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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兀术使一个眼色,武乞迈过来,低声说:“姑娘,请去四太子帐篷。”

他得金兀术示意,从不叫“岳夫人”,每次都以“姑娘”称之。

金兀术见她随武乞迈离开,这才进入宗翰帐篷。前两天的联盟会议发生了激烈争吵,狼主已经从上京亲自派人到燕京。宗望居中调停,建议去凉泾河射猎游玩,一边议事,企图缓和关系。按照狼主和金兀术等的意思,是在宗望帐篷议事,但宗翰深知,换了地点,就标志着权威的沦丧,决不让步。他的帐篷也是众太子中最大最豪华的,周围陈列着他的五千精兵。

金兀术见周围旌旗招展,士兵全是黑白服饰,正是女真的精锐部队。他冷笑一声,宗翰这是在炫耀武力呢。

宗翰冷冷说:“兀术,听说你养了个母老虎在家?”

金兀术怒道:“你说什么?”

宗翰狂笑一声:“你这没用的东西,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兀术,你真是丢我大金男人的脸,把个母老虎当了仙女一般供起来,你是不是中了宋猪的蛊?”

这声“宋猪”听在耳朵里,金兀术更是火上浇油,冲上前,一把揪住宗翰:“原来果真是你在我府邸闹事,侮辱我……”

“兀术,你少寻衅……”

“你还不承认……”

这时,其他几名太子已经陆续进来,宗望拉着金兀术,谷神拉着宗翰,将二人分解开来。谷神大喝:“兀术,你要反了?”

金兀术冷笑一声:“你们才要反了。”

宗翰忽然面色大变,也不再争吵,宗望赶紧说:“大家兄弟,不要再闹了。”

众人坐下,面色皆阴晴不定。

宗翰见金兀术冷笑,更是恼怒,大声道:“兀术,你为什么屡次跟我作对?”

“我何时跟你作对了?”

“你竟敢阻挠我抓捕宋国俘虏。”

金兀术故作惊讶:“宇文虚中不是在你手上吗?”

宗望赶紧阻止,拍拍二人:“今日射猎是高兴事,切莫伤了和气。”

宗翰居中,狼主的使者在左。一众太子分列两边。众人都知道,今日,宋金议和已是次要,主要的是内部的权利斗争已经到了顶峰。

大帐篷里争执不休,外面却是另一番景象。

随从的,大多数是各位女真贵族的家眷,又几乎每人都有一到数名宋女为侍妾,草原上,便熙熙攘攘地有很多汉语。

花溶站在金兀术的帐篷边,本是要跟宇文虚中单独会面,可是,宇文虚中却被两名金人看着,进了另一座帐篷,再也不许出来。

此刻,花溶听着周围的汉语,心里不但不感到亲切,反倒十分苦恼,这些,都是靖康耻的活生生的陈列。

她看那些宋女,许多人早已认命,尤其是其中相貌出众受到女真男子宠爱的侍妾,更是谈笑风生,欢声笑语,看着这美丽的草原景色,和契丹、女真等女子混在一起,快乐到了疯狂的地步。她们奔跑着采撷遍地的金莲花,互相为对方戴在头上,嬉笑着,一起到河岸的一泓静水边照影,看满头的花朵给自家带来新奇的异国风情,都惊奇得咯咯直笑。

耶律观音也在列中,她算作是金兀术的家眷,但还在她姐妹的营帐里。本来见到金兀术,是要过来的,可是一看花溶在门口,便停下脚步。

她的姐妹低声问她:“四太子要娶那个宋女?”

她模棱两可,心里十分气愤:“真不知四太子看上那个母老虎哪一点了……”

“听说四太子的脸就是被她打伤的?”

“不是她还有谁?”

“啊?真是她?尚未过门就敢这么凶狠,过门了还了得?四太子难道也‘惧内’?”

…………

花溶回到帐篷边坐下,忽然门帘一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女子一身金人上等女子的服侍,上身红裳,下着金色长裙,满头发辫上戴着一顶金人女子喜欢的那种金色发冠,虽风情迥异,却容色照人。

花溶有些意外,立刻认出正是茂德公主,在一众女眷中,茂德的容貌的确无愧于第一,甚至比号称的草原第一美女耶律观音,不知强出多少。

两人对视一眼,茂德公主先开口:“外面风光甚好,岳夫人何不出去欣赏一番?”

“见过公主。我已略略看过一遍。草原风光,终究和南朝迥异。”

两人坐下,茂德公主低声说:“射柳节上见到岳夫人后,我父王母妃一直都渴望再见夫人一面,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花溶长叹一声:“出使金国毫无人身自由,实在不得相见。公主,你们可还安好?”

茂德黯然点点头:“幸得二太子垂怜,不曾受苦。可是,我的父王母妃,唉,他们粗衣陋食。还有九嫂和韦娘子,都在洗衣院受罪……”

花溶淡淡道:“邢皇后已经自杀了。”

“韦娘子呢?”

花溶知道不能在这众宋俘中保密,也无需隐瞒,只说“韦太后嫁给了一女真男子,目前已经身怀六甲。”

茂德一怔,沉默了许久,也不十分意外,只说:“韦娘子,她怎能如此?!九哥,唉,她是九哥的母亲啊!”

花溶默然,这又岂由得韦太后做主?

“可怜九嫂无福。岳夫人,你此次前来,我九哥是怎生打算?”

她急切想知道九哥是否励精图治,父兄是否能够南归,之所以对宗望委曲求全,也是为了换得父兄南归。花溶无法实说赵德基其实唯一想救的只有韦太后,就说:“官家****切盼你们回去。”

哪怕是谎言,茂德也得到一丝安慰,眼睛一亮:“实不相瞒,奴这些日子百般伺候二太子,****哀求他,他终于同意此次等狼主命令一来,就放我父兄南归……”

花溶见到宗翰那个架势,心里一咯噔,可不敢如茂德那么乐观。

茂德又说:“这几天,大太子和四太子等发生了激烈争执,奴生怕再起变卦。岳夫人,你可否代向四太子求情,叫他多说好话……”

金兀术搜山捡海捉拿赵德基,是狂热的主战派,要跟他求情简直是与虎谋皮。

“奴听二太子说,四太子非常宠爱你,甚至愿意娶你做正妻,你求他,他一定应允……”

“呵呵,公主此言差矣,你既然叫我‘岳夫人’就该知道,我怎会嫁给金兀术?”

茂德低叹一声:“奴岂会不知!奴当初也是蔡中郎(蔡京之子)之妻,却不得不委身二太子。国破家亡,区区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只好放弃恩爱夫妻情谊,委身侍敌,为的也不是自己这残破之躯,而是暂得父兄平安……”

宋徽宗等人初到金国时,金人连吃穿都不供给,只发给每人五斗稗子、一些棉麻,让其自给自足,这些人既不会纺织,更不会耕作,饿死大半。后来,茂德获宗望允许,多次偷偷拿了财物接济父兄,他们才勉强度日。这一年多,宋国已经先后到了三四批使节团,但全部是有去无回,她见宇文虚中等被扣押,断定花溶自然再也没有脱身的机会,只能依附金兀术。

花溶实在没法责怪她的想法,心里也感到茫然,所有人都知道金兀术现在是狼在牧羊,自己还能保全多久?

她低声说:“奴听过二太子讲你和四太子的恩怨。四太子是真心喜欢你的,远非奴家这等俘虏可比。奴还听说,耶律观音都是他的第二娘子,二太子猜测,他这是为你保留着正妻的位置,四太子那般待你,远非二太子待奴可比。你求他,他一定会应允……”

大家都认定“岳夫人”要变“金夫人”了?

花溶淡然摇摇头,“二圣”能否南归,绝非是几个宠妾求求金国贵族就可以达成目的。而茂德公主,总想抓住救命的,哪怕是稻草。

她只说:“花溶既然奉旨前来,就会尽力而为,不止‘二圣’,还有太后等,公主请放心。”

第159章 难伺候

茂德公主见她应允,大是高兴,亲热地挽起她的手:“****囚奴生涯,得开心时且开心,草原风光迥异,我们可出去看看。”

花溶随她出去,可是,此时,河边已非刚才景色。

原来,女真将士已经牵着大量的马、驴、骆驼等坐骑来到河岸饮水放牧,河边人声和牲口的各种哞哞的叫声交织在一起,远途散落大量的马粪、牛粪。

此时,方是正午,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头顶。牲口只是饮水,而女真的士兵们惧热,一个个脱了衣服,就裸身下水洗澡。

而女真和契丹的女子显然不以为意,依旧在河边嘻嘻哈哈的,甚至许多女子也脱了衣服,一起下河洗澡。

耶律观音也在列,她此时已经脱了衣服,她身材修长,十分丰满,看起来健美而性感,河里的男子都嘻嘻哈哈地和她笑闹,对她十分殷勤。甚至一些入乡随俗的宋女也脱了衣服,大大方方地在水里和男子嬉戏。

花溶甚是感到惊异,只听茂德公主说:“我去年六月随二太子去避暑,方知大金礼俗与中原迥异,男女君臣一同在河中沐浴,都无顾忌。民间如此,宫廷如此,就连狼主的宠妃也是这样,大家不以为意。”

原来如此。

此时放眼看去,只见河里全是白花花的人体,男男女女,互相嬉戏扰攘。

有几名跟茂德交好的女真女子和宋女在大声喊她一起去洗澡,茂德问:“你要不要去?”

花溶摇摇头。花溶虽然并不大惊小怪,但终究是中原之人,只好转身,回到帐篷边坐下。

这次的会议,直到半下午才散会开始吃午饭。

各位太子出来,均面红耳赤,满脸怒意。

金兀术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见花溶坐在里面看帐篷上的一卷女真的画卷,女真人不善作画,不知是谁信手涂鸦的水牛,倒也生动活泼。

他手里拿着一朵金莲花,见她神态专注,悄然走到她门口,伸手,将莲花插在她的发髻上。

花溶一惊,下意识地将头上金莲花取下来,怒道:“你做什么?”

“今天讨论的议题是放不放昏德公……”

“啊?决议如何?”

“狼主的使者和我二哥都主张放。”

“那你呢?”

“我没发言。今天我不想说话。”

花溶寻思着他话里的真心假意,他却拉了花溶:“我带你去看草原风光,闷在这里面好热。”

花溶拍开他的手,正色道:“金兀术,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金兀术怒道:“滚你的什么狗屁礼仪,这是大金,不是大宋!”

话虽如此,终究还是不好再去拉她,率先走在前面。走几步,见她跟着自己,又开心起来。

在帐篷外的一大块空地上,早已筑起了一块临时的球场。宗望嗜好击球,率了一众亲兵驰击球场。金兀术却对击球没有太大兴趣,瞄准了河边的各种野物,兴致勃勃说:“花溶,待我晚上给你烧烤野鸭。”

花溶不置可否,四处寻找宇文虚中的身影。

金兀术见她如此,笑道:“花溶,你找宇文虚中?他在大太子帐篷里,你见不到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还没有变节,正在游说大太子放还昏德公。不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新狼主曾经看过宇文虚中的诗词,对他很欣赏,也许会留下他做个侍读之类的……”

花溶一惊,这二种势力的角逐,何时才能结束?

金兀术见她发呆,也不再刺激她,提着猎物,又摘几朵花:“金莲花烤野鸭,保证你喜欢……”

花溶无言以对,走到前面,看着河里一种奇怪的野花。

宗望率人打了一个多时辰的球,累得满头大汗,兴致勃勃地跑过来,大声说:“四弟,好热……”

金兀术看看头顶的太阳,笑道:“今天太阳大,是太热了……”

宗望见花溶坐在对面的草地上看着远方,又回头看看金兀术受伤的脸,见他一脸笑容,就低声说:“四弟,这次苦肉计都出来了,能搞定了不?”

金兀术神秘一笑,并不回答。

“四弟,如果这次都还要把人弄丢,你就不算个男人了……”他悄然一眨眼,“其实,对女人并不需要花费那么多心思,就像茂德公主,搂着上床,连哄带骗,女人自然就安分了。而且,女人能宠不能掼,否则成了母老虎,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哈哈,二哥说得是。”

宗望边说边脱光衣服,两名亲兵走过来,按照他的习惯,从河里打了两桶凉水上来就往他身上从头到脚浇灌。

他大声笑:“哈哈哈,好舒服,四弟,你要不要来试试?”

“我等一下再洗。”

花溶在一边坐着,这时回头,只见宗望如此往头上浇水,觉得奇怪,却又不好再看他的“**”,又转头看前面。

金兀术正好瞄到她这一眼,心里暗笑,提着手里的野鸭子扬一扬:“二哥,今晚烤野鸭,你最喜欢的。”

“好。”

宗望这时已经洗了澡,觉得奇渴,就又拿了一大瓢凉水喝起来。这些水,都是亲兵从河岸的柳荫深处打来的,十分冰凉,喝下去,颇为凉爽。

他喝得高兴,一连喝了两大瓢。扔下瓢:“四弟,我先回去歇歇。”

“好,晚上我叫你吃烤鸭。”

宗望一走,金兀术也觉得炎热,令人从柳荫处打了两桶那种凉水来,正要冲刷,却见花溶从对面走来。

“花溶,我要洗澡,你洗不洗?”

花溶见他血迹干涸的脸,又看看他满头的大汗和头顶的太阳,皱眉说:“你们这样洗澡,会生病的?”

“啊?我们都这样的。”

逐日奔波,大量运动后,却一头冰凉的水灌下去,难道不会生病么?女真人都这样?

她看看金兀术的伤痕,还是说:“你受伤了,用凉水洗澡,会发烧的。”

金兀术喜道:“原来你是怕我生病?哈哈哈,你叫我不洗,我就不洗……”

花溶没有理他,在旁边坐下,随手拿了一朵金莲花,看远处的景色。

却说宗望回到自己的帐篷躺下,不到半个时辰,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发起烧来。

女真人并无医治的习惯,一生病,一般都是祈求巫师,念叨咒语,杀猪狗镶灾,或者是将病人用车拖到深山老林里避邪。

可是,这次并非出征,队伍里并未带有巫师,加上他一时发热,众人也不以为意。就连茂德公主也没在意,还和他的正妻唐氏一起在河边洗澡嬉戏采花。

到傍晚,金兀术烤好了野鸭,吩咐武乞迈去请二太子,这时,花溶已经坐在他对面的石头上,看鸭子架在火上,涂抹了一层油盐,油兹滋地滴到火上,发出噼啪的声音。

“花溶,这个东西很好吃,保证你会喜欢……”

“是么。”

金兀术忽然想起她不吃肥猪肉盘子,恨恨地:“你真是难以伺候!”

“我又没请你伺候我。”

金兀术还没回答,只见武乞迈匆匆而来,面色惊惶:“四太子,二太子不行了……”

金兀术蓦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二太子病危……”

金兀术丢下手中的烤鸭就跑到对面的帐篷,花溶站在一边,先前看宗望打球后那种拼命浇凉水、喝凉水的举动,就知道有问题,但没想道竟会如此严重。

金兀术奔进帐篷,只见茂德等人跪在宗望床榻前,嘶声大哭。

“二哥……”

他抢上一步,一摸宗望鼻息,才发现宗望竟然已经气绝身亡。

帐篷内外,哭声一片。宗望的80多名妻妾,跪成黑压压的一片。

所有人等都感到惊讶,就连宗翰也十分惊讶,铁青着脸,在帐篷外走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帐篷。他虽然对宗望也说不上亲近,但金国的派系斗争,都靠了宗望居中调停,实在是必不可少的一人,如今一死,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应该另做打算了。

在河的对岸,越来越深的夜色下,三人坐在新草和一人多高的野花茎秆里,呼吸着草原上初夏的香气。

当然,他们并非为着欣赏草原风光而来。

远远地,他们见到对面生起一堆火,不一会儿,火光里传来一阵马的惨嘶声。

马苏立刻低声说:“大王,这是金国有人死了。在金国,有上等贵族死了,就会将马羊等投入火里烧死作为祭祀。听马惨叫的声音,死的一定是太子级别的人……”

“莫非是金兀术这厮死了?”

秦大王此时已经站起身,看着河对岸一大片的帐篷。金人如此声势浩大的围猎,要打听到,是非常容易的。甚至刚到的时候,他隐约看见一个女子,独自坐在一边,远离众人的狂欢。下意识地,这个一定是丫头!

该死的丫头,跑到金人的帐篷里来做什么?

落在金人的手里,会有什么好下场?

“大王,我们已经查到这次和谈,马上就会放回一批宋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如果死的真是金兀术,就更好了。”

他恨恨地折断一支野花:“死丫头,放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要来这里落入金兀术的魔掌,真是死了活该。还以为赵德基信任你,赵德基这是害你。只怕老子不杀你们,你和岳鹏举这对蠢蛋,迟早也要死在赵德基和金兀术手里……”

第160章 宠爱

马苏和刘武知他心思,马苏立刻说:“大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按照康公公透露的意思,岳鹏举已经陈兵边境,现在有金国贵族死去……”

秦大王不似回答,仿佛在自言自语:“老子希望死的是宗翰或者金兀术,如果是这二人任死其一,就可以挑起一场战争……”

马苏吓了一跳。

“赶紧去打听死的是谁,我们才好改变计划。”

“是。”

马苏和刘武都懂得女真语言,尤其是马苏,身份又还有点特别。他是原辽东境内的汉儿之子,他的父亲当时曾是老狼主的重要汉将谋士,因此,他自幼接受了女真的上等文化教养,精通女真的内部情况。不意几年前,父亲奔送未成,全家被追杀,他也好不容易逃出去,一路难下历经波折,寻到同样走投无路的另一“汉儿”刘武,二人因为在商队中,一起投奔秦大王。

刘武以前是商贩出身,对燕京上京轻车熟路,马苏又精通女真的各种情况,二人配合,且秦大王又携带了大量金银财宝,以及一些轻便的礼物。任何国家都一样,有钱能使鬼推磨,马苏奔走一番,便打听到大量情况。

因为海上一战,让金兀术逃走,一直愤怒,加上恨岳鹏举,心想,不如一举将这二人杀了省事。可是,这样的二人,要杀了,又谈何容易?更何况,现在最紧要的是,丫头还可能落在人家手里。

丫头除了落在自己手里,怎能落在其他男人手里?

他越想越坐不住,恨恨道:“岳鹏举,你夺了老子之妻,又不好生保护,这一次,休想老子再对你手下留情。”

也因为作弄金兀术的成功,秦大王忽然改变了思路,要明目张胆刺杀金兀术肯定很难,不妨暗中下手,既然他和宗翰大有矛盾,就总有攻破的时候。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时,却不料此时,偏偏宗望死了。

秦大王等人没有看错,对面的火光,的确是一场葬礼,是宗望的葬礼。

按照女真的习俗,原来是习惯于火葬的,后来,受了汉人的影响,金国上层便也接受土葬,只棺材上和汉人略有区别,而尸体上还是如汉人的上等贵族一般,要穿上麻布和丝帛。由于天气炎热,金兀术下令将宗望的尸体用白矾和盐腌渍,用了上等的丝帛绸缎层层包裹,然后密封,准备送往东北御寨埋葬。几乎上等的女真贵族,都埋在那里。

但是,火葬还是保留了的,主要是生焚牲畜和奴婢。

在停放宗望尸体的帐篷边上,用大量柴草升起一堆柴火,陪葬的人马已经选好,马是两匹他生前最喜欢的上等好马。其中一匹曾随他南征北战,尤其是征宋时立下了汗马功劳。而殉葬的人则包括两名他生前的贴身服侍的男奴,以及两名侍妾。

关于侍妾的人选,还费了点周折,宗望有一百多号娘子,平常经常侍寝的有七八人,正妻为唐氏。按照其他娘子们的意思,二太子宠爱宋女茂德公主,该茂德去殉葬。

茂德听得这样的讨论声,吓得魂不附体,她虽然受宗望宠爱,天长日久并不能说没有一点情谊,但远远没有达到去为他殉葬的地步。只苦苦哀求唐氏,要唐氏做决定。

花溶也意识到宗望之死可能导致的巨大变故,尤其是这样一个主和派的死,真是令人难受,她想,为什么死的不是宗翰呢?

她想起茂德公主,正想去看看,金兀术却拉住她,沉声说:“不用去……”

她更是慌张,挣脱金兀术的手就跑进宗望的帐篷。

此时,茂德公主正跪在唐氏面前,披头散发,声泪俱下:“夫人,饶了我吧……”

“二太子如此宠信于你,赵五娘子,你竟不愿给他殉葬?”

按照女真的习俗,当家的女主人可以全权处理家务事,就是男主人也不好多插手,如果唐氏决定让茂德殉葬,那就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茂德公主姿色出众,虽然最受宗望宠爱,但她平素对唐氏总是恭恭敬敬,从不敢僭越,而唐氏年龄已经大了,自然不再争宠,所以,她不如其他侍妾,一向看茂德不顺眼,巴不得处死她,见她哀求,也有几分犹豫。

花溶大惊失色,茂德公主一抬头,见她冲进来,像看到了救星,立刻奔过去拉住她:“岳夫人,你快给我求求四太子,我怕被烧死啊……”

男人千宠万爱,还真不及一个正妻身份。野蛮民族口口声声称第几娘子无关紧要,只看丈夫宠爱谁,可是,丈夫一死怎么办?

男人的宠爱大过天,男人不宠爱了,那该怎么办?

任何地方任何国家,正妻的权利,都超越侍妾。

可是,花溶根本来不及想这些,知道自己求唐氏也无用,但见唐氏目光并不狠毒,似在犹豫,她赶紧奔出去,人命关天,稍迟片刻,茂德也许就变成一堆灰烬了。她见金兀术急急走来,立刻拉住他的手:“四太子,求你帮帮忙,叫你二嫂改改主意,茂德公主,她不想死啊……”

因为情急之下,一时失态,金兀术却喜形于色,反手握住她的手,见她满面的惊惶与求肯。认识她这么久,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

“好,我去看看。”

金兀术拉着她的手走进去,茂德正在向唐氏叩头,金兀术行一礼:“二嫂,看自家薄面,换一个殉葬人选吧……”

金兀术和宗望兄弟情深,唐氏自然清楚,见他出面求情,也不再坚持,只说:“就依四太子所言。”

茂德如获大赦,站起身,急忙拜谢金兀术:“多谢四太子。”

“你还是谢夫人和花溶姑娘吧。”

“谢夫人,谢花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