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南边人?这回的官司,怕是得罪了京官罢?”苏一一猜测。

“小丫头的脑筋倒转得很快…”陈三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确实如此,其实也是其他两间药店联手,给他下的套子。”

苏一一沉吟着点头:“师父,我明白您的意思,若在京城行商,顶难的就是把角角落落的关系给捋顺了。在这京里头,指不定碰上的就是皇亲国戚,高官之后,自要异样的小心。自然,若是有着后台,那便有恃无恐了。”

她有苏庆华和许子敏做靠山,现加上小意经营,就不信干不过那两家!有朝一日,把那两家也合并,那规模扩充得才快呢!

“我可不懂你这生意经,除了给你提供些银子,其他的就别指望!”陈三不客气地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果然是人老成精!苏一一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他老人家就说到了前头。

“哪敢劳烦师父呢!”苏一一干笑着,“四哥这样儿,也不必进去了,不如师父陪着我?”

陈三瞪了她一眼,这算不敢劳烦么?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师父,您看…这不是特殊情况么?出来的时候,也没想着会遇到那卢传宗呀!有事师父代其劳,弟子的事儿,师父帮衬着一把,不也应该么…”

“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反了个儿,就没听说师父要替徒弟做什么的!”陈三骂道,可是语气里却听不出恼意,倒有着哭笑不得的无奈。

苏一一讨好地笑着,就差摇头摆尾。

陈三无奈,陪着她走进店铺,恨恨地骂了一句:“怎么就收了你当弟子呢?早晚得给你气死!”

“怎么会呢?四哥那倔脾气,才会让师父生气。像我这样随机应变的,那可最得师父欢心的呢!”苏一一毫不谦虚,往自己的脸上拼命地贴金子,把陈三逗得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在脚下发力,差点把门槛也给踢得断了。

他那身破衣服,挂在身上已经不成样子,在路上就干脆扯了下来,如今那身里衣,可是最上等的蜀锦。虽说有些不伦不类,但陈三我行我素惯了,也不以为意。

苏一一则把这身衣服,假想成现代的内衣外穿,看起来也顺眼得很。师徒二人也不理会旁人投来的目光,直接就往后堂闯去。

“哎,客官请留步,这里面…”小伙计一个箭步就赶到了他们的前边,态度谦和,点头哈腰的模样,倒真像他们是什么大人物似的。

“找你们老板,我们是来买铺子的。”陈三大喇喇道。

“哦…两位客人,里面请。”伙计虽然看着这两人老的太老,小的太小,有些犹豫,还是很恭敬地把两人让到了里间。

看来,这“望安居”的老板,还真是急于出手。只是在两大药铺的打压之下,敢于接手的绝无仅有。是以伙计虽看着陈三和苏一一的两人组颇有些奇怪,还是让了进去。

价钱开得并不高,但苏一一既然从陈三那里听说了这老板的背景,自然卯着劲儿往下压。陈三听着苏一一百两银子五十两银子的往上加,大不耐烦。把手伸进怀里,才想到除了几块散碎银子,那一团皱巴巴地银票,全给了苏一一,现在能作主的,可不是他了。

“望安居”的老板,正是望五年纪,这时苦着个脸,不住地对着苏一一打拱作揖:“小姐就行行好罢,这个价钱,实在是低得没法卖的。”

苏一一也不急,只是笑吟吟道:“莫非钱老板是欺我年少不知事么?望安居既成了‘福堂居’和‘满招居’的眼中钉,怕是除了这两家,没第三家肯接手罢?”

正文 第092章 账房先生

第092章 账房先生

钱老板面色更是发苦,这几天果然是无人问津。要他把铺子卖给那两家,一来价钱压得更低,二来这口气也咽不下去,那是万万不肯的。看着苏一一气定神闲的模样,钱老板不光是脸色发苦,连嘴里也不断地泛出了苦味。

“小姐再添着一些,这价钱…等同于白送了…”

苏一一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吧,那就一口价,再加一千两!”

钱老板又惊又喜,不知道这位明明年纪尚小,却又十分精明的守财奴,一下子怎么突然大方了起来。

“好,就这价钱!”钱老板怕她反悔,急忙点头答应。当下唤了账房进来写了文书,一式三份,竟把这四间通长的房子,以五千八百两白银,就卖给了苏一一。

苏一一喜孜孜地按了手印,撺掇着陈三也按一个,才把怀里的银票拿出来,一五一十地点给了钱老板:“你这里的伙计,若是愿意留下的,还按原先你给的待遇办。若是要跟着你走的,那我也不留,另出每人十两银子遣散费。这里是六千两银子,你点着,也不用找了。”

只花了六千两,就买了现成的铺子,这笔买卖,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啊!看来,这卢传宗这一撞,还大是巧妙…

钱老板取了银票,才觉得这价钱,还是算得便宜了。只是…他叹了口气,身家性命,倒还是性命重要。花钱免灾吧…也只能这样想了。

这样一思量,钱老板倒振作了精神,把“望来居”里里外外都跟苏一一交代了一遍。苏一一翻看那账本,字迹清秀工整,每一条都记得十分详细。哪怕一笔杂费,也交代了经手人的名字和用处。

尽管这时代还没有发展出借贷记账法,不如现代的账本看得一目了然。但这位账房先生,已经算是难得的人才。这样的收付记载方式,倒有些收付记账法的雏形。

“钱老板,这位账房先生不知是否南边人?”

“那倒不是,他叫申波亭,原是寓居京都,家乡在黄河郡,因为水灾逃了出来,妻离子散,只孤身一人。”

“若是不跟钱老板南下,倒还请这位申先生留下。我按照原先的标准,再加上一倍!”

钱老板吓了一跳,他给申波亭每月五两银子,在行内已是极多。苏一一竟愿意支付十两,这小姑娘怎么一下子又这么大方起来了?

“若是小姐愿意仍用他,自然没有走的道理…”钱老板迟疑不定,“我原先给他定下的工钱,也有看他可怜之意,所以着意多给,小姐倒不必再行多付。”

苏一一笑道:“我愿意多给,是因为他值这个价。况且,我要他做的事,可不单是照着这个样子记记账本而已。”

钱老板不知道她还要给申波亭做什么事,在他想来,账房先生,也只能做账房先生。

“那便依了小姐,想必我与他去谈,没有不应的。”

“有劳钱老板把他引见给我了。”苏一一欣然点头。

“好,我就这去请他过来。”钱老板叫了个伙计,吩咐了两句。然后又上了茶,才不过半盏共的功夫,申波亭便到了。

苏一一有点诧异地抬了抬眉,来人的长相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一般来说,字如其人,苏一一想来,这位名叫申波亭的账房先生,应该长得极为纤瘦。谁知进来的却像是个庄稼汉子,也不能说是五大三粗,但也身材结实。一部络缌胡子,几乎把他的面容整个儿地遮住。但还能看出来,并不是白面书生的形象。

“小姐,这位就是申波亭先生。申先生,这位是望安居的新老板苏一一小姐。”

申波亭看着苏一一,显然比苏一一看到他,更显得惊讶。这么小的老板?就算是世家大族让培养接替人,也不该让小女孩这么抛头露面吧?

“账本上应该记得十分清楚,在下倒不知道小姐还要问什么?”他眉宇微皱,显出了三分不大耐烦的样子。

钱老板知道他的脾气,急忙笑着打圆场:“是这样的,小姐看了账本,想要继续留用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申波亭看了一眼苏一一,半晌才收回目光,懒洋洋道:“既不用挪地儿,小姐不嫌我吃口闲饭,那我就留下吧!”

苏一一笑着请他入了座,才转首对钱老板道:“你老如今忙着收拾,不用作陪了,我还有些事要问问申先生。”

钱老板确实急于难下,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当下也不客气,道了一声便告退。

陈三看那账本,就觉得头疼,当下也寻了个理由,自去马车里打盹了。

“先生,我愿给你加一倍的银子。”苏一一也不和他客套,直接开口见山。

申波亭没有立刻答应下来,神色平淡地反问:“难道小姐还有旁事要交待我做么?那倒未必做得来,我平生也只会记记账而已。”

“我要请先生替我带几个小徒弟,日后放到分店去独当一面。我看你这账记得十分清楚,想必在记账上颇有心得。我有一种新的记账方法,只是如今仍在念书,等闲也不能出来,只得请先生代教。”

申波亭不屑:“还有什么记账法,比我这个还清楚明了么?”

苏一一也不和他争辩,只是拿了毛病,在一房画了表格:“其实跟先生的记账法子也差不离什么,只是这些数字,却不用汉字,而用这种形式。”

阿拉伯数字在这个时代还不曾推广,账薄上还用大写的汉字。“一万零三百四十八两三钱五分”,类似的记载烦琐而难于每一位都对整齐。

“这样的话,这一页就可以记成这样。”苏一一在旁边的宣纸上按照他的记账方法,用数字写了出来,“收和付,分成两栏记下,收在左,而付在右。”

申波亭的目光,渐渐地从漫不经心转至凝重,最后一瞬不瞬地看着苏一一把数字一一摘抄下来。

“你从哪里得来这样的记账方法?”申波亭看得一会,双眼陡亮,竟似颇为激动。

苏一一看他领悟得极快,顿时放下子心,得意地笑道:“不单如此,我还有一套表格,可以把每月的结余,更清晰地表现出来。”

申波亭这时不敢再小看眼前的女孩,顿时肃容追问:“是怎样的表格?”

“我把它们叫做报表。”苏一一用毛病在宣纸上画了一张资产负债表和一张利润表,这两张表在后世用得最广,也最是实用。

“这张表格,左边放置的是资产,按照其流动性和变现能力排列。而这边则设计成我们应付的款项以及借进来的银子,下方是各股东投入的股子。”

苏一一耐心地讲解了一遍,申波亭却听得眉头越皱越紧,到得最后,仍然茫然摇头。

“不懂?”苏一一有点犯了难,以申波亭这样的资质,都不能理解报表的用处,还怎么让别人明白?难道现代会计这一套,在这个时代行不通?

“确实不甚明白…”申波亭迟疑道,“左边的这个表格我倒是懂了,可右边的却不明白,还有什么借贷必相等,咱们经营的是药铺,并不是钱庄,哪来的借贷?”

苏一一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额:“是我糊涂了,刚才这账本,我是按收和付记账,难怪你听不明白了。”

她只能从借贷记账法的原理讲起,直讲得口干舌燥,申波亭才渐渐地明白了过来:“虽说开始听着是烦,但若是用得熟了,确实比以前的账本容易…还有你的这个报表,这样一来,铺子里的银钱和运营情况,就更清晰明了。”

苏一一舒了口气,拿着一边的茶杯猛灌了好几大口,才点头称是。

“只还有一点不明白,你说的这个权益…”申波亭幼年前,绝对是个好奇宝宝,十万个为什么问得没完没了。

“是这样的,我们铺子的资产,分成两大类…”苏一一干脆把会计学的原理,尽自己所能详详细细地讲解了一遍。

大学里要学一个学期的内容,到了申波亭这里,却只用了半天,就搞定了。虽说还有不少地方需要再实践,但总的来说,还是让苏一一十分满意这样的结果。

“小姐放心,既然有这样新式的记账方法,我自己摸熟了,自会教给伙计们。”申波亭神色凝重地看着苏一一在纸上做的记号。

“那就好,你莫看它学起来不大容易,但真学会了,就会发现这种记账的方法,比老式的要不知好多少倍!”

这是经过实践检验了的真理,苏一一说来自然信心十足。

“嗯,我明白了。”申波亭动容地点头。

陈三和苏明鹏早在马车里饱睡了一顿,苏一一却仍然诲人不倦地在回答申波亭层出不穷的问题。

这时候,她方才觉得自己教书育人的水平,实在是差。讲的时候不觉得,待申波亭出来,才发现自己讲的确实漏洞百出。

这一日虽是出了点状况,但过程是曲折的,结果却是美好的。所以,苏一一回国子监的时候,心情尤其的好,如果…不是又出了一点小变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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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93章 进宫

第093章 进宫

“苏依依!”许子敏一声大喝,把沉浸在收铺子、得人才喜悦中的苏一一,吓了一跳。

抬眼看时,自己的这位便宜老师,正满脸不快地站在国子监的大门口。若是脸上的皮肤再深一些,眼睛瞪得再大了一些,那就真成了门神。

而在他的身边,还站着愕然的七公主。她之所以愕然…当然是因为目光落在苏明鹏那张颜色十分精彩的脸上。

“先生。七公主。”她急忙施礼。尽管私下里,她每每把许子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在人前的时候,她可是标准的小淑女,落落大方,知礼有节。

许子敏的目光只是瞟了一眼苏明鹏,脸色虽不好看,但知道苏明鹏是小才女苏依依的四哥,又是才子苏明琨的四弟,虽那脸上青青肿肿,大失国子监的脸面,还是很聪明地选择视而不见。

“怎么才回来!”许子敏皱眉。

苏一一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先生,今明两日国子监的假期,便是不回来也使得…莫不是先生的日子过得糊涂了么?”

七公主莞尔一笑:“许先生接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打发了两拨人出去找你呢!”

旨意?苏一一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不妙的感觉,难道是因为姬流夜么?但如今他羽翼不丰,就算是皇后要对付,也要找大皇子和二皇子啊,那才是对太子最有威胁的对手!

许子敏看来对这道旨意也颇不感冒,那两拨人也不知被打发去了哪里,苏一一在望安居逗留了好半天,居然也没有人能找着。

“那个…”苏一一眼珠微转,凑近了许子敏,“能不能当没瞧见我?”

许子敏瞪了她一眼,嘴角不露声色地朝着七公主弩了弩。苏一一顿时泄气,只得垂头丧气地看向七公主:“皇后娘娘的旨意…怎么敢劳烦七公主来传?”

七公主“扑嗤”一笑:“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日常让你去宫里与我作伴,总是推推搪搪。这会儿皇后娘娘亲自下了旨,可没理由不去了罢?”

苏一一与七公主十分交好,看她笑意吟吟的模样,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事,心下倒不甚担忧,只是怕误了明日跟陈三学功夫。

“皇后娘娘怎会知道我?定是公主的主意!”苏一一佯装不满,其实她是真的不满,只是不敢表现得太过分而已。

“如今依依的才女之名,可是响彻后宫。更何况,方流珠三战三败,更让皇后十分畅快。下月初,就是皇后寿辰,才降了旨请你去宫里抄佛经,替娘娘祈福呢!”

抄写佛经!苏一一忍不住满头黑线,皇后自己信佛,捧着经书读上几遍也就是了,还要找个御用的抄经手?

“皇后有旨,你便去罢。到宫里万事小心,跟在七公主的身边,别乱说话,也别乱走。”许子敏说罢,又悄声嘱咐了一句,“若有人为难,你且忍着,别跟人置气。找人传信给我,老师我这三分薄面,皇后总是看顾一二。”

苏一一知他是真心为自己好,当下感激地点头:“先生放心,抄完了佛经便回来,只不知要用几天?”

“三两天也就好了,旁人可没这殊荣,只我与你两个一同抄写。”七公主喜孜孜地道,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车驾已在外面,这就去罢!”

“哎,我…”苏一一还卷带了不少药材,正准备回去贿赂小香猪呢!

“不过三两天罢了,梳洗用具宫里有现成的,服侍的人也有,就是衣服,也全替你制新的!”七公主却不由分说,直接牵着她就走。

苏一一哭笑不得,往常怎么瞧不出来,这位贤淑闻名的公主,性子竟是这样的急!

“只一息功夫也守不得么?公主,你且放了我的手,我还有事交代四哥!”

七公主噘着唇:“好罢,只给你一息功夫。”

苏明鹏满脸担忧,早走至苏一一的身旁:“九妹,此去宫里,不妨事罢?”

苏一一摇头:“有七公主在,不会有事。咱们虽是苏家人,毕竟只是侄辈,关系不是很大。再者,工部历来不偏不倚,并没有倒向哪个皇子。咱们先不管,这些药材,你回头交给小青,让她喂小香猪。明日见了师父,你替我分说两句,好好儿地练好功夫,回头再教我。”

“知道。”苏明鹏接过了药包,又叮嘱了一句,“宫里头十分复杂,你凡事小心,不要强自出头。”

“嗯,想出头也轮不上我呀,我人轻言微…”苏一一低声交代完毕,放下心事,重又展颜,摆了摆手,“我去啦,国子监里要有好点心,你全都给我留着。”

七公主听她最后交代了这一句,忍不住啼笑皆非,一把扯了她的袖子:“宫里头什么精细的点心没有?包管你吃个够!”

苏一一胡乱朝着许子敏和苏明鹏挥了挥手,就被七公主塞进了马车。

到底是皇家用具,虽非明黄,马车也同样装饰华丽。苏一一看着车壁内镀的金线,很想用小刀把它们刮下来,兴许还能凑出两钱金子来呢!虽说如今她刚发了一笔横财,并不缺钱,但创业阶段,积少成多也是好的。

“一会儿到了宫里,你可莫乱吃东西。”刚放下车帘子,七公主的脸色便严肃了下来,“再好吃的东西,你也要瞧我吃了,你才能吃。”

苏一一惊愕道:“难道在宫里,也拉帮结派,甚至明目张胆地…”

“你折了方流珠的脸面,皇后自然是高兴了。可是方婕抒却对你恨之入骨,这个人你是头一个要小心的。”

“方婕抒?是方家的什么人?”

“她是方流珠的姑母,虽说堂了两层,总是他们方家的族人。方流珠丢了面子,她自然脸面上也不好看。”七公主解释道,“还有就是尹昭仪,虽是未晋妃位,却是九仪之首,在父皇面前也说得上话。”

苏一一愕然道:“我不记得曾得罪过尹家人罢?”

七公主笑道:“你在国子监里,得罪的人可不少了。那迟暖暖,和尹昭仪也有些拐着弯儿的关系。只是那关系倒并不甚近,未必就真会难为你,当然,若有人挑了头,推波助澜却不费什么功夫,你小心着就是了。”

“不是吧?我这一进宫,还能囫囵着出来么?”苏一一顿时愁眉苦脸。

“虽说有人对你不满,可也有人对你极有好感啊!”七公主笑着眨了眨眼睛。

“谁啊…在宫里,除了你,我可不认识什么人…”苏一一负气般地摇头。姬流夜和她的交往十分隐秘,想必七公主不会知道。

“这头一个,就是皇后。为着你削了礼部的面子,她心里可不知有多得意了。再者说,这回也是她召了你进宫,自然不会容你被欺负得狠了。还有一个,就是本公主的娘亲,因着我的关系,总是会偏帮着你的。”

苏一一松了口气:“那还好,二对二,还算能够势均力敌。”

七公主不屑地哼一声:“她两人怎么能跟皇后与我母妃比?皇后自不用说,六宫之主,身份尊崇。我母妃也是位列四妃之一,虽未有协理六宫之权,但也仅在贵妃和淑妃之下。”

“原来你母亲是贤妃。”苏一一恍然,“那还要我小心作甚?”

“明面儿上她们自然不敢乱来,但暗地里的勾当,也是防不甚防。你又不曾在宫里生活过,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可不知多少。你万事小心,跟紧了我自然无事。”

苏一一开玩笑地点头:“是,小的亦步亦趋,绝不乱走。”

她脸上绽开了笑颜,实则心里尚有隐忧。七公主还不知道自己又把卢贵妃得罪狠了呢,那卢传宗半死不活地回去,不知道有没有消息递进宫里…

马车在宫门口停了稍息,守卫对了腰牌,便放了行。

宫里气象,自然又与别处不同。一路之上,几不闻人声,耳边只有七公主低声地介绍着宫殿的布局。

马车渐渐地停了,七公主笑道:“这就到了,我先带你去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再带你回我和母妃的摇光殿。”

“全听公主的吩咐。”苏一一定下心来,打定了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不再焦躁,反倒气定神闲地打量着眼前美仑美奂的宫殿。

此时光线渐黯,高大的宫殿沐浴在最后的夕光里,黄色琉璃瓦的屋顶,朱红的墙体,都显得格外厚重。精致的屋檐,四角微微翘起,这样的形式,倒与前世的北京故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坤宁宫处在宫殿中轴线略东的位置,这个时代,和中国大多数的朝代一样,以东为贵。

七公主一路上含笑的脸,到得坤宁宫近前,也不由得稍稍收敛,低眉垂目,脚步轻浅。苏一一心里微紧,跟在她的身后,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立于两侧的宫婢。

擎在手中的巨大明烛,把宫殿照得如同白昼。每隔着五六步的样子,每站着着执烛挑灯的宫婢。龙涎沉香的馥郁香气,从鼻端传来,让人不觉精神一振。

正文 第094章 认亲

第094章 认亲

皇后身着宫装,髻子挽得一丝不苟。从太子的年岁上推断,皇后也该年过四十了。可是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却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宛如三十初过。

她此刻坐于正位,背脊挺得很直。两列宫婢垂手侍立,大气也不出一口。

七公主福身行了礼,苏一一虽是十分不愿,也只能跪下:“民女苏依依,叩见娘娘千岁。”

皇后缓缓点头:“嗯,是个懂礼的孩子,平身赐座罢。”

苏一一赶忙站起,谢了座,规规矩矩地垂着头,听皇后把抄佛经的事儿交代下来。

“你们是在这儿抄呢,还是回摇光殿去抄?”

七公主赶忙站起来回话:“回娘娘,还是带回去抄罢。”

皇后沉吟半晌,方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也成,清儿,你从前就抄过,就给苏小姐分说一番,倒也免了本宫的事儿。”

七公主闺名姬紫清,皇后单叫“清儿”,可见其亲热之意。苏一一想,大约那位贤妃,和皇后的私交,还是不错的。

“是,清儿会交代依依,请娘娘放心。”七公主肃容答道,“不打扰娘娘安歇,清儿就带了依依回摇光殿。”

“倒也不急,留下用了膳再走。”皇后笑道。

“娘娘赐饭,清儿不敢不领。只是早些儿已是送了信来给母妃,怕是要等着清儿回去才开膳呢!娘娘盛情,清儿只得心领了。”

皇后笑道:“好罢,那你们先去罢!”

七公主诺诺而退,步履从容细致。直到拐了个弯,才放开了脚步。

“走罢,带你去见母妃,可没这许多规矩。母妃为人,最是随和,你一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