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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太过亲昵,那是多年情感的累积,是自己夫妻一时三刻比不上的。

花溶眼神一黯,没有做声。

这时,孩子手一松,鸟儿掉在地上,扑棱着翅膀,似是要飞走,他赶紧挣扎着从阿爹怀里跳下去捉住,捧在手心,跑到妈妈面前,喜悦地问妈妈:“好不好看?”

“很好看。”

金兀术也上前几步。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孩子。

他不经意地,将孩子稍微拉开一点,看着她苍白的脸,低声问:“花溶,你是怎么受伤的?是宗翰的士兵打伤你的?”

她摇摇头。

他的目光有些愤怒,忽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然后,手放在她的胸口,面色大变:“花溶,这是谁打伤你的?一般的士兵,怎能下得了这样的重手?”

他的动作太快,她来不及闪躲,也不曾闪躲,只是不答。金兀术武艺不错,看伤势如何也是一下就能看出的,欺瞒他也没有意义。

他厉声追问:“究竟是谁打伤的?你离开我太子府时,明明还是好端端的……”

她若无其事地摇摇头:“暗夜中混战,看不清楚。”

这是实话,当时在燕京,的确是许多人追逐,倒也不算撒谎。

金兀术惊疑交加,真不敢相信大金国会有这样的高手。难道宗翰属下还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自己不曾知道?

花溶轻轻拿开他的手,抱住儿子小小的肩头,这时,才看金兀术一身的便装。他完全是宋人的打扮,一身白色书生服,头上还是他喜欢的那种东坡巾,只是,不曾拿着扇子了。

她微微一笑,很是难得,金兀术如此装扮时不拿扇子,居然不拿扇子也算一件稀奇事了。从军营到海上,从宋国到金国,风流倜傥的四太子,南朝文化的拥趸,他不扮酷了?

鄂龙镇边境并不是那么来去自如的,他要来这里,显然也是花费了一番心血。

只是,她才发现,金兀术神色如此憔悴,双颊深陷,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她吓一跳,难道是伤心儿子的失踪,伤心至此?

可能么?

她的声音很低,抱了点侥幸:“你,来做甚么呢?”

这孩子是他的,是他从陆家带走并抚育成长,也必耗费了心血。单看孩子分别这么久还对他保持的那种亲热劲头,她就知道,孩子爱他甚至超过爱自己夫妻二人。

她见他不回答,低叹一声:“你若要带孩子离开……”忽然想起儿子那句“一个妈妈要生小弟弟就不喜欢我要打我”,就说不下去。

小孩子却不知道大人之间那么多的暗潮汹涌,一只手拉着妈妈,一只手拉着阿爹,欢喜地看看二人:“妈妈、阿爹,今天我好开心……”

金兀术心里一震。

妈妈、阿爹!

这才是自己渴望中的温暖家庭。即便不是亲生儿子又有何妨?

经历了那样一场极大的讽刺,“亲生”二字,完全变得不重要了。他突发奇想,如果这是自己的妻子,这是自己的儿子,哪怕她终生再也不能生育,又有何妨?甚至,自己就只得这一个妻子,这一个儿子,又有何妨?

心里那么急切,透过儿子的手,仿佛能感受到前面那只苍白的手所传递过来的温热。这只手,他其实不止一次握过,甚至多次拥抱过她受伤的身子,那时,还是在刘家寺的金营里,逃亡、受伤、自杀……两人相处,每一次,她都在伤疼之中,不是自杀,就是被杀。

乱世的女子,乱世的命运。

他的鼻息里发出低低的声音:“花溶……”

“嗯。”

“花溶!”

她看着他急促的样子,眉毛有些惊讶地掀起,他这是要说什么呢?马上就要带走儿子了?她很是不安。可是,自己又怎能阻止他?

“四太子,孩子的事情……”

“我……”

他想说,此刻其实自己并非因为孩子。并非单单因为孩子才来到这里。可是,他说不出来,开不了口,尤其,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

她见金兀术的脸色越来越奇怪,半晌,拉着儿子的手,慢慢开口:“儿子,妈妈有事问你……”

“妈妈,你说吧。”

“你是愿意跟着妈妈,还是跟着阿爹?”如果拿不定主意,这事,就不妨交给孩子自己做主。

仿佛她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孩子仍旧紧紧分别拉着二人的手:“我跟妈妈在一起,我跟阿爹在一起……都一起……”

她微笑起来:“妈妈和阿爹,你只能选一个……”

孩子惊讶地看看她,又看看金兀术,面临人生中的第一次选择。

金兀术声音嘶哑:“为什么必须要孩子舍弃?为什么不能两个都选?”

自己是孩子的阿爹,她是他的妈妈,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组合?还有什么比这样更理想的结局?

甚至,如果是她,母子俩就跟在军中,南征北战,又有何妨?

他被自己奇怪的想法惊得猛烈摇头,无比的荒诞无稽。

他这话模模糊糊地在喉头滑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楚,而花溶和孩子,只看到他那么奇怪的脸色,嘴巴一张一合,急切而又焦灼。

章节目录 第219章 故人

花溶看看西边的阳光,天色已经不早了。一名在远处干活的侍卫跑过来,戒备的眼神看着那个一身书生装扮的陌生人:“夫人……这位是……”

金兀术看也不曾看他一眼,更不答应他。

她微笑着:“一位故人路过来看我。你去忙吧,不用担心。”

侍卫觉得有点儿奇怪,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花溶慢慢放开孩子的手,闭了闭眼睛,才又睁开,只说:“你若要带孩子走,那就马上走吧,只求你的家眷,能够善待他……”迟了,就走不了了。她其实明白,这个时候,应该唤来侍卫,马上抓住他,可是,偏偏开不得口。

家眷。

他的目光忽然瞄到停在一丈开外的乳娘,乳娘本来在屋子里料理其他家务,现在才从屋里出来,已经看到了他,惊讶得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四太子,是四太子找上门了。

她面色惨白,对这大金国的战将,带着感激,又有长期的敬畏,他此行前来,是要夺回儿子么?

她不敢跟金兀术的目光相对,只好退回去。

金兀术见乳娘惊惧地退回去,更是忿忿的,花溶,她其实早就知道耶律观音对孩子的虐待,这些,乳娘怎会不告诉她?

如今,又何必假惺惺地叮嘱什么“家眷”善待?

家眷——自己最耻辱的一个词,羞于出口的回忆,她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是在讥笑自己惧内?讥笑自己是一个被****狠毒的女人玩弄于鼓掌也不自知的蠢货?

他忽然冷笑一声:“本太子没有什么家眷了。”

“哦?”

他一把抱起儿子,声音又愤怒又痛苦又尖锐:“本太子除了这个儿子,再也没有什么至亲的人。花溶,你也不必加以嘲笑。”

嘲笑,这是从何说起?

她小心翼翼:“四太子,你南征北战,长期不在家里,也许,家里的事情就不会那么清楚。孩子虽然号称你府邸的小主人,可是,你的娘子们,未必一个个真就那么喜欢他。再说,你已成亲,也会有自己的亲骨肉……”

按照乳娘的说法,是耶律观音怀孕临产,已经成为四太子府的女主人,而估算时间,他的亲生子女应该早就出生了。

“亲骨肉”三个字,仿佛一桶炸药,将金兀术隐藏心底的所有屈辱一起点燃,他狠狠地,一把拂开儿子拉着花溶的手,一把将儿子拉在怀里,脸上满是愤恨。

花溶吃了一惊:“四太子……”

他厉声说:“这是我儿子,你不要碰他!”

花溶缩回手去。

“除了文龙孩儿,我再也没有什么亲骨肉,耶律观音的确生了,可是,她生的是契丹人的野种……是她瞒着我私通的野种……”他几乎是在嘶喊,“花溶,你现在满意了吧?你不是恨我么?我如你所愿遭到一个男人所能遭遇的最大屈辱……哈哈哈,可笑我堂堂大金国四太子,遭此奇耻大辱……”

花溶惊呆了。

金兀术一直狠狠瞪着她,如看到一个最大的敌人。

好一会儿,她才垂下眼帘,慢慢说:“其实,我是知道的……在燕京的时候,我跟扎合在一个小店里,曾见过她和那个契丹小兵一起……”

金兀术双眼血红,几乎要扑上去扼住她的脖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那时,自己还没有跟耶律观音成亲。要是有人告诉自己,又怎还会有后面的种种?

“花溶,你这坏女人,可恶的女人,我是如何待你的?你知道也不告诉我,你跟其他人一样欺瞒我,等着看我笑话……你比耶律观音更可恶……我以为,至少,你是不会骗我的……”他放开孩子,蹲下身子,忽然抱住头,呜呜地痛哭起来。

即便是出事的当晚,他也不曾这样痛苦,只知道醉生梦死,只在逃避,在麻木中逃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满腹的心酸和委屈,偏偏此刻忍不住了。

小孩子第一次见阿爹这样痛哭,吓得也哭起来:“阿爹,阿爹……”他更是伤心,一把抱住儿子,父子抱头痛哭。

侍卫和乳娘都远远地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这个“故人”,跪在地上,抱着孩子痛哭。他因何痛哭?

等他哭了好一会儿,花溶才轻声说:“四太子……”

他遽然抬头,狠狠地瞪着她,因为痛哭过,双眼更是血红。花溶一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曾经不可一世的四太子伤心成这样?

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鼻梁骨上:“花溶!都是你害我!都是你!若不是你,本太子怎会被那****的女人欺骗到底?”

她慢慢地明白过来。

“原来,你一直把我当敌人!我却从不把你当敌人!若是你被人这样欺骗,我一定会告诉你,一定会。而你,你就装聋作哑,等着报复我,是不是?你这样狠毒自私的女人,难怪有今天,被人打伤是你活该!活该!”

她微笑起来,声音很轻:“其实不是这样。”

他打断她的话,声音凶狠:“不是怎样?”

“若不是你纵容耶律观音,她能在家里那么猖狂?你既然宠爱她,就得付出代价,难道不是么?她做其他的,你看不到,可是,对待文龙孩儿呢?对待天薇呢?这些,你丝毫也不知情?”

他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

她轻叹一声:“我国古代有个故事,就是说一个君王,他有一名宠妃,极宠爱的时候,妃子咬了他的桃子一口,再给他吃,他很欢喜,说是相亲相爱。可是,后来那妃子被打入冷宫了,同样是这位君王,就说,当初妃子对他不礼貌,咬过的桃子还给堂堂帝王吃。你看,男人们都是这样,喜爱的时候什么缺点都看不到,憎恨的时候,一个无心的举止也变成了别有用心……四太子,凭心而论,你真就那么无辜?耶律观音受宠,她就真无一点过人之处?至少,她是草原第一美女,至少,你曾经对她的美貌动心,是吧?怎能说,你完全是被欺骗呢?”有一句话,她还没说出口,何况,自己如何能知道耶律观音和契丹小兵私通,是早已怀了身孕?

金兀术恨恨地站起来,忽然抱着儿子就走。

花溶心里一抖,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伤病的这些日子里,孩子是她很大的安慰和陪伴,如今,金兀术要带他离开,自己,又还能有什么办法?

金兀术的脚步那么急促,孩子却在他怀里拼命抬起头来:“阿爹,我们去哪里?”

“回去,回大金国。”

“不,不回去……”

金兀术怒道:“为什么不回去?”

“我要跟着妈妈,妈妈去我才去……妈妈……”孩子忽然意识到,阿爹这是要彻底带自己离开,离开了,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他大哭起来:“妈妈,我要跟妈妈一起……”

他用力地挣扎,头上的丫角也散了一只,软软的头发垂下来,贴在面上,涕泪横飞。

金兀术停下脚步。

花溶的声音非常平静:“孩儿,你跟阿爹回去吧,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的……”从此,那才真是四太子府的公子、小主人,这些日子,她学着做母亲,甚至学会了一些母亲才会有的私心,自己一死,这孩子又何去何从?跟着金兀术,至少总有富贵荣华,得到最好的教育和照顾。

金兀术忽然回头,见她的眼角竟然掉下泪来。

她不经意地转脸,悄然擦掉脸上的泪水。

他心里一震,这才那么深刻地发现:对面的女子,自己那么喜欢过的一个女人,生平第一次喜欢过的女人,她已经是绝症之前的挣扎,不会痊愈,不能生育,生前唯一的乐趣,只得这个孩子的陪伴。而孩子跟着她,并不曾吃任何的苦头,依旧是丰衣足食,学文习武。

他迟疑地往回走几步,一松手,孩子就从他怀里跳下来,可是,却并不走,而是紧紧拉着他的手,几乎是拽着他一步一步往回走,一直走到花溶面前,才放开他的手,扑在妈妈怀里,脸上还有泪水:“妈妈,你和我一起走……阿爹,你叫妈妈一起走……”

花溶的手轻轻替他整理散乱的丫角,只低叹一声:“傻孩子”!

金兀术也说不出话来。

孩子见二人都不说话,更是着急,“阿爹,你不要走了,就在这里……你留下来,阿爹……”他忽然想起岳鹏举,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阿爹”,又高兴起来,“阿爹会烤虎肉,虎肉好好吃。妈妈还会给我做靴子也给你做……”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那件花溶做了一半的兔子衣服,急急递给金兀术,“阿爹,你留下,这衣服就给你,妈妈也给你做新衣服……”

他不理儿子的童言童语,只看着花溶:“花溶,我奉劝你一句……”

花溶搂着儿子,心里也无限酸楚,只说:“四太子但讲无妨。”

“你如果能不死,就不要再替赵德基做任何事情了。当然,不止是你,还有那个可恶的岳鹏举。两国交锋,各为其主,我和你夫妻其实并无私怨,如果岳鹏举懂得好歹,知道进退,明哲保身,你也许还有几天好日子。否则,你二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脸上先前那种因为“绿帽子”事件带来的阴霾和痛楚一扫而光,刹那间,又变成那个白衣轻裘,狷狂高傲的手握重兵的大金国四太子了,“赵德基,不过一苟且偷安昏庸无能的鼠辈。休怪本太子没提醒你,替他卖命,是寿星翁上吊,嫌命长。他根本不配有岳鹏举这样的将领!不值得你们替他效命!你二人,凡事不可再强出头,今后不妨吃吃喝喝,游山玩水……”

从秦大王到康公公再到“敌人”金兀术——天下的人,都要自己夫妻“穿衣吃饭”,其他事情休问。

章节目录 第220章 不舍

她忽然想起由秦桧主导的宋金和议,心里一紧。

“我就知道,你们归还两河境地,必然是抱着更大的狼子野心。”

他哈哈大笑:“是又如何?本太子正是打算集中优势兵力歼灭你宋军主力,然后直捣行宫,抓住赵德基这只狡诈的逃兔。”

她淡淡说:“我只是好奇,你究竟是如何替秦桧筹划得那般天衣无缝的?”

“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冷哼一声,“其实,这世界上,哪里真正有什么天衣无缝的事情?只是天要亡你大宋,所以替你们指派了一个特别无耻特别懦弱的皇帝而已!可笑你这群愚人,还期待着他能中兴大宋。中兴,他也配?本太子甚至早已替他想好了阶下囚的封号,他老子叫‘昏德公’、长兄叫‘重昏侯’,而他就叫‘逃亡侯’,花溶,你觉得如何?哈哈哈……”

花溶气结,却无言以对。

金兀术再看一眼儿子,掉头就走。

“阿爹,阿爹……”

金兀术停下脚步。

却不是因为孩子的哭喊,而是迎面而来的男子。

岳鹏举穿一身和陆文龙一样款式和花色的豹皮夹衣,肩上扛着一只小虎,手里提着那柄著名的长枪。

他目光炯炯,神色沉毅,静静站在原地,先看的并不是这不速之客金兀术,目光是落在妻子身上,然后看脸上尚有泪水的儿子。

昔日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名将,今日竟然隐匿在这边境小地,杀虎屠熊。

金兀术看着他,又回头看儿子身上的同样的豹皮夹衣。心里忽然忿忿的。凭什么?凭什么岳鹏举就可以这样?

此时,他脸上甚至是很幸福平和的笑容,因为,孩子已经在招呼他:“阿爹,又有虎皮啦……”

阿爹!

凭什么他也是孩子的“阿爹”?!

金兀术恨恨的,看花溶。

那样苍白的脸,因为丈夫的归来,慢慢地浮起笑意,浮起红晕,眼神柔和。这才明白,南朝线装书里常常出现的“举案齐眉”、“红袖添香”、“琴瑟和谐”……许多美丽的词语,原来是这样!

曾经,这些都是他的想象,觉得不可思议,那么遥远。虽然陆续有过宠妾,虽然有过善媚的耶律观音,可是,从未有任何女子带给他这样相同的感觉。

那些,距离自己的梦想,都还有着遥远的距离。

今天才发现,自己难以想象的,原来,只需要一个眼神。

一瞬间,他有种错觉,花溶好了,花溶不曾受伤。她容光焕发,又如射柳节上那样绝代的姿容。

他突发奇想,岳鹏举,他永远也不用担心自己遭受任何欺骗吧?谁个男人娶了这样的妻子,会受到欺骗?

哪怕自己此刻为金国四太子,哪怕岳鹏举不过一山野樵夫。

可是,岳鹏举比自己强!

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家庭上,他都比自己强。

他紧紧捏着拳头,狠狠瞪着岳鹏举。

岳鹏举将肩头的老虎放下来,将长枪也放下来,面带笑容:“四太子,多谢你!”

他怒声:“你谢我作甚。”

“多谢你为我妻送来灵芝。”

花溶眼眶一湿,鹏举,他也早就看出,那不是秦大王送的。他知道,他只是不曾说出口而已。

金兀术冷笑一声:“你若是真忠于你大宋,此时不妨拿下本太子。”

岳鹏举笑起来:“四太子,你错了。”

“我怎么错了?”

“你作为南侵主帅,和我大宋千万百姓仇深似海。可是,我和你并无私怨。更何况,岳鹏举已经不是宋将,只是一名普通的平民百姓……”他看看金兀术一身的书生装扮,“你若便装登门,便是客人;你若带兵前来,岳鹏举纵然是百姓,也会随时捍卫自己的家园!”

金兀术眼前一亮:“我还可以来看我儿子么?”

“当然!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来看文龙孩儿。”

他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岳鹏举,本太子今天才发现,你其实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

岳鹏举淡淡说:“自家从军,也无非是保家卫国,从未想做什么政治人物。”

“真是可惜,本太子本想还能有机会与你一决雌雄的。”

岳鹏举一笑:“那就留待战场再说。”

金兀术看看他,又回头再看看花溶,这时,小陆文龙见两个“阿爹”说话,很是开心,急急地拉住金兀术的手:“阿爹,你是不走了么?”

金兀术拉开他的手,拍拍他的脸:“儿子,阿爹以后再来看你。”

小手被拉开,陆文龙嘴巴一扁,这一次,任儿子如何呼喊,金兀术都不曾回头,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前方。

儿子哭得那么厉害,岳鹏举放下东西,抱住他,他收了哭声,泪眼朦胧:“阿爹走了,阿爹再也不要我了么?”

他柔声说:“要的,阿爹还会来看你的。”

终究是孩子,这才不哭了,收了泪,看着一只翩飞的彩蝶停在前面的野花上,急忙说:“阿爹,我要蝴蝶,我捉蝴蝶……”

岳鹏举一笑,抱着儿子上前几步,一伸手,轻轻放开,蝴蝶在手心里煽动翅膀,陆文龙高兴地拿着蝴蝶跳下去,边跑边喊:“妈妈,你看多好看呀……”

她微笑着,拉着儿子的手,看岳鹏举手里捏着一朵花走进,柔声问:“鹏举,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他走到她面前,轻轻将那朵花插在她的鬓角,柔声说:“今天运气好,一上山就看到小老虎,呵呵。”

她看看他肩头,豹皮上有一团隐隐的血迹,他不在意地一笑:“没事,不小心被这家伙抓了一下。”

“阿爹,我们剥虎皮啦……”

“好好好,今天阿爹教你怎么剥虎皮……妈妈给你做虎皮凉靴……”

“好耶……”

孩子拍着手欢笑。

花溶从椅子上站起来,头上的小红花掉了一地。走几步,又再走几步,也不知是心情还是其他原因,竟然一点也不曾觉得苦痛。

她再往前走几步,一直走到岳鹏举生起的火堆旁,在这里,要将所有的老虎肉整治好,再加以储存。

岳鹏举拿了刀子,正做好剥虎皮的准备工作,试着教儿子如何动手,见妻子走过来,站在身边,他先是微笑,继而,几乎跳起来:“你,你好多了么?”

她微笑着点点头,挨着他站着:“我发现自己好许多了。”

孩子也甚是高兴:“妈妈,妈妈,你好了?以后可以教我射箭了?”

岳鹏举真是喜出望外,一把将儿子举过头顶:“真是好极了。等妈妈再好多多,就教你射箭。你知道不?妈妈的箭法天下第一……”

“呵呵,比阿爹还厉害么?”

“当然了,比阿爹还厉害得多……”

“那妈妈也会射老虎么……”

“哈哈哈,等妈妈好了,阿爹带着你和妈妈一起,让你亲眼见到妈妈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