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共你行(出书版)》作者:木梵

文案

对于陆卷尔而说,青春的尴尬就是第一次军训集合的时候从背包里掉了只袜子,

而更糗的是这一幕还被丁未看到。少女的心思在开始是紫色的秘密,

到后来就疯长成了无名的幽怨。尤其当陆卷尔被两个男子包围的时候。

左手青梅竹马,右手青年才俊——原来爱情给我们的第一道难题并不是你该选择谁,而是,伤害谁?…

每个人的爱情,都是一个方向,那就是前行。遇到的那个人对了,就携手共伴此后的旅程。

若是遇到错的人,就应了那句话,一意孤行,一意追着自以为的爱情,一意追着可能的幸福,只不过,是孤身上路。

幸福,可能真的在这条路的尽头,也或者,在眼前的岔路,等你转弯。

回家过年,没有网络,所以连更了很多。不要急啊,回来会继续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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袜球与小花被(1)

陆卷尔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跑着,被淹没的同时,心里还暗暗庆幸,还好不是最后一名。

这里正在进行的是C大新生军训的紧急集合,跑在前面的都是有准备提前打好背包、冲回宿舍背起就走的;跑在中间的是动作熟练,尽管现打背包也是速度较快的一拨;跑在最后的就是陆卷尔这样的,两头都不占,手忙脚乱地勉强打好背包,拼的是谁跑得快。

陆卷尔也准备了打好的背包,可是昨天排长来各宿舍检查内务,看着她们把背包都打开、把褥子铺好才走。排长一走,住在她上铺的罗思绎就说:“突然来这么一手,别是要紧急集合吧,我们还是把背包都打上吧。”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宿舍是十点就停水、十点半熄灯。大家议论了几句,最后都忙着洗漱去了,谁都没动手。

谁料想,早上集合没多久就吹了紧急集合号。陆卷尔根本没听懂,只是被身边的谁拉起来,向宿舍狂奔。她到了宿舍,才看清是何布。她就站在陆卷尔的旁边。

陆卷尔之前的背包是排长做示范的时候打好的,她一直没舍得拆,也就从来没练习过,此时才自食恶果。幸好她还算机灵,总算是照着别人的葫芦,把自己的瓢对付上了。

陆卷尔跑到运动场外,就看到正在集合队列,忙冲向附近的一个侧门。这个门即使娇小的她通过,也要弯腰,可见是多小的一个门。聚集在这里的人很多,谁都想先挤进去。陆卷尔在外圈张望了一下,就打算绕道了。以她的水平,根本没能力走这个捷径。她正想转身出去,突然就觉得一股大力从后面袭来,自己似乎被一个人架起来向前冲。力量来自身后,可开路的是自己,前后的力量让她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被夹扁。

陆卷尔想回头看看是哪个人这么差劲儿,用她做肉盾。可是她的头也被挤在众人中间无法转动,只能低下一点点,避免更剧烈的摩擦。她眼看着门就在前面,想起那句话,早死早超生,找回了一点儿力气,便一鼓作气地抵力向前冲。没想到,后面的人也突然再发力,她眼看着门就在身边,却被挤到一旁,头重重地撞到体育场的外墙。后面的人越过她,竟然就这么扬长飞奔而去,连迟疑一下都没有。她捂住头,只来得及瞥到一个高大的背影,另外他的背包似乎不是白色的。

等陆卷尔终于归队的时候,各个连队几乎都已经整队完毕,正在检查军容。她灰溜溜地站到队尾,不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惜天不遂人愿,连长突然从身后出现,把她揪到了队前,让她背对队列站好。

“这是什么背包?!”

陆卷尔感觉他用手不断地在拽她的背包,不由得心里哀叹大势已去。自己的背包原本就打得不紧,刚刚在门口又经历了推拉挤压,如今没有散掉已经是奇迹,再经不起连长大手的摧残了。果然,背后一松,她回头只来得及拉住褥子的一头。更不可思议的是几个袜子球骨碌碌地从卷起的褥子里面散落下来。她拦腰抱住褥子,却眼睁睁地看着袜子四下滚去。她的脸色由白到红、由红转白,抓狂得恨不得吃掉害她出丑的元凶。

队列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连长呆立在那里。他是想立个反面典型,但没想到这个背包松垮如斯,更没想到背包里面还别有乾坤。陆卷尔没去捡她的袜子,她倔犟地站在那里等连长收拾残局。

忽然隔壁连队爆发了更大的笑声,陆卷尔望过去,一个高大的男生也被拉到前面。与陆卷尔不同的是,他的问题不在于背包打得有什么问题,而在于他的背包绝对的与众不同,只见褥面的小碎花冲着外面,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无比张扬。

袜球与小花被(2)

就是他!陆卷尔的眼力极佳。他应该就是刚刚靠着她过河、然后迫不及待地拆桥的那个男生!都说报应不爽,这个的确来得快,她莞尔一笑,舒畅啊!她把手里的褥子卷好,袜子捡起来,掸掸上面的灰揣到军装兜里,乖乖地站在那里等候处理。

不一会儿,哨声又一次响起,接下来是三公里急行军。陆卷尔与那个男生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由于背包不合格被留下来在运动场反复练习,直到合格为止。

“你叫什么?”陆卷尔刚把褥子铺在地上,旁边的那个男生就开口搭讪。她撇了一下嘴,不予理睬。她不是记仇,刚刚他也被当众展示了,而且变相地替她解了围。之前的事情,她也懒得再提。她只是觉得此人人品太差,根本没有理他的必要。

“怎么不理人?”他凑过来,“我们也算是同遇困难的阶级弟兄,即使不能相互帮助,也应该相互鼓励一下,表现阶级友情总是好的。我是丁未,甲乙丙丁的丁,未时的未。”

陆卷尔又撇了一下嘴,用天干地支做名字,真是省事,也很好记。

丁未见她还是不理人,忽然说:“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叫你袜球好了。你的袜子都团得好圆,哈哈!”他说完自己就笑倒在地上。

陆卷尔闻言,原本已经消散的火气重又聚到一起,是谁害她这么丢脸,还不是他!他竟然还敢在这里取笑!她怒火攻心,掏出兜里的袜子,一个接一个地向他砸去。“圆吗?送你好了,好好儿学学!”丁未没有防备,前两个都正好砸到他的脸上。

他反应过来后,根本不需要起身,直接就扑过来把陆卷尔扑倒在地。他的手里攥着刚接住的一团袜子。“你疯了啊!不过问问你的名字,不说算了。女孩子,还是文静一点儿有市场,因为长得漂亮点儿就当自己是公主,最不讨人喜欢了。”

陆卷尔的手被握在丁未的手里,两人的手中间是她的袜子,“你放开我,快起来!”她只好用脚踢了,没见过这么能倒打一耙的。

陆卷尔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她天生有点儿微微的羊毛卷,头发无论是披散开还是梳起来都很洋气。她的眼睛大大的,视力并没因为读书变得太差,所以不需要戴眼镜。她的皮肤很白,鼻子和嘴都小小巧巧的,十分耐看,但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能够称得上漂亮。她不爱打扮,上大学之前,都是两套校服换着穿,雷打不动。如今她上了大学才算添了几身衣服,不是家里环境不允许,她只是懒得搭配,衣服穿着舒服就好。

“干什么呢?!”

陆卷尔望过去,吓得手上顿时失了力气。丁未也因此砸到了她的身上,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很快丁未就被人很大力地拉了起来。他站定身形后,才看到旁边站着一个男生,也就比他们大个两三岁吧,正很生气地盯着坐在地上的陆卷尔看。

“还不起来?”

“高莫……”陆卷尔真想就这么趴着,不用面对他,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让她在这种情况下与高莫重逢。开学后她去找了他那么多次都没能见到,偏偏同这个丁未在这么混乱的时候,被他撞到。她把头顶在地上,她这两年在他假期回家好不容易在他心里建立的一点点形象,此刻全部崩塌了吧。她想到这里,恨恨地站起来,飞快地冲到丁未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脚。她的个性向来直来直去,如果不踹他几脚,实在不足以平民愤。

袜球与小花被(3)

“卷尔,你干嘛?”高莫在后面拉住她,“到底怎么回事?他是谁?你朋友?”他的语气已经不大好。他知道卷尔来,便一直在赶实验的进度,已经连熬了几个晚上,想把周末的时间空出来,陪她转转校园,熟悉一下这个城市。他经过运动场看到她,很有点儿意外的惊喜,可是一进来,他就看到她和一个男生抱在一起躺在地上。虽然他明知道她没有男朋友,或者里面有些误会,可还是很难摆出好脸色。

“晕,你这么好看的女生,竟然叫卷儿,春卷啊!”

“你闭嘴!”陆卷尔和高莫两个人都忍无可忍地同时向丁未吼去。

他们的对峙与尴尬,被丁未连队的教官打断。高莫站在一旁看着陆卷尔趴在那里,把整个身子的力量都用在压实褥子上,忍不住被她逗笑了。他是非军训人员,这个时间是不允许进出运动场的,“陆卷尔,用巧劲儿,别用蛮劲儿,你能有多重,还是留点儿力气捆背包吧。”他摆摆手,“我周末找你,在宿舍等我。”

卷尔也知道自己的动作笨拙,可是在那个小教官的盯视下又不能不依照他的口令一步一步地来。她把身体全部匍匐上去,想专心致志,就当高莫不存在一样。可她经过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的努力才最终走到他身边,这种感觉又怎么能忽略掉呢?!他这个假期只在她成绩出来的前后回去待了几天,之后就匆匆返校了,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还好,还好,她心里暗暗想道,他起码没看到袜子滚落一地的现场直播,不然她丢人才真是丢到家了。

陆卷尔听闻他有走的意思,手下不敢停,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她全神贯注地听着高莫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不由得有点儿出神。她心里想着,周末他会带自己玩什么去呢?看他刚刚的样子,虽然是上午却还是很疲倦,应该是熬夜了。她所有的小女儿心态都用在高莫身上了。

“那里再揪,就要破了。”一个声音调侃道。

卷尔看看手上抠的这个角,虽然不至于破,但被自己的手弄得很脏,黑黑的,很碍眼。褥子铺在地上虽然脏,但那是浮灰,可这下被自己紧张得有些汗湿的手彻底给作实了。她徒劳地把手心在身上蹭了又蹭,然后继续抠她的背包,根本不理会身边这个超级不拿自己当外人又超能带来霉运的家伙。

“你的袜子,不要了?”教官一走开,丁未的话又多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逗弄这个女孩。他欣赏她在状况百出的情形下的强自镇定。有着洋娃娃面孔的这个小女生,性格绝对不是可爱的类型,但是很惹人注意,起码引起了他的注意。

“拿来。”陆卷尔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有点儿挫败,明明想跟这个丁未保持距离,可竟然被他拐得像是朋友间打闹般的亲密。可是袜子留在他那里又绝对不行,这几双也忘记了是洗过还是没洗过的,原计划是周末的时候,统一洗一次——就是泡在洗衣粉里,拿出来冲干净。她平时也是在床上摸到哪双就穿哪双的。干不干净、有没有味道,在强度这么大的训练下,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丁未靠过来把手里的袜子径自放到陆卷尔军装上衣的两个兜里面,没再逗弄她。可他突然靠近,不出声却动手动脚的,卷尔脸热得连耳朵都烧起来。她想推开他,可又不想再有什么肢体接触,只好把两只手揣向兜里,想理理里边的袜子,释放一下此刻的不自然。偏巧丁未的手正拿出来,于是乎两个人、四只手,结结实实地碰到了一起。

袜球与小花被(4)

陆卷尔立刻把手背到了身后,搓了又搓,可上面的温热如附骨之蛆怎么也挥之不去。她虽然知道这是个意外,自己的手也是慌不择路,但同这个丁未为人轻浮孟浪还是脱不了干系。他直接把袜子递过来不就没事了!

丁未见她反应这么大,有些讪讪地收回手。他是随意惯了的人,朋友多,异性朋友也不少。他们一向在一起混着,免不了有什么碰触,大家也都是嘻嘻哈哈地不在意,并没觉得怎样。这个陆卷尔真是知道怎么让人下不了台,弄得他好像有什么病菌似的。看来,漂亮的女生就是喜欢装模作样,一点点的接触就大惊小怪地装纯情。

丁未是什么人,运动、功课、人际关系、家庭环境都可以用一个“好”字概括。从小到大被人捧惯了,让他上心、还给他颜色看的人,真的从未有过。

丁未看着陆卷尔在那里还是擦个没完,并且还把手拿到前面来擦,他的脾气也上来了。他从兜里掏出平时习惯带在身上的运动毛巾,走过去一手握住她的两个手腕,用毛巾大力地擦她的手。

“你这个人,你要干嘛?你放开我,你弄痛我了!”陆卷尔挣扎着,可手腕被丁未握得牢牢的,根本挣脱不了。后来她干脆坐到地上,任丁未拎着她的手臂。她的手像是要被蜕皮一样地痛。她低着头,手臂吊起,坐在那里只是掉眼泪,但并不是疼痛真的令她难以忍受,而是在这种对抗中她第一次确切地意识到两性力量的差异,对异性力量多少产生了恐惧。

丁未眼见把陆卷尔的手都擦得红通通了,这才停手。他捏着毛巾,想丢在地上摆出一副我也嫌脏的表情。可他刚要和陆卷尔说话,才看到她坐在那里哭花了脸。她那灰灰的脸上只有泪痕的部分露出几线白皙。

“你怎么哭了?”丁未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身边的女孩哪个见到他不是笑靥如花的!他哪里有过哄女孩子的经验!

女孩子哭的时候,这样的问话只会招致她哭得更久更委屈,丁未显然是不懂得这一点,还一个劲儿地问,“好好儿的,哭什么!有什么值得哭的啊!我弄疼你了?不然你打我一顿、踢我几下好了。”他越说,卷尔的泪水就越多。她从自己一个人背井离乡,想到了军训的艰苦,想到自己的袜子,再想到刚刚的弱势,真的忍不住泪如雨下,想停也停不下来。

丁未拿着毛巾长叹一声,坐在她旁边,给她擦了一下脸。“别哭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再哭,衣服都要湿透了呢。只要你不哭,让我怎么着都行。”他伸手指了指卷尔衣服的前襟,这次他没敢造次,去帮她擦。算算时间,大部队马上就要回来了,她如果还在这里没完没了地哭,他们就真成了新生中的话题人物了。

陆卷尔哭了出来后,心情也就舒畅了很多。她夺过丁未的毛巾,抹了一下脸,又将身上擦了两下。这样大的太阳,一会儿也就干透了。

她站起来,踢了一下旁边仰头看她的丁未,“不是让你怎么都行吗?别傻坐着了,先把我的背包打好。”

丁未张大了嘴,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女生,刚刚还悲悲切切地哭得好像不水漫金山誓不罢休似的,转眼间就能若无其事地使唤人了。暴风骤雨忽而转为雨过天晴,让人措手不及。

丁未远远看到教官走过来,迅速地把自己的背包背到卷尔的身后,就去捆她的了。只要她不哭,别说一个背包,就是拿他当沙包他也绝无二话。

卷尔把背包摘下来放到地上坐上去,看着他在那里卖力地打背包,还时不时地参照教官的语气指点两句。

丁未见她拿自己的背包当垫子直接坐在地上,又在那里指手画脚的,真想回敬她几句,又一想,忍吧,能拿爱哭鬼怎样呢?

“你到底叫什么?告诉我,以后你的背包我给你打。”没过几分钟,他又开口了。年轻就是这样,从来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打也不长记性。

“信你?里外反正都弄不清楚,还是算了吧。”卷尔坐在这里闲闲地看风景,自然也重拾起看笑话的心情。

“当时不是着急吗?我帮别人打好,最后才打的自己的。我从床上拽下来叠了两下就捆上了,那些家伙也不提醒我!”他已经习惯了被人注目,所以出了这么大的洋相,也只觉得是众乐乐一下罢了,没什么了不起。可被人质疑自己的能力,他还是要辩解几句的。

“你什么专业?”

“汽车工程设计。”

卷尔暗自咋舌,这么大意的人竟然能考到这个专业,厉害。不过这所学校的学生也没有太差的就是了,都是全国各地数一数二的学生。

“你呢?”

“我是人文社会科学学院的。”

“不是才复建不久,你到这里学文科?”丁未问的时候带着一丝费解,能考到C大,成绩绝对不会太差,有这个分数去K大不是更好吗?即便是本市户口的他,考起来也并不轻松。但是他转瞬就了然了,估计是为了那个叫高莫的男生。

“别转移话题,怎么这么不坦诚,名字?”教官已经到了附近,丁未压低声音问。

“陆卷尔,我叫陆卷尔。”卷尔坐在他的背包上伸直双腿,小声地回答。别以为一个背包就想打发她了,她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要让这个名字成为丁未的噩梦。她要替他父母好好儿管教一下这个孩子,让他知道随便欺负女生是不对的,尤其是招惹她这样的更是后患无穷。

冤家路窄(1)

陆卷尔还没想好怎么实施她的报复大计,就沦为宿舍的小劳力。上午的急行军让同宿舍的其他人多数都瘫倒在床上动弹不得。陆卷尔的袜子掉落事件,并没有博得任何同情,大家反而都觉得羡慕还来不及呢。所以陆卷尔忽然变成了比较幸运的一个。幸运儿当然任重而道远,中午打开水的重任就落到了她的肩上。

开水房虽然不算远,可她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拎六个水壶还是比较困难的。何布把六个热水瓶强行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卷尔老实地接过来,但还是多少有些不甘心地嚷嚷,“你们奴役童工,我要抗议,我抗议!”

卷尔上学早,比舍友都要小个一到两岁,所以刚认识的时候她们笑她长得太小,管她叫“小不点儿”。

她不服气,“我还在青春期,还没发育完呢,等着瞧吧,都说换水土还会长个儿。我长,而你们不长,我不是要变成最高的了?!到时我俯视你们,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看谁笑到最后!”

说到兴起处她踏上床,想要示意一下她可能到达的高度,结果当然是顶天立地了。只听“咣”的一声,卷尔一声惨叫捂住头栽倒在床上。在她上铺看热闹的罗思绎也被她顶得一颤,随后笑倒在床上。

“陆卷尔,是不是长得太快了,这么快就顶到屋顶了!”孙木南笑呵呵地过来扶起卷尔,揉着她的头,但还是忍不住要逗她。

孙木南是宿舍里生日最大的,家在本市,人开朗也热心,所以当仁不让地被推举为寝室长。在这个小宿舍里,大家都归她管。她做事沉稳,也有条理,宿舍里的脏活累活她都抢着干,很快就征服了这些小姑娘,大家都把她当大姐姐看,习惯性地叫她南姐。别以为在卷尔住的415最大,她的年龄就有多大似的,其实她只不过是正常上学,没提前罢了。被她们几个叫做南姐其实无损孙木南的吸引力。彼时《神雕侠侣》正在热播,多少男生明里暗里叫她神仙姐姐,由此她的气质可见一斑。她刚到大学,就有雪花般的信件尾随而至。所以人是一等一的美人,人缘是一等一的好。

卷尔被推出去之前,还惨兮兮地叫了声:“南姐,救我!”孙木南急行军的时候,几乎是扶着罗思绎跑完的,此时想帮卷尔也是有心无力,只是在那里摆手,“辛苦。”

靠近门口的床上下躺着齐舞和楚菲萍。齐舞来自四川,川妹子的皮肤水着呢,眼睛也总是水汪汪的。如果光看外表会以为她多乖巧,其实她性格火辣,直来直去。楚菲萍是个上海姑娘,她完全没有卷尔印象中上海姑娘的精巧样。宿舍里属她和孙木南最高,大概有一米七;她的五官也很突出,有点儿混血的味道。这时两个人一个伸手,一个出脚,迅速地让卷尔消失在门后。

陆卷尔拎着六个水壶向楼下晃去,中午的休息看来是要被迫取消了。她打算先打好水,然后分三次拎回来。军训练就的体力,在这个时候还真能派上用场。

她一走到热水房门口,就看到那个丁未一人拎几个壶正挡在那里。正所谓冤家路窄,用在这里刚刚好。陆卷尔想要搜出点儿词句讥讽嘲弄一下他,可是看看目前的状况,两个人好比螃蟹和蜘蛛相遇,管他空中还是水里的,谁也别笑话谁张牙舞爪的样子。

同一天这么高频率地接触,陆卷尔也没办法装作不认识,看着丁未的笑容,扯了一下嘴角,算是打了个招呼。于是丁未想给她让路,而她也想绕过丁未,快点儿进去打水。两个人你左我右,一个方向;你右我左,还是一侧。陆卷尔气得想骂人了,她后退一步站定,“你快走。”

冤家路窄(2)

丁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忙离开门口。他也暗恼,自己怎么对着她,就显得特别笨拙。他想了想把自己手上的壶放到了水房门口,并且围在一起,方便辨认。这里经常随意堆着很多壶,都是要去哪里做什么,顺便拎壶出来放在水房,回来打水。如果回头拎错了,那就不大好了。

他转身进了水房,这时卷尔已经打好了两壶,正要打另外的几壶。丁未很自觉地帮她打满。开水当前,她也没多争执。陆卷尔虽然长得还可以,但是她没有被男孩子献殷勤的经历。她不注重打扮,年龄又比同年级的同学小很多,而高中的男生多半更喜欢显得比较成熟的女孩,因为接近卷尔还要顶着摧残祖国幼苗的压力。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结果就是她乏人问津。

卷尔拎着两壶水出来,丁未拎起剩下的四个。卷尔停了一下,“我自己能行。”她不是想逞强,但心里的确不想和他多接触就是了。她看在他还算有绅士风度的份儿上,大不了不计前嫌。

陆卷尔为人经常会这样,因为别人的一点点示好而忘记之前的所有不愉快,她的这种性格,在高莫的总结下,其实并不算是优点。一方面她很可能在同一个人、同一个问题上重复跌倒;另一方面这种轻易的谅解,又说明了她的漫不经心。而她的漫不经心,在高莫看来是很具有普遍性的,能被她放在眼里、放在心上的人和事都属寥寥。

高考后,陆卷尔曾问过高莫,“你的意思是,我经常无视别人?”

“你不是有意的。你其实也很有诚意地参与很多事,很有诚意地对待很多人,但之所以会这么做,你的出发点是你为人处世的态度,而不是你个人的喜好。换句话说,你更多的是出于礼貌而非你的意愿。”

“大家不都是一样?”卷尔有些不解,她不觉得出于喜好与出于礼貌有什么根本差别,基本上她也都是喜欢的。

高莫摇摇头,但是他没再说下去。怎么会一样呢?在别人看来很难很辛苦的事情,她却可以轻易做到。比如学习,高一还是中等水平的她,在高考的时候,愣是成了地区的文科状元;再比如特长,她的兴趣爱好广泛,钢琴、舞蹈、绘画、书法都会一点儿,但是也弄得像模像样,可以在同龄的专攻者面前班门弄斧一下。比如练了很久书法的高莫都觉得自己的字,尽管浸淫多年,还是摹仿的痕迹严重,略显呆板,反而不及卷尔的灵动。她想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好,想结交什么人,都能交下。对她没挑战的东西,她怎么会真的放在心上!在她心里并不是没有原则,而是很多人和事,都没到需要她用她的标准去衡量的程度。高莫虽然知道自己对于卷尔而言,可能是比较重要的朋友,但自己是在她的衡量范围内还是衡量范围外,他同样不敢确定。或者她的圈内圈外也是会变化的,这就更难琢磨了。卷尔的不确定,说到底是由于她的善变。她的善变并不是她刻意为之,只是她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对什么都不沉迷。

卷尔现在对丁未的态度,倒真的是基于礼貌的客气。当然她的双手都占着,所有的客气也只能在言语上体现。

丁未没接她的话,只是扬头用下巴向前轻点,示意她快走,别啰嗦。

卷尔撇撇嘴,这个男生真幼稚,竟然还装酷。随便他好了,人家愿意学雷锋,有什么道理非不给他机会呢!

冤家路窄(3)

去水房打水,要经过男生的一栋宿舍楼,这栋楼的男生习惯于在供应开水的时间里,挤在窗口居高临下地看经过的女生,点评她们的身高、相貌以至走路姿势,竞猜女生的籍贯以及她们所属的院系,互相打探女生的姓名。C大的女生本来就少,漂亮女生更是凤毛麟角。所以一旦有漂亮女生经过,胡闹一点儿的男生就起哄,反正一群人瞎喊、吹口哨之类的,女生一般也当做是恭维,一笑了之。

陆卷尔从来没被起哄过,军训的女生穿着军装、戴着帽子,从上面看来,也就是一个个绿豆豆,分不出个数,更别提分辨漂亮与否了。卷尔开学初就曾看到过整面墙的男生都伏在那里,齐声喊一个女生名字的盛况。那个女生一个人拎着水壶,目不斜视,当没听见。卷尔真佩服她的定力,这么大的阵势她觉得自己手里的壶都被震得发颤呢。当然也有比较随和大方的女生,走过去的时候,挥一挥手。再大胆开朗些的,就回一声口哨,或者跟着一起穷喊。男生们得到鼓励,就会更齐心协力搞更多的花样,比如一起有节奏地鼓掌,场面喧闹非凡。

卷尔初时不大适应,“这些男生好无聊啊!”

罗思绎倒是很理解的样子,“学习压力大,女生又少,在这里跟苦行僧似的,多多理解吧。”

卷尔很自然地想到了高莫,他就住在这栋楼里。开学以后她来这里找过他几次。不知道他压力大的时候,有没有在这里喊过别的女生的名字。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再听到那栋楼的任何声音,不但没心情理解,反而更心烦了。她经过这里都要低头疾行,避免自己心里的疑问疯长。

今天午后,似乎比较安静。有的窗口坐着拿书的人,阳光灿烂得耀眼,不知道是在晒人还是在晒书。卷尔已经放弃了午休,所以慢慢地踱着步向回走,在经过大树覆盖的阴凉下时,数着地上透过来的圆圆的光亮。小时候,她不敢看天上的太阳,总觉得很刺眼,可是还是忍不住想看。妈妈就带她到楼下的大树下,让她看这些小亮点,哄她说这些都是太阳的宝宝。她那时学数数儿,好像就是为了数清太阳究竟有多少个宝宝,怎么可以一下子那么多个一起出来玩。当然她从来也没数清过。

丁未在她身后也耐着性子跟她挪动,以他的步宽走成这样,其实还是挺愁人的。这自然很快引来众人侧目,打破了楼前的静谧。

楼上突然传来敲打铁盆之类的声响,“丁未,打了水就快回来,等你的水泡馒头呢!”听声音丁未就知道,是同宿舍的侯维源。他这个人看似搞怪,其实最是个认死理的主儿,非C大不读。他所在的省份高考竞争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他虽然成绩不错,可愣是考了三年才上了C大。在宿舍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要大家叫他侯三,说是以此纪念他的不懈拼搏。不过大家都尊他一声“三哥”。他年龄大,人又义气,很得人心。

他抬头果然看到三哥坐在窗台上,正一边冲屋里招手,拉更多的人过来,一边把勺子放在茶缸里乱晃,制造声响。他看着丁未,还一脸的坏笑。他那杯子可有来历,上面有红星,据说是他爷爷长征时用过的,现在是他们家的传家宝,因为他考上C大光耀了门楣才正式传给了他。不过看他这么使用,也没多珍惜。

卷尔是头一次见到男生被点名,觉得很新鲜也很有趣。看来丁未同学也是一被成名,招来这么多的围观。她想想自己,幸好长得小点儿,不像他鹤立鸡群,想不记住都难。基于些许同情,她对丁未说:“你先回去吧,不是等你的水下饭呢吗?”她的语气里少了些距离,压根儿没意识到丁未所受的瞩目,根本原因在于她。

冤家路窄(4)

丁未摇摇头,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烧起来了。他皮糙肉厚的,什么大阵仗没见过,被取笑也就当是被人挠痒痒一样,不着痕迹。可这个陆卷尔上午他是领教过的,碰了一下就那么大反应,要是她觉察出他们在笑他俩,还不彻底拒绝往来了!这个女孩看着像个娃娃,却似乎很不好说话呢。

他急于离开,走上前两步伸手拎她手里的壶,催促卷尔道:“快点儿,都给我。”他本来想控制音量的,但身后的噪声太大,于是他不自觉地就提高了音量。而此时周围诡异地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等着看戏,因此他的声音显得异常大。随后那面墙上爆发出一阵哄笑,在三哥勺子加缸子的指挥下,他们异口同声地大喊:“快点儿,都给我!”喊过了之后,又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

丁未见卷尔迟迟不动,便夺过水壶就走。他送佛送到西,总不能真的停在这里。这些臭小子,上午的账还没跟他们算呢,真当热闹是那么好看的啊!想看多大的热闹,就会付出多惨痛的代价。

卷尔回味着刚才那些男生重复的那句话,觉得怎么有点儿恶意调笑的意味。看丁未不自在的样子,虽然不大知道有什么值得笑的,可也知道他们不怀好意。陆卷尔两手空空站在那里,脑子飞快地转,丁未忍辱负重地走了,她可没那么好欺负。

她指着上面挑头的那个人,“请问,您怎么称呼?”

她此言一出,那些男生顿时噤声。他们也就是凑凑热闹,得罪这里熊猫一样珍稀的女生,是极其不明智的。要知道熊猫是群居在一起的,负面效应会呈几何数级般被放大。

被点名的侯维源此时也有点儿慌神,他为人其实非常腼腆,没有多少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但陆卷尔的手定定地指着他,总不能现在缩回屋内,只有硬着头皮上,“我叫侯维源。”

“侯委员?”卷尔被他的名字雷得愣了一下,怎么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呢?望子成龙也不是这个做法。

“你们屋的水,丁未已经打好放在水房门口了,等不及就自己拎上来。”卷尔见这个“侯委员”连连点头,很虚心受教的模样,也就省略了后面讽刺挖苦的数句。她刚到C大,还是要保持形象。何况高莫还住在这里呢,替这个丁未出头,也要适可而止。

再看看丁未,拎着六壶水还走得飞快,就快失了踪影了。卷尔摇摇头,白长了那么大的个子,就只能卖力气,挨了欺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奇异的是卷尔倒是没觉得他窝囊,反而觉得他太老实才会挨欺负,甚至有点儿激起了她同仇敌忾的义气。

卷尔快步走回自己宿舍楼下,丁未已经坐在花坛那儿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

“辛苦你了。”卷尔将丁未定性为老实孩子,自然态度好了很多,“放这儿就行了,我自己慢慢拎上去。”

“不着急,我等你。别自己拎,上去叫个人下来。”他一个男生,多干点儿没关系,何况水房距他们近,就是楼上楼下的事儿。可这些女生让陆卷尔这么瘦小的一个人跑那么远打六壶水,这事儿办得就不大厚道了。

“没事,你都帮我送到这儿了,我自己能行。她们这会儿都累得昏倒了,哪像你们宿舍的,那么有精神,却只想着使唤你。”

“你倒是好说话。”

卷尔笑了一下,“你不也一样,咱们谁也别说谁。”

“是啊,这不是个讲奉献的年代嘛!”丁未见卷尔态度没有异样,也放松下来。

卷尔伸了下舌头,她才没那么高的觉悟,她的人生信条最高尚的一条也就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纯奉献的境界太高,不是她能企及的。她拎起水壶向楼上跑去,速度快一点儿的话,好像还能躺个半小时。

她的信仰(1)

卷尔轻手轻脚地打开宿舍门,孙木南迎了过来,接过她手上的水壶。

“这两壶水大家先喝着,剩下的四壶等下午军训结束,再一起带回来好了。”让卷尔自己去打水,她总觉得不妥,所以卷尔一出门,她就想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