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起来,身上觉得紧,活动下筋骨。”

“你不跑操?”

“我是校队的,早上是集训时间,不参加跑操。”丁未转着手上的篮球,漫不经心地说。

卷尔用手上的单词手册打掉了他手上的球,看他拽的样子,就惹人生气。

丁未也不计较,让球停在脚下。“别用功了,我请你吃早饭吧。”

“没空。”

“走吧,走吧。”丁未夺去卷尔手上的书揣到自己裤兜里面,把球往身后一踢,推着卷尔就走。

卷尔侧身甩掉他的手,把书抢回来,“没空儿理你,自己玩去。”

“别介啊,遇到一次多不容易。不过你要保持现在的穿衣风格,我在人群中搜索你的命中率会高很多。”

卷尔回头正好看到丁未夸张的笑脸,她拿起手上的书,“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打散了他的笑容,“你看这样命中率会不会更高一点儿?”

虽然离得近,丁未知道以他的反应,是能躲开的。可是她拍过来的时候,撅着嘴,脸上的神情又气又恼,竟让丁未一时间不忍心让她落空。似乎被她打一下,看到她解气之后的小小得意,他便舒坦得很。

卷尔看丁未像是被她这一下定住了似的,也有点儿慌了。她本来不是没轻重的孩子,只是这个丁未惯会揭人家的短处,而且不留情面,连累她也经常抓狂得不像她自己。她用手在丁未的眼前晃来晃去,“你没事吧?”陆卷尔看看手上的红宝书,虽然很厚可一定不至于把人打得傻掉了。

丁未的坏主意也来得快,他调整自己的视线,“不好了,我怎么看什么都是重影的?”

卷尔定睛一看,这个丁未竟然对眼了,被她砸了一下头部就对眼了!她的手顿时就软了,抓不住任何东西,任那本单词手册掉落到地上。

“怎么办?我们去校医院吧。”卷尔拉起丁未的手就想跑。

“别跑,别跑,我看不清,头晕得很。”丁未还对着眼,一阵恍惚。他也没料到小时候的玩意儿拿出来逗弄陆卷尔效果会这么好。他哪里知道卷尔从小就不会这个,对着镜子努力了很多次,都宣告失败。开始的时候,看小朋友会对眼很是艳羡,后来高莫告诉她,如果对眼的时候受到惊吓,就恢复不了了。她因此对这个小本领又有点儿惊惧。她看别人弄的时候,总是为人家提心吊胆,自己在旁边也不敢随便乱说乱动,生怕惊扰到他们让人家落下什么毛病。

卷尔松开手,急得围着丁未直转圈,“那你先坐下,我去叫车?”

丁未眼见着陆卷尔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忙闭上眼睛,“别慌,别慌,我试试活动一下或者就好了。”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陆卷尔大大的眼睛里面含着泪水,被长长的睫毛托着,正是将滴未滴的时候。她见到丁未恢复正常的眼睛,泪珠就刷的一下争先恐后地落了下来。

丁未无奈地叹气,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见陆卷尔在他面前哭了。不知道是她太爱哭,还是自己本事见长,随便一下都能将她弄哭。他微蹲下身对着卷尔,拽下自己的毛巾给她擦脸,“你怎么这么爱哭,我和你开玩笑呢,别哭了。”他灵活地转动他的眼球,“看,我的眼睛不是好好儿的?你怎么别人说什么都信啊!”

表白的放手(2)

陆卷尔伸手在丁未眼前晃,他也很配合地跟着她手的动作转动眼球。只见陆卷尔脸色一变,手型变为V型,直向他的眼睛插来。“谁有空儿和你开玩笑!”陆卷尔见丁未伸手来挡,半路收手,也一副逗你玩的、皮皮的表情,但配着她有点儿泛红的双眼,效果大打折扣。

“陆卷尔?”这个声音不高,却让卷尔和丁未的表情同时都变了一变。

卷尔回头一看,果真是高莫。高莫的眼神却不在她的身上而在地上。卷尔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他看的正是刚刚自己背的单词手册,那也是上个周末他买的那些书中的一本。

丁未伸手把书捡起来放到卷尔手上。眼前这个高莫,看来对陆卷尔来说意义非凡,每次见到他,她都有点儿惊慌失措。

卷尔接过书,很有点儿不安地说:“我在背单词。”

高莫点点头,“去实验室前还有点儿时间,一起吃早饭吧?”

“好,好。”卷尔生怕高莫觉得她不爱惜他送的书,听他这么说,忙连声答应,然后抱着书颠颠地跟在他身后走了。

丁未杵在那里,彻底被无视,“完全当我是器械啊,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不过,他只失落了一秒钟,就被队友叫去打球了,汗水会冲走他小小的郁闷。

卷尔为了与高莫在学校食堂共进早餐,端着餐盘跟在他身后在各个窗口转来转去,在人群中闪来躲去,这让她重新找到了做他的小尾巴的感觉。不过被他看着吃掉相当于她一天饭量的早饭,感觉就不是那么美妙了。高莫并不是话多的人,卷尔想讨他的欢心,自然就会揣度他的心思、看他的脸色。她吃掉了一个鸡蛋、一个花卷、一碗粥,觉得自己都胀得圆圆滚滚的了,才看到高莫看似满意地点点头,“我们走吧。”

他们两个都当之前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谁也不再提起。

“我要去实验室,你呢?”

“我想跟你过去看看,我一二节没课。”卷尔很想看看他学习的地方。他的信里面提到过他坐在实验室的窗台上给她写信,她想知道那是哪扇窗,她也想知道他是看着什么样的风景给她写的那些句子。当然他的信满是励志的语句,尽管看了又看,几乎能倒背如流,可里面能让她自行引申、展开联想的句子几乎没有,只有他对景致的描写上面似乎附着点儿私人情绪。

高莫没说话,任由卷尔跟着。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充实、有目标。生活正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地进行着。暑假的时候,他正式地找陆叔叔谈过一次,那是男人之间的谈话。他决定留在国内读硕士,这样他可以等卷尔大学毕业以后一同出国。

当时陆叔叔问他:“卷尔现在是考上C大了,她要是没考上呢?你希望你们四年后能一起出国,如果她不想出国呢?小莫,你计划的未必是卷尔能做到的,是不是她希望的也不知道。所以我的态度并不重要,关键是她自己。”

“我明白,陆叔叔。所以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打算而已,我没跟卷尔提过,不会给她压力。我会想得很远,但具体怎么走当然要看卷尔的意愿。”

虽然是这么保证过了,高莫在上一次就发觉自己还是太急切了。他太急于把自己所知所想灌输给卷尔,太急于按照他自己的模式来塑造她,太急于同化她,把她变成自己期望的那样。那日卷尔的不情愿与他不自觉的强硬态度,已经隐约暴露了一些问题,只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罢了。

表白的放手(3)

“那个男生,是你的同学?”他们又走过篮球场,丁未他们还在那里打球,高莫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卷尔摇摇头,“不是。他叫丁未,军训时认识的,人挺好玩的,”她见高莫没说话,又忙补了一句,“我们军训后也是第一次遇到。”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栋教学楼前。高莫停下,“就是这里,你不要进去了。晚上的时间你都怎么安排的?”

“我周一、周三晚上有课。最近院里晚上经常组织开会、搞活动,再不然就是大扫除,而且生活部要检查,所以也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嗯。”高莫点点头,“刚开学,事情是多了一点儿。以后周二、周四晚上和我去图书馆吧。”

“噢,好。”卷尔不知道去图书馆可以做些什么,虽然第一周老师上课推荐了很多参考书目,可大家还沉浸在高考后的解放中,都是记下来了事,谁会真的刚开学就去苦读啊!

高莫敲了她的头一下,“提到学习你就这么勉强,图书馆也有很多杂志、漫画的。”

卷尔不大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不是还没进入状况嘛。”

卷尔在回宿舍的路上,先是快走,继而小跑起来,她的脚步和她的心一样轻快。她有些后知后觉,高莫的意思可以这样理解,周二、周四他们都会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待整个晚上。约定、承诺,对于卷尔来说,都是新鲜而极具冲击力的。她轻易地遗忘了上一次的失败经验,开始憧憬可以想见的朝夕相对。

然而卷尔显然低估了校方对新生的关心,以及新生们对新生活的热情。她所有的时间都被各种名目的活动占据,班会、团支部会议、社团欢迎会,还要分组准备迎新晚会的节目。

卷尔对新生要在迎新晚会上表演节目尤为不解,“不是迎新晚会吗?应该师兄师姐们在上面表演给我们看啊,怎么还要我们新生自己出节目?”对于排练节目,何布是抱怨最多、也招致最多教育的一个。见到有人和她觉悟一样低,她忙拿出之前别人教育她的话来,“不参与怎么能真正地进入这个集体,怎么能真正地融入新生活?!确切地说,这不是迎新晚会,应该是联欢晚会。老生代表学校,新生展现新面貌,并不冲突啊!”何布最喜欢运动,跑跑跳跳没问题,让她跳舞,她就会觉得平时很协调的四肢瞬间就变得特别多余,以什么姿势、摆在哪里都不对劲儿。

卷尔不想参加那么多的活动,她绞尽脑汁想偷溜出去和高莫去图书馆,都没能成功。现在的活动,是以宿舍为单位的,有几个人,一目了然。对集体活动热情不高没问题,可如果在最初的时候就公然抵制,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也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高莫当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卷尔抱歉地跟他说不能去了的时候,他只是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什么时候演出,给我占个座位,我去捧场。”

“我们宿舍排了一个舞蹈,但是能不能演出还不知道呢。据说节目要层层选拔,比例是十选一。”卷尔是想低调的,让她只是当观众只是卖力地鼓掌,她最开心了。她从小到大上过很多次台,有的时候是演出,有的时候是演讲,还有的时候是领奖。不论要不要讲话,不论是多低多小的舞台,她总会有点儿茫然,似乎下面的那些熟悉的面孔陡然陌生起来,总觉得自己被孤立了一样。那种感觉她实在不喜欢,但是档案里对每个学生的特长都有记载,辅导员早就要她自己选,是跳舞还是演奏。

表白的放手(4)

同寝的这些姑娘似乎都很有些本事,只是深藏不露罢了。商议的结果是跳一个民族舞蹈,六个人穿六个民族的服饰。这种节目热闹又不会太出挑,十分合卷尔的心意。以至于她怀疑大家的目的差不多,都巴望着不被选上。舞蹈由楚菲萍负责编排,服装孙木南说能借到,她们几个负责认真练习就行了。除了何布,她们都有些舞蹈的底子,所以只练习了几次就已经非常熟练了。何布自己要求跳藏族舞蹈,她分解了那个动作,说是和摔跤有点儿像,比较容易掌握。

“应该差不多,女生的节目似乎历年都是力保,所占的比例是男生节目的一倍。”高莫笑着说。

果真,一周后节目单出来的时候,她们的民族舞——普天同庆,赫然在列。接下来就是联排,因为要在学校的大礼堂演出,当然不能太马虎。

排练节目的时候,卷尔又遇到了丁未,他竟然是这届迎新晚会的主持人,与上一届的一个师姐一同主持。说是师姐,但据说这个姚笙是少年班的,年纪应该比新生还小。她人聪明,又活泼大方,卷尔觉得她的主持,举手投足间都是范儿,很了不起。丁未虽然也不错,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高下立现,马上能看出谁是台上的主导。这个姚笙根本就是颗闪闪的红星嘛。

显然,丁未也很明白这一点。他把参与这项活动当成一次工作,很认真地准备和学习。卷尔每次去排练,都能看到他或者一个人在那里背词,或者同别的工作人员讨论什么,或是同姚笙对词。几天下来,他的主持沉稳了很多,渐渐与姚笙有了配合与互动,应该说算得上是进步神速。

正式演出的那天,卷尔出了点儿小纰漏,她踩到了自己的长袖子,结果需要甩起来的时候,却停在了那里,引得哄堂大笑,不过这倒也应了“普天同庆”的主题。高莫在下面也忍不住地笑,他笑的是陆卷尔在这种情况下,还强自镇定地很优美地抬了一下腿,把袖子再甩起来,仿佛刚刚的动作是事先设计好的一般,若无其事地继续跳着。陆卷尔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做得好不好不说,总是能把场面圆下来。

卷尔在后台换下服装,就挤到高莫身边,和他一起看演出。她们的节目靠前,后面还有半场晚会可以让她安心地坐在下面欣赏。

“这个女生马上就会捂着肚子滚做一团。”台上的小品,卷尔已经看了数遍,早已烂熟于心,所以忍不住跟高莫解说。她只是觉得好玩,就像和家人看电视一样,拿剧情出来讨论,再正常不过。

“别说了。”高莫忽然打断她,他的声音不大,可是语气非常严肃,把卷尔的笑脸立时冻在那里。

高莫一直目视前方,看着舞台,并没有看卷尔。她那么大声已经干扰到别人观看,也影响台上的演出效果。安静地观看别人的表演,是对演出者起码的尊重。他小声提醒她,是不想她被人侧目。

卷尔呆呆地看着高莫的侧面,台上的光从另一侧打过来,她只能看到微光背景下暗处的他。她没有表情,也不再有声音。

卷尔慢慢转身坐正,慢慢放松自己,靠到身后的椅背上。她知道自己今晚有点儿过于兴奋,在他身边坐下之后,就一直不停地说,仿佛嘴已经有了它自己的意志,执意地想要表达。她沮丧地缩在座位里,好好儿的一个晚上,又被自己搞砸了。

忽然卷尔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放在扶手上的那只手,先是轻轻地覆上,然后握住,一直握住。她再看向他,可他还是看着前面,表情和姿势也都没有变,似乎他不是这只手的主人一样。

高莫若无其事的表情惹恼了卷尔,她开始微微用力,想把手抽回来。她刚有动作,他就握得更紧一点,而且另一只手也覆上来,把她的手拉到胸前合握着。

卷尔被他的动作吓到了,僵在那里任他握着。她当然也知道,如果成为恋人,是会有这样的接触。可是他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啊,连一个稍微正式的明确关系的说明都没有,就忽然这么亲密,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拒绝?她担心高莫误会她对他没有好感。可任由他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太随便、太好欺负了点儿?何况周围都是她的同学,他还不是她的男朋友,被看到了,她该怎么解释呢?每想到一点,她就扯动一下自己的手,想拿回对这只手的控制权。

突如其来的牵手,没有让卷尔觉得脸热心跳的甜蜜,反而是胆战心惊的犹疑。她其实并不大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高莫能有这样的举动,不是她盼望已久的吗?不是应该欣喜若狂的吗?可是在她的概念中,她还是希望正式一点儿,总是要确知彼此的心意,才好慢慢发展。三级跳,她很不适应,心脏也似乎超出负荷地跳个不停,需要按住自己的胸口,才能让它不要跳得那么剧烈。

高莫忽地收了力道,松开了一只手,卷尔想把手向回拉,但还是被牢牢地牵住。

卷尔只好把手藏到扶手下,两个人的手臂都垂着,姿势和表情一样地僵硬。

散场的时候,高莫拉着她走出礼堂。在向外移动的人潮中,他突然停下脚步,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陆卷尔,你的手,我只松开一次,如果你还没准备好,就收回去吧。”他说完放开了自己的手。

被包裹的温热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丝丝的风凉在手指间穿过。卷尔低头寻找自己的手,她应该不是没准备好啊,可是被握住的时候,那种感觉为什么那么异样?高莫的手就在手边,他放手是要她按她自己的意愿伸出手。这次出手,是不是也相当于表白?

一只手的距离(1)

卷尔不知道抓住他的手是不是就能真的永远在一起,也不知道这样的牵手是不是暗含着承诺,所有的这些对她来说,都太过突然。尽管如此她还是定了定神,望向高莫,希望他能给她点儿提示,哪怕只是一个鼓励的眼神。可高莫依旧没有看她,似乎向前涌动的人群夺去了他的全部注意力,给她的是始终紧闭双唇的一个侧面。

仰望了这么久的这个人、追随了这么久的他,现在只要抬抬手,他就唾手可得。卷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迟疑,别扭矫情得让自己都着急。可是看着他那么严肃的样子,卷尔就觉得有点儿怕。是的,她有点儿怕。

不管了,先抓住再说,不然要后悔的。卷尔忽然间就想明白了这个很简单的道理,伸手去牵高莫的手。

就在卷尔感觉自己的手已经贴到高莫的手的时候,她突然被一股大力拉走。当扭着身子回头张望的时候,她就看到高莫也被向前移动的人流带走了。他们的位置在前排,所以本来是走在后面的,但是各院系学生会帮忙的工作人员现在向外走,虽然人数并不太多,可一起向外挤竟然也声势浩大。

“陆卷尔,你怎么先走了?你们宿舍的那几个姑娘到处找你呢!”拉走她的是校团委的王老师,五十多岁,听说孩子在国外留学,对学生特别好。她总是笑眯眯地管女生都叫姑娘,管男生都叫小伙,特热心的一个女老师。这段时间她负责组织排练,和她们都很熟了,尤其喜欢孙木南,好像有意要她课余时间到团委帮忙。

卷尔有点儿懊恼,但又不好在王老师的面前太表露出来,“王老师好!我以为她们回宿舍了呢。她们呢?”

“在后台商量明天会餐吃什么呢。”

“会餐?”

“这次参加演出的人员,学校给每个人30元的补贴,大家的意见是搞一次会餐,就不发给个人了。不过众口难调,都七嘴八舌的,也没个准主意。我出来跟负责这里的老师打个招呼,让他先下班,我留下来锁门,好让他们多闹一会儿。这不,我就找到你了。”

卷尔有些无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们谁是能说出去哪里会餐的?!罗思绎和孙木南算是本市人,可一个懒得管这些事,一个太明白事理,根本不会自作主张,不知道都在那里跟着掺和什么呢,还害得自己也被拖了回来。

她跟着王老师走进后台,果然所有参与演出的人都在那里。卷尔找到孙木南她们,就靠了过去,“你们凑什么热闹呢?”她其实并没什么心思真的探听什么,但看她们一个个的表情都很精彩,伴着窃窃私语状,似乎有什么好戏正在上演一样。

卷尔拉拉坐在最外面的罗思绎,“这是干嘛呢?”

罗思绎拉下卷尔的手握住。她的手冰凉,让卷尔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没什么,台上的主持成了台下的主角。”

卷尔闻言看过去,丁未和姚笙靠得很近,旁若无人地在低声谈笑,时不时地还用手挡住,咬咬耳朵。看来这次晚会幕后一样成功,打造出一对璧人。“哦,挺好。”

“好什么啊,我刚刚听说姚笙有喜欢的人,矢志不渝,多少人的进攻都被她化于无形。这个丁未估计也没戏。”何布马上贡献她刚刚打探到的消息。

“难说,丁未不也是很受欢迎吗?高中时把我们学校的女生迷倒一片呢!”孙木南道。

“我看他还嫩了点儿,胜算不大。”齐舞有点儿老气横秋地说。在她眼中,同年级的男生就是幼稚。

一只手的距离(2)

“你们怎么看出来他要追姚笙?”卷尔有点儿纳闷,这个丁未向来自来熟的,感觉对女生殷勤可能就是他的习惯,不能乱给他扣帽子,否则随便哪个女生他都有意了,包括她自己。

“这还用看么?”楚菲萍插了一句,“除了主持的时候必须要面对观众,其余的时候他的眼睛就长在姚笙身上一样,哪看过别人!你竟然没看出来?”

“我没注意。”卷尔老实地点点头。其实这也不能怪卷尔粗心,她们几个都有过被追求的经历,对男生的态度也敏感得很。单就丁未眼中似乎世界上只有姚笙一个人的那种狂热劲儿,自然可以看出点儿什么。可在卷尔看来丁未就是那样的人,容易对别人热情,不分男女,也不看场合的。

卷尔已经把丁未当成朋友,不由得有点儿替他担心,“你们觉得希望不大啊,我觉得他们看起来挺合适的。”

“别人看着好不好有什么用,不喜欢的话,谁能拿他怎样。”

罗思绎说完松开卷尔就起身要走。卷尔眼见王老师正和别人说话,忙拉住罗思绎的手就势说:“我们先走了。”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她不知道高莫会不会在门口等她,被拉回来听了一段不知下文的八卦,真是无妄之灾。

礼堂外面,卷尔边走边看,没看到高莫的身影。卷尔脑子里都是疑问,他是看到她被人拉走还是以为他们只是单纯地走散了?会不会多心?现在人又在哪里?

“磨蹭什么呢?”罗思绎本来是不耐烦开口多问的,但卷尔挪动得实在太慢,跟原地踏步相去不远。

卷尔犹豫了一下,“没什么。”刚刚发生的事情,她自己还没理出头绪,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去运动场坐会儿吧。”罗思绎忽然提议。

卷尔想去高莫的宿舍找他,在她看来,这似乎才是当务之急。可是罗思绎一脸的落寞,让她很难开口拒绝。何况前些天的那个晚上,是罗思绎在深夜安慰了心神不定的她,她又怎么好意思拒绝。而且见到高莫要怎么说?怎么做?已经错过了他递过来的那只手,不知道会不会失了牵手共行的时效。现在她不仅仅是懊恼了,更多的是苦恼。

“走吧。”卷尔挽起罗思绎的手臂,她相信自己脸上的神情,应该如她一般落寞,而自己的落寞中包含了心焦与无措。

运动场上,卷尔和罗思绎坐在看台最高处,看着在跑道上跑步、散步的同学,有独自一人的,也有三三两两的;有的是恋人,有的是一般朋友。那种平稳的步调,配合着旁边宿舍楼晕染过来的灯光和夜色,让人有一种置身画卷的错觉,又仿佛除了自身,周围的一切都在缓缓流淌。

“这里很舒服吧?”罗思绎忽然问。

卷尔点点头。

“没上大学前,我有时会来这里一个人跑上两圈,跑到脱力了就让自己栽倒在草坪上。我跑的时候也知道,即使是这么努力地跑,也只是兜圈,永远也到不了我想去的地方、到不了他身边,除非他肯站到我的跑道中。”

“你向他跑过去不就行了?既然你想,就把他的位置当做你的方向呗。”

罗思绎摇摇头,“你的方法在我这里行不通的。他一直就在旁边,我还怎么跑过去?一步的距离可就是怎么也跨不过去。”

“罗思绎,”卷尔想了想,还是开口,“要是他主动跨过来呢?”

“我看不出有那个可能,他的姿势怎么看都是要向别人迈进。”罗思绎说着,轻笑了一下。年轻的烦恼似乎很容易在自我解嘲中被冲淡一点儿,也因为人生似乎才刚刚起步,心底总还揣着希望。

一只手的距离(3)

“是有这个可能的,真的。”罗思绎的话倒是触动了卷尔。她和高莫之间可能就是一臂的距离,或者只是一只手的距离。她从来没想过他会主动跨越这个距离。只可惜他伸手过来,自己却没握住。她用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缠住、松开,再缠住、再松开,她的心和她的头发一样乱蓬蓬的。卷尔很想和罗思绎说说今晚的事情,她觉得她会懂。只是不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她有没有心情听。

“高莫主动了?”罗思绎果然冰雪聪明。

“算是吧。”卷尔这会儿才渐渐体会到有种喜悦在心中升起来,似乎离开了他的身边,才敢慢慢相信那是真的。

“陆卷尔,你真幸运。”罗思绎由衷地说。那个高莫听说跟老僧入定一样,谁的青睐都不为所动。之前还担心卷尔会受挫呢,现在看来他可能是心里早就放了个陆卷尔,没别的想法而已。

“幸运吗?”卷尔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举起刚刚高莫握过的那只手,“我好像把幸运断送在我自己手上了,唉!”

“怎么说?”

“他是主动了,可没等我来得及回应就被王老师抓走了。再出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罗思绎马上站起来,“走吧。”

“去哪儿?”

“找他啊,继续回应啊!”

罗思绎雷厉风行,卷尔反而迟疑了,“也不急在一时吧。”

“莫等闲,空悲切。”罗思绎甩下一句话,就径自先走了。

高莫宿舍楼下。

陆卷尔虽然忐忑,但上楼时还强自镇定、旁若无人。她前几次去找高莫,已经有些熟门熟路了。她不需要登记,收发室的老大爷就会很亲切地笑着说:“找谁啊,快上去吧。”她没想到,这次竟然一点儿都不顺利,上到一楼一半的地方,就被一个大爷从后面追上,强行拉了下来。收发室的老大爷换了个人,说话口气很凶,关键是口音很重,他大声嚷了半天,指指点点、比比画画的,卷尔还是没弄清楚他为什么不让她上去。

“咦,六壶水?”

卷尔正觉得头大呢,有个声音插了进来。她抬头看看,也算是认识的人,就是那位侯委员。

“找丁未吗?我,我上楼帮你叫,女生不让上。”侯维源知道自己刚刚一时说走嘴,把他们在宿舍胡扯时给这个女生起的外号给说出来了。当日她在底下对着他的架势,他可还记忆犹新呢!再杠上,他还得败下阵来。所以,他没等卷尔答应就一步跨几阶地上楼了。

那个老大爷见有人上楼帮着叫人了,就指着门口让卷尔到那里等,自己便回屋了。一个说不清,一个根本不给她机会说,卷尔也没办法,只好到门口站等。这个时间,也不知道丁未回来没呢。这位侯委员看来体力很好,他不辞劳苦地愿意跑上跑下,她也没有办法。六壶水?!别以为刚刚那个大爷声高,她就没听清楚,丁未他们宿舍拿她当笑料为生活添姿彩啊!这笔账以后有机会再算!

好一会儿,那个侯委员才气喘吁吁地跑下来,“丁未好像还没回来呢。附近几个宿舍、水房、厕所、活动室我都找遍了,也没看到他的人影。”

卷尔等他的气喘匀了,才说:“我不找丁未。”

“啊?那你找谁呀?”侯维源嘟囔着,“不早点儿说,我在走廊里喊他那么久,别人都问我是不是孩子走失了。”

这么严肃认真的时刻,卷尔还是被侯维源逗得笑出声来。

“我找321的高莫。”

“321,不是就住我们楼上?我们是221。”

一只手的距离(4)

这栋宿舍楼的一层是半地下的,因此二楼就是最低的楼层了。卷尔不自觉地翻了一下白眼,就上了半层楼梯,却用了这么久,这个侯委员同志看来真是对丁未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侯维源也不用卷尔下一步的指示,马上说:“我这就帮你叫去,高莫是吧!”他说完又风风火火地上楼去了。单看他上楼的架势,根本就像是要爬十几层一样,运足了力气。

被侯维源这么一掺和,卷尔的紧张感彻底被他卷走了。她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