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从小就吃庆丰行的大米,如今长这么大了,不说中毒,就连个小病小痛也没有呢。”

“嗯,庆丰行的大米不但价格合理,而且味道甘甜。”

“乔总管肯定弄错吧,小猫身亡,说不定正是巧合。”

人群中,渐渐议论开来。大部份人都在支持和相信庆丰行。

“乔总管,您也看到了。请您行个方便,把这些差大哥带走,我们好做生意。另外,请转告县令大人,尤某过两天一定上府拜访…”

乔大人打断尤政鸿的话,“大人有令,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你带回衙门,听候审查。来人,押他走!”

几名官差迅速走上前来,准备押住尤政鸿。

“放开,我自己会走!”尤政鸿先向店内的伙计交代一番,而后看向寒菱,“别担心,你先回家,我很快回来。”

“嗯!”寒菱满怀担忧,目送他离开。

官兵一走,围观的人群也一哄而散。寒菱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走进店内,从掌柜刘伯那拿来几个小纸袋,往里面各自装上一些米,然后才离开庆丰行。

******一夜恩宠******

屋外,夜色弥漫;屋内,灯火通明。

寒菱忐忑不安,忧心如焚地来回踱着步。

尤政鸿自从中午跟乔大人走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她派人去衙门打探和询问,得到的回复是尤政鸿涉及违法贩卖私米,且米中有毒,故收押监狱,等候审判。

想不到自己的好意会成为尤政鸿被害的原因,自己的聪明和智慧在这里竟然成了糊涂和鲁莽。怪只怪,自己没弄懂这个朝代的律法,导致越帮越忙!

更令她震惊的是,庆丰行的大米真的有毒。下午,她把那些大米,喂给几只鸡吃,它们很快都口吐白沫,倒地身亡,症状跟小猫的一模一样。

稻谷从桃源村买进,她也在桃源村住了几天,吃的都是那些米,可为何大米回到城内就会发生问题?莫非真的有奸细?

桃源村的村民,个个都淳朴单纯,又极少出村,他们的可能性首先排除。

是修纯吗?可是,政鸿出事的话,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也排除。

难道是…想到这里,她脑海蓦地闪过一个高大的人影。

“跟你讲过多少次,有了身孕,不能熬夜,也不能多忧心、多思虑。”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嗓音,寒菱忽觉身子一暖,肩膀上多了一件外套。

她迅猛地回头,见到消失了一个礼拜的人终于出现,不禁心急地吼叫出来,“你还敢出现?”

“你的脾气还是不改,这样很容易影响到肚里的胎儿。”韦烽剑眉一蹙,搀扶着她,准备走向大床。

寒菱一把甩开他的手,怒视他,“你可知道,政鸿被关进监牢了!”

“我知道!”这几天,他去了一趟秦州,傍晚刚回到永州城,[夜]便向他禀报了庆丰行今天发生的事情。

“果然是你!想不到你会是这样的人,我真是错看了你!”寒菱心中怒火变大。

“什么意思?什么错看了我?”韦烽一头雾水。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因何陷害尤家?你跟胡睿有何关系?是不是他派你来的?”

“我几时陷害尤家了?”

“你早有预谋,先到我店里骚扰,故意搭救政鸿,陪我去桃源村,还…还假意对我好。大米有毒,肯定也是你的杰作?”寒菱既气愤,又羞愧,更对自己的白痴行为感到悔恨不已。

她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是个痴情的男人,还差点…这几天,她心神不宁,茶饭不思,其实是心里记挂着他,纳闷他为何不来找她。想不到自己一直是个被人当傻子玩弄的白痴!

韦烽幽深的眼眸,先是闪过一丝伤痛,继而恢复正常,沉声道:“你为何不怀疑袁修纯?”

“修纯?那是不可能!”

“不可能?哼,当一个人妒忌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韦烽眼神又是一暗,她,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之下,都是不相信自己,难道自己注定永远无法进驻她的心!

“妒忌?修纯喜欢政鸿,怎么可能妒忌?”

“对,以前他是纯粹喜欢尤政鸿。可现在,他是又爱又恨!”

“不可能!”

“想知道原因吗?那是因为你!”韦烽突然变得咬牙切齿,“因为尤政鸿开始喜欢上了…你,故袁修纯因爱成恨,被人利用,做出陷害之事!”

天,怎么可能!政鸿明明很排斥女性,能跟自己相处,已经算是极限,他怎会喜欢自己!寒菱无法相信,真的无法相信!

“快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想。”韦烽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

寒菱呆呆地,任他扶着来到床前。

“那你又是谁?你是真心帮助我们呢?还是另有企图?”寒菱刚坐下床,连忙抬脸,仰视着他。

“我…”韦烽满眼复杂的神色,最后,讷讷地道:“我是王晫,我的情况,在桃源村已跟你讲过。”

寒菱再次低垂下头。

“乖,很晚了,你不累,肚里的娃儿也要休息啊。”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关心我的孩子?”寒菱又抬起头来,狐疑防备地看着他。

“我…其实,我一直希望心中的那个她,能为我生儿育女,只不过…”

“哦,明白了!”又是那个死去女友!不知怎么的,寒菱心头涌过一丝不悦,她烦闷地躺下,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韦烽继续伫立床前,良久,听到她传出平稳的呼吸声,他才小心安静地在床沿上坐下,面有所思地俯视着她,接着,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略微苍白的脸。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到外面响起几阵鸡啼,他才起身,眷恋不舍地破窗而去。

******一夜恩宠******

“二少奶,快醒醒,请您快醒醒!”

睡梦中的寒菱,听到这声声急促的呼叫,不禁睁开朦胧睡眼,看着翠竹,“怎么了?”

“太公他们都来了,正在大厅等着,大少爷和大少奶叫您出去。”

尤家的长辈们?难道他们是为了政鸿被抓的事而来?寒菱脑子立刻清醒,吩咐翠竹给她稍作整装,离开寝室,来到大厅。

“这个贱人,终于出来了。”寒菱脚步还没站稳,便听到莫碧莲的辱骂。

“大嫂,叔公叔伯们都在,请您注意仪态和言辞。”

“收起你的惺惺作态,他们早就知道你的丑行了。”莫碧莲鄙夷哼道。

寒菱不理会她,眸光转向大椅上的几位老人,躬身行礼,“三叔公,二叔伯,五叔,您们大驾光临,媳妇未能及时接待,请恕罪。”

三位老人犀利的眼神,齐齐射在寒菱的身上,三叔公首先提问:“阿蜻,听说你怀孕了?”

寒菱愣了愣,随即笑着道,“小娃儿娇气,原本想过了三个月再禀告各位长辈,想不到您们消息如此灵通。”

“你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我们尤家的种!”二叔伯直截了当,嗓音非常严肃,隐约含着几许怒气。

寒菱又是一震,“二叔伯,您老人家从哪儿听到的谣言,我肚里的孩子,当然是尤家的子孙了。”

“你还狡辩?”这时,一直静默于旁的尤政华出声了,“二弟患有不育之症,你肚里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是他的?”

“不错,你分明是不守妇道,结下野种。”莫碧莲振振有词。

“各位长辈,请别听他们胡扯,倘若我真的怀有野种,夫君恐怕早就动怒了。”寒菱继续争辩。

“那是二弟为你掩饰,同时也在掩饰他不齿的行为。”尤政华朝他身旁的老人点头示意,“顾大夫,你跟叔公他们如实禀报一下。”

老人看了看尤政华,再看看在座几位,娓娓道出,“十五年前,尤老爷曾经叫老夫给尤二少爷诊病,老夫无意发现,二少爷他失去了生育能力。当时尤老爷叮嘱老夫不准向外宣扬,直至半个月前,大少爷找到老夫。尤老爷生前对老夫恩重如山,老夫绝不能让尤家蒙羞,白白养了别人的野种。”

听到最后,寒菱的心,仿佛跌入谷底。怎么会这样?这顾大夫说的都是真话吗?

“阿蜻,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二叔伯拍了拍桌子,怒发冲冠,“枉费我们对你这么好,让你当家,你却不知廉耻,做出伤风败德之事。”

“政鸿对你万般体贴,你无视他的真心,在外偷人,还珠胎暗结。看来我今天要替三哥教训你。”五叔也忍不住发火了。

面对众人的指责和痛斥,寒菱不知所措,脑子不停地转,希望想出个好办法,暂时平息此事。

“三叔公,您们千万别心软,最好把这贱人拿去火烧,以祭我们尤家祖先。”莫碧莲趁机落井下石。

“各位长辈,媳妇平日为人如何,想必您们很清楚。事情并非您们想象中那样,如今夫君不在,我百口莫辩。夫君被人冤枉,以至收押监牢,当务之急,您们应该想办法把夫君救出,保住尤家的基业。至于这事,等夫君出来再做定断,求求您们了!”寒菱终于想到缓兵之计。

她无法确定那顾大夫的话是否属实,一切要等政鸿在场,才能作出结论。而且,也只有政鸿在,她才能保住自己和肚里的宝宝。

“长辈们请别听她胡说,她分明是在拖延时间,好偷偷溜走。”

“大嫂,尤家正处危急关头,您是否应该把心思放在如何搭救我夫君的事情上,或者,你根本就存心想看我夫君坐牢?”寒菱恨恨地瞪了莫碧莲一眼,视线再次转向几位老人,“我愿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偷走,请叔公叔伯们放心。”

“好,我等暂且相信你,谅你也不敢跑。”二叔公做出最后决定,“等政鸿出来,查问清楚,你若是背夫偷汉,做出有辱我尤家名声之事,你,还有你肚里的野种,一个也不能留!”

【纠缠卷】:第五十六章 回宫

“不是跟你讲过,别再来了吗?”尤政鸿心疼地看着寒菱,“这牢里阴暗潮湿,对你,对胎儿都不好。”

寒菱轻微地扯了一下嘴角,从篮子里拿出一碟点心,“这是我亲手做的红枣糕,来尝一下。”

尤政鸿接过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沁心怡然的感觉马上贯彻全身,红枣糕的确美味,更令他感到温暖的是她这份心意和情谊。

寒菱默默看着他,眼泪又开始在眸眶中打转。

“傻瓜,别哭。”不忍心她梨花带泪,尤政鸿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却一直忘了告诉她的事情,“你上次不是提过要去瀛洲一趟吗?我曾派人打探过,幸亏那里姓钱的就几户人家,很快便找到你朋友的叔叔,不过他说你朋友在皇宫当差,并没有回去瀛洲。”

“你几时得到消息的?”寒菱大大地惊讶。

“你在桃源村的时候,派去打探的人正好回来。我一直忙于米行的事情,忘了跟你讲!对了,你朋友在皇宫当差的??”

寒菱犹豫了一下,答:“其实他是我一个好姐妹的恋人,我也是通过好姐妹才认识他。谢谢你,政鸿!”

“除了谢谢,你没有其他话要跟我讲吗?”

寒菱微怔,随即低下头,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这两天,她来探望他,每次都是欲言又止,故尤政鸿的心,十分焦急。

“没事呀!”

“蜻,别隐瞒了!肯定有事发生,而且跟我有关。”见她还是不想说,尤政鸿声音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这几天,我在牢里没事可做,时刻都在想,米铺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你一个人在外面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痛苦。然后,我的心就跟着难受。以其这样让我痛苦,你不如老实对我说,起码,我不用猜来想去,说不定还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再者,我有权知道!”

牢内有片刻的寂静,终于,寒菱抬起头,正视着尤政鸿,问:“你明知贩卖私米是犯法的,为何还接受我的建议,跟桃源村收购稻谷?”

尤政鸿愣了一愣,继而温和地答:“从泸州运回一批新米,时间上可能赶不及。胡睿又有心害我,一定继续派人半途拦截。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根本防不胜防。我想,反正没人发觉,跟桃源村收购稻谷也未尝不可。”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管她提出什么建议,他都采纳,因为他喜欢看到她美丽的脸上绽放出自信和优越感。

“对不起!如果我事先弄清楚规定,你就不会受牢狱之灾。”

“没事的,别自责。”尤政鸿轻柔地拭去她的眼泪,“中毒事件,巧合而已。根据皇朝法律,过了明天,我便可以出去,到时我会疏通疏通,一切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会吗?只怕他想疏通,人家都不领情!否则,以他尤家在永州的地位,县令大人又怎会如此对他呢。

看她仍然愁眉不展,尤政鸿继续安慰,“你的情绪,直接影响到胎儿,你要尽量保持愉快的心情,其他的事,让我来烦。”

“政鸿,其实,中毒事件不是巧合;我们庆丰行的大米,的确有问题!”寒菱思忖了一下,还是决定将那天私下测试的结果告诉他。

“怎么会这样!”尤政鸿原本平静的脸,霎时转成慌张,“那是什么毒?”

“我不懂。为了庆丰行的声誉,我不敢随便叫人检验。另外,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由于修纯出卖了你。”

“什么?”

“记得王晫吧?是他告诉我的。”

“他怎么知道?说不定他才是奸细,然后嫁祸给修纯。”

寒菱并不作出解释,而是继续说另一件事,“还有,叔公叔伯们,好像知道我肚里的孩子,并非尤家的种。”

尤政鸿心头又是一震!今天,出乎意料的消息,实在太多了。

寒菱把那天的“批斗大会”,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讲完后,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怕他接受不了不育的消息。

尤政鸿刚开始的反应,的确是面如死灰,深受打击。

“政鸿,我好怕,好怕被人绑在架子上,活活烧死!”保守的古代,对“不贞”的女子,不是浸猪笼,就是烧死。寒菱只一想,就觉得可怕。

“放心,我会保护你,绝不让你受苦。”

就在寒菱还处于惊恐状态的时候,尤政鸿快速撕下衣衫一角,咬破手指,刷刷地写下几行字,递给她。

白色的布块,配上鲜红的字体,非常的触目和惊心。

寒菱轻咬嘴唇,含泪地看着他,千言万语,尽在这暗潮涌动的注视当中。

“又是睡不着?”低沉的嗓音,划破房内的宁静。

寒菱被吓了一大跳,回头,嗔怒:“拜托你下次出现,带点声音好不好!”

“我若不是无声无息,恐怕早就惊动了府内的人。”韦烽的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惊魂未定的寒菱,不禁又慌张起来,急忙跑到窗户那,往外四下张望,发觉黑暗寂静依旧,才稍微放下心,回到床前。

“尤政鸿会没事的。”

“你不是官,又怎么知道!”寒菱俏脸重新涌起愁云。

“我虽非官,却比官更厉害!”韦烽回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猛然拉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寒菱挣扎一下,“去哪?你要是想我继续冒充你的女友,让你实现什么心愿,告诉你,我没那个心情!”

韦烽的脚步,蓦地一顿,片刻,抱起她,“你不是希望尤政鸿没事吗?跟我走,实现你的愿望!”说完,他牢牢地抱住她,跃上宽大的窗台,使起轻功,跳了下去。

害怕惊动府里的人,寒菱不敢张嚷,也不敢挣扎,只好紧紧地搂住他,闭上眼,不敢往下看。

只听一阵阵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不久,风声渐渐减弱,最后消失。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空旷无人的荒野上。

“这是什么?”看着地面一个个类似大纸团的东西,还有毛笔、墨砚,寒菱甚感疑惑。

韦烽不作答,自顾蹲下,拿起其中一个纸团,轻轻一拉,一只美丽精巧的灯笼立刻展现在寒菱面前。

不理会寒菱的惊呼,韦烽从纸灯里面取出一截蜡烛,点燃,再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最后递给寒菱。

寒菱转动绳子,打量着整个纸灯,惊见光亮的白纸上,写着两行龙飞凤舞的黑字:“祝愿美丽善良的冷蜻,永远快乐!”

“听过天灯的传说吗?在纸灯笼上,写满祝福的话语,点燃蜡烛,将它飘到半空,天上的神仙看到,会帮你实现愿望。”

天灯!寒菱当然知道,即使在二十一世纪,某些地方还沿袭着放天灯的习俗。

“来,写上你的愿望,让天灯帮你带到老天爷面前,到时你会梦想成真。”

寒菱犹豫了一会,从他手中接过毛笔和新灯笼,在那空白的地方写下几行字,待墨水晾干,她学着他,取出蜡烛燃亮,再放进去,然后往上一抛。

借着晚风,灯笼徐徐升起,慢慢飘向半空。

寒菱再从地上捡起一个,又是写下几行字,重复刚才的动作,另一个灯笼跟着往空中飞去。

这时,韦烽的灯笼,也被送上半空。

仰望着冉冉上飘的天灯,寒菱绝美的脸,露出会心而娇憨的笑。当目光回到韦烽身上时,清澈无邪的水眸中,似乎有某种情愫在暗暗窜动。

韦烽虔诚地凝望着天灯,俊颜线条柔和,嘴角还蓄着一抹笑,看着看着,笑容骤然隐退,他含怒地收回视线,转向寒菱,“什么意思?什么祝福宝宝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

“我…”

“莫非你还想着抛弃肚里的孩儿?”韦烽朝她走近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只有一掌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