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术紧紧盯着她的身影,呼吸急促:“花溶,你得让我见见儿子,我不相信他是心甘情愿跟你走,我不相信他就这么忘了我……”

花溶吹一声口哨,黑月光长嘶一声,在飘洒的满天小雪里飘出去老远。不一会儿,远处就传来得得的马蹄声。金兀术紧张地看着那一片山谷,看着当先一匹枣红色的马映入眼帘。马上,一个全副武装的小少年,弯弓拉箭,十分神气,人未到声先到:“阿爹……妈妈……”

金兀术惊喜交加,拍马迎上去,扎合提高了警惕,稍微一拦:“四太子……”

他一鞭挥下:“滚开。”

他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背,陆文龙也跳下来,叫一声“阿爹”就扑到了他的怀里。父子二人紧紧相拥。金兀术眼眶微微湿润:“儿子,你这些日子好不好?”

陆文龙兴高采烈,紧紧握住父亲的手:“阿爹,我好得很,好得很。”

他从头看到脚,儿子精神健旺,身手隐隐比以前还提高了,身上是自己熟悉的虎皮衣裳,那是花溶新给他做的。

“儿子,阿爹来找你,你跟阿爹回去……”

陆文龙拉着他的手有些迟疑:“耶律娘子会杀我。”

“我早已发现耶律娘子的阴谋,她已经被我惩罚了,彻底赶走了。这一辈子,阿爹也不会允许她再踏进四太子府半步。儿子,任何人都再也伤害不了你。你放心跟阿爹回去……”

陆文龙从父子重逢的喜悦里慢慢清醒过来,又看一眼就在旁边的妈妈,神色十分困惑,“妈妈也回去么?”

花溶摇摇头,神色十分凝重。金兀术不等她开口,抢先道:“儿子,你放心,阿爹已经将那些娘子都遣散了,以后,家里只有你们母子,阿爹除了你们,谁也不要了。”

终究是孩子,听得父亲如此的温情脉脉,喜不自禁,看着母亲:“呀,真好,阿爹,真的只要我们不要别人了?”

“对对对,阿爹除了你们谁也不要。儿子,只要你们回去,阿爹立即奏请让你承袭越国国王的爵位;而且,你妈妈也会被册封为正式的越国王后……”

不止陆文龙,就连武乞迈等人也大感意外,这一切的待遇,完全超越了“小王子”和普通的“王妃”头衔,本是不可能的,但是,依照四太子今时今日的地位,他去奏请,肯定一举奏效。除了“王后”,母凭子贵,未来的小“越国国王”,足以保证花溶的地位了。四太子,他这一次真是下了血本,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就连扎合也十分惊讶,四太子如此“厚赂”是什么意思?他紧张地看看金兀术又看看花溶,大气也不敢出。

陆文龙又惊又喜:“真的么,阿爹?”

“阿爹几时骗过你?”

“妈妈……”

花溶看着儿子急切的眼神,这一刻,就像一场赌博,金兀术抛出的这一大块“糖衣炮弹”,真真胜过一切的甜言蜜语。她心里一窒,陆文龙,这个大宋遗孤此时的选择就是他的一生:一边是认贼作父荣华富贵终生;一边是回归故国平静地过日子。

什么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金兀术看出了儿子的欣喜,趁热打铁,声情并茂,他也在把握最后的一次机会,几乎是掏心掏肺,浑然忘了还当着自己的属下,当着扎合,当着那些随儿子返回来的野人。

“花溶,请你多替儿子想想,只有留在我身边,他才能幸福地生活,过安稳的好日子。儿子不能没有妈妈,他那么爱你,你也舍不得抛弃他吧?本太子有生之年,一定会尽力保护你们,不让你们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说着忽然激动起来,抽出箭囊里的一支箭,一折两截,“花溶,本太子今后若有半丝愧对你们母子的地方,誓如此箭!”

所有人都惊呆了,折箭立誓是天大的事情,四太子竟然用来恳求这个女人。一个男人将世界上所有的荣誉、地位、甚至他的真心都奉献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实在想不出,这个女人还有何拒绝的借口和必要。

雪花片片飘落,高兴的只有一个陆文龙。

他松开父亲的手,奔向母亲,摸着黑月光长长的鬃毛:“呵,妈妈,你听见没有?阿爹立誓对你好,妈妈,立誓在我们大金是最重要的,一辈子也不能反悔,妈妈,我们再也不用怕耶律娘子之类的了,什么都不用怕了……”

“我们大金”几个字如雷贯耳,花溶的目光落在儿子脸上,看他热切的神情。他只知道惧怕耶律观音和王君华等,以为妈妈始终不和阿爹在一起,都是这两个坏女人作祟。现在,这两个坏女人都彻底消失了,还能有什么障碍呢?

“妈妈,我们回去吧……”

花溶看着他热切的眼神,所有人的目光这一刻都落在了花溶身上。尤其是金兀术,手里拿着那支折断的箭,目光如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卑微”的举止,几乎是当众表白,当众哀恳,当众信誓旦旦地保证。

“花溶,我愧对你,可是,我也想在有生之年尽力弥补。就算你不愿意嫁给我,我也绝不勉强你。我在四太子府为你单独起一座宅院,让你和文龙住在一起。只要你跟孩子一起回去,我无论什么都答应你……”

章节目录 第520章 一决雌雄

花溶的声音在空气里飘过,穿透层层叠叠的雪花,映入众人的耳鼓:“文龙,你是跟着四太子,还是跟着我?”

她既非称“阿爹”,也非“妈妈”,那是两个国度,两个世界的选择,交给了一个孩子。何其残忍。她却盯着儿子,强行镇定自己紊乱的心绪,即便是孩子,也不得不承担战争,承担国破家亡带来的代价!

陆文龙拉着她的手,茫然地回头看一眼父亲,看到父亲满眼的绝望。

“文龙,你是跟着四太子,还是跟着我?”

孩子嗫嚅着:“我想跟着爹爹……我也要跟着妈妈……”他鼓足勇气,“不能都跟着么?”

花溶果决地摇摇头:“不能!”

“妈妈……”

“文龙,如果你跟着四太子,我们就此了断母子情分,这一生我就再也不会来看你一眼。如果你要跟着我,就马上跟我走!”

陆文龙眼里有了恐惧,惊慌失措,语带哭声:“妈妈,为什么……”

金兀术冲上来,嘶声道:“花溶,你为什么要这样逼孩子?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

花溶根本不理睬他的咆哮,还是看着孩子,语气温和又镇定:“文龙,在我和四太子之间,你必须选一。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

“妈妈,妈妈……”陆文龙泪流满面,不知所措,目光在阿爹和妈妈身上来回转动,雪花模糊了双眼也不知道。

金兀术心如刀割,紧紧搂住儿子:“花溶,你太过分了……”

花溶充耳不闻,依旧语声清晰:“文龙,我和四太子绝无可能和平共处,所以,你只能有一个选择。你要妈妈还是阿爹?”

陆文龙埋在父亲怀里,失声痛哭,语无伦次:“妈妈,阿爹……我该怎么办……”

“儿子,你不要怕,阿爹在,有阿爹呢!”

在场诸人,无不心酸,就连扎合也上前一步,本想劝劝花溶,可是,他深知其间的恩怨,胡汉恩仇,四太子和岳鹏举的恩仇,多说无益,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默默退到了一边。

陆文龙只是伏在父亲怀里痛哭,半晌无语。花溶静静地坐在马上,良久,眼里几乎要涌出泪水来。孩子和金兀术感情深,就算是愧对陆登夫妻,她也不愿再强行逼迫了。她轻叹一声:“儿子,你保重。以后好好听你阿爹的话。”

她一夹马肚,黑月光嘶鸣一声,撒开蹄子飞奔起来。扎合看一眼陆文龙,上了一匹马,一挥手,跟着一众野人就追了上去。

武乞迈低声提醒:“四太子,他们跑了……”

陆文龙忽然从父亲怀里抬起头,看着母亲远去的方向。小小孩子,已经彻底明白,这一次,便是跟母亲永别了。这些日子的关心怜惜,慈母温情,早已融入骨髓。他挣脱父亲的手,连枣红马也忘了,只徒步就往母亲的方向追赶,边跑边哭:“妈妈,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金兀术生平第一次泪流满面,跑上去追儿子:“文龙,文龙……儿子,儿子……”

陆文龙却不管不顾,发疯似的往前追赶,边跑边喊:“妈妈,你等等我,我要你,我要跟着你,妈妈……”

哭喊顺着凛冽的北风一阵一阵地吹入耳膜。花溶举着马缰的手慢慢垂下来,黑月光的速度也慢下来。

“妈妈,你等等我……”

她终于勒马,心碎欲裂。

身后,陆文龙踩在雪地上,高一脚浅一脚地追来,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滑倒在地。金兀术追在他身边,也没有骑马,只一个劲地喊:“儿子,儿子……”

花溶一咬牙,狠狠心,正要打马离去,听得陆文龙撕心裂肺的声音:“妈妈,你等等我,我跟你,我要跟你走……”

她心里一松,那么喜悦,却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她翻身下马,就朝儿子奔过去,远远地,母子俩几乎是同时张开手,紧紧拥抱在一起。自己赢了这场赌博,却是以这样可怕的方式。

她紧紧搂着儿子,滚烫的泪水掉在他的脸上,顷刻间便融化了他眼睛眉毛甚至睫毛上的雪花。

“妈妈,我要跟着你,我跟你走……”

花溶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头。

金兀术怔怔地站在原地,再也无法上前一步,眼眶生涩,别开脸,不忍看到这样的场景。

良久,花溶才抬起头,擦擦儿子脸上的泪水,看着金兀术:“四太子,这是孩子的选择。”

金兀术后退一步。

枣红马已经被扎合牵来,花溶扶起儿子,翻身上马。陆文龙却扭头一直看着父亲。

“阿爹……”

武乞迈等侍从怒不可遏,大喝道:“小王子,四太子如此爱你,你为什么要走?”

“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你跟着那个女人干什么?”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金兀术一挥手,严厉地喝退了众人。

花溶也上马,抱拳一揖:“四太子,多谢成全。”

金兀术紧紧盯着她:“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你要带儿子去哪里?”

花溶沉默一下,摇摇头,淡淡道:“相见不如不见,四太子,就此别过。”

她一狠心,一鞭子就抽在枣红马的身上,枣红马吃疼,驮着陆文龙就跑。寒风里,只听得陆文龙的声声呐喊:“阿爹,阿爹……”

黑月光的鬃毛如一团发亮的黑球,逐渐地,也在风雪里变成最后一抹亮点。

金兀术站在原地,任风雪弥漫了双眼,几乎站成了一个雪人。

武乞迈走上来,他还是愤愤不平:“四太子,为什么要放她们走?为什么您对她那么好,她还是要走?不仅自己走,还要抢走小王子,她凭什么?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金兀术充耳不闻。

“四太子,还继续前进攻打大蛇部落么?”

“回去。”

“四太子,大蛇部落是我们剿灭耶律大用的关键。花溶一回去,岂不是养虎为患?”

“花溶绝不会投靠耶律大用。她要杀的是秦桧和赵德基,而不是来攻打大金。她和耶律大用目标都不一样。”

“您别忘了,秦大王在那里。”

“她也不会再去投靠秦大王了。因为秦大王已经娶妻生子了。”

武乞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直谏”:“四太子,属下觉得您近日有些心灰意冷,不似往日的雄心壮志……”

金兀术意兴阑珊,长叹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何有了越来越明显的厌战情绪。半生征战,死伤无数,虽然战功赫赫,可是,到头来,自己身边的人,全是敌人。就连儿子都保不住——那是敌国将领的血脉。

“武乞迈,你记住,以后只要是花溶独自活动,就无须跟她为敌。”

武乞迈只能听命。

大蛇部落。

大蛇等一见花溶等人归来,急忙迎上去,他们担心众人出了意外,现在见到大家平安归来,方放心下来。

一路上,花溶早已稳住了情绪,她细细观察儿子,但见他还垂着头显然在伤心离别父亲,她拉了儿子下马,柔声说:“儿子,除夕来了,我们要过一个节日。”她当即下令,部落全体迎新年。

陆文龙终究是孩子,虽然伤心一阵,但见妈妈安排了盛大的节日,孩子多,嬉戏一番,很快又笑逐颜开了。花溶见孩子们就在前面跑来跑去,自然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小虎头在哪里?这个除夕,他又跟谁过?

野人们玩得不亦乐乎,扎合却忧心忡忡。他趁了空隙走到花溶身边,花溶微笑着问他:“扎合,你怎么不去跳舞?”

扎合摇摇头,低声说:“小哥儿,四太子已经发现我们的行踪,耶律大用也对我们志在必得,我们必定要选择一方加以投靠,否则,如果遭致两面夹击,岂不是会全军覆没?”

花溶何尝不曾思虑这个问题?她问:“你觉得投靠哪方好?”

扎合不假思索:“投靠秦大王!”

“你说跟着耶律大用?”

“不!只跟秦大王。因为除了他,没有人会真正保障我们的利益。”

“你就这么相信他?”

扎合呵呵笑一声:“他是个可靠之人。小哥儿,我们只有投靠他,其他两方都不保险。”

花溶摇摇头,半晌才说:“也许,我们只能走第三条路。”

扎合十分惊讶,难道她不愿意投靠秦大王?

“小哥儿,第三条路是什么?”

投靠耶律大用,无疑是与虎谋皮,投靠秦大王,既给了金兀术剿灭自己的借口,而且两人还会再次陷入尴尬的境地之中,有害无益。她细细思虑丈夫以前作战的种种方案,要是鹏举在,他会怎么做?

腊月三十,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天,呼啸的北风席卷着漫天的风雪。

广场中央的避风处生起一堆大火,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果酒、烤肉等,野人们载歌载舞,喝得醉醺醺的。耶律大用麾下几乎所有重要的将领都出席了,耶律隆续、刘武等人都在。

在野人的临时“王宫”里,秦大王的腿上绑着厚厚的一层膏药,他坐起来,伸展一下,发现已经能够伸缩自如了。

“耶律老鬼这药还真有效,哈哈,老子很快就要好起来了。”

安志刚也不胜欢喜:“等大王好了,我们再和四太子一决雌雄。

章节目录 第521章 约酒

秦大王正要回答,一个飘渺的声音进来:“磔磔,秦大王,如此良辰好景,又是你们宋人的除夕,出去跟大伙儿一醉方休。”

“好,嘴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今晚一醉方休。老鬼,你醉不醉?”

耶律大用怪笑一声:“老夫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庆祝。”

“莫非你抓住四太子了?”

耶律大用甚是得意:“秦大王,这件喜事其实是你的。”

“?”

“老夫接到密报,汀兰生了,生了一个儿子……”

“哈哈哈,这小鬼来得正是时候……”秦大王欣喜若狂,“死老鬼,你怎不早说?”

耶律大用盯着他满脸的欣喜,暗地里十分满意,自己和秦大王的合作,总算落地生根。有了这个孩子,方能令秦大王真正死心塌地替自己效命。

“秦大王,名字老夫已经替孩子想好了。就叫耶律明光。”

“!”

“秦大王,我们早已约定,孩子必须信耶律氏。”

“呸”秦大王重重啐一口,“孩子再姓什么,他还是老子的儿子!”

耶律大用松一口气,他生怕的就是孩子出生,秦大王反悔。时人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谁愿意让自己的儿子随了外姓绝了香火?尤其是秦大王这种老来得子的。

秦大王也趁机加码:“耶律老鬼,孩子随你耶律姓,但天下必定得是他的。否则,老子来这里拼死拼活,岂不白白替你做嫁衣了?”

耶律大用一张怪脸笑得皱成一团:“你大可放心。”

因为得子的喜悦,秦大王也不顾受伤,被安志刚搀扶着来到外面的火堆前坐下。刚一坐下,四周的野人们便匍匐着行礼,秦大王环顾四周,才发现中央站立一个大祭司,显然是装神弄鬼的耶律大用在为自己新生的外孙“祈福”,并威慑那些野人。

刘武等看出来那是祈祷新生的仪式,正在奇怪,安志刚走过来跟他喝酒,他便小声问:“谁生儿子了?”

安志刚难掩满腹的欣喜:“是大王生儿子了。”

刘武难掩惊愕之意,放眼看去,秦大王仿佛沉浸在老来得子的喜悦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有睥睨天下的傲岸之意。

“大王早该有自己的儿子了,我还在担心大王无后谁来继承他的王国呢!”

安志刚喜滋滋的:“可不是嘛,大王前半生都因岳夫人蹉跎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亲骨肉。”

二人自然要来恭贺秦大王一番,秦大王对这两名忠心耿耿的下属自然是酒到杯干,十分豪爽。

“恭喜大王,喜得贵子。”

秦大王踌躇满志,十分得意:“哈哈,同喜同喜。”

三人兴致正浓时,大祭司加入进来:“刘武,有一个任务,你去最合适。”

“什么任务?”

“趁机和大蛇部落谈判,争取他们的支持。”

刘武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花溶支持大蛇部落,耶律大用仍旧盯着这块肥肉。耶律大用见他面有难色,目光从黑色祭祀的面具里发出幽幽的绿光:“秦大王,你意下如何?你该不会是还在惦念你的旧爱?”

秦大王大笑起来:“老子现在凡事以儿子为重。总得给他挣个天下是不是?刘武,你准备一下,争取大蛇部落的支持。待开春,和四太子大干一场,也不枉老子千里迢迢来这苦寒地遭这份罪。”

“属下遵命。”

待耶律大用一走,刘武再也按捺不住,低声说:“大王,岳夫人会跟我们合作么?”

“我也不知道。”

“属下见了她该怎么说?”

秦大王毫不在意:“如实说就是了。”

刘武虽然奇怪于他的态度,可是也感觉放心,但愿大王这次是真的彻底放下了。如此,对他对花溶,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夜阑人静,篝火已经黯淡,秦大王重新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黑暗中,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此时此刻,有一些人,他们都在干什么?尤其是小虎头,最喜欢过年了,这个可怜的调皮鬼,今年过年,竟然连新衣服也没得穿。

很快,大蛇部落就迎来了自己历史上第一次的“和谈”,由刘武亲自秘密前来。花溶虽然早已料到,却不料他们来得如此快。

刘武态度十分热情,先行一礼,按照汉人的礼节给花溶拜年。花溶见他满脸喜色藏不住,不禁问道:“刘武,最近有什么喜事?”

刘武呵呵笑道:“我家大王喜得贵子。”

秦大王生子了?秦大王竟然和李汀兰生了儿子。

“岳夫人……”

花溶定定神:“恭喜秦大王,真是恭喜他。”

刘武十分诚挚:“大王老来得子,我们也都替他高兴……”

“我也替他高兴。”

怎会不高兴呢?这也是预料中的事情,结婚生子,人之天伦,秦大王岂可不拥有?只是,这个孩子,也是耶律大用打江山的工具之一吧?

刘武见她真心贺喜,神色无伪,这才直奔主题:“岳夫人,在下这次前来,是奉大王之命,希望能跟大蛇部落结成联盟。”

花溶早有应对,不慌不忙:“大蛇部落势单力薄,只怕不足以跟秦大王联盟。”

刘武不料她竟然委婉拒绝,吃了一惊。和秦大王联盟,对大蛇部落来说有利无害,而且可以大大壮大他们,为什么花溶竟然不愿意。

他还要试图说服花溶,花溶却婉言做了谢客。

刘武无可奈何,却又不死心:“岳夫人,大王即将有一场部署,到时希望你们配合。我们可以预先提供一批武器……”

花溶犹豫了一下。

“岳夫人,这的确是大王的部署,而非耶律大用。”

“果真?”

“岳夫人,大王几曾对你食言过?武器我们三日后就安排人送来,无论你参不参与,这批武器都算我们跟大蛇部落结盟的一点见面礼。”

花溶权衡利弊,好一会儿才说:“好,我可以做一场配合。”

刘武见竟然完成了一半的使命,大为高兴。他起身告辞,花溶送他出去,在僻静处,他正要上马,花溶叫住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过去:“刘武,你把这个东西带给秦大王。”

刘武生怕又是上次那种严重刺激秦大王的绝交信,迟疑着,竟然不敢伸手去接。

花溶微笑着:“秦大王喜得贵子,我没有什么礼物可送,就把这份东西给他,聊表寸心。我想,对秦大王也许会有一些用处。”

刘武看着那块火器封好的东西,十分薄,貌似区区几张纸。

他不能拒绝,只得道谢:“小人替大王拜谢岳夫人。”

“不用。”

她犹豫半晌还是问出口:“秦大王的伤势怎样了?”

“大王服用了耶律大用的伤药,好得很快,现在已经能下地了。他本来是要亲自出面和岳夫人谈判的,但终因行动不便,还得休养一段时间才能痊愈,希望岳夫人谅解。”

花溶再无话可说。

远远地,陆文龙跑过来,大声喊:“妈妈,妈妈……”

花溶看着他明亮的笑容,心里一暖,陆文龙,小虎头,他们都需要自己的遮蔽。从此,谁都靠不住了,就只能靠自己了,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可以软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