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苓也不同她计较,笑着将他们带到临近的一处竹舍,安排他们住下,又取了许多丹药送过来给顾清岚醒后用。

顾清岚这一觉睡得极沉,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路铭心还趴在他床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满眼担忧。

顾清岚微微对她笑了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无事。”

路铭心握住他的手,侧头在他掌心轻吻了下,又一根根去吻他修长手指,都来回吻了一遍,才开口:“师尊,于我来说,不管是什么天大的事,都不如师尊好好的。”

顾清岚暂时无力去分辨她说的有几分真心,是真是假,微闭了双目轻声说:“连谷主可曾透露兰残去向?”

路铭心现在哪有心思去管什么兰残花残,见他才刚醒就又操劳,急火上涌,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低声下气地:“我还没问,待我去问一问再回禀师尊。”

倒是旁边一同守着他的李靳悠悠开口:“连谷主说了,等你在这里好生养上三日,他再说兰残的行踪。”

这句话当然也是李靳现编的,连月夙可从未说过。

顾清岚听了出来,暗叹了声,也无可奈何,他的伤势大半还是因强塑金丹的隐患所生,那是无药可医的顽疾,他只要活着一日,那隐患就在一日,若想完全无碍,只能终日休养,无所事事。

如今内忧外患,诸多事情千头万绪,哪里又能任他偷懒。

但身前挡着这么两个人,连月夙那三震又将他丹田经脉暂时封了起来,他如今浑身无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轻叹了叹。

那边路铭心又摸了一丸丹药出来,送到他唇边:“师尊,用过药再歇息一下吧。”

在她那灼灼的目光下,顾清岚只能张口服了药,重新睡了过去。

他又睡了半日,再醒的时候终是有了些力气起身。

路铭心扶他坐起来靠在床边,他想起来她已守了自己一日一夜,就说:“心儿,我没什么了,你若是觉得无趣,可自去外面跟他们说话散心…”

他后面还有一句“看能不能打探出什么来”尚未说完,就看到路铭心蓦然睁大双眼看着他,神色竟有些伤心欲绝。

接着她就扑过来将他抱了个满怀,将头埋在他衣领里,哽咽了一声才能开口:“师尊,我之前都待你不好,我往后再不会了。”

顾清岚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大概是指当年的事,那时他耗了自身真气给她炼药,若是耗得狠了些,也会虚弱到无法起身。

当年她还是少年心性,也不是很耐烦一直侍奉在他身边,他看她实在无趣,就会让她自去外面练功,她多半也就顺水推舟。

现在他看她又守得久了,也就随口说出来让她自行出去,却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应。

他不知她为何会突然这样,也不是想激起她对往昔的回忆,只能无奈拍了拍她肩膀,温声说:“我真的无事,你不必如此。”

路铭心还紧抱着他身子不放,隔了许久才从他衣领中稍稍抬了头,在他唇边飞快地轻吻了下。

她看起来这么伤心,顾清岚也不能再对她冷若冰霜,就又轻拍了她的肩膀,意在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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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尹苓:哎哟两位道友怎么不在一起?

路美女:师尊是我的,我的!

尹苓:师徒恋也不错哟,带感。

顾先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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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亲们地雷(づ ̄3 ̄)づ:尤小七、jojobabyba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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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璎珞太太给师尊和路渣的人设彩图好啦,贴出来给大家看看,手机版的亲可以到网页版看,或者去我的新浪微博“谢楼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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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七章 幽兰(6) ...

顾清岚还真被困在这里休养了三日,路铭心不但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还事无巨细地给他代劳。

顾清岚抬手端了茶碗喝口茶,路铭心都要抢过去送到他唇边,好像怕那杯茶就压坏他的手。

到后来,顾清岚颇觉头疼,真心希望她能走开一些,好给自己点清净。

偏偏路铭心还上了瘾,这天看他精神不错,过去搂着他的腰:“师尊睡了两三日,是不是觉得憋闷,要不要我抱师尊出去晒晒太阳?”

顾清岚注意到她的说的那个“抱”字,无言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心儿,我可以自己行动。”

路铭心“哦”一声,充耳不闻:“之前师尊睡着的时候,我总是隔几天,就把师尊抱出来晒晒太阳,朱砂也很喜欢师尊出来呢。”

她说的“睡着”,不就是顾清岚之前还未复生的时候?

顾清岚只知道她无事就给自己换衣服,还会抱着自己的身体又亲又蹭,没想到她还时不时把他的身体抱出冰棺到外面去。

他那时的样子,最多只能算是具保存完好的肉身,她提起来的语气神态,却好似那时他还活着,只是睡着不醒。

路铭心说着,又把头埋到他衣领里蹭了蹭,才又说:“那时我每日里看着师尊,总觉得师尊下一刻就会张开眼睛对我笑一笑,却又总是等不到那一刻,心里像在水火之间煎熬着,没有尽头。”

她一边说,一边就抬起头凑到他唇边吻了下:“我总想,我犯下了那样的错,活该被罚如此,可师尊又没有错,为什么也要受这么多苦?可我又一想,师尊会受苦,都是因为我的错…于是就连个可供发泄的人都没有。”

她说着语气平静,又凑过来,在他的薄唇上轻吻了吻:“师尊,我那时日思夜想,也不过就是师尊能再醒过来,再对我笑上一笑,唤我一声‘心儿’。”

她嘴里这么说,一双手却抱他抱得更紧,人也钻到他怀中,还不老实地又在他唇上连连轻吻。

她如今总是这样,但凡寻到个机会,就要对他动手动脚,前几日稍稍收敛了一点,这两天又故态复萌。

顾清岚深觉无奈,抬手用指头挡在她唇上:“心儿,有些事,却不是你能对师长做的。”

路铭心眨了眨眼睛,看起来一脸懵懂之态,还伸出嫣红的舌尖,在他那根手指上轻舔了舔,眼波带雾:“师尊说的,是哪些事?”

顾清岚微微一笑,手指轻动了动,路铭心看他神色温和,眼前又一亮,还想说些什么,自己的下巴就被抬了起来。

顾清岚用一根手指轻抬着她的下颌,唇边的笑意还是那般温和,他声音极轻,透着柔和意味:“心儿…”

路铭心只觉全身血液涌到头顶,心跳如擂鼓,直愣愣看着他:“师尊…”

顾清岚就带着那样温柔之极的神情,轻俯了身,他的唇就在她耳旁,温热的气流扫过她的耳畔:“就如现在这般的事…就是不可以对我做的…”

他那声音极轻,路铭心却膝盖一软,差点就瘫倒在地上,整个人就如喝多了酒一般,飘飘然不知所以。

她嫣红的双唇无意识地张开,顾清岚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又温柔地笑了笑:“心儿,你还是乖一些好。”

路铭心酡红着脸没吭声,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顾清岚这样温柔笑起来的样子,有那么点让她觉得可怕,以及为什么她还有点期待?

李靳又来看顾清岚时,发觉路铭心像是更乖巧收敛了一点,整个人贴在顾清岚身边,动也不敢动的样子。

李靳没去理她,对顾清岚说:“我和莫小友在隙谷转了两三日了,我倒有个想法。”

顾清岚微微笑了下:“哦?”

李靳煞有介事地说:“你知道连月夙一直很是向着你吧?”

对此,顾清岚只能微微点头:“连谷主确实待我不薄。”

李靳说:“你看你刚来,他就连忙把你震昏过去,还封住你的经脉,逼你休息,就是不想你跟其他那些修士一样,那么辛苦满天满地瞎找。”

顾清岚猜到他要说什么,微勾了唇角:“这么说连谷主真是用心良苦。”

李靳觉得自己猜测得极为有道理:“连月夙舍不得你去瞎找,又不肯告诉我们兰残的线索,不就是因为兰残就在隙谷?”

顾清岚微笑了笑:“李师兄说得有道理,我也这么猜。”

李靳“哈哈”笑了起来:“所以这三日里,我就跟莫小友分头乱逛,将隙谷翻了个遍,有一处地方,极有可能就藏着兰残。”

顾清岚又笑了笑:“于是李师兄打算如何?”

李靳拍了下手掌:“我跟莫小友本打算闯进去见兰残,又怕连月夙发脾气。可连月夙最舍不得的人是你,若有你一起,你又在病中,他定然不会骂得太狠。”

他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想拉顾清岚去做挡箭牌。

顾清岚也推断兰残就在隙谷中,只是行动不便,没能出去查探,李靳跟他倒是极有默契,他没出言提醒,李靳就做出了相同的推论。

现在他就笑了笑:“李师兄既然找到了地方,我们就一同过去看看。”

路铭心在旁边看他起身,就忙过去要扶:“师尊若是累了,我抱着师尊吧。”

顾清岚错开她的手,看了看她,唇边带笑:“我还能自己行动。”

路铭心失落地“哦”一声,照旧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隙谷本就不大,李靳带着他们,还有莫祁,四个人穿过几从竹林,就到了一个藏在山谷边缘的竹舍外。

那竹舍四周环绕竹林,从外面看,确实不容易看出这里还藏着一个这样的处所。

他们走到竹舍近前,还被一层结界挡住了去路,隔了一阵,里面才传来一个极为柔和低沉的声音:“几位既然到了,就进来坐吧。”

随着这个话声,结界就打开来,李靳当先走了进去。

绕过竹舍,来的另一面的一处池塘前,他们才看到竹舍廊下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了一身白衣,乌黑长发散在肩头,直蜿蜒到地上,遮住了一半面孔。

他们脚步靠近,他就抬起头,弯了弯唇角:“李道尊,顾真人。”

李靳看着他就轻叹了声:“果然是容貌仅次于顾师弟的美人,另有一番风味。”

那人当然就是兰残,他的容貌并非妖娆妩媚,反倒非常秀美温柔,一眼看去,就有如沐春风之感。

兼之他脸色苍白如雪,若有病容,就这么半卧在一池春水之前,当真是弱柳扶风,娴花照水,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股怜香惜玉的念头。

兰残掩唇咳了咳,淡色的唇角微挑,继续用那种柔和低沉之极的声音说:“我不过一介乡野匹夫,顾真人才是真正的仙人之姿。”

他说着,突然对路铭心笑了笑:“说起来路剑尊可真是个不为美色所动的人,当年说要拿顾真人的金丹来换你惦记的那个什么青池山弟子的消息,可是连眼都没眨一下。”

路铭心自从刚才起,就小心缩在顾清岚身后,并不作声,此时忙浑身一震,拉住顾清岚的衣袖,抢着说:“师尊,我找的那个青池山弟子,是云风…”

这么多年后,再次听到云风的名字,顾清岚一贯淡漠的眼眸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侧头看了看她,微弯了下唇角。

路铭心看着他的神色,双唇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已经过去四十多年,她仍记得初次见云风时的情形,那是在十年一度的独首山试炼大会上,三大宗门和各世家宗派的年轻一辈弟子云集。

接下来是连续十日的试炼大会,独首山地近魔修,妖兽魔怪众多,这些年轻小辈,需要分成数组,在险恶的独首山中狩猎妖魔,以每人除魔的成绩排名获得奖励。

路铭心那时才刚满十四岁,在年轻一辈中已经相当出众,她被分进的玄组,都是三大宗门中的青年才俊,她正在暗暗打量这些同辈,李靳就领了一个人过来。

那人就跟在李靳身后,看上去不过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青池山小辈修士的淡紫色制服,一头乌黑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进发冠。

山风吹过,吹起他的衣袖长袍,也吹起他背后青色长剑上的翠绿流苏。

路铭心之前从未想过,能有一个少年,仅是站着,就能让她想到远山明月,清朗乾坤。

李靳对她说:“这是我的记名弟子,名叫云风,算是你的师兄,是个木系灵根的医修,此次会对你多加照顾。”

她那时曾那般在意过云风,为了他不惜违反试炼大会的规定,将自己猎到的妖兽私自记在他名下,因为他本就是医修,又为了救她伤了经脉。

可云风还是在她眼前,和地魔一起跌下了山崖,就此生死不知。

她那时曾为了云风,深深怨恨过顾清岚,乃至怨恨整个道门。

可如今她呆呆看着顾清岚,双唇张合了许久,才能轻声说出了一句:“师尊,我那时还不知云风…”

顾清岚又对她微微笑了笑,目光中一片宁静:“心儿,云风也并不能算作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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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路美女:嘤,一开始没认出师尊的马甲,我有罪。

李大哥:少年版的顾师弟真绝色啊!

顾先森:…

28、第八章 轻云(1) ...

四十一年前的独首山试炼大会,从一开始就并不顺利。

按着试炼大会的惯例,这些各宗门世家的小辈们出发前,都会被发派一个用作紧急联络用的护身法符,若是在独首山内遇到危险之极,性命难保的情况,可用法符进行一次传送,直接传回营地。

但这样也就等同于放弃试炼大会排名,无论之前猎杀过多少妖兽,也都作废不计入成就。

事后路铭心才知道,试炼大会的第一天,就有人发动法符狼狈逃回营地,不仅犹如惊弓之鸟,还伤势颇重。

那时还身在独首山中的他们,当然不知试炼大会已发生异变,第一日他们颇为顺利,除了云风之外,几乎每人都猎到了两三只下品妖兽。

试炼大会五人一组,全看主持大会的几派首脑的意思,他们的玄组,都是这一辈里各宗门世家顶尖的小辈,强强联合,必定比别的组走得远些,也能挑战厉害些的妖兽。

不过正因在这组的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彼此间的竞争防备心就更重一些,还会互相抢夺功劳。

要知道试炼大会虽有分组,成绩却是每人分开来算,一组中人人都强,并不完全是好事。

在这种组里,是木系灵根的医修,又只是记名弟子的云风,处境看来就分外可怜。

路铭心看其他几人一整日里随意指使他,要布结界防御,又要他放哨。

晚上他们找了处山崖宿下,那三人还让云风收拾营地,生火做饭,全然是把他当仆从一般。

云风兴许知道自己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医修,也毫无怨言,别人要他做什么,他就去做,没半点反抗。

路铭心是烈火性子,一路看着他这么温吞,简直憋气得很。

等他在营地旁生起篝火,烤着那只他们白日里猎来的肥鹿,她站在一旁:“你好歹也是个修士,又不是下人,何必这么迁就他们?”

她本以为云风会说自己只是记名弟子,并不是亲传弟子,功力也不深厚,所以只能忍气吞声,或者他干脆就闷着不说话。

却没想云风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薄唇说了句:“他们只是少年心性,不知凡事有度,让一让又何妨?”

路铭心一愣,只觉得他长得清秀水嫩,说话却老气横秋得很,不由笑了:“你这样的,怪不得会受人欺负。”

云风看着她又微笑了笑:“李道尊不是说过了?你应当唤我一声云师兄。”

路铭心听他对自己师尊的称呼这么客气,也不在意。本来云风这样的记名弟子,不像亲传弟子,不是师尊手把手教出来的,不过是挂个名分,李靳地位尊崇,他不敢唤他一声“师尊”,也在情在理。

路铭心看他竟然想来占自己便宜,笑着轻嗤了声:“你才比我大几岁,就要我管你叫师兄?”

云风又笑了笑,他本就生得秀丽,又正年少,几近男女莫辨,又总带着几分笑意,更显得春风化物,眉目有情。

路铭心看了心脏一跳,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般说:“说起来你师尊对你也不好,把你塞到我们这个组不说,还让你照顾我,你又能照顾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