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乱了分寸,自己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只知道下意识地挡在他面前,想为他遮挡密密射来的箭:“鹏举,鹏举啊……”

他的声音更是温柔:“十七姐,快走,想想小虎头……小虎头多可怜啊,他还等着我们。你是他的妈妈!小虎头必须有妈妈……”

她嘶喊一声,血顺着嘴角往下淌:“不!”

“十七姐,你听我一次,就这一次!”

“不!”

他一咬牙关,长枪跃起,一转,竟然挑在妻子脚下。花溶踩在枪尖上,身子腾空,一下被抛出去三丈多高,那里,是一个缺口,是他百忙中看到的最后的一线生路。她的身子刚要坠下,他用尽全身力气仗枪攀爬,一伸手,扶住她,稳坐城墙,自己却再也支撑不住,滑落地下。

年久失修的城墙,在城门之外,并非是抵挡战争的长城,而是和西湖歌舞、淮扬风月一样,不堪一击的装饰。

经过这一缓力,花溶的身子才放缓了速度,侧身,消失在黑夜里,和着她小弓上七彩的羽毛,粼粼如黑夜里幽暗的鬼火,泯灭。

他看着妻子的身影消失,心花怒放,泪流满面。

“十七姐……十七姐……和儿子好好活下去啊……”

黑夜里有人呀呀地唱歌:“暖风啊……熏得人醉啊……呀呀呀……”歌女的声音,充满夜的诱惑。

金兀术站在窗边,手心里浸出汗来,那个女人,在黑夜里血淋淋的升空,如死亡一般的沙哑惨叫:“鹏举……鹏举……”

这本是自己渴望的结果,为何如此惨不忍睹?

又是一轮箭簇,正要射向那个凌空飞舞的女子,却连声的惨呼,被一排暗器打落,十几名弓箭手相继从城墙上跌落。

“谁……”

“快搜索,暗中还有帮凶……”

“陛下吩咐要一网打尽……”

“先追岳鹏举,快,他往南门跑了……”

“快追,他和花溶在一起,杀掉这两个元凶首恶再说……”

“快……”

“杀掉花溶,赏赐一千两黄金……”

“杀掉岳鹏举,赏赐一万两黄金……”

“杀掉岳鹏举,官升三级……”

…………

秦桧从大理寺狱奔来,骑在马上,亲自纵声呐喊,挥舞着令旗,第一次体会到纵横捭阖的威风,好像自己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元帅。欣喜啊,若狂啊……谁知道这一天啊,自己也有这一天,文人把不可一世的武将,追赶如丧家之犬。

武力永远及不上智谋。

智谋永远及不上阴谋。

他的笑声在黑夜里畅响:“哈哈哈……除掉岳鹏举,天下太平……大伙上啊……每人赏钱20贯……”

章节目录 第403章 决心

岳鹏举纵声长啸,挥舞长枪,牵引着所有追兵的力量往西门而去。潮水般的士兵,发狂地冲上去,连箭也不射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个只想争着跑上去,亲手杀掉岳鹏举——那可是天下成名的大事。

可是,除了秦桧的死士,其他人的脚步却慢下来,尤其是那群御林军,暗地里磨磨蹭蹭,想把这功劳留给秦桧或者张俊——因为他们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岳鹏举到底犯了什么罪。直到现在,朝廷也拿不出帝国第一将星的确切罪证!

其事体莫须有!

他日青史若开眼,谁愿意让自己的名字以凶手的身份刻在一代名将的墓碑上?所以,他们都举着刀枪疯狂呐喊,缓步追赶。

尤其是许才之,恨不得跳下马去,却只能佯装卖力——只能看着秦桧得意洋洋地挥舞令旗,矮小的身子如一只张狂的变形的土拨鼠,猥琐头颅,放射出一种可怕的罕见狠毒凶光。

“杀了岳鹏举,赏赐万两黄金……万两黄金……张家军,上……”

张俊,终究还是怕秦桧独揽了功劳。

蜂拥而上的死士和“张家军”,弓弩手已经失去了他们的作用,只能一退再退,留给万人搏杀一片大大的空地。

岳鹏举提了最后一口气,横枪飞舞,双眼完全被飞溅的血迹模糊,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刀枪剑戟,伤痕如云,已经完全丧失了痛楚的感觉,鲜血流尽,愤怒未尽,一柄大刀砍在背心,他头一歪,一大口鲜血喷出,如一股血箭,射向敌人。

天日昭昭

天日昭昭

天日昭昭

他身子摇晃,腿却站得笔直,咆哮三声:

来世必杀赵德基!

来世必杀赵德基!!

来世必杀赵德基!!!

这吼声震天动地,饶是秦桧的死士和张家军,也不由得原地停下,再也不敢举枪上前。就连秦桧和张俊,也被这震撼天地的“大逆不道”惊呆了。

三声巨吼,一代英雄,笔直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秦桧惊醒,尖锐的声音响起:“快,屠戮尸身……”

“屠戮尸身……”

众人迟疑着,竟然无一人上去,只纷纷后退,再退。

一声巨响,火焰冲天,硝烟弥漫,一个大和尚如蝙蝠般,像一团黑云,从天而降。众人只觉得乌云压顶的感觉,惨呼连声,被火器的威力震得东倒西歪。

秦桧的声音如变调的太监:“快,拿下同党……重重有赏……”

众人追上去,鲁达抵挡不住,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士兵们终于在前面的城墙拐角处,找到那具高大的尸体。

他须发皆张,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破烂的衣服里,雪花一片片洒落在露出的一张染红了血迹的纸上,那是一张曾经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过了十几年,虽已泛黄,却依旧保持整洁,上面三个异常漂亮的大字:

岳鹏举!

雪花一片一片,无声覆盖。

花溶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飞起,又落下,跌在外面的雪地上,重重的,一片死寂。

黑暗中,一群死士杀出来,黑衣黑甲,全是秦桧的死士。秦桧步步为营,以比张俊还迅速的速度调集死士,暗中设防,务求斩草除根。

花溶的身子倒在雪地上,软软的,每一块骨头都彻底揉碎,拼凑不起来,只躺着,转动眼珠,在暗夜里,唯一的意识是搜索丈夫到底在哪里?

在哪里啊?到底在哪里?

利斧、尖刀、流星锤……裹着风声,头上、脚下、腰间、四肢,要将她大卸八块。

她闭着眼睛,太累了,紧紧握着手里的小弓,却抬不起来。

“丫头……”

一个满含忧戚、愤怒、绝望、悲哀的声音传来,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地一滚,架住所有砍来的兵刃。

断肢残臂、血肉飞舞,一刀一刀,绝不容情。

“丫头……丫头……”

花溶已经睁不开眼睛,完全看不清楚搂住自己的人,身上的血如潮水一般淹没他的双手,侵湿他的胸怀,模模糊糊地,只问他:“鹏举,鹏举在哪里啊……我真想再见他一面……”

他撕心裂肺惨呼:“丫头……丫头啊……”

她的手软软地垂下去,长睫毛红红的,如一只死去的蝴蝶。

又是一声巨响,黑夜里灿烂的死亡之花,死士们蜂拥退去,自相践踏,成群倒下,血腥融入空气,和雪花结合,下出一场红色的雨。

最后的意识里,传来雄壮的歌声,那么清晰: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怀里的人,轻如羽毛,又重得不可负荷,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死去。自己来晚了!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秦大王挥舞着手里的大刀,已经完全没有其他意识,只知道:杀杀杀!杀掉所有元凶首恶,杀掉所有危害丫头的人。

惨呼此起彼伏,也不知道都是自己杀掉的还是其他什么人杀掉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的意识,只有一个强烈念头:离开,快点带丫头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让她安全,永远安全下来。

前面是一条分岔路口,随行的9名侍卫已经只剩下两人,一人低喝:“大王,快,往左……”

他不假思索,抱了人就往左边跑。身后,一群秦府的死士站在黑夜的路口,举着火把,杀气腾腾。

“逃犯去了哪里?”

“左边?”

“右边?”

为首之人稍微犹豫:“并分两路,务必斩草除根。”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暗地里,如蝗般的暗箭射出,众人声声惨呼,倒在地上。暗处的人务求下杀手,竟是丝毫也不柔软,几乎将周围的死士全部杀绝。

纷纷扬扬的雪花,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传来阵阵的爆竹声,大宋的除夕,来了。

一骑快马从密林里闪出来,武乞迈急问:“四太子,追不追?”

金兀术看着遍地的尸首,心惊动魄,脑子里如一团乱麻。

“四太子,一定得赶在她死之前找到她……”武乞迈是唯一一个知道四太子被下毒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花溶的安危便是四太子的安危。如今,花溶已经濒临死亡,再不拿到解药,四太子就朝不保夕了。

金兀术站在原地,眼前满是那黎明中披头散发、血肉模糊的身影,甚至有一瞬间,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血飞溅到自己身上的那股腥味。神思有些麻木,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被一地的断臂残肢所阻塞,比血战小商桥的那个夜晚,何止恐惧一百倍!

自己最大的对手,终于死了!

自己最心仪的女人,也血肉模糊了!

这就是自己一直期待的结果?

他呼吸急促,说不出话,残废的右手,仅余的三根手指牢牢握住方天画戟,耳边,又传来急促的追逐声。

武乞迈急道:“四太子,快走,宋军追来了……”

他下意识地转身就往岔道的右边跑,武乞迈一挥手,其余人等立刻跟了上去。

南门。

负责值守的侍卫见一队官军冲过来,急忙放行,大声问:“岳鹏举呢?”

为首的军官大声回答:“已经死了。收兵。”

东边的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但明晃晃的全城晃动的火把阻碍了这丝亮色。早起的人们,已经推开窗子,开始吆喝,鸡鸭鱼肉,水果蔬菜,临安城即将开始它新的一天。

旁边横七竖八躺着十多具尸体。霹雳弹烧焦的味道遍布四周,鼻端全是硫磺的怪味,以及许多士兵头发被烧焦的怪味。岳鹏举血肉模糊,胸前背心都已经烧得半焦。一名士兵拿了那张纸条,又从他贴身处摸出一只玉环。

明亮的火把下,秦桧亲自检验那个须发皆张的高大男子的尸身,他的身形、服饰、随身的物事,都毫无争议地表明正是岳鹏举。万俟呙也上前细看,惊喜地说:“没错,这就是岳鹏举。”秦桧松一口气,盯着自己的死对头,大宋的第一将星,终于被自己彻底铲除。

他站起身,一挥手,用尽力气大喊一声:“逆贼岳鹏举已伏诛!”

“逆贼岳鹏举已伏诛!”

他手舞足蹈,声嘶力竭,得意洋洋,犹如指挥了人生最重大的一次战役,且取得胜利。真好,胜利的感觉。

张俊看得心底颇不是滋味,不甘心自己居功第二,也大喝:“逆贼岳鹏举伏诛,撤军。”

却没有想象中的万众欢呼,只张家军发出寥寥的附和:“撤军”!面对帝国的将星的尸首,士兵们似乎不太想多看,又忍不住疑惑“岳相公为何没死在战场,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他们自然不敢过问,加快了脚步,迅速撤去。

秦桧狞笑一声,以前,他还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礼贤下士”,但自从终身宰相写进和议条款后,他便肆无忌惮地公开张扬,如今,岳鹏举一死,便更不将张俊放在眼里,心里盘算着,得找个机会将张俊排挤走。张俊讪讪地,更是恼羞成怒,但在秦桧面前依旧得伏低做小。

天色,逐渐亮起来。

但乌云还是压在雪层里,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仿佛这个除夕都不会再停止了。

章节目录 第404章 国夫人

一扇窗户吱呀地推开,窗花变成了冰花,呵气成霜,迷茫了满目的世界。金兀术站在窗边,悄然地看着那具高大的尸首,依旧须发皆张地躺在地上,仿佛在怒斥这个不公的世道。

天地之间,只剩下这具尸首。

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他笑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功名利禄皆为一抔黄土,英雄也罢,凡夫俗子也罢,转眼间,一切成空。

身后,传来武乞迈沉重的呼吸声:“岳相公……死得好惨……”他情不自禁地,将“岳鹏举”换成了“岳相公”。

金兀术淡淡地说:“若不是赵德基,我们还真战胜不了大宋。哈,赵德基其实才是我们大金的最好帮手……”

他忽然住口,雪地的阴影里,几名大理寺狱的狱卒赶来收拾尸首。

有一阵微微压抑的哭泣声,他细细辨认,竟是其中两名狱卒发出的。

“岳相公死得好惨……”

“都是秦桧这厮卖国贼害的……”

“上天不佑大宋……”

“嘘,别说了,当心有耳,惹祸上身……”

一名叫隗顺的狱卒背了岳鹏举的尸首,几人悄然来到城南的一处荒郊坟场,匆促掘了个土坑,慌忙将岳鹏举的尸身埋下。为掩人耳目,不得不在坟前立了个“贾宜人”的墓碑,草草了事。末了,隗顺拜了几拜,跪地叩头:“岳相公,他日开眼,您得平冤昭雪,小人再替您换大碑。”

“宜人”是当时外命妇的一种封号,隗顺等惧怕秦桧,不得不如此。

隗顺等匆忙离去,四周恢复了宁静,雪花片片,很快将这个孤零零的坟头遮盖成茫茫的一片白。

许久,一个人才从后面的一棵大松树下走出来,看着坟头的“贾宜人”三字,忍不住笑起来:“岳鹏举,你自认英雄一世,没想到死后,却变成了一个女人!早知如此,不如投奔我大金,方得荣华富贵,不枉一世!”

浑身的血液又在加速,意识里,惧怕着毒液在全身的扩散。解药,解药在哪里?花溶,花溶又在哪里?

“武乞迈,立刻全力以赴找到花溶。”

“是。”武乞迈小心请示,“看来营救花溶的人早有准备,现在应该不在城里,我们必须马上追出去。”

金兀术点点头,也是时候离开临安这个鬼地方了。

爆竹声声里,他再一次回头看这个花团锦簇的世界,第一次发现,南国,其实也并不那么令人向往。唐诗宋词,也掩盖不了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的卑鄙的人性。只是,让赵德基这等下流之辈窃据了龙椅,也实在是昊天上帝太不开眼了。

他愤愤地怒骂一声,打马出临安,那里是通往开封的方向,在那里的龙德宫,赵德基的生母韦贤妃还被软禁在里面,翘首以盼回到大宋做尊贵太后的一天。

赵德基打着“迎回太后”的“孝道”,不知多少人死在他的屠刀之下。金兀术又可气又可笑,心里又忍不住为自己的谋略感到几分的高兴。“忠”之一字,到底何义?功高震主,人生真谛,忽然想起合刺的种种手段,自己是走今日岳鹏举的老路还是昔日宋太祖黄袍加身的老路?他心里热血沸腾,波涛汹涌,一路狂奔,只想快点,再快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剑指天下,唯我独尊,自己的命运自己把握——同时,把握他人的命运!把握他人的命运才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强者之威。只是,第一步,就要先找到花溶,解除自己命中的第一道威胁。否则,又谈何其他?

金殿。

赵德基从龙椅上站起来,又坐下去,走了几圈,十分不耐。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就连小刘氏等宠妃也躲在各自的寝宫,不敢有丝毫的撒娇,甚至负责宫里除夕夜盛宴的吴金奴等人,也不敢去请示打扰。

面前放着精致的小火炉,也不知是温度太高,还是心情太紧张,赵德基捏着的双拳伸开又握拢,如此反复,手心里浸出汗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监张去为的声音响起:“秦丞相、张太保求见……”

赵德基急不可耐,大声说:“快传。”

等候在门口的秦桧、张俊、万俟呙等匆忙进来,就地跪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逆贼岳鹏举已伏诛……”

赵德基跌坐在龙椅上,以手加额:“天佑大宋,真是天佑大宋……哈哈哈……”岳鹏举死了,自己肘腋之间的如日中天的权臣终于死了。今后,再也不用担心谁人“黄袍加身”,更不用看到那么雄伟阳刚的男人碍眼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他连声大笑,笑声也不知是解脱还是欣喜,差点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就连秦桧等听得也有些毛骨悚然,跪在地上,许久不敢吱声。

空气里静悄悄的,几名权臣在地上跪得腿软,好一会儿,还是秦桧灵机一动:“陛下,这些是从岳鹏举尸身上搜出来的……”

赵德基大手一挥,想起他们的存在:“你等平身。”

秦桧站起来,将一个盒子打开,张去为递到赵德基手里。赵德基一看,上面是一张泛黄的纸,还有一只玉环。纸上写着三个字“岳鹏举”。

“这是从岳鹏举身上找到的,他的尸身现在大理寺狱。”

赵德基自然认得这是花溶的亲笔,那只玉环他也是认得的,曾几次见花溶戴在手上。他仿佛不愿意触摸到这些东西,急忙喝令张去为收好,沉吟一下:“也罢,朕宽大为怀,就留岳鹏举一个全尸,这些东西,就随他去罢。”

他一转眼,忽问:“花溶呢?”

秦桧急忙说:“启禀陛下,花溶的尸身现在还没有找到。杨沂中、许才之等人尚在继续搜索……”

花溶的尸身——花溶已经变成尸身了?这跟岳鹏举的死不同,赵德基忽然想起——儿子——自己今后再也没有生儿子的人选了。赵德基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立即令杨沂中等收兵。元凶既除,朕就不再追问家属罪孽。花溶是死是活,就不用追究了。”

秦桧急忙建议:“陛下,俗话说养虎为患,花溶不除,只怕后患无穷,还有岳鹏举的儿子。应抓捕花溶,并顺藤摸瓜搜捕他们的同党,其中来营救的有一个大和尚,是著名的关西鲁达,估计花溶就是被他救走了……”

赵德基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朕自有分寸。花溶一介女子,能成什么气候?”

秦桧忽想起太祖官家的誓约,情知岳鹏举一死,赵德基现在就要扮演“仁君”了,他识趣地不再多说,退到一边。

“秦桧,你令都堂立即广发官碟,诏告天下岳鹏举已除。这几日加强戒备,以防民众闹事。”

“臣遵旨。”

他还是想起花溶的处置,“这个花溶嘛,朕说过罪不及家属,宣布将她流放海南。”

秦桧心想,人都不见了,流放个什么劲?张俊却眉开眼笑地拍马屁:“花溶不死也去掉半条命,陛下不必忧虑。”

赵德基心里一震,站起来:“爱卿们都辛苦了,今日好好过一个太平除夕。”

秦府。

王君华换了一身十分精致昂贵的新装,用了大红的富贵百鸟牡丹绣。这是皇后级别的服饰,但她得到贿赂,织造局的官员有意给她献了这样一身衣服。她十分喜欢,便穿上过一个祥和的除夕。

一夜未眠,她心情十分紧张,一早就在门口徘徊,等待秦桧的归来。书童不停地跑进跑出禀报消息:“国夫人,岳鹏举已被杀死在南门……”

“国夫人,秦相公进宫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问:“花溶呢?花溶这厮贱妇的尸首找到没有?”

……

丰盛的除夕午餐摆上来,她却根本无心品尝,午饭时间已过,老远,听得秦桧的脚步声和欣喜若狂的声音:“国夫人,大喜……”

王君华急忙迎上去,惊喜地问:“老汉,情况如何了?”

秦桧哈哈大笑,再无顾忌:“好叫国夫人放心,自家们的心腹大患已经彻底铲除。岳鹏举已被杀掉。”

王君华关心的是花溶,立即问:“花溶呢?”

“她的尸首尚未找到,不过,据杨沂中说,她也身受重伤,估计活不了了。”

王君华惊喜之余还是十分遗憾:“这厮贱妇真是命大。她怎么能跑了?”

“有个关西鲁达带人来营救。花溶估计是被他救走了。”

王君华咬牙切齿:“鲁达是什么人?他有什么三头六臂?老汉,你们真是没用的东西,这样也能被人劫了法场?怎么不派人去追?务必得将那厮贱妇斩草除根……”

秦桧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阴阴地说:“老夫也觉奇怪,我们的死士死伤大半,鲁达背后一定还有其他势力,看来,岳鹏举真是结党营私。”

王君华怒道:“那你还不派人追杀?”

“不行。官家下令停止追击。”

“呸,这厮阳痿,倒是下完毒手又来扮演明君。”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也罢,岳鹏举已除,花溶不死也去掉半条命,女流之辈,又兴得了什么风浪?”

“可恨我没亲眼见到她的尸首。”

秦桧拱手讨好地说:“天薇已除,花溶半死,国夫人神机妙算,又何必再杞人忧天?”

王君华掩饰不住得意之色:“老汉,你别说,还真得感谢四太子。杀天薇、杀岳鹏举,都是他的运筹帷幄。”

章节目录 第405章 拼死救你

秦桧咀嚼着腮帮子,皱皱眉头,在追杀花溶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两股不同的阻力。他虽然判断不出来,但总觉得其中一股势力隐隐像四太子出手。但他却不敢把这个担忧说出口,连王君华也不能说,转换了话题:“国夫人,担忧了许多年,心腹大患已除,自家又稳做了终身宰相,今夜除夕,必得大肆欢庆,方不负踌躇满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