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赶紧去吧,宝宝看病要紧。”叶安忆迫不及待地摆脱他们。“哦,好好好,那我们先上去了,有空常来玩儿。”黄阿姨笑眯眯的,目光却不自主就溜向了一侧的谭九非,谭九非为表礼貌,还绅士地对她笑了笑,仿佛对自己与叶安忆认识的事实默认了。

叶安忆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黄阿姨,总觉得她临走前那样的眼神藏不住的暧昧,禁不住有点心慌。

第二天仍旧是周末,叶安忆和谭九非在隔着一面墙的两个个房间睡得天昏地暗,只是尚未到中午,也没有自然醒,敲门声就扰人清梦地响起来。

叶安忆昨晚上睡得不好,心里总是莫名地不踏实。敲门声刚响了几下,就把她惊醒了,她几乎从床上跳起来,奔出来开门。

拉开门的一瞬间,叶安忆从指尖一直凉到心底,秋淑芳穿着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少了几分平时温婉的气质,显得气势凌人。

“妈…”隔着老旧的铁门,叶安忆缠着牙齿,轻而缓慢地吐出一个字。“开门。”秋淑芳言简意赅,话语里藏着点命令的口气。

叶安忆心乱如麻,手抖得厉害,好半天也没能把钥匙□钥匙孔,秋淑芳穿过铁门的缝隙,一把夺过去,利索地打开门,甩门的动作有点重,哗啦一声,吵醒了里头的谭九非。

“小安忆,你不多睡会儿?”他眯着眼,揉着一头凌乱的头发,不停地打着哈欠。“别出来!”叶安忆小声警告,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不仅大声说话,还大摇大摆走到门口。

看清沙发上坐着的人,谭九非呆呆地立在原地,挠着头不知所措,无辜地扭头看了叶安忆一眼。

“进去把衣服穿好!”秋淑芳似乎压抑着脾气,呵斥一声,两人纷纷窜进房间,叶安忆换下一身睡衣裤,谭九非将光裸的上身套上遮羞布。

两人折腾了一会儿,又不敢让秋淑芳就等,立刻在秋淑芳面前站好。

“安安,你什么时候从我那里拿了钥匙?”秋淑芳看着叶安忆,即使是一站一坐的仰视姿势,叶安忆却还是觉得自己矮了一大截。

“我从法国出差回来的时候。”她老师,尤其是秋淑芳,几乎很难学会如何去骗她。从前在法国留学的三年,为了不再秋淑芳面前露出破绽,她只有减少回家的次数,没有唐啸东在的场合,她真害怕自己一开口就露陷了。

“为什么从啸东那里搬出来?”秋淑芳眸子闪着微光,“你和啸东吵架了?闹别扭了?还是…分居了?”

“干妈。”叶安忆咬着嘴唇,将称呼换回最初的那一个,秋淑芳就有所感觉,“我和唐啸东,已经离婚了。”

秋淑芳虽然有些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震惊,连呼吸都有些凌乱了。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叶安忆立刻就猜到了电话那头是谁。她想开口,动了动嘴唇却又没有阻止。

唐啸东用了二十分钟赶到叶安忆的家里,额头上汗珠滑落,那模样,似乎很急。“妈。”他的声音有一点变调,不知是赶得急了,还是当下心情太过复杂。目光扫过打扮随意的谭九非之后,微微变色,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你和安安怎么了?”秋淑芳站起身,走到唐啸东面前,神色颇为严肃。“我们…没什么?”唐啸东缓了片刻。

“我们离婚了。”叶安忆开口,生生推翻了唐啸东的说法。“叶安忆!”他极重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里头百转千回的意味旁人品不出来。

“唐啸东,你从来不会骗我。”秋淑芳一字一句分外认真,“我要听实话。”“我们…没有离婚。”他依旧还是这句话,像是肯定,有带着难察的侥幸。

“唐啸东…”叶安忆蹙眉,面色苍白。“我们没有离婚!”他有点暴躁得到打断她的话语,望向她的眼神有点凌厉。

叶安忆面对他的强势,沉默了片刻,转身走进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个红色的小本子:“虽然你并不想留下,但是…你的东西,我也不想要。”说着就将一种一个递给唐啸东。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唐啸东,从惊讶而不可置信,渐渐变得愤怒且无法抑制,唐啸东的冷静自制这一刻像决堤的洪水,接过小红本的瞬间便狠狠地丢在地上。

“叶安忆,做得好!”叶安忆能看清他抽搐的眉角,辨不清当下他是怎么样的情绪更多一些,只是微微垂下眼睑,不再看他。

秋淑芳从地上将小红本捡起来,上头离婚证三个字像是对她心脏狠狠地打了一拳,她捂着胸口摔坐回地上。

“干妈!”叶安忆惊骇,想要扶住她,被她一把推开。“先去看我生病好声好气地哄骗我,其实早就已经离了婚。”她手指颤得厉害,指了指唐啸东,又指了指叶安忆。

“干妈,对不起,我们怕您受不了才会一直瞒着您。”叶安忆见秋淑芳微露病态,离开好声好气地道歉。

“要不是我发现了,你们打算瞒我多久?一辈子?!”秋淑芳更加激动,声音也尖锐起来,“是不是等我死了都不知道!”

两人都不说话,秋淑芳抬头,终于看向谭九非。此时谭九非睡意早就清醒了,站在叶安忆身后,想要去拉她的手给她点力量,又着实不敢,也寻不到合理的身份和立场开口,只那么尴尬地站着。

“是谁提的?”秋淑芳闭了闭眼,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是…”“是我。”叶安忆刚刚要开口,唐啸东直接将她的声音盖下,“我想和菡白结婚,您知道的。”

一声脆响,秋淑芳的手扬起落下,快得叶安忆没有看清楚,已经刮过唐啸东的脸颊,惊得她口齿微张,有点失措。

“唐啸东,我早就说过,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云家的女人成为我的儿媳妇。”秋淑芳面色绯红,看着便是病态,手掌抚着胸口,仿佛很难受。

唐啸东的皮肤其实很好,白皙细腻,只是犀利的五官让他显得男人味十足。面孔上红色的手掌里立竿见影,迅速浮肿起来。

“叶安忆既然已经和我离婚了,为什么我不能和…”不知是不是叶安忆的错觉,他总觉得唐啸将前半句咬得极重,带着一点难消的恨意。

见秋淑芳被他的顶撞弄得更加生气且越发难受的模样,叶安忆不安地揪了一下唐啸东的衣袖。从前,但凡唐啸东和小朋友打架,秋淑芳责骂,若是唐啸东顶撞,叶安忆就会在左右这么拉他一下,他便半句也不会再顶。

唐啸东竟然真的将说道一般的话吞了回去,转过头淡淡地看了叶安忆一眼,便转开目光。

接了秋淑芳的电话之后,唐啸东聪明地给赵祥去了电话,赵祥赶到的时候,秋淑芳已经呼吸有点困难,却又不让左右靠近。

赵祥对秋淑芳发病颇为熟悉,掏出包里的小氧气瓶让她吸了几口,平缓了她的情绪,视线将房子里的三个人都打量了一圈,扶着秋淑芳站起来:“淑芳,我先总你回去。”

等到两人离开,屋子里的空气从冷凝中缓过一些。唐啸东将秋淑芳捏得有些发皱的离婚证翻开,里面是他的一寸照,同结婚证一模一样,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叶安忆为了求方便,直接从结婚证上撕下来了。

捏住离婚证的中央,叶安忆忽然觉得这个动作有些熟悉,他已经将离婚证从正中撕开。那么厚的封皮,也抵不住他手上的力量,一下一下,撕成碎片。

20、叶安忆,不能忘的故人...

“给我。”唐啸东将手里的碎屑丢进垃圾桶,对叶安忆伸出手,叶安忆一惊,往后退了几步,将离婚证背在身后。

“唐先生,即使我不是中国人也知道,就算你撕了离婚证那又怎么样,就能否定你们已经离婚的事实了吗?”谭九非挡在叶安忆身前,言语带着几分嘲弄。

“叶安忆,我曾经一度以为,我们不会离婚了。”唐啸东缓缓收回对叶安忆伸出的手,看似冷硬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像极了自嘲,“原来,迫不及待的人…是你。”

“你等了三年,这样的处心积虑。”叶安忆轻笑,“我又怎么能不成全你,成全你们。”一度以为,叶安忆默默地回味着这四个字。

曾经,她也以为他们之间的冷漠是可以扭转的,唐啸东几个月一次的归家变成一个月一次,再往后变成了一周一次甚至三两天便能见到他的脸,她以为自己的付出是有结果的,即使他依旧板着面孔,可他愿意坐在她的对面,偶尔吃一次她做的饭,就算连半句夸奖也没有,她也觉得心满意足。

可是呢,他看似妥协的背后到底做了什么?一个无法阻止就才要留下的孩子,他们那么深的怨,终是连累了孩子。

“叶安忆,你到底还是瞧不上我的。”唐啸东盯着她,叶安忆错觉地以为唐啸东的眸子带着一晃而过的猩红,狰狞而呼啸着恨意,那么灼烈。

瞧不上…叶安忆想笑,从头到尾,都是他瞧不上她吧。云菡白的美貌智慧家世,都是她无法企及的,唐啸东一贯完美的审视,又怎么容得下她。

“唐啸东,离开我的生活,没有你,我才能活得更好。”这一句,真真是叶安忆的心声,没有唐啸东的生活,即使枯燥无味得如同行尸走肉,也好过每日面对他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

唐啸东望了她很久,他总是这样冷漠,让人无法猜透心里的想法,小时候是这样,倒还总能辨出一点生气愤怒的情绪,长大后更是变本加厉,她甚至以为,他是没有喜怒哀乐的。

忽然弯腰,唐啸东从垃圾桶里抓了一把纸屑,也不管有多少,只紧紧地捏在掌心。

门轻轻合上,那种温柔,仿佛离开的人是叶安忆的老友。可是门外的那一位是同叶安忆之间埋下鸿沟无数的唐啸东。

叶安忆有点想哭,真的结束了,全部都结束了。也终于相信,在她的生命里,唐啸东永远只是路人,再龙套不过,她却非要拉着他做主角。最后戏演砸了,而他们,不欢而散,各奔东西。

“小安忆,还有我。”谭九非张开手臂,他胸膛宽阔,几乎能轻易地将叶安忆真一个人都圈在胸口。

唐啸东一直捏着那一把纸屑,拽得掌心都是汗水,也没有松开。园丁司机礼貌地同他打招呼,从前,他虽然不会开口,却也总会象征性地点一点头,以示回应,而当下,他仿佛很急,连抬头看他们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拉开书房抽屉,里头原本放着一个牛皮袋,袋子里装着一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

他还记得那天,他出差回来,原本以为叶安忆会像从前的无数天一样,做了饭,应该还会等着他。她总能记住他的每一次出差归来的日子,甚至比云菡白记得更清楚。

他竟是给她带了礼物的,这是第一次。拍卖会上看到的翡翠玉簪。云菡白是不喜欢这种东西的,她热衷华丽而璀璨的,而叶安忆,一直喜爱圆润典雅的。他第一眼便决定买下来,他知道,并不是因为想到了云菡白,而是…突然冒出来的她。

可是家里很安静,明明只少了一个人,可就是安静得令人窒息。没有叶安忆熟悉的身影,而书房的桌子上躺着一份薄薄的纸,是他新婚之夜丢给叶安忆的,她始终装作没有这回事,不提不想,后来,他也没有提过,只随手丢进这个抽屉,连锁也没有上过的抽屉。

日更一日,连他都不曾再想起自己的书房抽屉里还躺着一份这么伤人的东西,却…被她翻找出来,不只是翻找,上面空白的地方俨然已经签上了名字,时间正是今天,甚至,就在前一刻。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然后是蓬勃而起的怒火,只是叶安忆,有一星半点的反抗,他便会产生背叛的错觉,而云菡白,从不会让他有这样的念头,又或者,他没有那么在乎云菡白的反抗,甚至背叛。

他觉得自己是气疯了,挥手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钢笔尖利的头划破了纸,晕开了一滩墨迹,只是片刻,气便消了,他想要撕毁,却又忍住了,将协议书放回牛皮袋,丢进抽屉里。

可是现在,牛皮袋不见了踪影,只有唐啸东为叶安忆买的那份礼物,靛青的锦盒衬着朱红的抽屉,显得那么可笑。

“唐先生。”秦姨抬头看见唐啸东挡住她的去路,有点惊讶。“这几个月…我不在的时候,有谁来过?”他冷淡的口气有点骇人。

“云菡白小姐来过好几次,都是直接去了花园里照顾她种的那些花。”秦姨战战兢兢地回忆,“还有就是…太太,回来过一次。”

“太太?”他眼睛微眯,带着几分质疑。“就是叶安忆小姐,前几天您出差的时候。”秦姨笑了笑,她同叶安忆素来亲热,“说要拿点东西,就上楼去了…书房。”

唐啸东的面色忽然差下来,秦姨似乎不知所措,有点紧张地询问:“先生,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那天太太离开的时候也没拿什么,单一个牛皮袋子而已。”

“牛皮袋?”唐啸东反问,那种口气,简直要将人凌迟。“是的,黄色的牛皮袋,太太走得很急。”秦姨大气也不敢出,摆了一副我是知无不言的模样,“还有一位先生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她,眼睛是蓝色的,有点像外国人。”

“唐先生…”秦姨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而唐晓东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一步一步往楼上走,脚步平实,看不出一点奇怪的地方。

最近几天叶安忆耳根清净不少,因为聒噪的谭久非被校长钦点,带去欧洲一月游了。当然不是真的陪校长游玩这样带有颇有基情的事宜,而是,校长访问欧洲名校,此时就需要一个翻译了,谭久非就是那个精通几乎欧洲所有语言的奇葩。不用每种语言带一位翻译,对于只会说乡土气息浓郁的普通话的校长来说,简直太美好了。

谭久非也没彻底吃亏,除了交代叶安忆好好照顾自己之外,他在出游前还这么说了:“小安忆,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总该老略清楚了吧?”

叶安忆对他向来的热情和突如其来的上心有点招架不住,却又逼迫自己接受。总要重新开始的,对于她来说,忘记掉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记住另一个人,从小到大,是她独有的遗忘的方式。

秋淑芳不肯见她,这大概是叶安忆觉得平静下来之后,最大的遗憾。今天在秋淑芳门口守了许久,还是赵祥看她站得虚脱于心不忍,主动劝她离开,有赵祥照顾,其实叶安忆也是放心的。

从秋淑芳的小区出来,叶安忆决定在超市捎带点东西糊弄过晚饭,只是恍惚间上错了车,下错了站,到了一处她不怎么熟悉的地方。

这一片J市挺出名,商厦如林,餐厅酒店也不少,就是贵得慌。叶安忆秉承着勤俭持家的贤妻理念,并不常来这里,也一度被关好好恨铁不成钢地调侃:“你省来省去,那点钱都被云菡白那妖精花了去,真是的!”

叶安忆觉得自己迷路了,站在路边打算拦一辆的士,手还没伸出去,就飞驰而来一辆车,红色闪闪的模样不太像朴实的的士,一个急刹停在她面前。

叶安忆一惊,退开一步,有意无意打量驾驶座上的人,按理说,她是不认识唐啸那个圈子里的人,这车有一个霸道的外表和叶安忆没见过的车标。

“叶…安忆?”那人降下车窗,大概是想看清楚一点,明明坐在车子里,敞篷也没有放下,却还带着墨镜。

果然认识她,叶安忆越加意外,因为她对这个男人…没有什么印象。“叶安忆,你从前可是把正本语文书都背出来的,怎么连我这样的大帅哥都能不记得?”那人有点气恼,又似乎觉得好笑。

叶安忆努力回想,不怪她,她好像真的将所有的记忆都用来记住唐啸东了,对别的男人乃至女人,都不怎么记得住。

“能把眼睛摘了吗?”叶安忆尴尬地笑了笑,本来就难认,这蛤蟆镜还遮了三分之一的脸。

“叶安忆,你非得这么气人吗?”那人哼笑,一把摘掉面上的眼睛,一张完整的脸露出来,厚重的双眼皮,鼻子很挺,嘴唇不薄,没有唐啸东的英俊,又少了谭久非的风情,可叶安忆记得这张脸。

“祁家阅?”她失声,这一位…算是…她的初恋?

21、唐啸东,不能忆的曾经...

“还认得我,真欣慰。”男人扯了扯嘴角,从车上跳下来,“十来年不见,觉得我有什么变化?”他素来自恋,在叶安忆面前转了一圈。

“长高了。”叶安忆轻笑,她是说不出什么矫情的赞美,引得祁家阅翻了翻白眼:“叶安忆,你还是这么的…不会说话。”

“晚上有事吗?”祁家阅自来熟地勾住叶安忆的肩膀,叶安忆弯腰逃开他的手,一面点点头。

“你能有什么事啊。”虽然两人相处了极短的一段时间,不过祁家阅认为自己深知叶安忆本性,“择日不如撞日,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叶安忆撇撇嘴,有点无语。“别露出那种逼着你的表情啊,我最恨就是你这幅样子,从前也是,但凡叫你出来玩,没一次答应的。”祁家阅似乎旧怨颇深。

“你不说话就算你同意了,上车。”祁家阅奸猾一笑,拉开副座的门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去哪儿?”叶安忆叹了口气,坐进副座。

“又见炊烟,那边上菜最慢,适合你这种小鸡啄米的吃法。”祁家阅嘿嘿笑,叶安忆彻底没了声音,这人真是…记仇。

又见炊烟是家中餐厅,以慢闻名,可是菜实在好吃,于是依旧有很多人愿意往这火坑里跳,尽管时常发生掀桌子发火的事情。

“叶安忆,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我?”祁家阅下巴垫在手背上,由下往上打量叶安忆的脸。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叶安忆夹菜的筷子停下来,颇为真诚地询问。“当然是真话了!”祁家阅蹙眉,似乎想了想,“还是先说假话吧。”

“想。”叶安忆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祁家阅手里的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门口传菜的小姑娘吓了一跳,赶紧掀开珠帘:“您稍等,下一道菜马上就到了。”她还以为是上菜速度慢,客人发火了。

“真话是不是特别想?”祁家阅不死心,见叶安忆摇头,咬牙切齿道,“你还是有本事气死我。”

“祁家阅?”隔壁一桌传来幽幽美人声。又见炊烟的布置很古典,餐厅地方挺小,没有所谓的包间与大堂,所有的桌子都摆在一起,中间用珠帘隔开,其实不太好,因为每一桌说话,都能被左右听见。

祁家阅一震,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有点抑制不住地发抖,还没触到珠帘,那边已经素手纤纤地撩开一片,露出一张美人脸。

“果然是你。”云菡白莞尔,便是倾人之姿。祁家阅嘴唇动了又动,就是吐不出半个字,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的脸上,像是挪不开半分。

“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了?”云菡白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也不恼,依旧是笑盈盈的。

“云…菡白。”祁家阅努力收回视线,笑起来还是有点僵硬。“安忆,”云菡白似乎才看见对桌的叶安忆,面不改色甚至带着几分亲昵,“真巧。”

叶安忆没有开口,只是轻点了一下脑袋,越过勾起一半的珠帘,那头坐着唐啸东,似乎也看见了她,目光触碰了一瞬间,叶安忆淡淡收回。

“啸东也在,不如一起?”云菡白似有若无地望向叶安忆。“不必了。”叶安忆大胆回视她,“这里的桌子太小,两个人刚好。”

“那行,下次再聚。”云菡白言语间颇有遗憾,冲祁家阅挥了挥手,祁家阅目送她越过珠帘回到对面。

“祁家阅,没想到你挺长情。”叶安忆开口,将他的视线拉回来。“少胡说八道。”祁家阅咳嗽一声,“就是有点条件反射,其实我没那么喜欢她了。”

“我说真的!”祁家阅见叶安忆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点恼怒了。“轻点,那边听得见。”祁家阅立刻闭了嘴,叶安忆直笑。

一直到吃完,两桌人都没有再打照面,祁家阅的神情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忧伤,总之后半程都没怎么开口,明明见到云菡白之前一直喋喋不休地回忆两人曾经的种种…不和谐。

“叶安忆,我会再来找你的。”大概已经缓过刚刚的抑郁情绪,祁家阅面上又有了笑,将叶安忆送到楼下,趴在车门上对她挥手。

“祁家阅,其实…长情有的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叶安忆想了想,望着他的眼睛。祁家阅有那么一瞬间的黯然,接着又哼哼着摆手:“谁让你不喜欢我,不然也许我早就把云菡白忘得干干净净了。”

叶安忆没再说话,也对他摆了摆手,转身进了楼道。她那么深爱着唐啸东,唐啸东却依旧放不下云菡白,只有云菡白能抹杀叶安忆,而她,不能。

七十几平的房子并不大,可叶安忆坐在沙发上,总觉得空荡荡的。电视里播放了什么节目她一点都没有看进去,思绪不知道飘往何处。

认识祁家阅的时候,才几岁?十二还是十三,进了中学,和唐啸东一样的中学,彼时他在高中部,而她在初中部。

自从唐啸东离开秋淑芳的住处,她几乎很少能见到他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唐啸东会回来,却是偷偷的,背着唐家,有时候他会看到他身上的伤,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唐啸东养出了穿长袖的习惯,直到现在,再热的夏天,他也从来都是长袖的衬衣。

叶安忆太过内向,正是活泼的年纪,她便不怎么交得上朋友。不过她不在乎,因为唐啸东会端着盘子坐在她对面,就像从前在干妈家里,两人面对面,偶尔从她碗里夹走肥肉,却不和她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吃完,然后各自离开。

她想唐啸东大概还在生她的气,生气她将他从干妈家里赶出去,赶到那个冷酷无情充满怨恨的地方。

云菡白几乎每一次都跟着,坐在唐啸东身边,唐家老宅与云家都在城南的一处,每日上下学,他们俩都会一起来去,这是她新的青梅竹马,叶安忆丧气地想。

“喂,叶安忆。”声音有点低哑,像是在变声器,叶安忆回头,这个男生,她是不认识的。

“你是叶安忆吧?”男生不确定地问了一遍,好像也不认识她的模样。她眨了眨眼,显然也在状态外,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很喜欢你。”男生兜着双手靠着墙,自以为很帅气地扬了下巴。叶安忆一惊,从小到大,没有人对她说过喜欢,走得最近的唐啸东,会为她打架,为她做很多事,却也没有说过喜欢这样的话。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叶安忆。”她声音平波无澜,听来一点也不想说谎,面上也是冷静自持的表情。

“不是?骗谁呢!”男生仿佛因为叶安忆的话气恼了,大步走过来,“学生卡,拿出来。”“都说了不是。”叶安忆嘟哝着从口袋里掏出学生卡展示给他,上面赫然写着张思芳三个字。

男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红红紫紫好不可笑,狠狠地瞪了她一样,大步离开。叶安忆笑起来,幸好带了同桌的学生卡。

明明说很喜欢她,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叶安忆只觉得这个男生心思诡异,大约是打赌之类的玩笑吧,最近学校似乎挺流行的。

“你骗我!”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不过相隔一天,叶安忆又在同一个楼梯转角的地方遇到了昨天那个男生,他今天似乎更生气了,面孔红红的,蹙着眉头,皱了鼻子,“你明明就是叶安忆。”

“你也在骗我,很喜欢叶安忆,却不知道我是谁。”叶安忆冷静地反驳,撇开眼打算从他旁边绕过去。

“我看了你在校报上写的那些诗才慕名而来的。”男生扯了扯嘴角,像是拼命控制着怒气,硬邦邦地解释,“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喜欢我的诗我可以写几首送给你。”叶安忆避重就轻,将他话语里的主旨捞出来。

“做我女朋友!”他语出惊人,并迅速挪了一下位置挡住叶安忆的去路,“不准走,不答应我就不准走!”颇为固执而霸道。

叶安忆笑了笑,抬头望了他一样,不知为什么,她似乎看出了他眼里的心虚,下一刻转身下了楼,一面回头对他说:“条条大路通罗马,这句话你一定不懂。”

从那天开始,男生有点锲而不舍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总是一口一句:叶安忆,我喜欢你。却不能在他的言行举止里体会出半分,于是,叶安忆也不在意。

“叶安忆,我有事和你说。”云菡白和叶安忆是同岁的,可是已经比她高了半个脑袋,同高挑的唐啸东站在一起,尤显般配。

叶安忆没有在她身边见到形影不离的唐啸东,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安静地跟着云菡白,走到体育场的看台上坐下。

偌大的看台只有她们两个人,空旷的地方甚至有回声。“叶安忆,我们说说啸东哥哥吧。”云菡白的直接同她温柔可人的长相不怎么相衬。

“他…有什么事?”在云菡白面前,叶安忆总有难言的自卑,无论是相貌还是甚至,同样是唐啸东的青梅,云菡白是酸甜的,而她大约是苦涩的。

“你不知道吧,啸东哥哥在唐家过得不太好。”云菡白美眸弯弯,有点挑衅地睨她一眼。叶安忆微愕,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少有的几次见到唐啸东,他总是带着伤的。

“叶安忆,我能让他在唐家过得好,但是…”云菡白嘴角一弯,真是漂亮,叶安忆想。“我要啸东哥哥。”

22、叶安忆,不能悔的决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叶安忆垂眸,有点像是要逃避这个话题。“叶安忆,也不是第一次了,何必这么装模作样,你可不如三年前聪明了。”明明一样的年纪,云菡白的成熟却让她感到畏惧。

“秋哥哥本来就不是我的。”叶安忆揪着校服的下摆。“叶安忆,啸东哥哥姓唐,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免得连累他。”云菡白收起笑脸,没有温柔里透出几分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