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岚蹙眉思索了片刻,又开口问:“千琮门沦陷那日,前辈身侧的亲近弟子们,可有哪位不在?”

知道七修子手中有天魔残片,又知道这地宫存在的,还是千琮门的门人较为可能。

毕竟七修子持有天魔残片一事,除了千琮门和他亲近的弟子外,也只有林氏的人知道,而林氏的原胤是路铭心的探子,同他们一道被蒙在鼓里。

再加上这个地宫尘封已久,藏在翠叠山的山岭之间,千琮门的弟子们常年守在这山上,无意中发现这个洞府,也比外人的可能要大得多。

七修子听他一说,就自愣了愣,他已被关在这里两三日,肯定也翻来覆去思索过遇害那天的事情,隔了片刻,才带着黯然地开口:“老朽的二弟子,名唤姜晔,出事那日我看到我的弟子们都在,唯独他不见踪迹。”

顾清岚沉吟了下:“那么前辈的这位弟子,心性法力如何?”

七修子听着就摇了头:“老朽收他为徒的那年淮南大旱,我怜他孤苦留他在山上,虽说我也没收得什么高徒,但他灵根天资却是师兄弟当中都格外贫弱一些的,又是不易见成效的土系灵根。这么些年下来,我几个入室弟子都有冲击金丹的实力,他却还差得甚远。

“也兴许是身世和灵根令他耿耿于怀,他心性在我的劣徒中,也算是格外孤僻不合时宜一些的。”

顾清岚听他说了这些,就又轻声说:“在前辈心中,是否已怀疑这位姜晔师弟就是祸源了?”

七修子望着他苦笑了声:“不瞒真人说,若让老朽怀疑自己徒儿,老朽也是万万不想,但我千琮门上下,并无什么值得各路人马惦记的东西,也只有那我偶得的天魔残片,才能引得这满门浩劫。”

他主动提起来天魔残片,顾清岚才又再问:“那么请问前辈手上的这片天魔残片,是从何处得来的?”

七修子微顿了顿,长叹了声:“正是劣徒姜晔下山历练,回来后交于老朽的,他说是有人相赠。”

路铭心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如今无论道修还是魔修,俱都对天魔残片趋之若鹜,怎还有随意赠人这么便宜的事情。”

她说得不错,哪怕是燕夕鹤和她交情甚深,她又在外威名远播,燕夕鹤将天魔残片赠与她,也未必是按了什么好心,更何况是名不见经传的姜晔,下山历练一趟就有人将至宝相赠?

七修子苦笑着点了头:“路剑尊说得不错,老朽见了那天魔残片,明白千琮门大祸将至,大骂他多事,又急忙去了林氏求救,可惜林氏家主也不愿收留。

“老朽回山后,只能紧急传书给青池山,希望青池山身为道修统帅,能收了这秘宝,替千琮门上下做主。”

路铭心听到这里,就冷笑了声:“你传书青池山是合情合理,可惜青池山那些老道只怕也不会放过你们。”

李靳就在这里站着,她就这么大骂青池山众修,李靳不得已,只能清了清嗓子说道:“前辈在给青池山的传书中,是否说过千琮门这里有天魔残片?”

七修子忙又摇头:“老朽再糊涂,也必不会在书信中写明,若不然半道让什么人截了去不就坏了?我只写了千琮门被歹人盯上,不日或将有灭门之灾,望青池山看在道修同气连枝的情面上,前来相救。”

李靳点了点头:“前辈这么处置很好,若书信真的传到了山上,不日也自会有青池山弟子赶来相助。”

李靳身为道尊,前些日子失踪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七修子又怎会没听说,这时看着他,又看了看路铭心,颇为小心地说:“不知李道尊先前下山,踪迹杳无,是出了何事?”

李靳在传言中何止是“踪迹杳无”,再加上爱跟他“论剑”的路铭心也一道不见了踪影,有人揣测说他就是被路铭心绑走杀害,青池山和云泽山不日将有大战云云。

如今七修子同时见了他跟路铭心,还捎带上一个死而复生的顾清岚,又见他们三人配合默契、谈笑熟稔,当然不敢再提那传言,只小心求证一下。

李靳“呵呵”笑了笑:“不过是山上那些老家伙整日里嚷嚷烦得很,顾师弟又回来了,我下山来寻顾师弟一起散散心罢了。”

他说着还斜睨了一下路铭心:“路丫头却不是我要带的,是她自己非要黏着她师尊不肯走。”

路铭心撇嘴轻哼了声,不去理他。

李靳潇洒不羁的性情修真界皆知,都知道这位道尊法力超群、手腕强横,却往往一言不和就爱撂挑子不管俗事,他这么说倒也符合他一贯行事风格。

余下的事,七修子不敢再追问,也自沉默下来。

顾清岚看他除却些许内伤外,并没有什么重伤,也没有上前以木系法术为他施救。

他们如今的当务之急,却不是猜测幕后主使究竟是姜晔,还是姜晔在山下遇到的什么人,而是尽快从这地宫中出去。

若不然外面大殿上只有莫祁和一个不懂武艺的原胤,还有一干灾民,实在是很容易受人钳制。

这道理路铭心也是懂的,她同莫祁不熟,却很担心原胤,忙说:“师尊,我们要怎样尽快出去?”

顾清岚摇了摇头:“若要出去,要先破了这地宫的结界。”

李靳叹息了声:“这地宫结界是用阵法设下的,哪里是寻常结界,一人之力恐怕难以破解。”

话虽如此说,他们也还是出了大殿,由李靳和路铭心御剑飞上半空,先试试可不可以用法力硬将之破开。

可惜这种巨大的阵法结界,确实是一两个修士法力再高深也很难突破,李靳和路铭心都各自驾驭佩剑,尽全力斩了出去,那金色结界也还是笼罩不动,只能无功而返。

无法可想后,他们只能返回大殿中,看那里是否留着什么线索,可助他们打开结界。

他们又回到那白玉的高台前,这次倒是在高台内侧找到了一块白玉牌匾,上面刻着似是墓志铭的东西。

那篇文字甚长,用得也不是什么艰深的上古密文,而是通用至今的凡间文字,开篇写道:“吾至爱贺沅,淮南人士…”

这碑铭是以某个人的口吻写的,记载得是他们面前躺着的这具尸首的生平,甚为详细曲折。

他们几人匆匆看了,俱都沉默下来。

照碑文中的叙述,这个名叫“贺沅”的人,就是传闻中那个曾横行天下的媚妖。

他生于,少时诗名远播,算是一方才子,如同许多凡人一般,刻苦读书准备考取功名。

在他年二十那年,正为来年乡试在淮阴城外的翠叠山结庐苦读时,遇到了一个孤身的女子。

那女子相貌并不多好,看上去却极为温婉可人,某日夜间前来贺沅住处,诉说自己乃是附近农户之女,仰慕先生才名,想结秦晋之好。

贺沅那时还是个一本正经的书生,自然婉拒了那女子,言道须得明媒正娶,私会有伤她闺名。

那女子却一再痴缠,乃至嗔怪贺沅是嫌她家贫,才不愿同她相见。

因这女子相貌衣着良善质朴,贺沅到这时也没疑心她是山妖精怪,只想她是贫家农女,再三有礼相拒,若她前来,就闭门不出,权当应对。

就这么又过了一些时日,有一晚贺沅睡下后,梦中来到一处园林盛景,中有一仙子,貌美异常,温存相待,贺沅遂在梦中与之颠鸾倒凤。

第二日待贺沅醒来,却看到自己身在书庐中,怀中抱着,却不是梦中仙子,而是那名一再前来骚扰他的女子。

那女子见他清醒,起身化作他梦中貌美仙子的模样,冷笑道:“果然世间男子皆重色无德,汝也是个凡夫俗子。”

说完后,那女子就消失无踪,贺沅这才明白那女子应该是翠叠山藏着的狐妖。

这一夜私情,贺沅却再难忘记梦中的美貌仙子,生了相思病日夜难安,没到来年乡试之期,就患重病而死,成了一缕孤魂。

他是相思而死,魂魄流连尘世男欢女爱,仍是日夜想要寻找那梦中仙子,在翠叠山中徘徊不肯散去,久而久之,得天地之灵,成了一只媚妖。

又因他对梦中仙子的容貌念念不忘,他魂魄化成媚妖之后,形貌竟越来越似那个仙子,却是保持男儿之身,雌雄莫辩,更增了几分别样魅力。

如是数十年,他身为媚妖,依靠吸食上山男女的精魄过活,直到有一日,他在山间盘踞已久,渐成一方割据,那害他如此的狐妖终于按捺不住,找上门来叫阵。

此时贺沅对那狐妖的一腔相思,却都化作了十分怨毒,那狐妖却未料到眼前之敌就是当年被自己所害的那名穷书生。

两妖相争,本是狐妖占了上风,却是贺沅攻其不备,将狐妖制服,生生吞食入肚,将之内丹化为己用。

媚妖本就从魂魄而来,须得寻找驱壳寄宿才能过活,妖力微弱不足为虑,也修不出内丹,狐妖却有肉体内丹,贺沅得到那狐妖肉体后,妖力大增,魅惑之术也炉火纯青,成为足能盘踞一方的大妖。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路美女: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睡到师尊?

某谢:你师尊太难搞了,别急,我再铺垫铺垫!

路美女:呵呵。

顾先森:…

59、第十三章 栖宫(5) ...

贺沅成了大妖后,就开始了传闻中那段横行霸道的日子,写下这个碑铭的人,也是在那时追随了他,成为了他裙下之臣。

这座地宫,也是这时贺沅和他的一众追随者一起建造起来的秘密世外桃源。

接下来碑铭连篇累牍地写了贺沅容貌如何美丽绝伦,又有多少人是主动慕其芳名前来,极尽溢美之词,他们都略略看了跳过。

终于到了后半部分,哪怕贺沅魅力无人可敌,只需一个媚眼就能勾走德高望重的修士,他却在某天突然着了魔一般,爱上了一个甚为平凡的年轻女修。

这女修相貌在修士中极为普通,更是一心练剑,道心坚定,贺沅的妖术对她毫无所用,却死心塌地爱上了她。

贺沅为了这女修,甚至不惜假扮成普通修士,隐藏容貌接近她,却还是不小心被女修身边的同门认出。

贺沅那时在修士中名声已极其不堪,被识破后,那女修就恼怒异常,执意要杀他除妖。

贺沅此时妖力远在那女修的法力之上,却不忍对她下手,将她绑起来带到了地宫中。

如是过了一两年,贺沅待那女修极为温存忍让,同她欢好时也大半用妖术哄着她,不肯伤她分毫,那女修却仍是对贺沅不假辞色,整日寻死。

一年后贺沅觉察到女修已怀了自己骨肉,这婴孩却因贺沅的肉体本就得自狐妖,兼之怨气缠身,是个半人半妖的怪胎,很可能还未出生就会夭折。

贺沅的追随者中,有一个出身魔修的医修,同贺沅说,为了保住这婴孩,可以用洗髓伐脉的灵丹妙药,辅以魔修中的换体秘术。

这秘术是当那婴孩还在母亲体内时,就将之身上的妖兽血脉和魔气尽数洗去,这样孩子生下来来后,不仅不会是半人半妖的怪胎,反倒能有更加纯粹的灵根和天赋。

贺沅听信了那医修的主意,却不想婴儿确实保了下来,他所爱的那个女修却因承受不住法术带来的消耗,在产下婴儿后虚弱身亡。

贺沅急怒之下杀了那医修,也令坐下众修生了疑心。

更何况这些人聚集在贺沅身边,大半都是为他魅力吸引,自从他恋上那女修后,却对其他人冷淡非常。

在嫉妒心促使之下,有修士转而投靠讨伐贺沅的大军,将他藏身之处透露了出去。

贺沅为祸两界,这次的讨伐大军比当年对付青帝的还要厉害,不仅有道修,还有魔修,两界联合起来,势要将贺沅拿下。

众修来到翠叠山围剿贺沅,却都在进入地宫后,被贺沅的妖术控制,人人对他神魂颠倒,眼看就要落败,这时魔修中,独有一人不为妖术控制,冲入阵中重伤了贺沅。

那魔修的法术甚为阴毒,不仅伤及肉体,还会侵蚀魂魄,正是克制贺沅这种媚妖的天敌。

贺沅受伤后自知命不长久,就令自己身边一个亲信,将他孩儿偷偷带出地宫,送入道修的地界好好抚养。

而后贺沅在地宫中设下秘术阵法,此阵发动后,会把身在地宫中的所有人精血魂魄吸入阵中,铸成一个结界。

至于贺沅自己的魂魄,也被献祭给阵法,他的血肉,就是这座结界的阵眼,只要他血肉一日不湮灭,阵法就一日不破。

碑铭的最后一段,却是贺沅的口吻,是留给他孩儿或是后代的叮嘱。

上面写道,他并未给孩儿取名,但他孩儿在洗去了妖气后,天生木水双系灵根,强大纯粹异常,在道修中修行,来日必有大成。

他死后地宫阵法发动,除却身负他血脉的后代之外,旁人就算进入也会被阵法攻击,若有人能活着来到殿上,看到这段碑文,则必定是他儿孙。

安放他尸首的白玉高台下方,有一个地窖,里面是他多年来搜集的法宝心法,俱都是留给儿孙的东西。

望他后代能一生顺遂,得偿所愿,他在九泉之下也必当含笑。

贺沅这一生,真心所爱两次,均是求而不得,第一次令他从人身化为冤魂,第二次却是令他魂飞魄散。

怪不得他会祝愿自己的后代子孙顺遂偿愿,因为他这一生,看似风光无比,也实在太过事事不如意了一些。

不过让他们震惊的,却不是贺沅的遭遇,而是从这碑铭的叙述上看,贺沅和那女修所生的婴儿,应该就是后来道法大成,成功飞升的青帝。

顾清岚无父无母,是从青帝的血肉精气中孕育而来,所以他和青帝其实就是一体。

他们落到这地宫中并未受到攻击,反而被地宫敞开大门欢迎,说不定也是因为他身负着青帝血脉,地宫将他认成了少主。

如果贺沅是青帝的父亲,那么其实也能算作是顾清岚的生身之父。

路铭心看完了碑铭,呆愣了一阵后,就转头去看顾清岚,小心地说:“师尊,上面躺着的这个,我要叫他一声师公吗?”

她倒没说错,师尊的父亲,按照常理,确实也应该尊称一声“师公”。

顾清岚淡淡看了她一眼,却咳了两声,才能开口低声说:“不必。”

李靳在旁也是暗暗称奇,并心道这渊源果真尴尬,任谁一辈子修道问仙、斩妖除魔,突然知道自己生身父亲却是一个妖物,也会觉得滋味难辨。

他压低声音问顾清岚:“青帝不曾知道这事?”

顾清岚又咳了咳,才沉声说:“青帝一生不曾知晓自己父母。”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碑文中提到那个重伤了贺沅的魔修的名字,赫然就是“夜氏贼子”,又顿了顿才说:“倒是魔帝当年提过一句,是他父亲当年杀了魅祖。”

因为贺沅所在的年代还远在青帝道法大成之前数百年,到了青帝和魔帝结交之时,两界提起贺沅,已不会称呼他名字,而是以他当年称雄的名号“魅祖”相称。

李靳本以为顾清岚和夜家的渊源,追溯到三代以前已是久远,却不想青帝和魔帝的先辈,却也已经有这等恩怨,这还真是绵延上千年不散的孽缘。

魔帝的父亲杀了青帝的生父,魔帝却又为了青帝赔上自己性命,乃至到了如今,夜家血脉的路铭心,又被青帝重生的顾清岚收为徒弟抚养。

这一环扣一环,当真是命运无常,因果循环,诡谲莫测。

路铭心显然就没想那么复杂,也没什么感慨,就看着高台上那个模糊的人影,突然说了句:“怪不得方才我会觉得那人的气息有些熟悉,有些像师尊…”

刚才他们三人一起过来,李靳和顾清岚,都只感觉到贺沅尸首上的不祥气息,非妖非魔,令人心生忌惮,路铭心倒是能透过这些不详之气,感觉到贺沅和顾清岚有所渊源。

这也只能说,她确实天生带着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他们说着,顾清岚又咳了一声,路铭心忙关心他:“师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突然不舒服?”

顾清岚微勾了下唇,淡淡说了句:“胸闷而已,无事。”

李靳心中暗想不管是谁,突然知道自己父母竟是这种来路,只怕也会胸闷。

更何况顾清岚又一生端正矜傲,知道自己生身之父,却是什么“魅祖”,哪怕憋出口血来也没什么稀奇。

他还正想着,顾清岚就真的咳了声,冲口喷了一股血出来,正溅在那块白玉之上,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染红了一片。

路铭心吓了一跳,忙扶住他身子:“师尊?”

顾清岚摇了摇头,用指尖将唇边残余的血迹不在意地抹去,轻声又重复了一遍:“胸闷而已。”

李靳看他唇边染血,目若寒霜的样子,顿时也不敢再出声。

倒是顾清岚在吐完那口血后,顿了一顿就开口说:“既然这碑文上说,将那具尸首毁去,就可破解阵法,那我们不若试上一试。”

路铭心和原本就不敢出声的七修子噤若寒蝉,李靳忙回答:“确实可以试上一试。”

顾清岚就侧目看了看他,李靳触到他那冰冷目光,忙抬手施了个法术将那层层帷幕重新卷起。

顾清岚只微顿了一下,就抬步走了过去,一阶阶跨过那些白玉台阶,走到了贺沅的尸首之前。

那具尸体仍是端正躺着,脸上也仍是覆盖着那个有着神秘纹样的面具。

顾清岚闭了闭双目,这才抬手伸向那面具,也就在他的手快要触到面具之时,一股比先前路铭心去摘面具时,还要更加不详的气息突然自尸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那些帷帐更是像被什么剧烈的风吹动一般,蓦然向四周飘散开来,顾清岚正站在这诡异风团的正中,手指触到了那面具的边缘。

路铭心蓦然一惊,也不知是觉察到了什么,忙开口喊了声:“师尊,不可!”

但也已经晚了,就在顾清岚指尖触到那个面具的同时,一股烈风竟自行将那面具掀开,露出了面具下那张面孔。

那确实是一张极美的脸,美到可令人忽视了他是男是女,一望之下就会沉沦。

这张脸的左眼角下,更是带着一颗小小如同珍珠般的泪痣,有着一种莫名的悲哀之感,仿佛任何人看了,都会不由自主想要替他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