更在极北之北。

此去北境,路远之极,即便他们有飞车赶路,也要五六日才可抵达北境边缘。

顾清岚调息了半日从内室出来,就看到外室的三个人聚在一起,正对着桌上的三片残页指指点点。

他们能相处如此融洽,他倒是觉得不错,毕竟北境极为凶险,他们又没什么外援,各怀心思肯定颇多不利。

但先前还彼此横眉冷对,一个不对就要打起来的三个人,这时看起来竟有那么些和乐融融,也实在诡异。

看到他出来,李靳对他招了招手:“清岚快来,你徒弟将她手里的天魔残片拿出来供我们参详了。”

路铭心则瞬间把那些天魔残片丢开,回头眼巴巴看着他:“师尊,你身子好些了吗?”

顾清岚微微颔首,过来在桌前坐下,天魔残片他听了几次,也知道路铭心手里有,但这还是第一次见。

只见那三个业已发黄的卷轴上,凌乱地书写着许多文字,而这三个残片也显然分属彼此相隔的几部分,字句连不到一起去。

李靳看他像是认出了上面的字迹,就问:“清岚难道看得懂这些鬼画符?”

顾清岚微点了下头:“这是上古的道修密文,已失传了多年。”

李靳连连赞叹:“果然还是清岚渊博,我都不认得,惭愧,惭愧。”

路铭心也忙跟着拍马屁:“师尊好厉害,早知师尊看得懂,我就早些拿出来了,不过我怕师尊身子本来不好,又为这些琐事费神。”

别人争得你死我活的天魔残片,到她这里,又是不值得顾清岚为之费神的琐事了。

顾清岚也只觉无奈,将那三个残片拿到手里仔细辨认了一番:“这应是什么地理志,写的是些地理方位。”

路铭心听着眼睛一亮:“地理志?果真是夜衾留下了什么隐藏的洞府秘宝,要留给有缘人?”

顾清岚却摇了摇头:“这倒也应当不是,这些地理方位,写得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许多地方。”

他又看了看,还是摇头:“单只三片,确实看不出究竟是想写什么,也许再多得一两片,就可以看出了。”

路铭心来了兴致,颇有些摩拳擦掌:“这个好办,此番去北境,一定要赶在他人之前,将兰残手里那片拿过来。”

她本来想说抢过来,又怕被顾清岚骂,就折中说了个“拿”。

她如今在顾清岚面前,可谓处处卖乖讨喜,只怕说错一句,做错一点,他就讨厌自己。

顾清岚看她那样子,又岂会不知,轻咳了咳,微勾了下唇角:“这样也好,兴许兰残手里那片,就和这三片相连。”

路铭心看他神色不错,脸色也比之前好了些,小心蹭过去,又摸了摸他手上的温度:“师尊身子还是有些不适吧?这一路上好生将养,其他事交给我来做。”

顾清岚淡看了看她,还是将手拿出来,不置一词。

白日很快过去,夜里他们为了赶路和隐藏行迹,选了个途中灵气充沛的河岸将车停下,给仙鹤休憩恢复,四个人就在车中过夜。

这辆飞车颇为不小,内外两间车厢也宽敞舒适,但四人宿在一起,顾清岚总不能继续独占内室,路铭心就用车帘将内室又隔为四块,四个人各得一片卧榻住下。

路铭心顶着李靳和莫祁的目光,硬生生抢了顾清岚旁边的那块。

顾清岚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睡到夜里,他觉得身旁一团热火,待睁开眼睛,就看到是路铭心不知怎么从锦帘那边滚了过来,还紧紧扒在他身上。

她还未醒,闭着眼睛在他胸前迷糊地蹭了又蹭,还极为自然的,伸着手去解他胸前衣物,嘴里小声嘟囔:“师尊,师尊莫要害羞嘛,再给我亲亲…”

听着她如此不知所谓的胡言乱语,顾清岚也不知是气是笑,忍不住低声回道:“你是说谁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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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某谢:热烈庆祝顾先森迷妹迷弟后援会三大巨头重新联手。

李大哥:我这个会长感谢大家对清岚的支持,谢谢,谢谢。

路美女:一切为了师尊!一切都听师尊的!

某谢:路某人,如果顾先森说想烧了你手里的残片看火花,你怎么办?

路美女:烧烧烧!

祁哥:我觉得这后援会也没救了…

顾先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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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个更正经点的名字,更正经地写(以前也很正经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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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个文真的只希望自得其乐,大家也能看得开心,别的都不重要,么么大家。

23、第七章 幽兰(2) ...

这一夜睡得七零八落,又在梦中轻薄了顾清岚的路铭心,一觉睡到了天亮。

不过她睡醒了一抹口水,却发现自己并不像梦里一样抱着师尊睡得香甜,而是缩在了软榻一角,怀里抱着的却是个枕头。

她思虑再三,怀疑自己是否被人一脚踹到了这里…若是如此,踹她的那个人是谁,不问自明。

她一面想着,一面忐忑地将自己拾掇一下出来,看到顾清岚已经醒了,正坐在外室喝茶。

见她过来,顾清岚抬目看了她一眼,微勾了下唇角,却没说话。

就是这一眼,路铭心腿肚子已有些软了,蹭过去讨好地说:“师尊昨夜休息得可好?今天瞧起来气色好了些。”

顾清岚淡淡地“嗯”了声,又饮了口茶,才开口说:“尚可。”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边还带着些微微弯着的弧度,眼睫微垂,在眼睑下落着浅浅光影。

顾清岚虽看起来清冷,内里却总是有三分暖意,是以他不发怒的时候,总能遇见些敢出言调戏他的人。

但路铭心此刻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那一身皮紧了又紧,心里暗自揣摩,兴许自己梦里那个被索吻脸红别过脸去的顾清岚,根本就不存在。

也兴许,她先前就是仗着在虚幻之境里,他被拽入她那梦境中虚弱无力反抗,只能应付她各种要求,才占了点便宜。

后来也只是他身体一时虚弱,被她趁虚而入,又占了一点便宜。

若是他像现在这般好好地,她敢要求吻他,他会不会二话不说就把她提起来削上一顿?

而且她试过了…她确实、真的打不过顾清岚。

顾清岚的灵根正克制她,法力比她深不说,诚如李靳所言,顾清岚的剑法比她好了太多,临敌经验也不比她少。

路铭心路剑尊再霸道,法力再深厚,在修真界也还只是个年纪甚小的后辈,她也有实在打不过的人,比如李靳,如今还得再加上一个顾清岚。

她如今又万万不敢,也万万舍不得再对顾清岚动什么阴狠心思,于是当他好好着的时候,她就…不但完全占不到便宜,还很有可能因为骚扰他被揍。

路剑尊这么一想,顿时觉得世界都灰暗了下来,连修道练武也都再没什么趣味。

若是练不成天下第一,就吻不到师尊,乃至就算练成了天下第一,也还是不敢吻师尊,这道还修什么修,武还练什么练?

顾清岚淡看着她脸色忽青忽白,而后整个人像被霜打过的茄子,突然颓唐下去,唇边的弧度又微微弯了弯,不去理她。

待李靳和莫祁出来,就看到路铭心忽然乖巧了许多,她原来也一直在装乖,但能看出来小绵羊的皮下面,大尾巴随时都能伸出来摇上几摇。

现在则不同,正襟跪坐,面容端肃,尾巴夹得极紧。

李靳看她那样子,就知她定是醒悟过来,顾清岚要收拾她也不过动动指头,顿时兴致极好地来取笑:“哟,路小友这是怎么了?你师尊也没罚你,怎么自己跪上了?”

路铭心都没敢反驳他,跪坐着老实说:“等师尊饮完茶,歇息好了再赶路。”

顾清岚淡看了她一眼:“不必侍奉,自去清洁,准备车驾。”

路铭心老实地说:“是。”这才起身倒退出去。

李靳看得有趣,等她出去后笑问顾清岚:“她又折腾出什么事了?”

顾清岚抬手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地低叹:“今晚还是命她宿在外间吧。”

李靳是什么人?一听就了猜出来,乐得抚掌而笑:“我就知这丫头会憋不住。”

顾清岚又头疼地叹了声:“她这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

李靳听着挑了眉:“她看着你眼里都要冒绿光,你还指望她改?”

他言下之意明白得很,顾清岚知他也看出路铭心的心思,弯了下唇角:“一时癫狂迷恋,终会褪去。”

李靳又挑了挑眉,在顾清岚看来,路铭心时时纠缠,频频骚扰,除了在梦中那些片段,也只在他复生后的这几日,认定她只不过一时痴恋,也合情合理。

但在李靳看来,路铭心可不止疯了一年两年。

当年顾清岚刚死,她就霸着尸首,供在冰室里谁也不让动,连凌虚亲自去劝说下葬,都被她毫不留情顶了出来,说师仇未报,绝不安葬。

要不然顾清岚在云泽山的身份地位,又怎么会多年迟迟不办丧事入土为安?

只是那时顾清岚刚惨遭杀害,凌虚又不能对他生前极为疼爱回护的唯一徒儿怎样,就只能这么僵持着。

后来路铭心杀了汲怀生,说是报了仇,却仍旧只字不提安葬的事,到那时她在云泽山已没有敌手,在外间声望又起,凌虚更不能拿她怎么办。

这么一搁置,也就将顾清岚的遗体搁置了三十六年。

李靳亲眼所见,路铭心杀了汲怀生后,又更疯得狠了些,不仅满天满地找玉生草和雪灵芝,更是不许听见有一个人说她师尊如何。

顾清岚从来不事张扬,又清冷孤高,收她为徒后更是频频在山上闭关,在外界声名并不煊赫,清楚他实力的人并不多,死后却因路铭心一意为他报仇,广为人知。

曾有好事嚼舌根的修士,议论过他在云泽山地位高,不过是因为他是玄素真人的关门弟子,却法力微末没什么本事,才会如此轻易被魔修暗算,死得那么惨。

这些话传到路铭心耳朵里,她当即就提着业魂将参与过传言人统统揍了,下手还极狠,有几个连命都没了半条。

这么一弄,道修里也就再没人敢说顾清岚什么闲言碎语,干脆除了路铭心自己之外,都没人再提寒林真人的名号。

三十六年来这种种孽债,李靳只要想一想就觉头疼,但他却并不点破,反而问:“清岚你又不知她这些年做了什么,如何断定她是一时痴迷?”

顾清岚微弯了下唇角,神色淡然:“我不知她这些年的事,却知道当年她对我绝没有这种心思,见了我还要忍着厌烦勉强应付。若是骨子里就对一个人不喜,无论经过了什么事,过了多少年,又怎会对他倾心爱恋?”

他说着,追忆起了往事,还又笑了一笑:“她当年多爱瞩目那些实力不俗的年少才俊,若是莫道友和她相熟,大半会为她所喜。”

李靳想路铭心注意过的那些年少才俊,都被她挨个揍了个遍,有些揍得合心的,还揍了许多遍,揍到实在没人揍,还冲上来跟他这种老家伙练手。清岚你确定她注意人家是喜欢,而不是战意汹涌?

李靳看跟他说不通,就又问:“那清岚你对她是如何看的?”

这一节顾清岚早已考虑得极清楚,轻声说:“她虽杀我取丹,这些年来却费心留着我的尸首,还曾想将我复活。若不是她,我也难以再回人世。如今我既已复生,她能从此改过自新,不再作恶,前尘往事我也不会再去计较,还当她是我徒儿。只是却不会再如当年一般,对她不疑不罚。”

当年路铭心弑师盗丹,不管有什么样的隐情,确实灭绝人伦,十恶不赦。

哪怕顾清岚这种慈悲宽厚的性子,要他此后毫不介怀,也实属不能。

这个李靳自然是知道的,当下冷哼了声:“你如此对她,已是极好,她若是我徒弟,有几条命也早交待了。”

他们说了一阵,路铭心就回来了,她用外面的泉水把自己洗了下,还将汲水的葫芦法宝装满了洁净的水带回来,回禀顾清岚说仙鹤已经套在车上,随时可以出发。

她明白了顾清岚不是想亲就可以亲,却还是忍不住心中汹涌情念,看着他的脸色,将自己从外面水岸边采的几支白色花朵插在净瓶中,摆到他面前的桌上,小心地说:“这里只有这些不入眼的凡花,若不然还是兰花或是白梅最衬师尊。”

顾清岚还是只淡看了她一眼,没去理会她。

路铭心想起来他之前虽然冷淡,却还是能对她说上几句话,从她顶撞了他,又被他想起自己烧了他东西后,竟是连话都没几句,顿时更加懊恼消沉,真有了那么几分可怜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