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撒娇,倒教旁边的卫禀看得直了眼睛,他上次见路铭心和顾清岚,还是在路铭心滑跪过去抱住顾清岚大腿的时候,那时顾清岚将她击退,路铭心假装受伤,他还很是心疼了路师妹一阵。

怎么这才过去短短几十日,在男女之事上愚钝如他,都觉出这对师徒有点大大的不对。

莫祁知道卫禀这些年来痴恋路铭心,一头热了许久,十分同情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师弟,既然修道,还是莫要多想那些男欢女爱之事了,免得误了修行。”

卫禀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单恋了多年的路师妹在她师尊怀中蹭了又蹭,隔了半响才憋出一句:“我还以为路师妹喜欢当年云师弟那个样子的…”

莫祁又同情地拍了下他的肩:“顾真人就是云风。”

顾清岚现在恢复了双系灵根,灵力中也带上了木系灵根的气息,卫禀又仔细看了他几眼,觉出了些熟悉的感觉,愕然道:“云师弟?真的是云师弟?”

顾清岚还微弯了弯唇,对他笑了笑:“卫师兄别来无恙?”

卫禀这下吓得不轻,脸都又白了,顾清岚是他的前辈,见了不叫顾真人,也得叫声顾师叔,可当年他又是怎么对云风的?

不仅呼来喝去,还叫云风给他做杂务,给他烤肉吃。

他忙慌张地拱手行礼:“当年晚辈不知云师弟就是顾真人,若有得罪之处,现下向顾真人赔罪。”

顾清岚又仙风道骨地笑了一笑:“无事,那时我幻化了身份,卫师侄不知是我也应当,更何况后来卫师侄待我也是重情重义,我们也算是有同患难过的交情。”

卫禀还给顾清岚就是云风这个消息震得回不过神来,虽已过去了四十多年,但云风在他心中,也如同一道伤疤一般。

毕竟人对于年少时的朋友玩伴总有种莫名的牵绊之情,修士也不能免俗。

当年的卫禀又何尝不是年少轻狂,满腔豪情壮志。

但独首山试炼大会,不仅叫他受伤被困,饱尝了担惊受怕的滋味,还目睹了同伴的死亡,真正见识到了生死无常。

那次试炼大会,也让他明白自身的微渺弱小,在稍稍强大的妖魔面前,他也不过是个待宰的羔羊,自此后更加奋发修炼,不仅是为了追上师兄,更是为了安身立命。

月渡山的卫禀和燕氏的燕夕鹤,也是在独首山试炼之后,才真正脱离了少年的青涩,各自成了如今这般可以独当一面的模样。

卫禀知道顾清岚就是云风,也顾不得晚辈不得直视前辈的礼仪,在他脸上看了又看,果真看到了些当年云风的痕迹,不禁黯然道:“说起来,那日路师妹将云师弟带走,我和燕二也要追赶上去,却被师兄按在了地上,没能赶得及。

“后来我二人听闻云师弟身故又尸骨无存…就偷偷在燕二家里的花园中,给云师弟起了个衣冠冢,往后年年拜祭一番…”

路铭心听到这里,就问他:“你们给云风修了衣冠冢?我怎么不知道?”

卫禀望着她嗫嚅了下道:“你那时失魂落魄成那副样子,又坚称云师弟没死,我们怎么敢告诉你…那衣冠冢就在燕二住处后花园里,那丛紫阳花旁边,有块小小的白玉碑,没有刻字的。”

路铭心“哦”了声,继而对他“呸”了下:“我说你们俩没事就喜欢去后花园喝酒,对着花丛长吁短叹。云风是你们老婆么?死了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偷偷竖块碑拜祭,很有趣味么?”

卫禀被撞破了旧事,颇有些不好意思:“开始几年确实真心思念云师弟,后来就渐渐淡了些,不过却仍是在那里喝酒,就会想到岁月蹉跎,人世无常,于是就总多喝几杯…”

他说着就又忙说:“如今知道了云师弟就是顾真人,我回头就告诉燕二,叫他将碑挖走算了…”

顾清岚又笑着摇了摇头,他却也没想到,当年借云风之身稍稍照拂了一下的两位后辈,竟在云风消亡后,还仍对他颇有情谊,甚至立碑纪念。

他想着就对卫禀笑得柔和了些,轻声道:“这倒不必,云风之身确已归于尘土,我还要多谢卫道友和燕二公子的挂念,令他不至于消散得无声无息。”

卫禀听自己从“卫师侄”升格成了“卫道友”,又从他柔和笑意中看出了几分当年云风的意味,一时激动难以自抑,上前几步紧握住了他的手,开口道:“云…顾真人,当年我和燕二没用,没能救下云师弟,我们如今却不会了,若是顾真人有何差遣,可尽管同我们讲。”

卫禀和燕夕鹤如此纪念云风,倒也不是完全是念着旧情,而是他们后来想一想当年的情形,都知道云风其实对他们有救命之恩。

若不是云风,他们大半还是一盘散沙无法成事,后来他们被地魔所困,若不是云风临危不乱,他们几人恐怕也早被地魔吞噬,根本无法支撑到李靳和莫祁带人赶来。

卫禀正满心激荡,一句话才刚说完,就被扯着胳膊往后拉。

路铭心不仅把他往后拉,还硬插了过来,挡在他跟顾清岚之间:“说话就好好说话,干嘛动手动脚,告诉你,我师尊也是你长辈,对长辈拉拉扯扯像话吗?”

旁人说这话倒还好,偏偏路铭心自己都每天扒在自己师尊身上不下来,还要没羞没臊地求师尊跟她双修,她这么说,就简直毫无道理可言。

这么多年来,卫禀谦让她成了习惯,退开小声解释:“路师妹,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当云师弟是我老婆…”

他说着还精神一振道:“说起来燕二也到了青池山,若能告诉他云师弟还在世的消息,想必他也会十分开心。”

顾清岚看向李靳,李靳点了下头:“燕氏也派了人过来,燕夕鸿还要在家主持事务,来的是燕夕鹤。”

燕夕鹤此人,顾清岚复生后已同他打过照面,他只觉得卫禀或许和四十多年前独首山上那个暴躁骄傲的少年没什么太大区别,无非是年岁渐长,稍稍沉稳一些罢了。

但燕夕鹤,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风流任性的富家公子哥儿,叫他有些揣摩不透。

他又看了看李靳,两人目光交汇,各自有了计较。

这时莫祁沉声开口:“不知两位是否打算将燕二公子也拉入局内?”

路铭心倒是简单明了地做出了判断:“拉进来也没什么,从他给我那卷天魔残片开始,我就没想让他撒手逍遥去。再说了,燕二又打不过我。”

在她心中,好像但凡打不过她的,她尽都可以随便欺负差使,这么一想,卫禀和燕二在她这边可能实在没讨到什么好处。

顾清岚听着勾唇点了下头:“也好。”

李靳也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那甚好,我差人去请燕二公子过来,就说莫师侄要跟他叙旧。”

他们二人方才交换了目光,却是各自会意:燕氏兄弟有几分可能就是幕后之人,若是能从燕夕鹤这里试探一番,倒也不错。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燕夕鹤被叫上来之后,表现却大出他们意料。

燕夕鹤就在青池山上住着,叫他过来也不是一时三刻。

他还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唤到崇光殿,还特地换了套正装,走进来时,脸上带着惯常那种讨人喜欢又不失风度的笑容,还没整整衣衫一本正经地见礼,就被激动的卫禀一把拽住:“燕二!顾真人就是云师弟!云师弟没死!”

燕夕鹤也被他说得一愣,继而目光飞快转到了顾清岚脸上,上次他同顾清岚在燕丹城中见面时,顾清岚还没恢复木系灵根,仍是冷若冰霜不可亵渎的样子,这次再见,在那层冰霜气息之下,却更多了他熟悉思念已久的温润气息。

然后众人就看着燕夕鹤大步流星地走上来,抬手一把抱住了顾清岚,那声音简直要喜极而泣:“云师弟!我的云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路美女:云风是你们老婆么?是么!是么!

老卫:不能这么说…

燕二:嗯啊!

路美女:握草尼玛!燕二你什么意思?你从我师尊身上给我下来!

76、第十六章 驱策(4) ...

顾清岚被燕夕鹤这么热情地抱住,也不知该不该将他推开,唇角微抽了一下。

倒是路铭心毫不客气地去扯燕夕鹤:“燕二你做什么抱着我师尊,快松开!”

燕夕鹤这才不情不愿地将手松开,退开一步重新行礼:“晚辈骤闻云师弟还在人世,喜不自禁,行止失态,还望真人莫要怪罪。”

他都赔礼说了“莫要怪罪”,顾清岚也只能微笑了笑:“燕二公子不必多礼,当年也确是我瞒着二位化作了云风,我是云风时,同二位是平辈相交,不需拘泥于这些礼数。”

燕夕鹤却又立刻笑盈盈看着他道:“那顾真人可还是我云师弟?”

顾清岚知道遇上了调笑的老手,也只微微笑了一笑:“云风之躯已毁,这世间自然再也没有云风。”

燕夕鹤立刻又叹了口气,神色愁苦异常:“那我仍是唯有在梦中才能再见云师弟。”

他还没完没了起来了,路铭心终是忍不了,开口道:“燕二你有完没完?喊你来是说正事的,不是让你对着我师尊□□。”

她说话着实不客气,兼之有点粗俗,顾清岚就对她笑了笑:“心儿,注意言辞。”

燕夕鹤倒是早已习惯的样子,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哎呀,有几日不见了,怎么觉得今日路师妹瞧上去格外娇俏动人,眼波格外流转欲滴,叫我动心。”

那都发红的眼波,也能叫流转欲滴,那是恨他恨得牙痒痒好不好?

他倒是男女不论、荤素不忌,索性一个个调笑过去,路铭心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又被顾清岚微笑按住:“心儿,不要失礼。”

燕夕鹤就又转向顾清岚轻叹了声道:“顾真人这波澜不惊的性子,果真是云师弟…我却不知道同顾真人说话这般熨帖舒服,早知如此,当年我就多去云泽山上同顾真人论道了。”

路铭心顿时就又气结,他论个屁的道,他不过是要上山调戏顾清岚罢了。

顾清岚微微弯了弯唇角:“燕二公子客气。”

燕夕鹤又叹了口气:“我多年来只当云师弟已经仙去,找了这许多医修,却也没有一个似当年云师弟一般温柔澄澈,却原来云师弟就是顾真人。想来道法大成,才会有那般纯粹的灵力,是我误解了。”

路铭心听他说得动情,又气呼呼道:“你对云风惦记够了没有?告诉你,师尊是我的,别想跟我抢。”

燕夕鹤在燕丹城里,就曾见过她跟顾清岚搂搂抱抱的样子,他在此道上向来精通之极,又怎会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事。

听她这么说,他就摸出扇子来摇了一摇,笑着说:“路师妹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又如何同你抢顾真人,若站在这里的是云师弟,我必当竭尽所能将他请回家中,好好相待。可顾真人身为云泽山寒疏峰主,连我父亲都轻易请不到,又岂是我能请得动的?”

他那话中的意思,顾清岚若不是身份这么高,他还准备把人带回家里去?带回家干什么?做老婆还是做幕僚?

路铭心顿时又给他撩拨得七窍生烟,只差没一爪子挠在他脸上。

顾清岚看他们斗嘴下去就要没完没了,就笑了笑道:“燕二公子要不要进房中一叙?”

燕夕鹤来了后见他们几人在这里,又分别是从青池月渡云泽三宗门中来的,就知道大体是有些大事要商量,这时候拱了拱手道:“自然是愿闻其详。”

几人又一起到了李靳殿后的会客室中坐下,顾清岚就将收在储物囊中的琉璃镜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琉璃镜沉寂下来的时候样子甚为普通,燕夕鹤却显然有所耳闻,不由自主身子一震,讶然到:“这就是琉璃镜?”

顾清岚缓缓点了头:“数十日之前,我们在翠叠山的一处山洞中,得到了此宝…被用作迷仙阵的阵眼。”

燕夕鹤还是讶异地看了看顾清岚,神色有些愕然,从他神色看,他必定是知道琉璃镜的一些事,但顾清岚说出翠叠山的迷仙阵,他却没什么反应,此事应和他没什么关系。

甚至他的全副注意力,都在琉璃镜上,一面听顾清岚说着,一面还是满脸惊恐,身子不由自主一般向后仰,突然道:“真人或许不知,琉璃镜虽是至宝,却有个莫大的缺陷,就是只可用法力压制令其听命,法宝本身却从不认主。且犹如其名,阴阳轮转,颠倒乾坤。”

他说着还顿了顿,眼睛仍是看着琉璃镜,仿佛怕镜子中跑出一只妖魔把他吃了一般:“若是将此物带在身侧,又不能用法力将其时时压制,却是一不留神就可能要尸骨无存。”

顾清岚和李靳还都从未听过这些话,互相又看了一眼,顾清岚对他说道:“燕二公子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燕夕鹤苦笑道:“不瞒真人,我身旁有个幕僚,此人相貌极丑,法术古怪…据他说,他就是曾接近过琉璃镜,却被卷入镜中,历尽艰险方才侥幸脱身,就成了现在那般模样。

“他还说,被琉璃镜卷入的,并不止他一人,其余几人却都被吞噬在其中再未出来…也可能正是能从其中脱身之人寥寥,琉璃镜的危险之处才无人知晓。”

李靳倒是问道:“既然你知道琉璃镜如此危险,听闻此次比武榜首的奖励是琉璃镜,为何还要前来?”

燕夕鹤苦笑道:“我又万万拿不到榜首,不过是听说琉璃镜现世,赶来瞧个热闹,看能不能浑水摸鱼罢了。”

他可能真是对琉璃镜畏惧非常,说话也不再绕圈子,而是坦诚得很,这种真心话说起来也毫不含糊。

顾清岚微蹙了眉,却又想起来一节,他心中蓦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低声问他:“琉璃镜既然会吞噬人身,却又有什么缘由和触发之处没有?”

燕夕鹤摇摇头:“我那幕僚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他们见了宝贝后心生贪念,互相争执打斗,才会被琉璃镜一起卷入镜中的世界。”

几个修士因争夺宝物大打出手,也就是心生邪念,可以说是一种心魔,若说心魔,如今在场的这几人中,却正是顾清岚自己,心魔迭生…而琉璃镜,也已在他身侧带了数十日。

顾清岚才刚意识到此事,想要张口再言,却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到清醒时,还未看清眼前事物,就觉身子沉重异常,胸口也传来一阵阵沉闷的痛楚。

他嗅到周身淡淡血腥草药之气,将目光落在眼前的那张木床上,却看到那里闭目躺着的人,脸上血色全无,正是莫祁。

为何陡然之间,莫祁会身受重伤躺在这里?而莫祁身上的衣物,为何又不再是轻云待月袍,而是颇似凡间的衣物?

顾清岚只想了一想,却还不愿承认,他就如此简单地,被琉璃镜吸入了那个“镜中世界”。

他尚且没有回过神来,忙俯身想要查看莫祁的伤势,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他的手还搭在莫祁的腕上,抬起头看到路铭心一身铠甲,从门口处快步走了进来。

她却在看到他后,就愣了一愣,目光中染上几许厌恶痛恨之色。

顾清岚想开口同她说话,她就已抬手在他胸前推了一把,这一掌还带了些真气,将他推得连连向后推了几步,直到撞上一旁的桌案,才勉强停了下来。

这一掌印在胸前,顾清岚才惊觉自己竟如同不通法力的凡人一般,对她毫无还手之力,抬手堪堪撑住身后的桌案,才没跌倒下去,喉间却早已泛上了血腥气。

他抿了抿唇,只觉额头也一样疼痛欲裂,心中却飞速盘算起来。

若将琉璃镜的镜中世界看做因他心魔生出之物,那么若要脱困,自然就是先冲破心魔看一看。

这样想起来简单,但冲破心魔却又何其艰难,更何况他的心魔,又是修士们最闻之色变的情劫。

他本想若心魔不能突破,最多看能否支撑到大势已定,那么他届时即使道陨身死,也没有什么牵挂。

他却未曾料到会有如今这幅情形,青池山上还暗潮汹涌,地魔和地脉异变也仍未解决,他就如此被困死在琉璃镜中,这也未免太过窝囊了些。

他勉强扫视了一圈四周,觉得此处看上去颇似凡间的军帐,又看到路铭心一身戎装,就

轻咳了声,低低开口:“路将军,这是何意?”

路铭心看他差点跌倒,也愣了一愣,似是没料到自己下手重了,却被他这冷冷的一句又勾起了邪火,冷笑了声:“我是何意?若不是顾大人的计策,莫将军又怎会误入敌军埋伏,顾大人还在问我是何意?”

她说得什么顾大人和莫将军,顾清岚自然一概不知,也只能苦笑了声,想到这镜中世界原来如此不讲道理,怪不得要说乾坤颠倒。

只是路铭心还是那般暴躁的性子,却又不再听他说话,也真叫他头疼。

三十六年前她对自己疏远时,还尚且叫自己一声“师尊”,他都不知该如何同她说话,如今她连“师尊”也不再叫了,他又该怎么与她相对?

路铭心倒是看他又不说话,还又笑了一笑,火气更盛:“怎么?我说的错了么?是你这个督军亲自下的命令,叫莫将军独领三千人马偷袭敌军粮草,若不是如此,莫将军又怎会寡不敌众受伤。”

顾清岚合了合双目,待再睁开眼时,勾起唇又笑了笑,已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此前商议军机,莫将军已知此番兵行险招,免不了有意外,出兵也是莫将军亲自下令。两军交战,伤亡在所难免,难道所有损伤折耗,路将军都要算在本督头上,要本督一力承担?”

情知他句句属实,路铭心却还是看着他,目光中的愤恨和厌恶都要溢出来:“我自然辩不过名满天下的顾大人,但愿顾大人夜间安眠,不要想起那些屈死战场的兄弟,莫要看到他们向顾大人索命!”

顾清岚听着,仍是微微笑了笑:“保家卫国,死得其所,我却不知道那些英烈缘何要管我索命。”

他一边说,一边却只觉荒谬,想他一生修道,哪怕当年闲来曾看过不少兵书,算是略通用兵之道,也曾和李靳一起在关陇李氏麾下的兵营中除魔住过几日。

但那时他和李靳也都是世外高人的身份,地位超然并不同兵营中的凡人打交道,除魔之后也飘然离开。

凡间王朝更迭,帝王轮换,对他们这些修士而言,不过是凡俗事务,他们也从不横加干涉。

毕竟金丹修士弹指间即可挥退十万大军,而金丹修士的寿数有五百年,也往往比一代王朝更久。

现在到了琉璃镜中,他竟然变成了为君王效命的臣子,真是不乏讽刺之处。

路铭心看说不过他,也就冷哼了声不去理他,顾清岚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莫祁,有心凝聚起木系灵力为他疗伤,却发觉自己如同方才一样,使不出任何法术,好似他真的就只是一个凡人。

他看莫祁身旁也有凡间的医师,兼之他自己喉间血腥之气更重,又怕忍不住当众吐血,就悄然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那顶帐篷,他也发觉自己真的到了某个城池的兵营之中,身旁各色穿着铠甲的将士往来穿梭。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是个少年的声音:“公子,你怎么了?”

他转过头,看到那是个束了方巾,做凡间书童打扮的少年,面目却是熟悉的,正是凌虚真人的弟子,昔日常会到寒疏峰来的紫昀。

只是紫昀三十六年前还是个少年,三十六年后他再回云泽山,看到紫昀仍跟在凌虚真人身侧,却已是个颇为沉稳的修士,面目也同年少时不大一样,是个青年的模样了。

他此刻对着这个少年紫昀,也只笑了笑,抬手撑着身侧的墙壁,低头冲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紫昀下了一跳,连忙扶住他的身子,急得跺了下脚,再开口声音就有了哭腔:“公子,你是不是给那疯丫头伤着了?我去叫卫神医!”

用帕子堵着口又咳了些血沫出来,顾清岚只觉眼前一阵阵昏沉,连胸前的痛楚,都跟着远了起来,他深吸了口气,微微勾了下唇:“没事,扶我回房躺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