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人王被抓住了肩膀,吃痛躲闪,却不得避开。转头拿着俩窟窿眼盯着颜翡,冷笑道:“你们到底是找白七少还是找那襁褓婴孩!呵,怎么十年里不找,十年后又找了!难不成是那畜生裴玉夜里梦见了自己满手沾血,被惊了魂,想着斩草除根了!可惜啊,如今这孩子已长大,将来定会杀回皇宫夺回这位置!你且让他们好生等着!”

“咣——”剑被彻底拔出,一把横在易人王的脖子上。剑锋利无比,切开皮肉,溢出了血。

易人王毫不畏惧,扬起脖子大声道:“怎么不砍下去!来,杀啊!”

颜翡眯着双眸,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半响之后抽回剑,冷笑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出言不逊,一心求死,哼!

“你既不想招,那我便让你尝尝飞鱼营的手段!来人啊,把他给我带回去!”

求死不能,易人王脸色有些阴沉,听着颜翡的话,面皮又开始发颤。

但转而又昂首挺胸,镇定自若,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

“你休想从老夫口中探出一定半点消息!告诉你,当年这双眼珠可是老夫亲手挖去的,怕的就是哪一天落在你们手中!哈哈,眼睛瞎了,如何画得出白七少易容后的模样!你们白费力气了!纵使天下皆为你们这般走狗,可到底有仁义之人不愿与你们这帮畜生同流合污!白七少舍弃前程与性命也要护下太子殿下一条血脉,我王福生活了大半辈子,够本了!”

眼看颜翡等人架着易人王离了去,躲在里屋的穆双这才喘了口粗气,背上却依然冷汗滋滋。

他的心里狠狠的天人交战着!

要不要冲出去救易人王?

冲出去了又有几分胜算?

里屋几人尚可撒了迷药,外边守着的该怎么办?

那些人,可是飞鱼营的啊!

扮一回英雄侠士,可就是以卵击石啊,这结果八成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落在飞鱼营的手上,又跟着颜翡有“宿怨”,下场可想而知的凄惨!若再是连累了他人…哎,不成不成。

可要是见死不救…这易人王为了保守秘密,可是不惜自挖双眼,其仁其义,可歌可泣啊!要是不救,这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更何况,易人王被飞鱼营带走,要是他宁死不招,白沉欢的下落可就彻底被掐断了,他再打哪儿去寻白沉欢!要是易人王受不住酷刑招了,白沉欢被他们寻了出来,看着颜翡寻人的戾气,这白沉欢也没个好下场啊!

为难啊为难!

大冷的天,穆双却觉心里火烧火燎,真正是冰火两重,痛苦煞了人!

千万思绪在脑海里翻腾,却始终拿不定主意,只让这心挣扎的不成样子!

最终,挣扎至颜翡等人走远再看不见踪影,穆双松开了紧攥的拳头,下了决定。

先去搬救兵!

一人之力远远不能对付这飞鱼营,而且这来龙去脉尚有许多不解之处,该问清了再说!

十年前的皇城惊变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襁褓婴孩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有那么多弯弯扭扭曲曲折折的隐晦事啊!

穆双苦了脸:这事,可越来越复杂了!

穆双找的这个人叫秋素白,江南和合镇人,七星梅园的主人。

七星梅园是个园名,也是个组织,做的是受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勾当。当然杀人的事秋素白是不干的,至于放火什么的,若是有那必要,也是可以在草垛上随便丢几个火把的。

秋素白是个精明的人,与人消灾,可绝不会给自己引祸!

而他最擅长的也是经营的最好的,便是“打听”这桩事。江湖朝堂,闺阁大院,无所不沾。只要你出的钱够合理,哪怕百八十年前陈年旧事他都能给你挖出来。而在将七星梅园经营了十余年后,秋素白也成了天底下知道最多事的人。

之前穆双跟他一起耍玩时便戏称:哪天你要被人追杀,一定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当然,此刻穆双已经戏谑不起来了,连番的赶路让他疲惫异常,早上吃的几个包子也早已顶不住八个时辰的精力损耗。他瘫倒在铺着软褥的锦榻上,抓着边上盘子里的吃食不停往嘴里塞。

忙里偷闲,还得把自己这番突然前来的缘由解释个清。

深更半夜把秋素白从睡梦里喊醒,可实实是件需要胆量的事情。若不把来龙去脉说得惊天动地些,指不定就见不到清早的太阳了!

秋素白的眼神,可委实不善啊!

秋素白斜倚在榻上,手撑着下巴,眼睛半开半阖着,慵懒极了。待听穆双把事情说了个遍,才微微正了正身子,摸着下巴道:“你说那人是颜翡?”

穆双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秋素白会是这反应。

若说穆双的风流只是染了皮毛,那这秋素白的风流就是浸入了血肉深入了骨髓,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极好男风,极重美色,曾经不惜重金绘了本《男策》,上边网罗了天底下最美艳的男子,并且一一排名,而这排第一的,便是深宫暗影颜翡。

绘完了美人,日日手上把玩脑中意淫不算,还千方百计的将上面中意的人勾引至帐下,日日疼爱夜夜宠幸。也亏得秋素白有本事,但凡出手总会揽得美人归。

而在这几年间,秋素白也将欢喜之人睡了个遍,除了,除了那排在第一位的人。

秋素白闻之貌美,是垂涎已久,奈何颜翡常年居于深宫,他就是想下手也没法儿啊!所以只能日日惦记,唏嘘不已。

之前没少跟穆双感慨——若能睡得颜美人,折寿十年也甘愿啊!

穆双深知秋素白的秉性,所以方才有意无意的在颜翡身上多费了些唇舌,目的就是勾起他的心思,好拉他下水。

呜呼,在秋素白身上使小手段,可真是为了心中的色,轻了这个多年的知交好友了!

不过这可不能让他瞧出来。

穆双灌下肉汤,继续撺掇道:“确是那颜翡不假,当时我见他第一眼便惊为天人,可惜不是我好的那口,不然准拿下!现在他既然来了江南,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还不去会会他?也正好帮我把这易人王救出来…再说了,我看这里面埋了好多秘密,你挖掘一番,说不定还能挖出一番惊世骇俗来…”

秋素白斜睨了他一眼,嗤笑了声,道:“林锦月,你在若来客栈当了一年伙计,这算盘愈发会打了啊。”

穆双扯了下嘴角,笑得无赖。

心里暗想:王八蛋秋素白,一年不见这嘴还是这么损!

秋素白接着道:“不过美人虽好,命更重要,这躺差事,我可不接。”

“啊?”穆双顿时萎顿。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易人王这个人,他是忠于先帝的,唾弃谋朝篡位弑父杀兄等卑劣行径的。

看明朝史的时候,朱棣篡了朱允炆的位,民间也有随之一起赴死的人,哪怕只是山林樵夫。当时看了甚是感慨。而易人王便是这样的人物。

谁当皇帝,跟他没半毛钱的关系,但是他的心中却有着自己的称。

而穆双对篡位神马的是不关心的,但是他看到易人王这样的举动,还是被感动了,并用了“可歌可泣”这四个字形容,并且为是否去救而挣扎。

我昨天写的时候也想,要不要穆双冲出去去救,想了很久,还是作罢。穆双不是英雄人物,他也只是平凡人,有自己的考虑,会害怕,会慌张。

救了,我金手指一开,穆双这个人物就高大全了。不救,这个人物难免落了怕死的嫌疑。

不过,嗯,怕死就怕死吧!

易人王面对酷刑姑且还有恐慌呢~

秋之素白

秋素白像是怕冷似的围紧了狐皮大衣,下巴蹭了蹭雪白柔软毛领,慢慢悠悠道:“锦月,你也知道我这七星梅园是什么底子,再硬也硬不过飞鱼营。救个人是容易,可救完了,这一屁股的屎怎么擦?”

“呕——”穆双正舀了一勺黄黄的南瓜粥往嘴里塞,听秋素白说了这话,立马浮想联翩,再咽不下去。转头看着秋素白奸计得逞的模样,气急败坏道,“叫你王八蛋还真是有辱王八这么高风亮节的东西!”

秋素白挑了挑眉,戏谑道:“你没那么高风亮节,你也不是什么东西。”

穆双气结,恨恨道:“所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若是以前,两人必定还要争锋相对一阵,但此时穆双想着事不宜迟,便又正色道:“你当真不帮我?”

秋素白道:“不是不帮,实在是不能帮。如你所说,兹事体大,非但我不能插手,你也不能去救。”

“可是…”

“可是什么?”秋素白打断道,“你跟易人王非亲非故,他忠肝义胆舍生取义那是他的事,与你何干?为着一个陌生人,你要搭上你的命,还要搭上我七星梅园不成?要是事情再闹大,你北州林家又有什么好果子吃?这桩买卖太划不来!

颜翡可是裴玉的暗影,此次寻人定是受他的指使。裴玉是谁,他可是大延国的国主,拥有着整个大延国至高无上的权势,你要跟他作对,不是找死么!更何况,自白沉欢死后,颜翡就是裴玉最为亲近最为信任的人,甚至不惜将他拉出来放到明处,让他担了飞鱼营的首领,处理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次裴玉居然让他亲自出来寻人,可见这事有多么重要!

你现在居然想着趟这趟浑水…你还不如往这墙上一撞来得干净利落!

我说你林锦月不是自诩比世人聪明上三分么,怎么这回愚蠢到这般地步?”

秋素白措辞严厉,却说得句句在理,穆双不由无言以对。

秋素白继而一笑,话锋一转道:“你不过是担心你那心上人白沉欢罢了!呵呵,我倒是觉得奇怪,莫非前世里你欠了他三分五厘没还,累积了几个生世,让你在这一世里一并还了?你不过就跟他有一面之缘,至于十数年了还心心念念,只要一听他的消息就方寸大乱?”

秋素白风流而薄情,跟他说尽肺腑之情也是白搭,所以穆双干脆不理会,只叹道:“我林锦月做了什么孽认识了你这么个人,别人是拔刀相助,你就一个劲拔刀往我心里捅!”

秋素白靠上前来,伏在他的身上,替他抹去嘴角粉末,笑得媚气四溢,“我也可以提枪往你别的地方捅…”

穆双一把推开他,骂道:“秋素白,你真是个妖孽!”

秋素白眨眨眼,笑道:“过奖。”

穆双气得要走,却被秋素白拉住,“我话还没说完呢,难道你不想知道裴玉为何要寻白沉欢,白沉欢又为何还活着了?”

穆双一听,心思一动,转身惊喜道:“你知道?”

秋素白翻了个眼白,道:“我可不知道!”

“你…”穆双恨不得掐死他。

“不过,两个多月前我就知道裴玉再找一个人了…”

见穆双回头坐下,秋素白得意的笑,道:“两个多月前,探子来报,说飞鱼营出动了一部分,前往五湖四海,好像是要找一个人。我当时就上心了,就让手底下好生追查,只是飞鱼营寻得甚是谨慎甚是隐晦,只比划着身形相貌,连副画像都没有,因此我追了许久都查探不出什么。直到一个月前那些人拿出了画像,手下人描了出来给我看了,我才知道他们寻的是你的心上人——白沉欢!”

白沉欢,当时也是排在那本《男策》的前几名的。

“原来你早知道了!”穆双一算日期,不由激动,“那你怎么不早派人告知于我!”

秋素白可是比他早知道的,自己对白沉欢的心思他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他居然瞒着不说!

怪不得刚才说道白沉欢还活着的时候他波澜不惊,本还以为经了这些年他的城府愈发的深了,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穆双在心里磨刀霍霍!

你奶奶个熊!

秋素白斜了他一眼,道:“告诉你什么?怎么告诉你?我自己都还没弄清楚缘由,就这么贸贸然的跑去告诉你?要是这事千真万确倒也罢了,要是到时候发现是假的,你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你难道就愿意白高兴一场?再说了,你可是在信上口口声声跟我说改邪归正要跟你那小掌柜过日子了,我怎么知道我跑去告诉你你的心上人还活着,你会不会嫌我多事?”

穆双被反驳个干净,无言以对。

秋素白再混账,再实打实的王八蛋,但对他确实是够意思的。当初老爹气得将自己扫地出门,他还是到了七星梅园住了一段时间,最后老爹命人找上门来了,他才赶紧从后门开溜跑去江湖游荡。之后秋素白还帮着自己对老爹隐瞒自己的行踪,并且担任着自己和大哥之间的信使差事。老爹后来消了火让自己回来,也多半是秋素白在中间做着和事佬…这些年,但凡他穆双遇上点什么事,秋素白总是给予着帮助,虽然有时候这忙帮倒了…

哎,这王八蛋秋素白!

“那你说白沉欢为什么还活着?”看着天色渐亮,穆双转过话题问道。

秋素白蹙了蹙眉,道:“我也很奇怪。当年皇城惊变,宫里传出的是白沉欢助裴玉斩杀太子裴瑾,结果被太子妃秦自若一剑刺死。因为秦自若和白沉欢都是剑庐的人,白沉欢的背后又有着江南首富白家,因此惊动了很多人,剑庐的剑尊甚至派了代理掌门来问询此事,结果也没查出什么。手足同门相残的结论就这么定下了!裴玉甚至给白沉欢风光大葬,还做了篇感人肺腑的悼文,挥下了不少人眼泪,矫情的很。而且自白沉欢死后,裴玉伤心至极,再没立过明卫,只再招了几个暗影…”

说到这里秋素白“嘿嘿”一笑,道:“锦月,你可记得曾经我还说过,裴玉这般情深意重伤心欲绝,准是跟你的心上人之间有猫腻…”

穆双无语,狠狠的瞪了秋素白一眼。

秋素白讪笑,又道:“你别瞪我,当初我觉得他们之间有猫腻,现在我依然认为他们之间有猫腻,当然,此猫腻已非彼猫腻。你想,现在裴玉要找白沉欢,那定是白沉欢未死。按照他之前那番作态,你一直以为他是现在才知道白沉欢未死,所以才会派人四海寻找。但是我要告诉你,不是!”

“怎么?”穆双忍不住问道。

“皇城惊变夜,纵使乱得翻天覆地,但自己的明卫死没死难道他裴玉还会不知道?我猜测,当时定是白沉欢跟裴玉出了什么矛盾,白沉欢逃走了!我特意查了那时的案卷,发现惊变之夜后裴玉借着扫除余孽是四下里寻过一个人的,而且寻找这人的特征是——怀抱襁褓婴孩!”

穆双听得动魄惊心,见秋素白停顿抿茶一派悠闲,不禁着急道:“他们之间会出什么矛盾?这襁褓婴孩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秋素白眼波一转,沉沉道:“那矛盾便是这婴孩!”

穆双怔住。

“锦月,你可知道皇城惊变之时秦自若已有九月身孕,最后传说秦自若尚未诞下胎儿就挥剑自尽了,当时不觉有异,可现在冒出了这襁褓婴孩,一切就值得琢磨了!我想,当时秦自若定是生下了这婴孩,裴玉为了坐稳那位置,就想斩草除根,而你的心上人白沉欢为了情为了义,便试图从裴玉手上救下这婴孩!最终白沉欢救下了婴孩,却彻底惹恼了裴玉,白沉欢这才四处逃亡,不惜易容换颜隐姓埋名!”

明明是这般惊心大事,可秋素白偏偏说得似闲话家常,若不是那双明眸闪现出灼热光芒,还真让人以为这人清风明月不沾世俗尘埃。

而穆双心里却掀起了澎湃浪潮,冲击的整个人一片浑噩,只怔怔的看着秋素白上下翻动着薄薄的嘴皮子。他的脑子里刚才闪现出了一丝灵光,可只一闪便瞬间湮没在了黑暗里。穆双觉得有些懊恼,因为他发觉那瞬现的灵光似乎无比重要!

想不出便不再想,穆双收拾起思绪又问:“你今日说出这番话,必是有了充足的依据了。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裴玉知道白沉欢当年未死,为何到现在才开始四海寻找他的下落?”

“之前寻过却未果,于是裴玉暂且搁置了,毕竟他新登基尚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他再寻,虽然依然是暗地里寻找,但声势可不小。而这原因便得往朝堂乃至整个延国上说了…”

见秋素白好死不死的又停下来喝茶,穆双忍无可忍一把站起来把他就要凑到嘴边的茶盏抢了过来。

秋素白委屈极了,可看着穆双凶神恶煞的表情后还是乖乖的继续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一直忙......

豁然开朗

“据你刚才所说,裴玉让人传话给颜翡说西宫已有所察觉,这西宫,便是皇城里的凤栖宫,里面住的便是裴玉的大老婆,慕容擎的宝贝女儿,当今的皇后娘娘慕容燕!当年裴玉是被慕容擎扶持着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落魄皇子一跃登上了帝位成了整个延国的主宰,看似荣光无限实则恐怕也是辛酸无限!裴玉这皇帝做得风生水起,可他不过就是个傀儡!虽然经过这些年的经营他培植了不少势力,但与慕容擎相比,还是难以抗衡的!

而这裴玉一点点壮大,慕容擎也甚是头疼啊,据我所知,慕容擎可是有自己做皇帝的打算的!可惜他一把年纪了,没当皇帝的命。自己不能当皇帝,就想着让自己的子孙当!裴玉不听话了,他又没个子嗣,再好不过了!”

“这话怎么说?”当今陛下成婚十年妻妾无数,可始终未能诞下一儿半女,这事穆双倒也有所耳闻,却始终未曾放在心上,横竖这不关他的事。

“当今陛下年过三旬依然无子嗣,这可干系到整个延国啊,朝野内外皆是议论纷纷。前一阵子传出陛下无所出的原因是他身体有恙是无孕之身,更是让人惊惶不安!姑且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我只知道,自这消息传出后,就有不少人提议择立储君。如此境地择立储君是再明智不过之举,可问题就是从何处择?”

“不该是从皇室成员裴氏家族中择优而立么?”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如此简单就好了!”秋素白笑了笑,“要是从他裴家中选立,那就没他慕容擎什么事了,慕容擎野心勃勃,如何能应?朝中大佬挑了几个人选都被他寻着错处否决了,是不想让裴氏子弟再染指这皇位!而这些错处找得都是确确实实,把那些大臣的嘴堵得严严实实。于是就有人问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如何是好?这时候就有人冒出来了,说什么圣人有云,当立贤君!然后又有人说康临侯可堪此任!哈哈哈,这康临侯是何人?他可就是慕容擎的长孙慕容真!啧啧啧,慕容擎老奸巨滑,他手底下那帮阿谀奉承的人无耻至极,真是可笑可气!”

穆双听着也是哭笑不得,“这等荒谬之事朝廷众臣如何能答应!”

秋素白摇头道:“更荒谬的事还在后头,那帮众臣竟有一大半附议,认为此乃明智之举!可见慕容擎的势力大到何等惊骇的程度。若不是还有一小部分拼死阻拦,只怕现在这延国早就不信裴改姓慕容了!”

穆双又想起了易人王了,叹道:“总归还有深明大义之人的!”

秋素白揉了揉眉头,道:“那又如何,慕容擎权势熏天,若不是顾忌着天下人,早就再来一出谋朝篡位的戏码了。当初九王篡位,到底还拿着个先帝的遗诏,当然了,这遗诏是真是假另作他论。而他慕容擎想要名正言顺,除非裴玉退位让贤。裴玉又不是无能之辈,如何能干出这等事!所以啊,现在他才四海寻找白沉欢的下落,并且极力瞒着西宫慕容家…”

穆双依然有些迷惑,“这又干白沉欢什么事?”

秋素白白了他一眼,一副嫌弃的样子,“对于朝堂国事你怎么这般愚钝,说到这份上了还要我再费唇舌!”

叹了口气后又道,“裴玉没子嗣,硬撑下去又扛不过慕容擎,所以他就想着十年前那婴孩了。虽然这婴孩是裴瑾的不是他裴玉的,但好歹是他裴家的人不是。立那婴孩为储君,也算是将这位置双手奉还,这么一来,名正言又顺,赢尽了天下人的心。慕容擎势力再大,大得过天下人么?所以我说啊,裴玉这人也不简单啊,也不知道慕容擎这老狐狸的肠子现在是不是都发青了,当初竟挑了这么个难缠的主…呵呵…”

穆双听完半响不知开口,这些事情委实复杂深奥,竟比那些戏文里都精彩离奇上了三分。

离奇,便让人有了难以置信的感觉。

“你所说的可当真?”那些都该是宫廷秘事隐事,纵使七星梅园再有能耐,他秋素白也不该知道的那么详实。

秋素白目光如刀,似想从穆双身上削下一片片肉,他咬牙切齿道:“林锦月,这深更半夜的,你以为我跟你说戏呢!”

被人质疑能力,是秋素白最不能容忍的事。

穆双见多年至交发怒了,赶紧端上茶赔笑。

秋素白浑然不给面子,一把推开递到眼前的茶盏,不过脸上又转了晴,道:“这些事儿呢,暂且还没个确凿的证据证明,不过根据这么多蛛丝马迹,也就八九不离十了。你跟我认识了这么多年,该知道我有的就是这本事!”

迷雾重重之中摸出一条道,千头万绪之中寻出那个真相,七星梅园盛行至今,多半归功于秋素白这一天赋异禀。

穆双默然了。

外边的天已亮了,隐隐还能听到几声雄鸡啼鸣。一日之计在于晨,然而此时的穆双的心却没有那勃勃的朝气。

朝堂之上从来风云诡谲,波澜起伏,让人恨不能生出三五个心七八个脑袋来应付。以往穆双听着戏文里的故事时就已对这朝堂之事头疼异常,机关算尽处事,如履薄冰过活,不但斗智还要斗勇,当真不是人干的活。

可是戏文只是戏文,那都是别人的事,穆双也就听时揪心,听完就忘得一干二净,可这回,这回自个儿可是实实的跟那些阴谋阳谋挨上边儿了啊!

裴玉赶着要找白沉欢,摆出一副不惜一切代价的架势!

慕容擎若是知晓了,也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白沉欢!

可是白沉欢到底算什么,一个个不过都是为了那襁褓婴孩而已!

落在裴玉手中,能有好下场么?

落在慕容擎手中,能有好下场么?

而他穆双掺合其中,能有好下场么!

穆双心中百转千回,纠结的一塌糊涂。

那边秋素白瞧着他皱眉发愁的模样,却笑得满面春风,挪过去坐在他的边上,一手撑着他的肩膀道:“你也不用为难,你常说我薄情,你又比我能多几分心?易人王是死是活和你没干系,白沉欢变了什么模样去了哪里,也可你没干系,你林锦月不是爱管闲事的主,过得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风流潇洒日子,犯不着淌这趟浑水。当年你为白沉欢痴情一片不过是年少无知,如今时过境迁就该死了这份心。我还是那句话,不管白沉欢是死是活,你都跟他没个好结果…”

话越说越犀利,穆双的脸越听越白,秋素白这人虽然王八蛋,却真正是了解他的。所以虽然被挖得鲜血淋漓,却偏偏无言以对。

他林锦月,确实没那么深的忠孝仁义,儿女情长也不过一时兴起,这二十余载,图的就是一个畅快。

可是,可是虽然他这人如此不堪,也不能让这比他更不堪的秋素白挖苦讽刺啊!

真是岂有此理了!

穆双腾的站起,骂道:“你个王八蛋,自个儿没了七情六欲成了冷血无情的人嫌寂寞,非得拉着我陪你一道下这地狱!哼,我欢喜白沉欢你说我跟他没结果,我想着跟白若来过日子你也说我跟他没结果!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孤家寡人的份,只能陪着你白发苍苍孤独至死!”

秋素白听着他骂,也不恼,只笑吟吟的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温良模样。

穆双看着更气,“我告诉你,这浑水我还真淌去了!我活腻了,我就找罪受去!你不愿帮我拉倒,我自己想法子!哼!”

等他骂完了,秋素白才动了动身子,眨了眨眼睛,含情脉脉的说道:“那你就不管你家掌柜的了?”

穆双噎着了。

找白沉欢,跟飞鱼营作对,他这条命还指不定能有多长。与白若来也就彻底没了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