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新欢,一个是旧爱…唉,还都是他剃头担子一边热的…

虽然刚才话说得慷慨激昂,可到底不过一时激愤,心底还是虚得慌的,所以秋素白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穆双就有点心发凉。

“哦,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秋素白挑了挑眉,一本正经道,“你家那掌柜三天前已经从四平镇上搬走了。”

“什么!”穆双大吃一惊。

秋素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穆双心里不是滋味,虽然白若来说过要搬走,可没说会这么快啊!

混蛋!

一个个都是混蛋!

穆双很是沮丧。

想着瘦弱的白若来带着小白米一路南下回尹川,也许再无回来可能,穆双只觉自己被遗弃了般,手足无力,空虚无比。

那日晚上白若来的话又浮响在耳边,纷纷杂杂,吵吵闹闹,穆双烦得很,狠狠挥开,可脑海里的画面又定格在白若来那夜显得格外沧桑的脸上…

然后那么一瞬,方才一闪而逝的灵光又乍现了!

穆双豁然开朗!

浑身颤栗!

白沉欢!白若来!

襁褓婴孩!白米!

十年前白沉欢四海逃亡!十年前白若来来到四平镇隐居!

两人长得不一样可偏偏就让你觉得相似!

颜翡来了!白若来知道是来寻他了!所以赶不及的要跑路!

还有,还有那句——我不能害了你!

我不能害了你!

我不能害了你!!

好好的掌柜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啊!还不是怕连累他!

这么一来,他把自己赶走,也真是情有可原煞费苦心啊!

穆双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一颗心越是颤抖个不停!

不行,不行!我不能不管啊!我一定要问个清楚啊!

你他妈要真是白沉欢,这一年多你就往死里瞒我啊!

穆双激动的都快哭了。

秋素白看他面色变幻诡异之极,不由纳闷道:“你想什么呢?”

穆双霍然回神,一把抓过秋素白搁在边上的披风,“老子不要你帮了,老子自己找人去!”

说完丢下一脸惊诧的秋素白,火烧屁股的冲了出去。

三天,嗯,往尹昌!

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定能追上你!

穆双最终没能找到白若来。

前往尹昌分官道小道两条路,穆双心想若掌柜真是白沉欢,安全起见定是走小道,所以在分岔路口毅然的选了那条不好走的路。可是他连追带赶整整七天,始终没能见到白若来的身影。一路询问,也没人见过一大一小两个人。穆双不由慌了神,心想难不成掌柜的胆大包天走了官道?可是现在再往回赶也来不及了,索性到了尹昌地面上再说。

而到了尹昌,明里暗里打听了几天,也始终没人见过一大一小两个人,甚至连个相似的人都没有。穆双苦恼,难道掌柜的又易容了?

心急如焚啊,忧心忡忡啊,可就是无可奈何。

穆双看着人来人往的渡口,胡子拉碴,憔悴无比,一双眼睛却精光四溢,无时无刻不在人群里狠狠寻觅着可疑的身影。可是结果,始终是失望。

在尹昌又寻了半个月了,从早到晚,从月末到月半,毫不停歇,可就是连根毛都寻不见。

穆双仰天长叹,欲哭无泪。

这前世里造了什么孽啊!

拼了命的折腾为何到底都是一场空啊!

又半个月过去了,穆双终于灰心了。

如果掌柜的真来了尹昌,那他也许真就是白若来而不是什么白沉欢。

现在掌柜没来尹昌,那就说明了,他就是白沉欢而不是什么白若来。

白沉欢不是白若来,他的家在江南和合而不是南疆尹昌,自然就不用千里迢迢跑了,自然就不用拜祭爹娘回归故里了!

可是就算他真是白沉欢又怎样!他的心里何曾有他林锦月半点地位!

他穆双在尹昌寻了一个月,就为了当初掌柜的告诉他,他会回尹昌!

他为什么告诉他!不就是为了给他提个醒,给他留个讯,方便日后他来寻他么!

穆双就这么想的啊,就算当初只见了一面,可如今已经共处了一年多了,该处出了感情了!

可是谁知道,谁知道掌柜的是骗他的啊!

这一切都是他穆双自作多情自欺欺人啊!

这十年来的相思惦记,这两个月的日夜担心,这一个月的苦苦寻觅,他妈的全是白费工夫啊!

此时四月芳菲,春暖花开,可穆双只觉心里寒风瑟瑟一地狼藉。这人生太过的变幻莫测诡异离奇,他沧海一粟红尘一沙太过渺小,经不得这翻手云覆手雨的折腾!

他累了腻了不想再继续了!

你白沉欢飞天遁地要死要活也跟我没半分半厘的干系了!

爱咋咋的吧!

要是以后真的死生再不相见了,我也认了!

穆双攥紧了手中的藤条,恨恨的想。可是想着想着心又不甘,眼圈儿都红了!

白沉欢,白若来,你到底又藏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秋素白很聪明,穆双很纠结。

那么白沉欢,又跑哪里去了?

一切就在下一章......

明天又要小路考了......叹气......

老五面店

永安巷,是延国京城锦安城里的一条小巷,原先是一条专门卖杂货的巷子。

在前朝时候,里面曾住过个落魄书生。书生爱写字爱作画,可始终不为世人所好,郁郁寡欢之下,英年早逝了。谁知他一死,那些字画立马受到世人追捧。世人羡其惊才绝艳,纷纷前来永安巷一探究竟。

这永安巷,便渐渐有了名气。而那些原本卖杂货的铺子也纷纷改头换面卖起了古董字画这些文雅的东西。

只可惜永安巷就该只是个卖杂货的小巷子,字画店开一家亏一家,渐渐的,那些铺子又回转过来开起了杂货铺。

而到了今年四月底的时候,又一家字画店关门了。可不久,那关了门的店又开张了。

这回开得不是字画店,也不是杂货店,而是一家面店。

店里的柜台是由一条长木搭成,朴实而沉稳,上边摆着一些古色古香的小物什,边上墙壁还挂着一些不知出自谁手的字画——这些,是原先字画店的遗迹。

柜台后边是一张高大的橱柜,占据了大半面墙,上面放着一些零碎的杂物,大至竹篾箩筐,小至针线碗筷——这些,便是之前杂货店的余留。

而在柜台之前,摆放着几张桌子几条凳子,桌子上放着筷笼——这些,便是现在面店的布置。

总之,这店不伦不类看着古怪,沾着诗情画意的高雅,又碰着吃喝拉撒的庸俗。

而它的生意,也是温温吞吞,不生不死。

就跟,就跟四平镇上那家若来客栈一样。

脱下棉袄,白米看起来好像比原先见长了点,没那么臃肿圆滚了。小脸也瘦了些,不过这是他初来咋到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缘故。

也算是归故里,谁知竟水土不服,真正是好笑。

此时他正趴在柜台上,拨着算盘,望着门外,百无聊赖。对面字画店的那小子今朝去学堂了,没人跟他吹胡子瞪眼扮鬼脸了,平时嫌着讨厌,现在只觉无聊了。

呜呜呜,刚从柜子里翻出个弹弓准备射他脑门的!

左手托下巴酸了,白米换了个膀子,头一转,就见着老五从厨房走了出来。

“老五,我爹什么时候来啊!”

这话已经问了不下百遍了。

当初听闻要离开四平镇去南疆尹昌时,白米欢呼雀跃不已。这十年,他已将小小的四平镇摸了个透,早已有些腻歪,听着别人的故事戏文,更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所以听说要去遥远陌生的南疆大地,兴奋异常,并且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东西打包收拾好,只等出发远行的那一天。

可是等是等到了临行,心情却没了一开始的兴奋。

为何?

因为白若来把他抱上马车后,却没跟上来,只是退了一步站定了。

白米纳闷,说:“爹,你快上来啊!”

白若来却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摸着他滑溜白嫩的小脸,温笑着说:“你先跟老五叔叔走,他会带你去一个更好玩的地方。”

白米预感不妙,紧紧抓住白若来的手,焦急道:“爹,那你呢?”

白若来说:“我先去尹昌一趟,忙完了就去找你。”

白米不放手,一把跳下马车,瘪着嘴道:“爹不走,我也不走。”

繁华热闹虽然好,可也好不过相依为命的爹爹。

谁知这番暗含着无限深情的话换来的只是脑门一记响,“老子还有事儿,带着你不方便。”

白米委屈极了,小嘴瘪的更厉害了,“爹,咱们从没分开过呢,我舍不得…”

白若来的眼神忽然变了,想要再给个爆栗的手也摊平了。轻轻的抚上他的头,又给他理好衣襟,柔声道:“白米乖,跟老五叔走,爹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白米撅着嘴不说话,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白若来的眼眶竟似红了,却还是扯着笑道:“爹答应你,一个月后就来找你。”

白米抬头定定的看着白若来,半响后沮丧的垂下头,说:“那好吧。”

说着又伸出手,“我们拉钩!”

白若来一笑,伸出小指,钩住,郑重其事的摇了摇。

拉了钩,便是定下了诺言。白若来常教导他君子当守信,所以白米相信白若来不会骗他。

如此放了心,上了车,一路颠簸到了延国皇都锦安城。盘了店,开了张,一番辛苦后做起了生意。

锦安城繁荣无比,热闹非凡,万事万物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味儿,稀奇古怪,新鲜有趣,白米看得花了眼,哑了口,乱了心,直觉自己便是那井底蛙,如今终于开了眼界。

可是一切都好,爹爹不在,这美中就有了不足。

相依为命十来年,日也见,夜也见,何曾有过这么长的分离?

平日里两人虽然没大没小没个正形,可白米知道,爹爹是把自己当宝似的疼,不管多苦多累,都没让他受着半分。

原来四平镇上的左邻右舍就常常念叨,当年爹爹一个男人把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实实的吃了不少苦。

而他白米,虽然还是少不更事的无知年纪,却也把这唯一的至亲当成顶顶重要的人。

可是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白若来却始终没有来,那些给他偷偷留着的果子也都坏了不得不扔掉了。白米觉得可惜,又觉得忧虑,所以开始一天几遍的问询。

老五看着白米满含期盼的目光,转头看了看门外狭窄的青石路。路上没人往来,只有几株蔷薇开得娇艳。

一个月期限将至,白若来还没有来,老五的心里也不安。

当初本来是说好白若来带着白米去南疆尹昌,他来锦安城寻个落脚地顺便打探宫里的事的,虽然担忧他们的安危,但看白若来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的,他也就答应了。可是到了临行的前夜,白若来却突然改变主意,让他带着白米去锦安城,他一个人去尹昌做个幌子。

白若来没说,但老五知道他定是担心白米的安全。跟着他,一把鬼刀在手,白米量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跟着白若来,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被追踪到,就是束手就擒的份儿。

白米不能有一丁点儿的闪失,这是老五从他平和的眼神里读出的东西。

老五也很疼爱白米,但是他更关心白若来,可是他拗不过他。

尹昌之行,若是一路顺风倒还好,若是被颜翡嗅出了什么,那便是危机重重。他不让白若来冒这个险,做个幌子迷惑人固然好,可也犯不着拿个命来赌。在身边他还能拼死保护,可隔了十万八千里路,他又如何给他抵挡风霜雪雨明枪暗箭?

白若来总说自己固执,可是说到底,谁比谁固执呢?

老五看着一阵风吹过,几片蔷薇花瓣飘落,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白若来既然答应白米一个月会来,那不管是死是活,他也一定会来。

白米相信他的“爹爹”。

老五也相信他这个一生要跟随的人。

那么,既然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两天,那便再耐心的等上一等。江湖上依然风平浪静,白若来应该还是安然无恙的。

老五暗暗松了口气,收起视线欲转身回厨房,可突然间眉头一皱,回头一瞧,见青石路的尽头一个布衣男子正慢慢走来,定睛一看后,“啊”的一声,直冲柜台上的白米直比划。

白若来一身青衫洗得泛白,却干净整洁。肩膀上斜跨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脚上穿着一双走着都毛了边黑布鞋。头发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一根木钗固定着。如此见着,当真像个仙风道骨的出家人。只是,只是他手里拿着的一串糖葫芦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是见着日思夜想的爹爹,还是见着他手中那根糖葫芦,白米嗷的一声就飞扑出去,一路飞奔,直撞进白若来的怀里。

“爹,你可算来了!”白米吊在他的身上,小脑袋直往他怀里蹭,这声音也有种喜极而泣的哽咽。

虽然白若来脸上始终挂着笑,但老五还是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疲倦,于是上前拉过白米,接过他肩膀上的包裹。

白若来冲他点点头,笑了。

老五也咧嘴笑了,是久别重逢后劫后余生时的喜悦。

走到店门口,白若来抬头看来看招牌,“老五面店?我说老五,我懒得起名取了个若来客栈,你怎么也懒成这样了?”

老五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白米嚷道:“嗯哪,当时取名儿的时候我想了好多,可老五一个都没采用!”

白若来好奇道:“那你取了些什么名?”

白米兴致勃勃说道:“再来一碗面店!五师傅面店!味千好面!…”

白若来摸摸下巴,道:“那还是叫老五面店吧。”

白米:“…”

夜里等到白米终于折腾累了,睡过去了,白若来开了门走了出去。

老五坐在木凳上,借着一轮满月,拿着一把薄刀削木条。

白若来一看这形状,眉头皱紧了,上前按住老五的手,低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这木条,赫然是一把剑的形状。

老五见白若来面色变了,却不以为然,拨开他的手,回道:“是非之地。”

老五言简意赅,白若来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学车考试没码字,今天码字了,发现电脑坏了TAT

现在用的是公司电脑。

博士不在家,小说随便码,明天一回来,乖乖假装忙......

是非之地

锦安城,的确是是非之地。

当初白若来在四平镇见着颜翡,觉得此地已不安全,便想着再换个地方。尹昌要回,但不能长住,而这天下如此之下,还有何处可安家?

颜翡心思通透,猜出了他会定居江南,那么,他是否还会猜出他十年之后回锦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说了几百上千年,这次就再用上一回。所以白若来让老五带着白米去了锦安城,寻一个不惹眼的地方,再次隐遁起来。

更何况,如今一切都是迷局,也唯有在这里,才能将那些事打探个清楚。

虽然翻覆已是十年,但对于那个人,一有风吹草动,还是免不了的牵肠挂肚。

终究是孽啊!

而老五身为旁观者,心里更有一番清楚思量。

裴玉命飞鱼营四海寻人,多少闹出了点动静,可是锦安城里却对此事一无所知,显然是裴玉刻意避开,封锁了消息。于是这便形成了这样一个情形,裴玉遍布天下寻着白沉欢,谁知白沉欢却跑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过活,而裴玉出于顾忌,也不会在锦安城里搜上一搜,于是从这一点上说,他们安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