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七愕然半晌,才小心地问:“小姐是想让一一制药,屹立数百年不倒?”

苏一一怅然,想了片刻才露出了坚毅的神色:“若是能够真正把‘以质为本’的理念,深入到企业…咱们铺子的文化中去,一一制药这个招牌,未必就不能比一个王国或者一个世家存续的时间更长久。”

苏明琨瞠目结舌:“怎么可能!”

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政治经济学的古人们来说,苏一一知道这个说法,可能会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是一个王权至上的时代。

是以,她摇了摇头,没有再说,只是一笑置之。

“九妹,这味血斛竹还能用。”苏明琨心疼地指着被苏一一剔除出来的草药道,“若是像这种程度的药草都要剔出来,至少有一成以上不能用的。”

“那去进货的时候,就多进一两成。”苏一一头也不抬。

因为伤药里各种药材的比例,都是苏一一从魏尔瞻那里淘来,又在动物身上经过了多次试验才确定下来的,是以她不放心把这个方子公之于众。三个股东,外加尤七,便只能夜以继日地亲自称量药材,再用纸袋包装好。

想当初,云南白药的成份,就是国家级的保密配方。她这个一一制药出品的伤药,自然也要保密到底,成为一一制药的支柱药品之一。因此,所有的工序,都不假手下面的伙计。

尤七自然无所谓,天天都在店铺子里蹲点。苏明琨在学院也还算松懈,又能吃得苦。只苏一一和梁炳乾出来不便,装作入睡,后半夜再从家里翻了围墙出来。

这时候,苏一一便要感激姬流夜留下的内功心法了。练了大半年,虽说不能身轻如燕,但翻墙的熟练程度,几乎可以与她在现代经过训练以后的水准相类。

“小姐,其实别家药店拿去的,都是陈次品。像这种成色的药材,混进一两成,也不会差什么!”尤七纵然曾经手笔颇大,看着苏一一如丢垃圾似的,把药材扔到一边,也不由得心疼。

苏一一抬起头来,以手支颐:“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长夜漫漫,虽说苏明琨和梁炳乾不明白苏一一为什么对尤七的问题避而不谈,但有故事可听,倒也有志一同地点头。

“古时候…”苏一一刚说了一个开场白,就忍不住感到好笑。如果在现代,讲起这个时代的故事,大约也是用这三个字开头吧?

“有个国王,和另一个国家开战,这场战争是这两个国家的国王,谁能统治那片共有国土的关键之战。出征的当天早晨,这个国王派了自己的马夫,给他最喜欢的一匹战马钉上铁蹄。在钉了三个马蹄之后,铁匠发现缺少了一颗钉子来钉第四个马蹄,他请马夫稍等片刻,自己打出一根钉子以后再把马蹄钉上。但是马夫听到了战争的号角,让铁匠少用一颗钉子。”

故事说到这里,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都听出了一点名堂。

苏一一的目光,从三个人的脸上依次扫过,才继续说下去:“到了两军交锋的时候,国王很勇敢,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但是,当他挥鞭冲到敌军前面的时候,那个少了钉子的铁蹄掉了,战马顿时跌翻在地,国王当然也不可避免地被摔到了地上。这时候,敌军已经如蝗虫一样地冲了过来,国王很不幸地被俘虏,剩下的士兵们群龙无首,只得四散而逃。这场战争,国王因为一根铁钉,而失掉了对国家的控制权。”

尤七动容:“我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是说,这株药材如果混进了这批伤药,就像那颗缺少了铁钉的马蹄,会给咱们一一制药的声誉,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苏一一欣然点头:“正是!咱们创业之初,更要从每一件细节做起。有时候,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瑕疵,会让咱们的努力付诸东流。因小失大,到时怕是懊恼也嫌晚了。”

梁炳乾没有表示意见,他一向唯苏一一马首是瞻。不管她说得有理没理,执行起来总是不遗余力。虽说有些木讷,但苏一一最看重的,却仍然是他。

苏明琨不以为然:“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即使混进了这种成色的药材,咱们的伤药,在这些药商提供的药品里头,也是首屈一指的。”

苏一一摇头:“我要赢,就要赢得毫无悬念,全无花巧。成功的生意人,应该把卖的商品,当成嫁女儿那样看待。要让拿到一一制药的每一个士兵,都会觉得一一制药的伤药,比别家的伤药,要好得太多。如果根本没有可比性,即使日后咱们把利润看厚一分,也会有源源不断的客户。”

尤七心悦诚服地点头:“小姐说得是,‘以质为本’,正是百年老店屹立不倒的真谛。”

他唯一觉得疑惑的,便是苏一一的年纪。开了年才不过九岁的女童,竟然会有如此精僻的见解。除了用商界奇才来形容,他已经找不出更适合的原因了。

苏明琨想了想,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只是他与苏一一和尤七两人的目标不同,自然不会致力于把一一制药,打造为百年老店。不过,少数服从多数,别说从股子来说,他不占优势。就是从人头来说,也是全倒向了苏一一那边,他也只得点头同意。

经过几个晚上的奋战,两千份的伤药,终于全都包装完成。看着摞得整整齐齐的纸袋,苏一一忍不住从心底涌出了自豪之感。

正文 第059章 定亲

正如苏一一预计,两千份伤药送往军队,包装精美,药效显著,果然为一一制药赢得了巨大的声誉。永乐镇一一制药,几乎成为伤药第一家的代名词。

“小姐此计,果然效果卓著。”尤七喜孜孜地抱着账本进来,顺手摸了摸正蹲在苏一一膝上呼呼大睡的小香猪。

苏明琨喜道:“果然是计出九妹,无往不利。”

苏一一翻了个白眼:“三哥,不用往妹子脸上贴金,一一制药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要不是七叔上下打点,咱们的伤药也未必能到得了前线。”

尤七早已笑得合不拢嘴:“既是这么些药材下了血本,可不能打了水漂儿,自然要用在刀刃子上,才能见成效。”

小香猪仰起头,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苏一一摸了摸它油亮的毛,触手更觉润滑。顺手拿过一枝药材,如今既然要打造过硬品牌,这些挑剩下的,自然都进了小香猪的大嘴。

用两只前蹄扒拉了一下,小香猪懒洋洋地叼着一边去啃了。看它的模样,分明对这顿零食深为不满,那药材于它,不过如同鸡肋一般。

“如今已经跟那家谈妥了价钱,这三间加上旁边的那两间,要这个价钱才肯卖!”尤七举起了拇指和食指。

“要八百两?”苏明琨浓眉紧皱,“六百两也尽够了,眼瞧着咱们的铺子生意兴隆,便狮子大开口地抢银子来了?”

尤七苦笑:“还加上这院子的,就是人家瞧准了咱们非要不可,才平地生生涨了一百两。”

“那还不简单,咱们另找地儿搬去,三哥说得对,六百两,再加这个大院子,也就七百两顶了天,再多咱们就换东市那里的铺子去。也就多花几百两银子,那地段儿,是黄金地段!”

苏一一说着,想到刚穿越来时,为着二十两束修银子,父母压低了声音吵了半宿,顿时觉得财大,果然气儿就粗。

“正是这话!七百两咱们就买了,若是非要讹咱们一笔,大不了就搬地儿。”苏明琨挥了挥手,冷下脸来。

铺天盖地的叶落如蝶,转眼间竟又到了年底。苏一一忽然侧首:“三哥,大伯上次不是来了信,让你去京城么?若是入了国子监,便有了秀才的身份!三伯可答应了?”

苏明琨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祖母倒是极赞成的,只是大娘要等齐了四弟同去,爹爹便回了大伯,缓两年再去。”

“开了年,三哥便十五了!”苏一一侧着头,“你自个儿跟老祖宗说去,免得三伯尽听着大娘撺掇。”

“哼!”苏明琨握着拳,“罢了,老太太耳根子软,又向来顶疼四弟。听着爹爹的话,竟是应了。这一条路总走不通,开了年我还是参加乡试,中个秀才罢了!”

苏一一想了想:“国子监里鱼龙混杂,若是没有大伯当靠山,你的日子还不如在永乐呢!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好歹挂着个苏家呢!”

苏明琨勉强一笑:“经了乡试,先取了秀才的身份。过两年同四弟去京城,兴许可以去考举人了。只不知…”

苏一一握住了一个小拳头:“以三哥的功课,那是必中的。”

小香猪啃完了那根药材,正慢吞吞地蹭过来,似乎赞同苏一一的话似的,脑袋极有节奏了点了好几下。

苏明琨忍俊不禁:“这举人哪有这么容易考的?”

“三哥可莫妄自菲薄,若是正正经经地用功,又比谁差了?开春既要参加乡试,往后铺子里的事便摞开了手罢。”苏一一沉吟着,“如今七婶也能帮上手,七叔家里那个本家的侄子,我看着也很好,可以让他管些事。往后七叔是要跟着咱们去京里的,这两年,让他慢慢儿地接上手。”

“秀才易考…”

“三哥中了秀才以后,才是真正要用功的。”苏一一正色道,“三哥不同我与炳乾哥哥,你是要中举做官的人,若在商道上费心过多,难免误了正事。”

苏明琨看着她严肃的小脸,忍不住叹息:“九妹,若是你用心跟着魏先生做学问,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苏一一撇嘴:“不就是君如玉第二么?我要的,可是苏一一第一,打造第一商业王国,比当别人的影子强多了。”

小香猪爬到苏一一的膝上,又趴下了身子,这时候又把脑袋点了两点,倒像真能听懂苏一一的话似的,惹得屋子里的三个人,都一齐地笑了起来。

出得铺子,苏明琨拉苏一一拉住:“九妹,你真放心把铺子全交给尤七和他那个侄子?这样任人唯亲,往后要出了大事…”

苏一一坦然点头:“这事儿我早就考虑过了,七叔我是信得过的,看那尤为德,也不像忘恩负义之徒…”

“九妹,这世上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敢断定那尤为德日后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三哥放心,我可不同你躲懒,日常总会过来的。七叔要昧着良心黑了咱们的银子,早就黑下了。如今还是七叔掌着呢,万一那尤为德起了坏心思,也瞒不过七叔那双眼睛。”

“你平常多个心眼儿…”苏明琨说到一半,自己也不由得笑将起来,“你的心眼可比比干还多着一窍呢,我也是白嘱咐你。”

“三哥的提点,我放在心上。”苏一一答应着,又忽然皱了眉,“奇怪,今儿炳乾哥哥怎地没来铺子里?下学回家的时候,还说要来的呢!”

“他家里有事,据说是定了一门亲事。”

苏一一吓了一大跳:“亲事?他才多大年纪啊!”

“开了年,也有十三,这会儿定亲虽是早了些…但那家的小姐年纪不小,家世又好,梁家动这心思,也是常理。”

“哦。”苏一一低头看着小香猪,“哪家的小姐?”

“江南道容家的正出女儿,芳龄十五,说来还是梁家高攀了。”

“也不过是做了些生丝生意发家,日后炳乾哥哥的成就,绝对不在容家之下。”苏一一冷哼了一声。

正文 第060章 拒绝亲事的原因

第二日见到梁炳乾的时候,苏一一正要为他定亲的事,调侃两句。目光微瞥,却见他颈后部有一条隐约的红痕,忍不住吃了一惊,立刻吊到了他的身上,怒道:“你爹又抽你了?”

梁父似乎有点暴力因子,上次为了梁炳乾偷拿了一根山参,也是下手极重。

“嗯。”梁炳乾脸红耳赤,却一动不动地任由她翻开了自己的衣领。

背后的小衣很贴身,苏一一极尽目力,也只能看到那条鞭痕极长,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这回又是为了什么,你到底还是不是他儿子!要是我的话…哼,逃出家门也不给他挨着鞭子边儿的!你就不懂得夺门而逃啊…”

其实,永乐镇的镇民们,素来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的信条。连苏明鹏这样的嫡子,也吃过父亲的藤条。

“没什么。”梁炳乾尴尬地笑,“又不是很痛,咱们先去学堂。”

“上药了没有?”苏一一看他似乎有难言之隐,只得不再细问。

“早就上了,咱们一一制药的那个伤药,效果很不错。”梁炳乾这一次回答得很流利。

“先去学堂吧,别误了先生的课。”苏一一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皱着眉往前疾走。老子教训儿子,似乎轮不上她管。

“九妹!”刚踏进学堂,苏明鹏便一把拽住了她的手,直接把她拖到了外面的垂柳下。

“怎么?”苏一一差点本能地就运气推开,好在及时醒悟,苏明鹏如今对她,比自己的两个嫡亲妹子还要好,无论如何不会再故意欺负她的了。

“你可别动了糊涂心思!”苏明鹏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动了什么糊涂心思啊…”苏一一有点气虚,虽然她和苏明琨的动作十分小心,但这霸王又不是笨人,迟早会找出蛛丝马迹。

“四叔虽是庶出,好歹也是苏家的人。,绵延百年的大族,可不能真嫁去了商人之家!”

苏明鹏说得气急败坏,苏一一却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她当然是商人,可也没考虑过嫁人问题吧…

她的生理年龄,才十岁不到!满脸黑线地瞪视着苏明鹏,她有点恼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你自个儿还没定亲呢,我比你小着好几岁,要轮也要从长及幼!”

“哼,还不是你和梁炳乾走得太近,以至于人家起了心思么?”

“他和我本是邻居,自然一同上下学堂,这有什么可奇的!”苏一一鄙夷地瞟了他一眼,这些古人,都是什么心思啊!小小年纪,脑袋里就已经装了不少男盗女娼——不,是男婚女嫁的大事小事!

要换到现代,老师们口口声声强烈要杜绝的早恋,相较起来已经算是晚的了!

“要不是对存着那份儿心思,梁炳乾至于抗着他父亲的意思,不肯定亲么?”苏明鹏依然脸色不善,仿佛苏一一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不曾还似的。

苏一一想了想,觉得她与梁炳乾应该还在青梅竹马的童年时期,再怎么早熟,也还到不了非卿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于是摇了摇头:“那个女孩子听说家里娇惯得很,又比炳乾哥哥大了两岁,他不中意也是有的,怎么非管到我头上来不可!”

“你们同进同出,未必他心里就没这等想法。打量着你们不住在苏家,就当是一般的小门小永,也不想想,他一个商户之子…”苏明鹏的语气里,分明有着掩藏不住的轻蔑。

“四哥,我今年只有九岁,而不是十九岁,不觉得跟我说这个有点早了么?”苏一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有这闲功夫,不如去把功课作好…咦,你今天怎么来了学堂?”

苏明鹏在一年半以前,已经去了书院。

“还不是怕你起了什么糊涂心思,才偷偷溜出来的么!”苏明鹏咕哝了两句,“九妹,你和炳乾说个明白,别让他对你存了指望。”

“是你自己想多了,人家不存这么个心思!”苏一一恼道,“我知道啦,你快去书院吧,免得回了家,又被你爹好一顿藤条,皮痒了不是?”

苏明鹏应了一声,眼角瞟见魏尔瞻的身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一溜烟地便去了。

“先生!”苏一一跑过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怎么不在里面习字?”魏尔瞻觉得奇怪,如今苏一一已经开始习行草,仍是习的君如玉的帖子,因为肯下苦功夫,自然一日千里。

“是四哥找我说了几句话。”苏一一无奈地苦笑。

“那就进去吧,要讲学了。”魏尔瞻只当他们苏家大宅有事,自然不方便细问。

“是。”苏一一依言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学堂,在第一张位置上坐下。虽是近两年又进了不少稚龄的学生,但苏一一的年龄仍算小的。

魏尔瞻的功课虽不甚紧,但对苏一一的要求,素来更高出一等。是以在学堂的时间,过得十分紧张,也就没空去想苏明鹏那番不着边际的话。

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忽然记起,朝梁炳乾的方向看去,却正好撞进了一对乌黑的瞳仁。

她粲然一笑,梁炳乾也回以一笑,可是耳根,却微微有点淡粉,渐渐地洇了出来。

难不成梁炳乾十三岁就知道恋爱?那也太早了点吧?只能说是因为朝夕相处,而有了一些朦胧的好感罢了。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好感,自然而然地便能淡化。

再者,自己的这具身体,年龄也委实太小。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要能让人爱得死去活来,那才叫咄咄怪事呢!大概是那个容家的女儿,梁炳乾本不中意。何况,这个年岁的小孩子,正处在叛逆期。

觑了一个空子,苏一一偷偷地问:“炳乾哥哥,你不喜欢那个容家的…姐姐吗?”

“自然不喜欢。”梁炳乾回答得毫无悬念。

“哦,那倒也罢了,不过你以后不同意的时候,能不能讲点策略?自己凑上去给你爹打一顿,简直就是自找苦吃!”苏一一很想点醒这个榆木脑袋瓜子,怎么像个楞头青似的,明知道挨打也不懂得阳奉阴违。

正文 第061章 开疆拓土

“小姐,八百两银子,对方咬死了不肯放。”尤七抹着一额的汗走进来。

苏一一沉吟片刻,才莞尔一笑:“这个地儿本不是十分满意,咱们的租期还有一个多月,趁着这个机会找找更合适的房子。只要地段好,哪怕再贵些也不妨。这回,咱们要做的可是一一制药的总部。”

“小姐是想要下血本了?”尤七目光微闪。

“正是!永乐镇虽是交通要塞,但到底不比江南道首府扬州更加富庶。咱们在这里东市找好门面,一边着手去扬州开个分店。”苏一一叹息道,“经营了四年,咱们积累的资本也足够了,是该扩张的时候了!”

“那尤某便往扬州去,为德这孩子便留在这里帮小姐一把。”尤七也隐露兴奋之色,“只不知三少爷的打算…”

“他如今正忙着乡试呢,不必告诉他!”苏一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待炳乾哥哥来时,再跟他交代一声便是了。”

尤七会意地一笑,苏明琨虽然精明,却只想赚足日常开支。若是被他知道,存银全都投去开了新店,怕是要急疯了。至于梁炳乾,四年来,没有一次是违拗过苏一一的,因此,反倒是他最为可信。

“七叔,不是帮我,而是帮炳乾哥哥。两年之内,我就要去京城,永乐镇这一摊子,全要交给炳乾哥哥。他实诚有余而机变不足,为德正好弥补他这一缺憾。他们两个人,足可以守住咱们的这个大本营。”

“小姐去京城…是为了文名,还是为了咱们这铺子?”尤七担忧地问。

“既是为了扬文名,也是为了宣扬咱们这铺子。苏一一才女名满天下之日,就是一一制药名满天下,有区别么?”苏一一傲然地站直了身子。

虽说因为家境好转,营养跟上去了,身量也跟着蹭蹭蹭地往上蹿。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可这时,尤七却觉得隐隐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魄,让他不由自主地点头应是。

“小姐之名,定能名扬海内。”这句话,他说得再由衷不过。四年来不断冒出的新点子,让一一制药以飞快的速度成长。靠着两支山参打下的底子,竟奇迹般地成为整个江南道最负盛名的药铺之一。

“那是自然的。”苏一一毫不谦虚,“在扬州的分店,店铺的装潢要和永乐镇的总店保持一致…以后京城的分店,甚至于咱们开到南陈和北刘的分店,也要保持住这样的特色,让人一看而知,这是一一制药的店面。”

“小姐这个主意好。”尤七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七叔…”苏一一忽然诚恳地看向面前的中年人,“咱们以永乐镇为中心,扬州的一一制药,算是第一间分店。那里的股子,是由总店投去的,仍是分十成的股子。炳乾哥哥和三哥仍各占两成,我占五成,另外的一成股子,便是七叔的。”

尤七愣了一愣,连忙摇头:“尤七能有今日,全靠小姐收留,怎能还拿这干股?”

苏一一笑道:“四年了,一一制药能有今天的规模,七叔居功至伟,这一成股子拿得心安理得。往后再有分店,我心里有数,不会亏待了七叔的。这只是我私下里先照会一声,炳乾哥哥不会有异议,三哥么…这股子是我这里让出来的,想必也不会有意见,七叔只管放心拿罢。往后,这一一制药,可不单是我们三个少东家的,也有您老人家一份儿呢!”

“小姐!”尤七心情激荡。

“放心吧,往后咱们的好日子还有的是呢!”苏一一自信满满,“别的不敢说,七叔的身家,绝对比当年在大陈魁的时候还丰厚。不然的话,也对不起七叔费力的经营!”

“好!”尤七拍了拍胸脯,“我尤七这一辈子,就交给小姐了。”

两人又细细商量了扬州分店的一应事宜,到夜半才散。

“小姐,我送你回去。”尤七不放心她一人走夜路,“炳乾少爷也不在…”

“不用了,我一个人走,还能想事儿。”苏一一跳下凳子,这时候才真正像个孩子。不然的话,尤七总有一种错觉,以为她已经在商场里拼搏了好些年头,眼光才会这样的毒辣。

“那…”

“又不是第一回,您老也早些儿睡罢,我喜欢一个人走夜路。”苏一一拔开了门闩,袖着手就走了出去。

她的背影,依然单薄。可是尤七看过去的时候,却充满了感激和尊敬。

秋夜的空气,砭人肌肤。但苏一一却只觉得热血沸腾,撞怀的长风,飘响了衣袂。有一种豪情,从胸口奔涌而出。仿佛听见了天与地的呼喊,涌动着的血液里,有着开疆拓土的冲动。

她沉住了气,脸色有点严肃。这个分店因为无法亲自去坐镇,只能放手让尤七去。虽说用人不疑,到底还是有些事鞭长莫及。

“谁让我还没长大呢?”苏一一叹了口气。

如果是现代的那副身子,哪里去不得?幸好尤七经验老到,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若是扬州可为,下一步就是以永乐镇为中心,四散向外辐射。

如今最缺的,反倒不是银子,而是人手。若是父母对自己的作为能够予以支持,那就多了两个信得过的人才!

只是父亲一心指望自己能成赶超君如玉的才女,而母亲么…要求就简单得多了,多读几年书,往后也能攀门好亲事。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愿望,大约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本质的不同了吧?

她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拿不定主意。只能再缩进了蜗牛壳里,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到自家的小院前,她朝手心里呵了口气,提气一跃,以手勾墙,轻轻巧巧地便翻过了围墙,双脚便落到了实地。

月影下树木扶疏,本是极好的景致。可是苏一一刚把头探进窗户,却整个人呆成了一尊雕塑。

手指紧紧地攀着窗框,大脑里面是一阵嗡嗡的巨响。

苏庆正穿着一袭月白的绸衫,坐在她日常临帖子的桌前。小香猪则旁若无人地趴在苏一一的绣鞋上,打着呼噜。

正文 第062章 小香猪的秘密

“爹爹…”苏一一硬着头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很明显,她所谓的“小”秘密,被苏庆正发现了。而且,被捉奸…在房,无所遁形。

“还不进来?”苏庆正看也不看她一眼,仿佛也成了夜视眼,可以清楚地看到字帖上的字似的。

“哦。”苏一一垂头丧气,不敢提气施展轻身功法,只得故作笨拙地爬上了窗框。古代的窗,要比现在的窗高得多,所以她憋红了脸。

苏庆正站起来,把她抱了下去,才重又板起了脸:“一个女孩子家,半夜三更地跑出去做什么!如今你心气儿大了,什么事都瞒着爹娘?”

苏一一急忙讨好:“女儿怎么敢对爹娘隐瞒?实在是怕爹娘替女儿担忧,所以才…爹爹若是不喜欢,往后我不管就是了。”

“早就知道你对从商没能死心,原以为替爹爹出些主意,也就罢了。谁知道,竟然捣鼓出了个一一制药!你小小年纪,哪有这么多的精力!”

苏一一本来还故意作出垂头丧气的模样,这时候听到苏庆正的语气,分明是心疼多于责备,立刻有了计较,撒娇般地搂住了苏庆正的脖子。

“爹爹既然心疼女儿,不如就替女儿打理了罢?如今女儿身边正缺个人,所以才不得已亲力亲为嘛!若有爹爹帮忙,女儿就可一心一意做学问了。”

苏庆正哭笑不得:“如今你也可专心做学问,爹爹可没指望着你这半大孩子来挣银子。再者,咱们家里近几年的日子过得甚好,连老太太那边也不少了年下的节礼,哪用得着你再费心劳力去置个铺子!”

“爹爹,这可是一个用实力说话的时代。咱们的店子确实颇有起色,但也不过小打小闹,图个温饱罢了。若有了强劲的竞争对手,恐怕除了关门大吉,别无他途。”

苏庆正皱眉:“你的意思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