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又看向阮静微。

阮静微却也正回头看向她。

两个女孩儿沉默对视了几秒钟,虞芳华先移开了视线,静微目光复又在她脸容上定了片刻,方才缓缓转过身去。

许是今晚事情突发的缘故,虞芳华没来得及精心的修饰打扮,大抵也是因为这个的缘故,静微这一次倒是把她的真面容看的清清楚楚。

没有了锦衣华服,没有了那些修饰装扮,她这张脸瞬间暗淡无光了许多,而且——

更是瞧不出丝毫和谢瑾瑜的相像之处。

“夫人又吐血了…”

小护士惶急的呼喊忽然将这暂时的平静打破,静微顾不得其他,几步奔到病房外,隔着玻璃清晰看到谢瑾瑜躺在病床上剧烈的抽搐挣扎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不停的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许是内脏六腑痛的厉害,几个小护士都没能按住她,那样娇弱单薄的漂亮女人,此刻却被这怪症摧残的如此可怜狼狈…

就连厉慎珩看了都十分不忍,更遑论虞家众人。

虞政委几乎都站不住了,两个儿子一左一右的搀着他,他尚且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地上软去:“瑾瑜,瑾瑜啊…”

虞政委念着妻子的名字,渐渐失控的哭出声来:“让我替她受这个罪,让我替她吧…”

“我就不信,当真查不出结果来…”

虞慕恩忽然咬牙切齿的丢下一句,转身就往电梯那边冲去。

“大哥,你要做什么…”

“慕恩,你先冷静点,不要冲动…”

高蘅也奔过去死死抱住了丈夫的手臂哀求。

虞慕恩眼底一片赤红,眼角水光闪烁,他声音嘶哑,开口那一瞬,泪就滚落了下来:“身为人子,看着自己母亲受罪难道要坐视不理?我带母亲去M国,我去求他们那里最好的医生…”

“慕恩…你不能去,不能去M国!”

所有人都知道,A国最大的死敌就是M国,两个国家明面上建了交,但实则不过是沽名钓誉的遮羞布。

这些年M国一直都在各方各面制裁着A国,而A国的日益发展强大,更是让M国的政党将其视作全球头号的心腹大患,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毕竟,M国全球霸主的身份,它可是绝对不愿意失去的。

慕恩若带了谢瑾瑜去M国,他们一家这样特殊的身份,绝对会被那些政党利用。

到时,就算M国最先进的医疗技术能救回谢瑾瑜一条命,可整个虞家,大约都要跟着陪葬。

高蘅打小浸淫在这个圈子,高家又是板上钉钉的厉秦党,她几乎是立时就反应过来,M国,绝对不能去!

谢瑾瑜此时渐渐的平复了下来,那样一通剧烈的挣扎折腾,让她仅存的力气也耗费完了一般。

她面色惨白的躺在那里,紧紧的闭着眼,一动也不动。

护士正手忙脚乱的把那些被血染红的被子都换掉。

那触目惊心的一团一团鲜红血迹,像是有人把她的心生生的掏出来,然后一刀一刀的剁成了肉泥。

静微站在那里,灯光惨淡的从她头顶洒落下来,她把自己站成了一樽泥雕木塑,她连眼泪都落不下来了。

她阮静微发誓,她一定要将那幕后之人亲手挖出来,她一定要让那人,尝尽谢瑾瑜今日所尝之苦,她一定要百倍千倍的报复回去,她…绝不会再对那些恶人,有一分一毫的心慈手软!

“微微…”

厉慎珩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模样,那个自来都安静文秀的少女,她此刻眼瞳深处的光芒,却癫狂如魔。

“含璋,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静微忽然开了口,她转过身看着厉慎珩,那黑的摄人仿似要吞噬一切的亮光,终于渐渐的消弭沉寂下去。

“我们出去说。”

静微攥住他手,转身离开。

她和厉慎珩走进电梯的时候,旁边的另一个电梯也正好到达楼层,付雪娇神色匆匆满脸泪痕的从里面走出来,开口声音里就带了哽咽:“瑾瑜,瑾瑜怎么样了…”

静微只看到一个稍显丰腴的女人背影,只听到了她这一声,满是关切担忧的声音。

“那就是付雪娇。”

厉慎珩拥住静微,低低对她说道:“她和虞夫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感情十分好,后来两人都嫁到了虞家,更是亲如姐妹。”

“你对这个付雪娇印象如何?”

听得静微询问,厉慎珩不由一怔,旋即笑道:“她不过是一个长辈而已,这些年因为都信佛的缘故,和我母亲也逐渐亲密起来,我见过她几次,觉得她看起来挺和善的样子,见人先带三分笑,在帝都也很有好名声,反正,没听谁说过她的不好。”

“这世上,怎会有十全十美的人?”

静微垂眸讥诮一笑,就连谢瑾瑜,都有一个过分心软太能忍耐的毛病,何况他人。

除非,那十全十美的好,都是伪装出来的。

静微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付雪娇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天然就存着几分成见。

她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觉得这个所有人口中都完美无缺的女人,有些太过于不真实了。

“别说她了,你让我帮你做什么?”

“你该是认识那些化工方面的专家吧。”

“化工?”

厉慎珩自然认识,换言之,这个国家每个重中之重的部门,所有元老级的人才,科学家,院士,专家,等等等等,在一年一度的总统府盛宴上,他总会帮着舅舅亲自招待这些泰斗级人物。

第490章先是失声,再是吐血,这绝不会是巧合!

“含璋,如果你认识那方面的专家,可不可以帮我引荐一下,我有些事,想要咨询他们,关系到虞夫人的病情…”

厉慎珩并无迟疑:“好,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吧。”

A国化工界的泰斗人物已经年近八旬,却是个十分亲善和蔼的小老头儿。

对于厉慎珩和静微的深夜来访,老人家也没有什么不悦,反而十分慈爱的让佣人又是端茶又是准备点心,完全把他们当成了小孩子看待。

那位钱老虽然上了年纪,但精神仍然十分矍铄,静微说了来意之后,老人家的面容立时就凝肃了下来。

“你说…医生都查不出病因,血液检测也没有异样,病人时不时大口呕血,失去自主呼吸意识?”

静微点头,眉宇深蹙:“是,我从前在报纸上看过类似案例,但都是投毒于水中,病人血液里也能检测到那些成分,但这次,却什么原因都查不出来…”

钱老‘吧嗒吧嗒’不停的抽着烟斗,干瘦的身影缩在沙发上,几乎就剩下了一把骨头一般。

“钱老,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无色无味无形,然后也不会在人的身体内部留下任何的痕迹,却可以让人痛苦的死去吗?”

静微自己都不免怀疑自己的话。

若当真如此,那么那些有权有势之人,想要做什么阴私狠毒之事,难道不是易如反掌?

“这个世上,现在,自然没有这种东西,但是,二十年前…”

钱老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回忆之中一般,握着烟袋的手都在隐隐颤栗。

“我在一次实验中,因为无意把顺序搞错了一步,竟是配出了一种世上从没有出现过的化学制剂,我当时很好奇,用那制剂在白鼠身上试验,三个月后,白鼠忽然吐血,剧烈抽搐着痛苦死去,我和我的徒弟将白鼠的尸体解剖之后,却查不出任何致死缘由。”

“我最初是不相信的,这世上的任何事物,但凡出现过,总要留下痕迹,怎么可能找不到原因呢?”

“可是,前前后后,我和那个弟子查了整整一年,就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那白鼠当真是暴毙而亡似的。”

“我当时就做了决定,将那一管制剂封存起来,停止所有研究,永远不能让这东西出现在世上。”

“这东西若当真流传到世上去,必定是隐患无穷,所以这件事,我压在心里二十年,只有我那个徒弟和我知道。”

“我还想问您一件事,在那白鼠暴毙之前的三个月中,没有任何异样病症吗?”

钱老将烟袋在桌子上磕了磕,闭着眼睛思量了很久,方才忽地睁开眼,道:“我想起来了,那小白鼠在暴毙之前的两个月,忽然失声了,我们当时也做了各项检查,研究,却在白鼠身上查不出任何的异样来…”

“失声…”

静微轻轻呢喃着重复了一遍。

无数繁杂的画面好像都不停的在眼前闪现,她拼命想要抓住其中重要关键…

厉慎珩看她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眉宇之间却深深的锁着。

他想要伸手为她抚一抚,却最终还是没有去打扰她。

失声…谢瑾瑜盛年时曾忽然在台上失声,然后她的嗓子就倒了,从此之后,她再没有唱过昆曲。

难道是巧合?

可怎会有这样的巧合?

白鼠也是吐血抽搐,暴毙而亡。

谢瑾瑜此时,也是同样的症状…

“我想到了!”

静微忽然睁开眼,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钱老,我冒昧的问一句,这管化学制剂,现在在哪里?”

“在我的实验室保险柜里锁着,钥匙只有我一个人有。”

“钱老,恕我唐突,我可不可以请钱老现在去实验室一趟,我猜,那制剂怕是早就没了,或者,已经被人给换了…”

“怎么可能!这事儿只有我知道…”

“不是还有您的那个徒弟知道吗?”

“仲谦他是我的关门弟子,人品,学识,我都极其信得过的…”钱老隐隐有些动怒。

他这辈子最得意的除却自己研究出的累累硕果,就是这个关门弟子了。

这个弟子勤学,又有天赋,性子也和他很像,都是醉心研究一心做学问的人。

若说有什么缺点,那翻来覆去的,钱老也只能找出来一个——

太在意老婆,太怕老婆了。

但这些对于一个搞研究的人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拖后腿的毛病。

因此,钱老自己都时不时会打趣自己徒弟几句,也从不曾说过什么要他振一振夫纲的话来。

“钱老,我当然知道您的眼光不会有错,只是,这世上没有百分百绝对的事情,而现在,又牵扯到一条人命,劳驾您走一趟,看一眼行不行?”

钱老气哼哼的坐着不动:“我就不信了,你这丫头疑心病也太重了…”

厉慎珩忙道:“钱老,静微现在也是关心则乱,毕竟,那病人还在医院躺着,也许,今晚都撑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老人家最是心善,舅舅都常说,有您这样的泰斗,才是国家和人民的福气…”

“行了行了。”钱老摆摆手站起身来,颇有些孩子气的道:“和你舅舅一样,没架子,会捧人,怨不得这么得人心,行,我老头子就走一趟,要是这丫头说错了,我可不饶她!”

“行行行,要是她真说错了,我也帮着您教训她,成不成?”厉慎珩起身扶了钱老,又悄悄对静微使了个眼色,静微自然知道他是哄老人家的话,又怎会放在心上。

两人搀扶了钱老上车,钱老的私人实验室离他住所很近,开车五分钟就到了。

实验室门打开,钱老开了密码保险箱,那一瓶化学制剂果然还好端端的立在架子上。

钱老不由洋洋得意:“看吧,我就知道没人动…”

他偶尔想起来,总会打开看一眼,这东西一直都好好的收着,没人知道,也没人敢动。

“小姑娘,我就说你说错了…“钱老看向静微,静微却抿紧了嘴唇,一步上前将那试管拿了出来。

第491章她身边那一头披着人皮的狼…

她握住试管,轻轻晃了一下,瞧不出任何的异样。

钱老的脸色却忽然变了,他一把将试管夺过来,又摇晃了几下,却依旧是如水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谁碰了,谁碰了这东西!”

制剂在试管中轻微晃动后,会有极浅的颜色浮现,而将它加入任何可燃物中,都没有一丝异味,这都是他当年各种试验后得出的结论。

而现在,这试管里的制剂,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这制剂被人换了,会是谁?

钱老握着试管抖的厉害,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一个名字,渐渐,再也无法挥散。

“我想,钱老您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吧。”

厉慎珩此时神情凝重下来,他本就头脑过人,从小就被人盛赞聪慧冷静,事情到此刻,他几乎已经明白了静微的全部思路。

只是,他家小姑娘怎么就能想到这一茬的?

A国对化学制品的管控越来越严格,寻常人根本难以接触到这些东西,更是了解的知之甚少。

虞夫人今晚的怪病这样突然而又严重,他也没有想到这些东西上来。

而寻常人,更不会将虞夫人的病因往这些方向联想,毕竟,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怎么可能会接触到这些危险品?

而静微…

厉慎珩想到她藏在心底连他都不愿开口的那些心事,不由得心间沉重了几分,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他?

钱老眉宇紧蹙,八十来岁的小老头,本就佝偻了身形,脸上老态毕现,此刻更是看起来像是骤然苍老了数岁,他有些颓然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仲谦是我最信任最喜欢的关门弟子,就算是到了现在这一步,我还是不愿相信是他…”

“您不愿相信,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现在,关系到人命,钱老,您一辈子硕果累累清清白白,总不能到最后,一辈子积攒的好名声毁于一旦…”

厉慎珩温声的劝着,静微也跟着道:“钱老,事关紧急,现在我们首先要确定这管制剂是不是被有心人给利用了,其次,若得到证实之后,还要烦请您找出解决的办法来…”

钱老沉默了很久,终是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仲谦现在的试验正到关键时刻,这是要填补咱们国家空白的一项很重要的试验,我想恳请二位,无论如何,先不要让他乱了心思…”

厉慎珩和静微对视了一眼,国家大事和私人生死之间,政客是不会权衡个中利弊的。

但她知道厉慎珩,心还是红的,血,还是热的。

“好。”

静微率先答应,厉慎珩也跟着点了头。

第二日清晨,钱老亲自打来电话,那一管化学制剂确实被人动用了,只是现在,谁都不能肯定虞夫人的怪病就和这一管化学制剂有关。

钱老电话里说,他会亲自去医院,等到虞夫人下一次发病的时候,他若能看到虞夫人的症状,那么心里就能有七八分的成算了。

谢瑾瑜第三次发病是在入院后的第二日黄昏。

钱老穿白大褂戴了口罩站在医生专家中,并不起眼,也没有被人认出这位化工泰斗。

谢瑾瑜像是濒死的鱼,瞳仁翻出白色,大口大口的向外吐着血,这一次发病,时长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到最后,她口中再吐不出血来,脱力一般昏死了过去。

亲眼见到的惨状,总比听别人描绘的语言来的更震撼。

钱老站在那里很久,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当夜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厉慎珩接到钱老打来的电话,他在实验室中重现了当年配置出这一管化学制剂的试验流程,并寻到了解决办法。

静微和厉慎珩连夜赶到医院,去医院的途中,静微忽然对厉慎珩说了一句:“钱老这边的事,还有怎么治好虞夫人怪病的,先对所有人隐瞒下来吧。”

“虞家人呢?”

“虞家人,也先不要告诉实情。”

静微握着那一枚小小的试管,里面深紫色的液体,就能救谢瑾瑜的命。

她觉得自己已经触到了真相的边缘,只要再上前一步,她就能摸清所有的来龙去脉。

只是现在,她不能打草惊蛇,如果惊动了那些人,那么下一次,谢瑾瑜又会面临什么新的磨难?

不如就让那些人以为他们束手无策,她也好暂时隐在暗处,瞧着那些人的真面目,渐渐的浮出水面来。

“微微,你知道钱老的关门弟子是谁吗?”

“是谁?”

“虞政委的远亲,虞仲谦——”

“虞仲谦?”静微倏然睁眸,脑中电光火石般的一闪:“付雪娇!”

“他是付雪娇的丈夫。”

厉慎珩面容渐渐冷肃无比,他和微微一样,从不相信这世上有绝对的巧合。

二十年前,谢瑾瑜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值盛年,很多戏剧大师,一直到老年还能登台唱一整出的大戏。

她又一贯爱惜自己的嗓子,十年如一日的饮食清淡注重保养,怎会在那一次登台演唱《牡丹亭》时,好好儿的忽然就倒了嗓,唱不出来了?

那一次事故,对谢瑾瑜打击极大,她因为受外祖家的影响,打小就喜欢这些戏曲国粹,她又有灵气,又肯下苦功,因此颇是取得了很多骄绩。

那一次演出十分重要,她身为昆曲界的代表人物向国际友人展示A国的国粹艺术,却不料出现这样的变故,虽因为她自来人缘极好,结了很多善缘,在帝都并无人嘲笑于她,但她心中却深深觉得有愧,觉得自己辜负了总统夫妇的器重信赖,也丢了A国的脸面。

这件事后,谢瑾瑜一直都心情沉郁,病了很久,再后来,怀了身孕,她方才逐渐的振作起来。

只是后来,A国动乱,她避祸回去娘家,生产时又遭遇天灾,因此落下病根,再也没能调理回来。

追根溯源,还是嗓子毁了失声这件事,给了她顺遂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打击。

静微心里的难过像是随着血液涌到了她的四肢百脉去。

如果当真和付雪娇有关,如果她的预感是正确的,那么,这么多年啊,她的身边藏着一只披着人皮的狼,她却还那样信任那只狼…

第492章咱们母女…还有半辈子的路要走呢

当有一天这所有的一切,都揭开来,她该怎样去面对?怎样去承受?

“今晚医院这边我都安排妥当了,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大可以放心的去做,去说,不会被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厉慎珩揽着她出了电梯,虞夫人的病房就在不远处,他没有跟着过去,只是轻轻握了握静微的手:“我在外面等着你,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静微咽下喉间酸楚,知他这般全是因为待她的万分体贴和包容,所以才会不问不听,给她足够的空间。

她想,在确定谢瑾瑜无碍之后,她会把这一切,都对他和盘托出,再不会对他隐瞒半分。

静微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抱了一下厉慎珩,就攥着那一只小小的试管,转身向病房走去。

厉慎珩看着她进了病房,关上门,他方才拿了手机出来,拨了周从的电话,他脸色十分凝重,眸底有暴戾的情绪克制弥漫:“去查一下虞仲谦这个人,还有他的太太付雪娇,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清楚!”

静微一直走到谢瑾瑜的病床边,她犹在昏睡着,手臂上扎着各色的针管,没有用氧气罩,她看到谢瑾瑜白的几乎透明的一张脸,凹陷消瘦的甚至连青色的血管都浮现清晰。

静微在她床边坐下来,还没伸手握住谢瑾瑜枯瘦的手,泪就涔涔跌落。

如果不管怎样都不能护住她的周全,那不如就母女相认死在一起好了。

死之前她能被亲生母亲抱在怀中抚一抚她的头发,她也心满意足了。

“我想着,我忍着不见你,不和你亲近,你就会平平安安的过着你的日子,可我没想到,那些人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样的地步…”

“我不会再退让了,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的私心。”

静微轻轻将谢瑾瑜的手抬起来,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记得谢瑾瑜的手指很软很暖,可现在,她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她的手凉的像是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

静微把所有的眼泪都咽回去,她又轻轻摩挲着谢瑾瑜冰凉的指尖,合拢了掌心,想要把她的手指焐热。

“你会好起来的吧,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你还没有五十岁,咱们,咱们母女…还有半辈子的路呢。”

静微闭了闭眼,温热的泪涌出来,谢瑾瑜吐血那一幕一幕,又不停的浮翩眼前。

“我不会再让你受那样的罪了,谁都别想再欺负你再害你,我会护着你,哪怕要我的命换你的命,我也愿意…”

谢瑾瑜昏昏沉沉中好似总能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声的啜泣,她觉得那声音那样的熟悉,熟悉到她听了忍不住的就想要心酸落泪。

她想要睁开眼看一看身边是谁,可她却根本没有半分力气,只是睫毛微微的动了动,有刺痛的泪从眼角涌出。

“钱老说…你吃了药,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静微紧紧攥了攥她的手,又轻轻的放在床上,她将那试管塞子打开,略有些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她倾身,小心翼翼的将那深紫色的制剂喂入谢瑾瑜的口中…

谢瑾瑜无意识的吞咽着,直到那药水尽数咽下肚中,药效发挥的很快,不过半分钟后,谢瑾瑜就难受的蜷缩起来,眉宇紧紧蹙着,她咬紧了牙关,嘴角却还是有黑色的血粘稠缓慢的淌出…

静微心都在发抖,她握住谢瑾瑜的手,紧紧的攥在掌心里,她看着她疼,看着她抽搐着挣扎着,看着那不停从她口中涌出的黑血,可她能做的,却只是这样徒劳的握住她的手…

直到那黑血吐净,谢瑾瑜方才渐渐的平复下来,静微将她唇角血渍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又端了干净的温水过来。

她轻声唤着谢瑾瑜,看着她虚弱的睁开眼,那原本白的透明的脸上,隐约的似有了淡淡的血色,她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您漱漱口,喝点水吧…”

谢瑾瑜睁开眼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好一会儿,她方才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渐渐看清了面前的人。

“静微?”她虚弱的开口,几乎是无声的呢喃,那么方才,她以为的梦境,不是梦境吗?

就是静微在她的床边哭泣?

静微含泪一笑:“是我,我扶您起来,您漱漱口吧…”

谢瑾瑜美丽的眼瞳渐渐温柔无比,唇角也有浅浅苍白的笑绽出:“好孩子…刚才,刚才是不是我又犯病了,吓到你了?”

静微轻轻摇头,抬手将她鬓边微乱的湿发拂开:“我不怕,只要您好起来…”

静微克制住满腔将要泛滥的情绪,扶了谢瑾瑜坐起来,又将温水送到她嘴边:“您先漱漱口,待会儿,我还有些话想要和您说…”

谢瑾瑜乖乖的喝了水漱口,静微见有蜂蜜,又泡了蜂蜜水让她喝下去润嗓子。

谢瑾瑜像是孩子一样,乖乖靠在静微怀中,喝了满满一杯的蜂蜜水,方才由静微扶着躺了下来。

她这会儿觉得身上好受多了,只是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

静微转身去收好杯子,谢瑾瑜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追随着她的身影而去。

瞧着她行事有条不紊又利落娴熟的样子,不由又想到昔年在寺庙里遇到她,她曾红着眼圈对她讲,她的母亲对她动辄打骂十分不慈。

后来,那田小芬甚至在她眼前,将这可怜的孩子给推下了楼去。

谢瑾瑜每每想起这些事,心里都觉难受无比。

她疼爱自己的孩子,也疼爱如自己孩子这般大小的孩子。

更何况,静微这样的好,这样的贴心懂事…

“您觉得好点了没有?若是觉得累,我就明日再过来…”

静微收拾妥当转身回来坐在她床边,自然而然的轻轻握住了谢瑾瑜的手,温声的询问。

谢瑾瑜摇摇头:“我不累,我想和你说说话,咱们娘俩投缘,我见到你就喜欢…只要你不觉得陪着我无趣,耽搁你的事情就好。”

第493章出事了…

“怎么会呢。”静微含笑,语调里含了几分孩子气的俏皮:“我也觉得和您投缘,巴不得能日日在您身边和您说说话。”

谢瑾瑜眉眼就含了和软的笑:“你这孩子,每次说话都暖着人的心窝,真是让人不知该怎么疼爱的好。”

“您…真的觉得我很好,很讨人喜欢吗?”

静微忍不住的询问,声音里仿似也带了淡淡的紧张。

“嗯。”谢瑾瑜反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攥在掌心里:“不知道怎么了,我见到你第一次,心里就觉得亲近,总想看到你,总忍不住关注你的事…”

静微差点失控掉下泪来,强忍了心底酸楚笑道:“怎么这么巧,我也是这样,见到您就觉得亲切,心里的事儿,也都想和您说一说…”

“你方才说,有些话想要和我说,是什么话呢?”

听得谢瑾瑜问,静微斟酌了一番,方才缓缓开了口:“您这次生病,不是意外,是有人想要害您。”

“有人要害我?”谢瑾瑜大惊失色:“我自来都与人为善,从没有什么仇家,怎么会有人要害我?”

静微轻轻攥住她手,澄澈眼瞳深深望着谢瑾瑜,声音沉静有力:“您信不信我?”

谢瑾瑜没有犹豫,立时点了点头:“静微,我相信你。”

“您若是信我,就记着我今日的话,您身边有一个人,从二十年前,就对您存了阴毒的心思,您当年会失声坏了嗓子,八成也和那个人有关,只是现在,我还没有找到实质的证据,但是也用不了太久时间,我就会查到是谁…”

“在这之前,还请您配合我。”

静微倾身,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谢瑾瑜神色几番变化,最终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好,我都会按你说的做,只是…”

谢瑾瑜那一双漂亮的眼瞳望着静微,似有浓浓的不舍和失落漫出:“这些日子,你真的就不能来看我了吗?”

静微被她这样看着,几乎所有防线都要崩溃开来,她使劲咬了咬舌尖,那疼痛让她理智清醒。

她也不得不清醒。

“就这一段时间,用不了太久,等事情过去,我,我一定会多来陪您…”

谢瑾瑜虽是不舍,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我听你的,只是,你要说到做到,以后,一定要常来家中看我…”

静微应下,几乎不敢回头的快步离开,她怕她再待下去,真的会忍不住的受控落泪,真的会忍不住的,对她喊出那一声朝思暮想的…妈妈。

谢瑾瑜的病情一直没有找到病因,自然也得不到根治,听说她入院一周,又连续发了四次病。

再这样吐血下去,怕是难以保命。

总统夫人宋枕词和厉夫人也结伴来了医院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