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孩子说,想学很多本事,学会了本事,就可以养活自己,再也不被人欺负了。

玄凌听着这些稚嫩的回答,自始至终面上都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没有点头,也没有开口。

所有人都回答完了,只有那站在最后的一个瘦小的少年,尖瘦的下巴像是锋利的刀刃一般,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安静的站在那里,像是这些人和事,都与他无关。

“你…叫什么名字。”

玄凌一步一步走到那孩子的身边,弯下腰,轻声询问。

有孩子哄笑起来:“他叫棺材子,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是在棺材里生出来的…”

那孩子忽然抬起头,狠狠瞪向那个说话的男童,他的目光,像是狼一样凶狠,又像是开了刃的刀剑一般,让那孩童尖细的笑声忽然就戛然而止了。

第707章我和微微一起洗

玄凌缓缓抬起手来,放在了那孩子的肩上,他的手很凉,像是没有温度的…死人,一般。

那瘦小的男孩剧烈的喘息着,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凌乱的刘海下,他的一双眼,细长,他的鼻梁,高挺,唇却菲薄,那是个生的很漂亮的男孩子。

而生的好看的人,天然的运气就比寻常人好一些。

玄凌想,他当年若不是因为这张脸实在漂亮讨人喜欢,他也未必能从那么多孩子中脱颖而出。

“告诉我,你将来,最想做什么?”

男孩扬起脸,定定的望着玄凌,他凶狠的咬着嘴唇,咬出摄人的血来:“我不叫棺材子,我阿娘给我起了名字!我叫憾生!”

玄凌忽而笑了:“好,那么憾生,你告诉我,你将来,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杀人。”

男孩毫不犹豫的开口。

玄凌的目光渐渐敛住,他蹲下身子来,仔细的看着面前瘦弱的孩子。

“你知道杀人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报仇。”

“报仇?”玄凌轻轻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凭你?”

“阿四,明日下午,将死囚提出来一个,八个孩子,谁能杀了那个死囚,带谁来见我。”

金三角的死囚,大多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们作恶多端,不惧生死,这八个孩子,就算一起上,大约也难逃一死。

可少主的意思很明显,这八个孩子,要各凭本事了。

“对了,明日对决的时候,将那死囚双眼覆上,也算公平。”

公平?

玄凌要告诉他们的第一个道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公平。

“小姑姑…香!”

淘淘紧紧抱着静微的脖子,小胖脸在静微的脸上蹭着,不舍得放开手,也不舍得从她怀里出来。

香软的孩童腻在她怀中,全心全意的濡慕和依赖,这种感觉,好似比拥有了金山银山还要幸福。

虞家上下人人欢喜,虞夫人更是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失而复得的女儿再次失而复得,简直比电影里还要让人觉得离奇曲折。

而女儿这次回来第一日,阿蘅身子不舒服,却检查出有了身孕。

虞家简直是双喜临门,高蘅多年盼子,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紧紧握着静微的手握了很久很久。

她不是个迷信的人,可此时她满心所想都是,这个孩子,是静微给她送来的。

原本就关系亲厚的姑嫂俩,如今更是好的不得了,高蘅私底下偷偷对虞慕恩说,这辈子,都会将静微当亲妹妹看待,谁敢让静微不痛快,她高蘅会第一个跳出来打死她。

实在是,她盼这个孩子,盼了太久太久了。

虞夫人把两个红本本摊开在面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哭哭笑笑的,惹得虞君谦也跟着红了眼。

他们当时沉溺在失而复得的庆幸之中,哪里会想到那不是他们的女儿呢。

若是当日含璋和那蒋琬领了证,那简直是委屈死了静微。

好好儿的少年结发夫妻,差点成了二婚,谁心里不膈应?

好在,一切都没有错过,该是谁的,不管如何兜兜转转,依旧是谁的。

虞家晚上大开筵席,酒过三巡,佣人笑吟吟进来道:“今冬的第一场雪,刚刚落下了。”

众人都欢喜的到廊下去看初雪。

静微与厉慎珩握着手,小声道:“我记得上辈子,我随你到帝都,那时候你还没有接任总统,我们单独住在厉公馆,下了初雪那一日,你带着我在亭子里,红泥小火炉,烹酒饮茶,你曾对我说了一句…愿,年年岁岁有今朝。”

“上辈子的梦,这辈子圆满了,含璋…”

静微紧紧攥住了他修长手指,转脸去看身侧男人,他也正垂眸温柔望着自己。

飞雪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他俯下身,轻轻将那细小的雪片吻去,虞家众人个个掩嘴轻笑,悄悄的离开了廊下,让这对有情人,好生的‘赏雪’。

“今日,我依旧是同样的心愿。”厉慎珩的吻又落在她唇畔:“愿你我,年年岁岁有今朝…”

静微缓缓闭上了眼,感觉着他温柔入骨的吻,雪被风卷来,吹入衣领中,冷的她轻轻颤栗,他展开大衣衣襟,将她整个人都拢入怀中。

廊檐下灯光靡丽,飞雪如飞蚊一般遮天蔽日。

他们紧紧依偎着彼此,看着这一场初雪越下越大,渐渐将天地之间,都染成了无暇的白。

当夜自然不再回去,就留宿虞家。

虞夫人特意早早就让人将临水的那一栋小楼收拾出来,地暖烧的整个屋子暖如春日,厉慎珩脱下大衣,又帮静微脱了外衫。

佣人们面上带着喜色,知趣的退出了小楼。

楼上早已放好了洗澡水,双人大浴缸,好像是刻意为他们准备的。

“我和微微一起洗?”厉慎珩拥着她上楼,手掌箍住她细细的腰,在她耳畔轻喃着,唇舌顺势含住了她细软雪白的耳。

熟悉的如电流窜过脊椎一般的酥麻袭遍全身,静微只觉得双腿似乎都软了,若不是他箍着她的细腰,怕是她连迈步上楼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本以为依着她这样羞怯的性子,大概是不会答应他的无理要求。

可没想到,静微却轻轻点了点头。

静微其实心里知道,两个人一起洗澡,是不可能好好的正儿八经的‘洗澡’的,却也没想到,竟会搞的这样疯狂。

浴室简直成了汪洋大海,静微最后双腿发软被他从洗手台边抱回卧室时,还在无力羞赧的想,明日佣人收拾浴室时,看到这样一片狼藉该怎么想…

可她很快就再也没有精神去想这些了…

“厉慎珩…”

静微沙哑的轻唤他的名字,厉慎珩以为她是不舒服,放慢了动作,低头吻她眉心,声音性感低沉:“是不是累了?”

静微的手指在他结实精壮的后背留下一道一道的红痕,她有些剧烈的粗喘着,感受着他厮磨一样的进出带来的极致的快.感,“含璋,你知道上辈子…我最怕你什么吗?”

第708章龙凤宝宝

“什么?”男人额上的汗珠落下来,正在静微雪白的胸口,厉慎珩目光追过去,只觉得她胸口那一粒朱砂痣好似越发的红艳了几分,他忍不住俯身低头去轻吻那一粒红痣…

“上辈子我最怕你在床上的样子…”

“那…微微的意思是,这辈子我没有上辈子那样卖力,让你害怕?”

“我没有…”

“乖…我明白你是在变相的提醒我,让我更加卖力一点。”

“我真没有…”

静微的低泣声渐渐的被撞击的破碎了,再到后来,只余下破碎的不成调子的哭泣哽咽和粗重交织的喘息。

窗子外的雪,绵绵密密的下的越发大了起来。

等到明日睁开眼,这个城市都会被白雪覆盖。

可白雪能盖住这个城市的污秽和阴暗,却永远都盖不去人心里的肮脏和龌龊。

“含璋…这里没有安全套…也不是安全期…”

静微的指尖似乎都要陷入了他结实紧绷的手臂肌肉中去,她颤栗着,随着他孟浪的节奏整个人都在颤栗不止。

“微微…我们的孩子,让他早一点回来好不好?”

厉慎珩俯身吻她微肿的唇,眼底渐渐蔓延一片赤色:“我昨夜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到一个小孩子骑着雪白的鹿,怀中还抱着一个更小的小丫头,那白鹿向我身边飞奔而来…”

“我想,他是知道他的爸妈解开了心结,所以,他愿意回来了…”

静微眼中的泪,倏然的滚落了下来,她抬起双臂紧紧抱住了厉慎珩,将哭的湿漉的脸贴在了他的心口处。

许久之后,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静微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困倦的闭上了双眼。

迷迷糊糊之间,她好似也做了一个梦。

她也梦到了那一头雪白的神鹿,背上驮着两个小孩子,一路咯咯笑着向她飞奔而来,那白鹿快到她身边时,忽然高高跃起,向着她所站立的方向而来…

她在梦中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抬手要挡,肚腹间却有细微的疼痛袭来,而那白鹿和那两个小小的孩子,化作一道白光,顷刻间就消失无踪了…

静微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窗子外已经是一片天光大亮,她枕在厉慎珩的手臂上,就这样相拥着睡了一夜。

“醒了?”背后传来厉慎珩略带着惺忪睡意的低沉声音,下一瞬圈住她细腰的手臂收紧,整个儿落入了他滚烫胸膛之中。

“我也做了和你一样的梦…梦到了,白鹿,两个小孩子…”

静微在他怀中转过身,仰脸看着他:“我梦到那白鹿和两个小孩子向我飞奔而来,顷刻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也许,我们是要生一对龙凤胎宝宝了?”

“龙凤胎?”

静微只觉得心头好似有什么东西忽然闪过,这样的对话,怎么让她有种在哪里听到过说起过的错觉。

“是啊,也许是神鹿来送孩子了…非但上辈子我们失去的那个孩子会回来,也许,我们还会再多生一个漂亮的小丫头。”

静微眼中不由得漫出一片璀璨光芒:“若是真的…我就此生无憾了。”

“当然会是真的,微微,我会和你一起耐心的等。”

有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亮的摄人的阳光无遮无拦的从天幕上落下来,让人眼睛刺痛,汗流浃背。

地上东倒西歪的躺着几个满身伤痕血污的孩子。

那些孩童和穷凶极恶的死囚比起来,无疑是螳臂当车。

更何况,那死囚还得知了,自己今日若是胜出,有望留住这条性命,自然更是会拼尽全力。

八个年纪不会超过十岁的孩子,车轮战对付一个死囚,简直是一场笑话。

他很轻易就撂倒了七个,却没想到最后遇到了一个刺头。

那孩子瞧着比之前的还瘦弱一些,可却有些拳脚功夫,更要紧的是,别人都惜命,可他,却像是走投无路的狂徒,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决绝。

烈阳高照,将人身体里的水分似乎都要蒸发干净。

那死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愿再这样拉锯战下去。

而那个一身伤的男童,抬手狠狠擦去面上的血污,指缝之间冷光一闪,在那死囚迈开步子那一瞬,他竟是极快的飞身上前,拼着胸腹上挨了极重的一拳,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一般的剧痛,他的手指极快的从那死囚颈间抹过…

鲜红的血珠子溅了他一脸,他像是小小的破布口袋一般重重跌落在地上,大口大口的不停沤着血。

而那身材结实高大的死囚,却圆睁了双眼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他颈间动脉被划开,鲜血喷涌而出,将地面染成了一片血红。

玄凌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那个叫憾生的男孩,和他当年很像。

他的眼睛里有凶光,像是暗夜月光下独行的狼。

而唯有这样的人,才能踏着血走出一条道来。

玄凌想,金三角这样的地方,善良,正义,仁慈,永远都是无法站稳脚跟的。

他想要金三角变成他想要成为的样子,那么就必须有人继承他的衣钵,按照他的规矩走下去。

这个叫憾生的孩子,他将来必定会是另一个玄凌。

只是可惜,他不能再亲手调教他了。

“让那孩子进来吧。”

玄凌望着窗子外一轮上弦月,其实人生来就是孤独的,有人引领着固然更好走一些,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向前走。

憾生不会让他失望的,他有这个预感。

小小的孩子被人带进来,脸上的伤触目惊心,可他的眼睛却亮的摄人。

玄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憾生,你没有让我失望。”

“少主,我可以报仇了吗?”

“仇,自然要自己亲手报。”

憾生的身世,玄凌早已清楚。

他的生母在棺材里生下他,他的仇人却是他的生父。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的戏剧性。

“只是现在的你,还需要忍耐。”

“要什么时候才不用再忍?”

“当你足够强大,当你将自己的命运捏在手里的时候。”

第709章除夕,夜宴,众生百态

“像少主您这样的吗?”

玄凌望着憾生那一双黑白极其分明的眼瞳,不由得笑了一笑:“憾生,你将来,可不要像我这样…”

“可我想像少主这样…”

“憾生,如果将来,你遇到喜欢的人,记住,不要伤害她,不要错过她。”

还未满十岁的憾生,他那时候并不懂玄凌话中的意思,直到很久以后,他已经是金三角赫赫有名的掌权者,他以为这天底下的万事万物,他都可以游刃有余的掌控。

直到他遇上A国独一无二的那一颗明珠,厉无双,他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受伤,落泪的时候,他才终于知晓,哪怕你是睥睨天下无所不能的男人,你也终有一日,会折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除夕之夜,总统府宴开六席,厉慎珩与静微第一次在公众之前携手露面,将二人已成夫妻的事实,公布于众。

他身边重用的心腹,发小,静微之前早已见过数次,并不用一一赘述。

当日宴上,唯有二事,让静微心中挂怀。

当日在裴家占了帝都之后,宁死不肯投效的孙老之子,孙家的大少爷孙靖西,眼疾已经快要痊愈,当夜他带了独子前来赴宴,让众人惊骇的是,随同而来的竟还有那个早已在帝都败落人人喊打的宋家的千金宋芊芊。

孙靖西的独子小名念念,今年过了三周岁,生的十分文秀乖巧。

静微见到他就觉得面善,打心眼里无比喜欢,甚至还主动抱了念念很久。

念念本来性子是很胆小怕生的那一类,但却在静微要抱他的时候,并没有哭闹害怕,反而是乖乖的任她抱住了自己。

静微见他这般乖巧,不免心中越发喜欢疼惜了几分,宋芊芊和孙靖西的事情,她自然也略知一二。

那宋家这般嘴脸让人作呕,孙靖西又是宁折不弯的性子,谁都没想到,他竟会再次接受了宋芊芊。

只是听说,二人一直没有复婚。

宋芊芊虽然精心收拾了自己,可面色看着却仍有几分的憔悴,整个人也极其瘦弱,听人说她刚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还没有显怀,也许是妊娠反应的缘故吧。

静微亲了亲念念的小脸,将他送还到保姆怀中,念念却忽然轻轻攥住了她的手指:“姨姨。”

静微含笑看着他:“念念怎么了?想要和姨姨说什么?”

“念念喜欢姨姨。”

“姨姨也喜欢念念啊。”

静微捏了捏他的小脸,念念有些羞涩的笑了笑,轻轻放开了静微的手。

宋芊芊的目光忽闪着垂了下来,此时心中,倒是免不了的五味杂陈。

谁能想到裴家一败涂地,谁能想到孙靖西成了总统先生身边的红人,谁能想到,世事会是这样的反复变化。

如今她借着那醉后一夜有了身孕的说辞,又有念念这个‘亲生儿子’,孙靖西捏着鼻子也不得不暂且容下了她,可她却很清楚的知道,孙靖西对她丁点感情都没有了。

她虽然得以进出孙家,但却未能有一日,一夜,在孙家留宿,时至今日,她仍旧一个人住在宋家从前的一套公寓里。

甚至在知道她‘怀孕’以后,孙靖西也并未有任何反应。

不过这样也好,不用朝夕相处,有些事情做起来,才不用辛辛苦苦的去掩人耳目。

宋芊芊低眉顺眼的坐在孙靖西的身侧,若不是今晚总统先生交代了是家宴,孙靖西要带念念出席,她这个亲生母亲,怕是连这点机会出现在人前都没有。

宋芊芊有些羡慕的看着静微被人簇拥着远去,若是当日裴家没有事败,她想必也是这般的前呼后拥。

再者说,若她当初知道有今日,她与孙靖西同甘共苦一场,如今自然也是人上之人。

只是可惜,当日宋家将事情做的太绝,而她,亦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好在上天垂怜,要她手中握着那样一颗棋子,才得以柳暗花明,再得生机。

宋芊芊想到这些,忽地心中又暗生嫉恨。

那贱人何德何能,偏生能让孙靖西破了戒,可怜她生的这般如花似玉一张脸,孙靖西却偏生瞧不上,独独对那涩口的青果子动身动心。

待她怀胎十月,孩子呱呱坠地,她就再不会留着那个贱人了。

而她有两个孩子握在手心里,孙家,总会有她的立足之地。

宋芊芊心中这些算盘,孙靖西自然不知,他自出狱后,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念念身上,而如今他眼疾逐渐痊愈,总统先生已经金口玉言对他说过,会重用于他。

他碌碌无为这么多年,也总算是可以为国为民尽一尽自己的余热了。

身为男儿,谁不想能同如今帝都最炙手可热的秦九川与徐慕舟一般,建功立业为人所敬仰?

孙靖西羡慕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地位,而是一个男人,总要做一些事,才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徐慕舟身侧坐着小白,小白的身侧是林彤。

林彤今日是第一次出席这样重要的宴会,来之前她颇是惴惴不安了许久,摆弄衣服和妆容就耽搁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最后还是拿不定主意,大着胆子去找徐慕舟,却连徐慕舟的面都没见到,只是让他的副官给她带了一句话,不用太隆重,既然是家宴,那就不需要太过招摇。

但林彤却不这样想,这是总统府的宴席啊,出席的都是这个国家金字塔最顶端的尊贵人物。

她才不信旁人也会低调出席。

到底还是选了一条高定的礼服,又佩戴了全套的首饰,细细的化了妆,林彤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是打滇南来的,身份又这般的特殊,总不能丢了滇南和徐家的脸,她出席宴会漂亮夺目,姐夫也跟着光彩不是?

当晚来总统府时,林彤是与小白乘车一起来的,徐慕舟是从军区直接过来的,因此两人之前并没见面,徐慕舟也不知道,林彤竟然搞的这样隆重,大张旗鼓。

总统夫人也不过只是稍稍正式的常服,周身上下虽然素淡但也不失端庄,身上没有多余的首饰,只是耳上戴了一副珍珠耳环,手指上戴了订婚的戒指而已。

第710章双手下意识的护住了肚子

而其余众人,亦都是家常却又不会随意的装束,偏生只有林彤一个,一到现场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就连小白都看出了不对劲儿,拉了拉林彤的手小声道:“小姨你是不是穿的太闪了一些?”

林彤尴尬的不行,一张脸红透直到耳根处,可人已经到了,这时候再回去换衣服也来不及,何况众人已经看到了她,只得强撑着故作镇定的入了席。

徐慕舟的脸色很难看。

他如今处在这样的地位,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纵然知道他功劳卓著,合该有今日的地位,但人在人上之时,更要低调谨慎。

他从来不是张扬奢华的性子,在帝都这么久,口碑亦是极好,可今日林彤这般招摇入场,怕是要落人口舌了。

林彤一眼瞧到徐慕舟满脸不虞,不由得更是尴尬委屈,她本是一片好心,不想丢姐夫的脸,让人也瞧瞧她虽然是滇南来的,但在帝都也是数得着的名媛闺秀…

却不想用力过猛,反而成了众矢之的,也让姐夫不喜,林彤不由得懊悔无比。

尤其在看到总统夫人周身上下也不过一副耳钉和一枚戒指,而自己却从头到脚齐齐整整的戴了一整幅首饰,倒显得像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一般,林彤更是气苦无比。

怕是明日,她就成了这满帝都的笑柄了。

静微也注意到了林彤,林彤虽然打扮的出格一些,但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唯一觉得不解的却是,徐慕舟有妻室,却为何不见他的妻子周念,随同他一起出席的,却是这位脸生的姑娘。

静微与周念有过几面之缘,她是很喜欢周念的性子的,听说他们夫妻这两三年都是分居状态,此时徐慕舟身边有了新人,静微自然为周念担心。

但这样的场合也不好多问,静微只得压下心头的担忧,想着,等到宴会结束后,着人打听一下的好,她是觉得周念是个好姑娘,好姑娘被人辜负了,会更让人痛心。

秦九川与霍沛东几人坐了一桌。

他依旧是孤身一人,霍沛东亦是,江沉寒本有未婚妻,但今日却也是孑然一身前来。

陈景然和高斌带了女伴,但却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们明显粉对女伴也不十分上心的样子,自然不用再提。

秦九川与众人碰了一杯,霍沛东年过三巡,正值壮年,整个人却略显沧桑,鬓边都似隐约的有了一层白霜。

江沉寒亦是闷头喝酒。

静微和厉慎珩去长辈那边敬了酒,回到座位上,静微瞧着江沉寒一杯一杯喝闷酒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又气又叹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别喝那么多了,吃点东西垫一垫吧。”

到底还是瞧不过眼,想到两人纠缠了两辈子,纵然江沉寒最后对宓儿实在无情,可却也是情有可原,这些账,是早就算不清楚了。

江沉寒低声道了谢。

“怎么没有带程曼一起。”

江沉寒轻笑了一声:“为什么要带。”

“二哥,我多嘴问一句,你心里,到底有宓儿吗?”

江沉寒摩挲着酒杯,复又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有没有,又如何。”

“若是没有,二哥就安安生生的和程曼结婚过日子,别再祸害另一个无辜的人,若是有,就理清楚自己的感情,该舍弃的舍弃,该把握的把握。”

“她和姓赵的不是早就双宿双飞了。”

“宓儿还没有答应赵承巽的追求吧。”

江沉寒握着酒杯的手倏然一顿,片刻后,他忽地站了起来,对众人道了一声‘失陪’,转身向外走去。

高斌刚想喊他,陈景然急忙抓住了高斌的胳膊:“喝你的酒吧。”

静微看着江沉寒伸手拿了外衣出了大厅,她收回目光,轻轻笑了笑。

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

她后来常常都在想,江沉寒上辈子如果对宓儿全无情意,又怎会那样恼怒于宓儿的算计和对孩子的利用呢?

他若是在意孩子,大可以直接抢走孩子的抚养权监护权,位高权重的江家大少又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和宓儿拉锯战。

他其实,也并未如世人所想的那样薄情吧,若不是最后孩子失足从楼上跌下摔坏了头,他想必也不会对宓儿恨之入骨。

以至于最后,见死不救,至死都不肯再见宓儿。

宴席到了尾声,大家都有些醉了。

孙靖西抱了早已睡着的念念,黑色的长风衣裹住念念小小的身子,佣人在旁撑着伞,可飞舞的雪片还是不停的落在他的肩上身上。

他更紧的抱住了念念,拉好了他头上软软的小帽子。

宋芊芊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抱着念念上了车,今日是除夕,他依旧没有出言说一句让她也回孙家去。

宋芊芊站在大雪之中,看着他的车子远去,大雪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再也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她转过身去,一步一步上了自己的车,车子在雪中行走的缓慢,到了她所住的那栋公寓时,已经是深夜。

今日除夕,公寓里的佣人都放了假回去,只有那小小的卧室里,单人床上蜷缩着一个瘦削单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