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低声音:“我见过那些野人,头戴绿色羽毛,绝非魔王。”

自认识以来,扎合从未对她有半点违逆,这一次态度却十分坚决,拦在她的马前,不敢大声,只一径摇头:“不行,万万不能去。”

花溶也不坚持,又看看那阵茂盛的丛林,心里忽然一动:“扎合,你会不会讲契丹人的土语?”

“我在燕京十几年,能讲十几种契丹土语,就算很偏僻的也能听懂,比女真语还熟练。”

花溶心里一喜,点头说:“好,那你教我契丹土语。”

扎合见她不再强行闯那片密林,大大松一口气。却听她说:“你随我来。”

扎合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我们去哪里?”

“看看这些野人究竟在做什么。”

扎合惊得不能自语。

这是一片神秘的山谷,里面松风阵阵,飘荡出一阵阵奇异的花香。一个黑衣黑纱的女人跪在木门前,不停叩头:“耶律观音拜见太子……”四周并无动静。她继续叩头,半晌,头顶一股凉风,一个黑影也不知是从哪里飘出来的,阴森森的:“耶律观音,你真是胆大包天,怎么敢来这里?”

耶律观音的声音充满了怨毒:“我大辽亡国,千万人沦入金人之手,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奴家父兄被杀,儿子又因为一场天花死去……”

“你儿子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年的那场瘟疫。”

“瘟疫发生在上京,你儿子在燕京!”

“可他依旧死了。老天无眼,奴家丧失了唯一的寄托,现在无依无靠,在四太子府做最下贱的粗活……”

“你想怎样?”

“我要回去!回到四太子府,做四太子府的女主人!”

耶律大用怪笑一声:“是你自己不争气,把握不住机会。现在,你怎能再回去?”

“所以我需要你给我一种药。”

“什么药?”

“让四太子迷住我,封我为王妃,让我能为四太子生一个儿子。”

“耶律观音,你疯了。”

作为原辽国的上等贵族,她家在耶律家族里占据着重要位置。耶律大用是太子,也是她同宗的叔叔。

“我没有疯,太子、叔叔,您是我大辽唯一的希望,是我大辽的王,奴家愿意做您的左膀右臂。如今四太子权倾天下,如果您能助我登上王妃宝座,奴一定跟你联手,恢复我大辽江山,毕生为您效命。奴家吃够了国破家亡的苦,再痛苦也会咬牙坚持下去……”

耶律大用陷入了沉思里,这些年他奔走在复国的梦想里,从不拒绝任何合作的机会。以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耶律观音,但当初耶律观音纯粹想保住四太子府的荣华富贵,不愿跟他合作。现在走投无路,心境也发生了极大改变,如果能助她成为越王妃,从四太子身上打开缺口,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很好。你起来。”

耶律观音只觉得大力一托,自己就站了起来。

“耶律观音,既然你准备重入四太子府,那你有没有什么准备?”

“有。四太子此人,是个狂热的战争分子。他最爱的莫过于在敌国的土地上纵横驰骋,杀掉敌国的男子,掠夺他们的妻儿和财宝。现在宋金和议,他的性子,是不会闷着的。”

“好,你的任务就是探听他对宋的和战,最好能够挑起他再次发动宋金战争。”

耶律观音点点头:“奴家明白。”

唯有宋金战乱不休,打得越厉害越好,如此,乱世之中,辽国才真正有复兴的机会。

“女子复仇,要切记一点,不可对敌人动了真情。”

章节目录 第439章 虎皮衣裳

耶律观音冷笑一声:“真情?我父兄惨死,儿子惨死,甚至……”甚至她的情人那个契丹小兵的惨死,自己受到的窘迫贫贱,这些,都恨不得生吞金兀术的血,怎会还有什么真情?她满脸急迫:“太子殿下,可以给奴家药么?”

“这药,我要另行配置。你三天后再来拿。”

“是。”

话音一落,耶律观音只听得风吹在门上的声音,一看,耶律大用已经失去了踪影。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自己一身又窄又旧的紧身服,这是最低等的女人才穿的衣服。而手,往昔美丽的玉手,已经被洗衣生涯变得粗糙。她握紧拳头,一定不能再让这样可怕而卑贱的生活继续下去了。

四太子府的营帐移居到了湖边的对岸,这里出没着成群结队的野生动物,打猎是金兀术的最爱,他带了儿子在此狩猎,天天吃各种野味,乐此不疲。

陆文龙带了弓箭追逐一只野羊,野羊受了点伤,快速飞奔。他追得兴起,金兀术见他高兴,也不阻止他,任他向那只羊追去。

跑了十几里也追不上,这时已经到了湖泊的尽头,满是茂密的树林,陆文龙知道羊一钻进去,再要找到就难上加难,快马加鞭,又是一箭射去。却歪了,羊已经钻进了一片红色的密林。

他十分失望,看着那片红树林,调转马头就要往回走。一双眼睛,那么温柔的一双眼睛。他盯着前面那个突然从林中走出来的女人。女人是寻常辽人打扮,神情又温和又干净,浑身仿佛散发着野花的芬芳,仿佛丛林里忽然走出来的仙女。

这温和的眼神太过熟悉,然后,就多了笑意,温存而慈爱的笑意,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怀着一个小孩子的孺慕的心情,那是梦里才有的温和的声音:“孩儿,是文龙孩儿么?”

陆文龙翻身下马就跳下去:“妈妈,是妈妈……妈妈,是你么?”

花溶紧紧抱住他,才发现这个少年几乎跟自己一般高了。陆文龙已经长成一个半大的少年了。他眉清目秀,辫发左衽,彻头彻尾是女真孩子了。她声音哽咽,眼眶****:“儿子,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孩子抬起头,紧紧拉住她的手,喜形于色:“妈妈,我很好……”

“妈妈真是对不起你,一直没有来找你……”

“您现在不是找到我了么。妈妈,我天天都期待着你来。”他兴高采烈,那是一个孩子的真挚。他一直以为花溶是他的亲妈妈,生母,对她也是这样的孺慕情谊,如初生的孩童,第一次拉着妈妈的手,无限期待,“妈妈,跟我回去吧,阿爹告诉我,说您就要来了,我还不敢相信。”

她拥住孩子的肩,别开目光不敢面对他充满期待的脸。

“妈妈,我们回去吧,阿爹一定很高兴,阿爹说了,他再也不会把您关起来了……”

她声音哽咽,好一会儿才说:“儿子,你听我说。我只是来看看你。妈妈还有事,要走了……”

陆文龙又惊奇又失望:“妈妈,您不是专门来找我的么?”

花溶无言以答,慢慢地解下身上的一个包袱:“孩子,这是妈妈给你做的一件衣服。”

陆文龙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件虎皮的衣服。虎皮上面有小洞了,不怎么好,但花溶用了同色系的黄丝线缝好,一点也看不出来。这还是她从燕京的旧货铺子上寻来,熬了两个通夜赶做的。

陆文龙拿了衣服,更是不松开她的手:“妈妈,我前些天打了一只老虎,我晾干虎皮,您见了一定会喜欢。”

小少年猎获的第一份礼物,往往是送给妈妈。花溶仔细端详儿子,发现他眉宇之间的诚挚和纯善,无限安慰,至少,金兀术善待了他。

“虎皮给妈妈留着,等妈妈办完事情,一定来找你。”

陆文龙这才慢慢意识到,妈妈绝非是为了“回家”,这里不是她的家,母子也不能长聚。

“妈妈,你住在哪里?我可不可以来看你?”

花溶怕他有危险,毕竟才是十来岁的小少年,不敢让他冒险,微微笑道:“儿子,等妈妈安顿好了,一定再来看你。”

“妈妈,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好不好?”

花溶一怔,下意识地要应一声“好”。她微微闭上眼睛,想起小虎头,如果再多一个哥哥,他不知道会开心成什么样子。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打算:自己无力照顾陆文龙,可是,还有落霞岛那么广阔的一片天地,岂无他的容身之处?一辈子认贼作父,也不是什么好事。万一有一天身世败露,在如狼似虎的女真,真不敢想象他怎么活下去。

她柔声问:“你不想跟阿爹在一起?”

“想。阿爹疼我,可阿爹常常不在家。我希望有妈妈,其他人都有妈妈,就我没有。我希望妈妈和阿爹都在一起。”

花溶苦笑一下,没法向他解释大人之间的恩怨,也根本无法解释。又握握他的手,看他肩上悬挂的弓箭,赞道:“儿子,你真是好样的。等你再大一点,妈妈给你讲一个故事,到时,你才自己决定,要不要跟妈妈回去……”

陆文龙急忙追问:“妈妈,是什么故事?”

“到时再告诉你,现在你还太小了,听不懂。”

远远地,是四太子府的侍卫追过来寻找陆文龙。花溶急忙说:“儿子,我要走了,别告诉人家妈妈来过这里。”

“好,我不告诉别人。”他一犹豫,“我可不可以告诉阿爹?”

“随你。”

陆文龙很是高兴。花溶意识到他跟父亲之间并无秘密,想起金兀术谋算半生,对任何人都无半点真心,没想到这个领养的儿子却对他贴心孝敬。花溶深深看他一眼,眉梢眼角充满了笑意:“儿子,你放心,我一定再来看你。”

“好,妈妈,我送你一程。”

“不用。”她一转身上马,马进去了红树林。这时,四太子府的侍卫追上来,“小王子,猎到了么?”

“没有。”

侍卫们见他空着双手,却高兴得忘乎所以,追问他:“小王子,遇到什么好事了?”

他少年老成,打马跑到前面:“我想起阿爹的烤鸭了,好香。”

金兀术架着的鸭架子翻滚两轮,野味已经烤熟,冒出野生苜蓿的浓郁清香。

“阿爹,阿爹……”陆文龙从马上跳下来,兴冲冲地奔过来拉住他的手就往旁边的帐篷里走。

金兀术很是意外:“儿子,怎么啦?”

陆文龙一个劲地拉着他往里走。此时帐篷里别无他人,他才拉着阿爹坐下,打开身上的一个包袱,呵呵直笑,神神秘秘:“阿爹,你看,这是什么?”

“虎皮衣裳?谁给你的?”

“妈妈给我的。”

金兀术又惊又喜,一把接过虎皮衣裳上下看了一遍:“你见过妈妈了?什么时候见到的?她在哪里?”

“她在红树林里,像是一直在等我。阿爹,我看见妈妈了,呵呵,我真高兴。对了,妈妈叫我不要把她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金兀术严肃起来:“你要记住妈妈的话,不要把她的行踪告诉别人。”

陆文龙紧张地问:“妈妈是不是有危险?”

“如果被人发现,她就有危险。”

“妈妈回家,跟我们在一起,怎会有危险?”

金兀术看着儿子迷惑的神情,他始终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个大英雄,天下无敌。在父亲身边,任何人都不会有危险。

“阿爹,是不是妈妈怕你再把她关起来?”

金兀术哭笑不得。

“阿爹,你也保护妈妈,好不好?”

他没法跟儿子说下去,心里却是高兴的。花溶,她终究还是惦记着儿子,儿子,已经成为了自己和她之间唯一的联系。只要儿子在,她迟早还会再来。

父子两正在叙话,只听得门外武乞迈的声音:“四太子,四太子……”

“什么事?”

“秦夫人到了。”

金兀术皱着眉头,只见帐篷一掀,一阵扑鼻的香风,一个女人摇曳多姿地走进来。她穿一身精美绝伦的服饰,华贵如皇后王妃,头上全是各种名贵的首饰,环佩叮咚,争奇斗艳。来人正是王君华。王君华早已见到帐篷里端坐的****着上身的精壮男子,又加上天热,春心动魄,只恨不得一下扑过去搂住这心肝肉。可是,那双孩子的滴溜溜的大眼睛却阻止了她一切的行为,她不得不打起笑脸:“哟,是小王子,瞧,奴家给小王子带了什么好东西……”

她手一挥,随从的仆人带上来几大箱子礼物。她亲手打开第一箱子,里面全是小孩儿喜欢的金玉玛瑙,昂贵玩意,显然她来之前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上下人等,都有打点。她拿了一件东西出来,陆文龙却仔细地盯着她。她被盯得有些毛毛的,将玩意儿递给他:“小王子,拿去玩罢。”

陆文龙的双手背在后面,忽然说:“阿爹,这个就是要杀妈妈的女人!”

她一怔,金兀术哈哈大笑起来:“可不是,当年,就是她一刀差点要了你妈妈的性命。”

王君华尴尬地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拿着香帕,摇曳上去,语调亲热:“小王子的记性可真好。可是,那个女人不是你妈妈,是个贱人……”

陆文龙伸出手,猛力一推:“你敢骂我妈妈。”

王君华这些年身形发胖,陆文龙这一推她又完全没料到,一下摔倒在帐篷里,华服被压成一团,狼狈极了,金兀术却哈哈大笑:“孩儿不懂事,远道是客。你出去玩,不许在这里打搅了。”

“是。”

陆文龙出去,经过她身边,还狠狠瞪她一眼。王君华被两名婢女扶起,不敢发怒,又见四太子哈哈大笑,心情大悦:“你不要跟小孩子介意,他年幼无知。”

章节目录 第440章 二女争宠

王君华得到安慰,刚才的尴尬消失得无影无踪,讨好地上前一步,半跪在他面前:“四太子,可真真想煞奴家……”

她的肥肥的手摸在他古铜色的背上,炎热地滑过,如一块油腻腻的猪油在滚水里走了一遍。金兀术看着她毫不掩饰的饥渴的双眼,想笑又笑不出来——肥肉,自己原来是一块肥肉,是这个女人眼里最美味可口的肥肉。他突发奇想,这些年,谁知道是谁在利用谁?焉知不是王君华在利用自己?

金兀术笑道:“你远道而来,先去梳洗休息,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

王君华立刻醒悟,四太子从不喜脏兮兮的女人,她虽然做了精心打扮,但毕竟难掩风尘之色,便立即出去盥洗。

她的背影一消失,金兀术见帐篷一掀,儿子跑进来,紧张地四下张望,偷偷贴在他耳边:“阿爹,是不是因为她来,妈妈才不敢跟我们在一起的?”

他听出儿子声音里小小的愤怒,一笑,“儿子,这次你错了。”

“为什么?”

“因为‘她’来了,你妈妈才会回来。你妈妈,已经迫不及待,等着想见她了。”

“啊?”

他摆摆手,陆文龙的耳朵凑在他嘴边,父子俩神秘地耳语:“儿子,在妈妈没有回来之前,你千万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妈妈,一句也不能提起。知道么?”

“好。只要妈妈回来,我什么都不说。”

金兀术拍拍他的头,自言自语说:“花溶,你有这样的儿子,为何还忍心不和他天天在一起?”

王君华梳洗停当,换了身更加精美的服饰,她随身带着丰厚的礼物,按照对四太子府的熟悉程度,上下打点,仆役们,一些比较得宠的侍妾们,无不收到她的礼物,一时上下欢喜,将她众星拱月一般围着。她在这样的包围里,浑身轻飘飘的,隐隐地,觉得有一种女主人的感觉——四太子府的女主人,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一堆篝火已经生起。

嬉戏了一天的女真贵族、家眷围坐一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唱歌跳舞,其乐融融。

四太子在篝火的正中,女眷们轮番来给他敬酒。王君华穿金戴银的上去,女眷们却并无退让的意思,相反,因为她穿戴得实在太过华丽,一个个的眼中便流露出深深地敌意和厌恶之色。

金兀术左拥右抱,饮酒甚欢。王君华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宰相府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所到之处,无不是谄媚的声音,对比现在,荣辱分明,强烈的失落感将生理上的迫切**都压了下去,心里忽然觉得憋屈——四太子,他搂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妖娆地饮酒。自己还能拿什么来吸引四太子的垂幸?

就在她满怀失落的时候,一只大手一伸:“王氏,你过来。”

她受宠若惊,几乎热泪盈眶,四太子,他没有忽略自己,一点也没有忽略自己。她依偎在四太子怀里,自有一番风韵,周围的侍妾看得吐血,金兀术却大声宣告:“这位是我新收的侍妾王氏。”

王君华闻言一呆,不辨欣喜还是意外。成为四太子的女人,这是梦寐以求的。可是,自己就不回大宋了?不回荣华富贵的宰相府享受万人之上的荣耀了?

“王氏,你就留在本太子身边,终生侍奉。”

她下意识地回答:“是。”

这是她没想到的,本是来春风一度,而不是长久夫妻。

一阵音乐响起,是契丹那种活泼而粗俗的小调,十分提兴。众人鼓掌合拍,只见一个披着轻纱的女子摇曳多姿地从远处走来,她身段袅娜,半遮半掩,仿佛夜雾下降临的仙子。几名醉醺醺地男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她:“美人儿,哪里来的美人儿……”

王君华又妒又恨,此人竟然是耶律观音。她装神弄鬼干嘛?她的目光看向四太子,只见四太子也兴致勃勃地盯着那具轻纱下的躯体,也不知是火光还是错觉,她发现耶律观音的身子保养得细白柔嫩,腹部也无赘肉,竟然如青春少女。而她的手——她亲眼见识过的耶律观音丑陋的手,上面覆盖了一层轻纱,根本看不出来,只能隐隐瞧见她挪动的躯体,曼妙的舞姿——竟然盖过了一切的缺点,呈现出全部的优点。

她边歌边舞,风情万种,女真男人们看得如醉如痴,大喊:“揭下面纱,揭下面纱……”要一睹美人儿的风采。

耶律观音扭动着身子,依旧保持着曼妙的舞姿,慢慢走向四太子的位置,看着他兴致勃勃地眼睛,语态娇媚,手握玉杯:“四太子,请饮这一杯酒……”

玉杯,轻纱下的玉手,琥珀色的晶莹液体,扑鼻的芬芳,这仿佛不是一杯酒,而是琼浆玉液,单看一眼,便已心醉神迷。

任何男人都拒绝不了这样的腰肢,这样的酒。四太子当然也是男人,他和女真男子一样,解下发辫,赤着上身,汗流浃背。天热,****,美人脸……这一切都构成令人躁动的春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仰着脖子,再抬起头时,杯子已经空了。他哈哈大笑,将杯子掷在地上,仿佛不认得这个蒙纱的女人是谁,只一把拉在怀里,大声笑道:“有趣,有趣,真是有趣极了……”转眼见到王君华满眼嫉妒之色,他左拥右抱,两个女人满满地抱了怀抱,真真环肥燕瘦,够意思极了。

众皆起哄大笑,金兀术将她二人拉着就往帐篷里走,摇摇晃晃,醉眼朦胧。两个女人各怀鬼胎,各自恨不得除掉对方,可是,谁也不肯相让。在营帐门口,耶律观音一伸手,王君华似是被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两人上前便悄然将她拖开,耶律观音半扶着四太子,倒在了宽大的锦毯上。

天热,孤男寡女,浑身其实都没什么障碍物,她对这种情况很满意,知道是耶律大用的药发生了效力。儿子,怀孕,自己就要怀孕了。只要生下儿子,王妃头衔,再难自己也会将之摘下来。

她解开身上的轻纱,就向酣睡的四太子身边躺去。她的手抚摸过金兀术的结实的胸膛,多年征战,加上锻炼,他的身材一直保持着盛年的健壮,孔武有力。可是,她知道,这下面,却是一颗魔鬼一般的心,只要惹恼了他,一辈子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

还有什么能比征服一个男人,让他宠爱自己,千依百顺,然后再对他施加报复更令女人有成就感的?独占一个男人并不是成就,在他的万千红粉堆里,独霸三千宠爱,这才是无上的光荣。她精通夺宠之道,昔日荣华不足夸,现在,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在灵药的帮助下,四太子,再次俯在自己裙下。

裙下之臣,多美妙的事情。她手一伸,真正扯下全部的裙纱,此时,四太子翻一个身,忽然睁开眼睛看她一眼,满眼**和灼热。

那一刹那,有怀孕的感觉——那是胜利的感觉。她双手合什:感谢万能的昊天上帝,感谢太子殿下,奴家一定要把失去的,加倍夺回来。

她的手伸出,用尽女人所能用的极限手段。可是,四太子已经歪歪斜斜地躺下去,竟然睡得那么熟。酣睡如一滩烂泥。她毫不在意,也不慌乱,对耶律大用的药怀着彻底的信任和崇拜——四太子喝了那杯酒,没有这一夜,还有许多夜晚。烛火完全熄灭,她躺在他的身边,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心里也不知是爱是恨。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去。半梦半醒之间,浑身一阵燥热,她睁开眼睛,身上不着寸褛——四太子的奇异的目光,这一夜,是梦还是真?

她心里震惊,四太子会如何?她吸吸气,用尽全心,摆了个最完美的微笑:“四太子,奴家服侍不周……”

“不,你伺候得周到极了。好,好得很。”

耶律观音几乎喜极而泣,这是四太子么?四太子为何声音变得如此温柔?魔力,那是药的魔力,他真的被迷住了——以后就是自己的了!

太阳已经升起,门外,拍门的声音震天价响,是王君华的声音:“耶律观音,你这个贱人,该死的贱人……”门已经被“砰”的一声撞开,耶律观音脸上的笑容还是不变。王君华迎着她充满挑战和得意的目光,那具明晃晃的远比自己保持得要好的女体如一把刀,王君华尖叫一声,肥腻腻的手伸出就往她的身子掐去。

耶律观音一翻身,可还是迟了一步,背上被抓了一条长长的红痕,身子一个劲地往四太子怀里躲:“四太子,救救奴家……”

四太子饶有兴味地盯着这一幕,还有什么比亲眼目睹女人的争宠更令人愉快的呢?他一只手抱住耶律观音,一只手伸出拉住王君华:“你二人今后要和睦相处。”

王君华尖叫:“四太子,这是背叛你的贱女人……”

金兀术和颜悦色:“既往不咎,她自愿回来服侍本太子,也算是将功赎罪。”

王君华气得几乎要吐出血来。耶律观音拿了薄纱披在身上,示威一般向她媚笑一下,才起身袅袅婷婷地往外走,边走边说:“四太子,奴家给您打洗脸水”。她不像王君华,并不在四太子面前露出泼妇的嘴脸,保持着绝对的温柔作风,只和王君华擦身而过时,做了个眼色,王君华尖叫着就追了出去:“贱人,该死的贱人……不知羞耻……”

直到辱骂的声音完全消失,帐篷的门合上,几名侍卫把守门口,再也不放任何人进来。金兀术才翻身坐起来,苦笑一声:“喜欢本太子的女人,还真是多如牛毛。”

章节目录 第441章 齐聚

这时,王君华已经追打耶律观音未遂返回,半跪在地上,服侍金兀术穿衣,想起昨夜,四太子居然整夜和那个贱人OOXX,痛心疾首:“四太子,耶律观音多次背叛您,她居心叵测,会害您的……”金兀术被那双肥腻腻的手摸得差点呕吐,一伸手,就将她隔开:“天气太热,你陪我去沐浴。”

王君华这才转怒为喜。

这片湖原本没有名字,今年金兀术才替它取了个名字叫:金莲湖。女真男女同游,不以为意,王君华本是见惯了的。倒是那众戏水的其他贵族的家眷,忽然见到四太子和一个眼生的女人前来,倒有几分意外。事隔多年,此时的贵族已非昔日的贵族,物是人非,倒罕有人再认得王君华,一个个只当她是四太子新收的侍妾。

一名女真贵族招呼四太子:“水又凉又舒服,四太子快下来。那位是?”

“本太子新收的侍妾王氏。”

王君华满脸笑容,这一笑,众人倒见这富态的贵妇人,显出几分媚态,只一个个奇怪,为何四太子会去收一个如此徐娘半老的女人?金兀术一转眼,只见王君华已经脱了鞋子。但身上的衣服,还在犹豫着。毕竟在大宋呆了那么多年,从未有这样的规矩,现在乍然又要赤身**面对这些男女,一时倒不好意思。金兀术似笑非笑:“怎地,不好意思?”

“怎会?奴家热爱大金的一切习俗。”王君华讨好地一笑,立刻脱下身上的衣服,金兀术看到她身上白花花的肉,那么耀眼,跟大多数壮实的女真妇女一样,她的腰粗了,但养尊处优缺乏运动,腹部的赘肉变成了一圈一圈的泡泡肉。

王君华身子入水,一朵金莲花遮住已经松弛的**,一个劲地向金兀术抛媚眼:“四太子,快来吧……到奴家身边来……”

在她旁边,一个年轻的女人狠命从背后推她一下,这个女人是四太子府邸最受宠的侍妾之一,这两天连续来了王君华和耶律观音,她本就一肚子火,仗着宠爱,恶着嗓子低声说:“哪里来的贱人?”

说话的女子是女真语,王君华多少年来,已经养成了对女真人低声下气的习惯,见是女真人,虽然恼怒,却也不敢公然对骂,只移开一点,又看向金兀术:“四太子,这里,这里……”

女子一下就游到她前面,挡在她身边,青春健美的身材婀娜多姿,丰满的胸脯似两只跳动的兔子。女人最怕比较,美人迟暮,又最怕见到青春丰饶的**。王君华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只见金兀术懒洋洋地在湖边走一圈:“本太子不爱游水,你们慢慢玩。”说完,转身就走了。王君华被晾在这里,本是万般不愿,却又没法马上上岸追上去,惹人笑话,便也只好缩在角落里,一转眼,看到那名凶狠女子的目光,更是郁闷。

岸上的金兀术不无好笑,只感叹世界的奇妙。花溶,王君华,耶律观音,爱自己的,恨自己的,厌恶自己的,这世界上的女人突然汇聚齐了。

往前,他看见儿子,背着弓箭,拿着双枪。

“儿子,你不去游水?”

“不,阿爹,我不喜欢这样。”

他摇头,嘴角流露出一丝倔强。虽然在女真长大,但是他从不去男女混合的地方游水。金兀术微微怅然,意识到,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根本改变不了的,不管孩子是在大宋还是大金。这就是种族素质的差别。

陆文龙态度恭敬,但面上的忧惧却掩饰不住:“阿爹,为什么她来了,她也来了?”

他说的自然是耶律观音和王君华,金兀术惊讶于孩子聪明的记忆力。耶律观音当年对他的凌虐,王君华当年对花溶的欺侮,他都记得清楚。大人作恶,千万不要当着孩子。

陆文龙更是忧心忡忡:“她们在,妈妈是不会回来的。阿爹,她们会不会又要杀妈妈?”他拍拍儿子的肩,笑道:“就因为她们来了,你妈妈才一定会来。儿子,你放心。”

他追问:“为什么?”

金兀术摇摇头:“阿爹也回答不来。这个问题,回答不来!”

陆文龙惊奇地看着父亲,无论是武功还是学识,问阿爹,阿爹都是知无不晓,从不会这样说“我不知道,回答不来。”他觉得父亲这些日子都很奇怪,但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夜阑人静,万物无声。

两个人攀上一棵大树,前后无路,只听风从古树上穿过,卷着呼啸,然后又停下来。火光,越来越密集的火光。野人们将松油盛在巨大的竹筒里,照得周围亮如白昼。他们好像是经历了一场胜仗,压着的一群武士,胸前带着一串串用各种动物的骨骼打磨成牙状的项链。

陆续地,他们照旧被送上那块石头,大祭司披头散发地出来,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然后行如疯魔,跳起一种宗教舞蹈。扎合紧张得满手心都是汗水:“小哥儿,他这是在唱祭祀歌……”

花溶点点头,只见歌舞一完,大祭司拿出尖利的石刀,就往俘虏胸前刺去……如此,杀到第七人时,花溶瞧得分明,只见居中一名俘虏忽然跳起来。一拳击倒压住自己的武士,转身就跑。

野人们立刻呼叫着就追上去。这名俘虏十分凶悍,又击倒两名拦截的野人,亡命冲向黑暗中的丛林里。野人举着火把大嚷大叫着不停追赶。花溶从树上跳下去,扎合也跳下来,她低声说:“看见了吧?这些都是野人,不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