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丫鬟来敲她的房门,亦笙应道:“知道了,我就下来。”

一面便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裳,她的皮肤本就极好,加之自己也不喜涂脂抹粉,所以平日里便总是素颜,却因着年轻,只显得娇美又自然。

然而此刻却是要见客人的,素面朝天总不礼貌,她便对着镜子淡淡的上了一些脂粉,跟着她一道来帅府的的吴妈又让初雁从首饰匣里挑了根珍珠项链给她戴上,正好和她这一身旗袍相配。

因为帅府多了一个新过门的媳妇,总有些未能参加婚礼的宾客络绎不绝的前来拜会,既是人情也是好奇。

而冯夫人也带了她去走访过几个显赫人家,向那些夫人小姐们一一介招,又是谈天喝茶,又是打牌说笑,亦笙虽表现得大方得体,很是赢得了众人的赞誊,也为冯夫人挣足脸面,然而终究这样不间断的应酬下来,却是觉得累的。

她尤其怕的便是打牌,只觉得打两三个小时的牌,比给薄聿铮翻译一整天的外文文件还头疼。

日子久了,冯夫人也看出来一二,那一日,便握了她的手,微笑着与这个儿媳妇推心置腹,“小笙,妈知道你不喜欢这样虚张累人的应酬,我也不喜欢,可是我们嫁的都不是一般的人,也就注定了这些交际是万万少不得的。你还年轻,又是刚嫁过来,还体会不到和这些太太小姐们攀好交情有多重要,很多时候明面上僵持不下的事,还得通过我们女人来疏通,日子久了你就会明白的。”

亦笙听着冯夫人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什么都不懂,往后还要妈多教教我。”

冯夫人疼爱的去握她的手,“好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妈也知道你这段时间累坏了,可是你是聿铮的新媳妇,多的是人想看看你,想和你攀交情,过了这段就好些了。小笙,为着聿铮你就忍耐些——他们男人在外面做的事情我们插不上手,也只能在背后给他们支持了,你别看你爸爸和聿铮人前风光,他们每天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和风险,又有多累,那都是旁人无法想象的。我们为人妻的,也只好尽己所能的多帮衬着一些,让他们不那么辛苦,让这个家长久安稳的维系下去,你说是不是?”

亦笙一面想着冯夫人的话,一面下到楼下,客厅里坐了一沙发的女客,见她下来,全都笑着站了起来,冯夫人又向她一一介绍了,众人皆是殷勤赞她,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喝过茶,却正是下午时分,便有人提议要打牌,来客无不想着在冯宅多留一会,与这位薄夫人多攀攀交情的,于是纷纷说好,亦笙身为主人,自然不好拂了她们的兴,便只得相陪。

一直边打边说笑,整整一个下午,冯夫人出于礼貌便留着她们用过晚饭才送着出了帅府,亦笙陪着冯夫人一直亲送到帅府侧门,回小楼的时候却恰好碰到薄聿铮穿过花园。

他见他们从侧门的方向走来,便问道:“去送客人吗?”

冯夫人笑道:“可不是,闹腾了一下午,也算走了。”

一路说着,一路回了小楼,冯夫人便拍拍亦笙的手,笑道:“好孩子,打了一下午的牌你也累了,快回房歇着去吧。”

亦笙笑着应了一声,便随薄聿铮一同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看着她伸手去揉自己的太阳六,便问:“打牌打多了头疼?”

她随意在床边坐下,“还好。”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你不想打就不用勉强自己,明天我去和妈说说。”她吓了一跳,连忙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像是生怕他现在就下去找冯夫人一样,“你可干万别,让妈以为我跟你告状呢,再说了,也是我自己愿意去陪她们打牌的。”

他一笑,“撒谎,当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打牌虚应吗?你就放心,我来跟妈说,她不会说什么的。”

她情急的开口道:“我闲着也是闲着,陪她们打会儿牌也不碍什么事的,要是日后能帮到你,那怎么都值得。”

他就知道必然是母亲给她灌输了什么观念的,便笑了一笑,“你想帮我?”

她抬眼盈盈的看他,“嗯。”

他于是笑着倾过身子,一面伸手往她旗袍的盘扣探去,一面就势便将她带倒到了床上。

她红着脸去打他的手,又睁扎着坐起来,“别闹。”

他微微含笑看她,“不是你说要帮我的?”

她红着脸蹬他,“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却这么讨厌。”

他看着她微恼的娇梢模样,笑出了声,一伸手便将她捉到了自己怀中,“我也是说正经的。”

她还待睁扎,他却一手缀牢了她的腰,一手轻抚她的发,声音里敛了玩笑的意味,却现出许多旁人无法触及的感情,她渐渐的安静下来,只听着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亦笙,你不知道,每天回来,你都在这里,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再没有比这能帮我更多的了。”

只是看着她,这样静静拥着她,他一整天的倦怠乏意便仿佛都尽数散去,只剩下从未有过的安宁圆满,充斥整个胸间。

她正欲开口,他却已经笑着松开了她,“今晚我还有事,你自己早点儿睡。”

她闻言问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他摇头,“就在前面,只是会晚些,你不用等我。”

他走了以后,她在房内看了会儿书,不知不觉便到了十点钟,他却还没有回来。

她想着他今晚的晚饭都没过来吃,指不定是怎么随便对付就过去了的,又不知还要忙到几点,便下楼到厨房要了一杯温牛奶,又亲自动手做了一个三明治,一起放进了食篮,她想了想,又再多拿了一些西式饼干,以便他的下僚们也可以吃。

她也不叫人跟着,便自己一个人经过花园去了前面的小楼,那里是薄聿铮办公的地方,家里的下人一般都是不过去的,因此听了少夫人既说不用跟着,便也不敢强送。

那小楼里自是有着层层守卫的,却都认得亦笙,又因为亦笙有时也会过来帮薄聿铮译一些英文和法文的文件,因此她此刻出现在这里,他们也觉得正常,只是恭敬行礼道:“少夫人。”

她微笑颔首,问道:“少帅在书房还是议事厅?"

“书房,属下这就为少夫人传禀。”那守卫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带亦笙过去。亦笙连忙笑道:“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好。”

她心里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

那守卫虽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但亦笙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们又是亲眼见过少帅是如何待她的,她既然如是说了,他们便也只好遵令。

亦笙于是一路上到书房,遇到守卫皆是笑着叫人家不要做声通传的,一直走到了书房门外,正要举手敲门,却恰好听到薄聿铮的声音从里面转来,“这件事情不要再提,尤其不要让少夫人知道。”

下卷 第二十七回

亦笙怔了下,正要敲门的手下意识的顿住了。

又听得里面的齐剑钊在问:“那这份文件怎么处置,本来清党时期,处置几个共党分子再正常不过,但这一次却特特的发了通电,我担心这里面另有文章。”

薄聿铮淡淡道:“现如今他还做不出什么文章来,不过是留个后手罢了,不必理会。”

亦笙心内一沉,既是共党分子,又是需要瞒着她的事情,她唯一能联想到的,便只有宋婉华。

齐剑钊又说了“处置”二字,她的心内,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过了好半天,她才勉强稳住情绪,试着笑了下,又笑了下,直到焦灼得眉目慢慢的舒缓了下来,直到自我感觉唇边的微笑不再是那么的僵了,直到门内的人又重新开始了另一个话题,她才抬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她不认得的军官,那人却识得她,立刻立正站直,行了个标准军礼,“少夫人”。

书桌后面的薄聿铮闻言立时起身,大步向门边走去,那一众军官下僚也连忙敛正神色笔直的站了起来。

他微带讶异,神色却很温柔,“怎么过来了?”

她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食篮,“给你送宵夜来了。”

他心内一暖,接过她手中的食篮,立刻便又有私人秘书上前来接了过去。

他的手触到她略显冰凉的手指,微皱了下眉,“这些事情有下面的人做,我不是让你早些睡了。”

她也不去和他计较,走到茶几边上,他的秘书已经将食篮内的东西拿了出来整齐摆着,她便将那一个三明治递了过去,笑道:“他们做的可没我做的好吃。”

他接过,一众下僚都在,两人俱是不便多说什么,亦笙心内本也有事,便又将牛奶递给他,又招呼他的那几下属吃饼干,便笑着说不打扰,就要告辞往外走。

薄聿铮跟在她身后出了书房,“我送你过去。”

她连连摇头,笑道:“这在家里呢,到处都是人,能出什么事,我要你送做什么,你快忙你的吧,早忙完了也好早些休息。”

他想了想,也便一笑,不再坚特,只是把身上的军装外套脱了披到她肩上,“也不知道多穿点。”

门里面都是人,不远处又有卫兵站岗,她也不好拒绝拉扯,便披了衣服笑着让他快进去,又亲自替他们关上书房的门。

随着门内的光亮被掩住,她面上的笑容亦是慢慢淡去,方才在书房外听到的谈话开始不停得在她脑海当中回响。

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没有再等他,让初雁服侍着洗漱后便上了床。

可是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安稳,就连他回来的时候,她也迷迷糊糊的知道,却没有睁开眼晴,只隐约感觉他动作轻柔的在她眼睑处印上一吻。

这一晚上,她睡得极不安稳,睡梦中忽而出现宋婉华的笑脸,忽而又是她倒在血泊当中的样子,最后又仿佛回到了她在陆军监狱最后一次看她时的场景,她对她微笑着说,小笙,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把你连累进来,现在终于好了,你没事了,我也可以了无牵挂的走了。

她自睡梦当中惊醒,浑身全是冷汗。

而他拉开床头的台灯,一手拂开她鬓间汗湿的发,一手将她抱进自己怀里,轻轻的拍着,“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呢。”

她点点头,伏在他怀中,也不说话,只是重新静静的闭上了眼晴。

他依旧轻拍着她的背,眼中有心疼,也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二大一早他便有事出去了,她明明知道不该,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已脑海中翻涌着的念头。

那是待她如亲妹妹一般的宋婉华,是少数几个真正关心她的人之一,那么多年来一直爱护着她,始终如一。

虽然薄聿铮明令不让她知道,可她实在没有办法明明听到她有事,却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至少,她总要知道她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思前想后良久,终是连她自己都厌烦了,她本就不是拖泥带水得性子,此刻索性心一横,便一个人穿过花园,去了薄聿铮办公的小楼。

因着薄聿铮外出,小楼里其他的下僚和卫兵亦是对她恭敬有礼,只是行礼问好,压根没想着拦她,于是她便连想好的借口都省了,一路来到了二楼的书房。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他的书桌收拾得很整齐,桌上一片光洁,并没有乱放的文件,她强自压下心底的愧疚和罪恶感,走到桌前,颤抖着手去拉他书桌的第一个抽屉。

原本还在担心着那抽屉会不会上了锁,然而轻轻一用力,它便毫不费劲的滑了开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份文件卷宗,那卷宗名那一栏赫然写着——《西北赤化抓告暨第三次枪决共党名单内部通电》 。

她颤抖着手指打开了那份卷宗,取出厚厚一沓文件,草草扫了一眼前面那密密麻麻的报告,只见“牟允恩”三个字出现的频率极高,她料这大概便是什么赤化报告,没有她在意的内容,于是便略过不看,径直翻到后面去看那一个个的人名。

她拿文件的手一直抖着,眼晴紧张又焦虑的巡过那一个个黑色的名字,心底到底还是存着自欺欺人的侥幸心思,一直在默默的祈祷着。

当“宋婉华”三个字最终映入如眼帘的时候,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心底那沉闷的疼痛,却还是让她承受不住,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她的背脊抵靠在书桌上,磕得生疼,过了好一件子,她才缓过劲来,缓缓的将那文件重新放进卷宗,再缓缓的站了起身。

她正准备将卷宗放回抽屉的时候,却见那抽屉当中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个暗格,先前都没有,大概是方才她跌靠在书桌上时不知碰到了哪儿才弹出来的。

那暗格里放了些钢笔勋章旧相片等等之物,她料着这或许走薄聿铮的私人东西,也不去动,只是去研究该怎么把那暗格收回去。

左右上下的移动着试了试,便也找到了法子,她正要收回,却突然看见暗格当中有一方素色帕子,因着方才的几下晃动,正好将覆于其上的一些小物件移开了些,恰露出了帕上隐隐绰绰的挑秀,而那挑秀竟是那么的眼熟。

她并没有多想,伸手便把那帕子抽了出来,在手心当中展开。

那一方帕子很是素净,样式简单大方,并没有多余的花色,又折叠得整齐干净,一看便知是小心收放着的。

她的视线,缓缓的落在了帕子右下方,那巧夺天工一般的挑秀上面,一针一线,寒梅点掇繁枝,空气当中仿佛都盈着暗香,那横斜多姿的梅花枝,错落有致的拼出她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亦筝。

窗外的阳光恰好这时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她的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白光,只觉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抬起空着的左手去拦,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重又低下眼晴,却见,右手当中的帕子,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掉落在了地上。

下卷 第二十八回

亦笙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将那帕子折叠好了放回暗格,又是怎样关上抽屉的,出了书房的门,她只觉得头脑里昏昏沉沉,仿佛有千百个念头在不停的盘旋,可是她却连一个也抓不住,心底乏力又空茫。

既有着对宋婉华的担忧急痛,也有着因那一方素白帕子而起的波澜。

他怎么会有姐姐的手帕,又是如此小心翼翼的存放在那样私密的地方?

她想起了那一年先施百货的大火,他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便冲进了熊熊烈焰当中,她还记得他稳稳的抱着姐姐出来的样子,后背的衣服全都被鲜血浸透。

她本以为他救姐姐是因着自已的缘故,却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吗?

可是明明,当年龄姨是存了心思要将姐姐嫁给他的,他却还答应了她送上九子墨来婉拒,而姐姐亦是一心只想着嫁给慕桓,难道是她当年看错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

她心内千回百转,但仍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又有控制不住的惊疑与酸涩,溢满整个胸间。

一面想着,一面下楼,却不料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身子失了重心,整个人便顺着那楼道摔了下来。

还好那时已不剩几级台阶,她摔得也并不太严重,只是脚趾,一阵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一下子,把那站岗的卫兵吓了个够呛,忙忙的向她跑来。

“少夫人,您没事吧?”

那些卫兵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看着亦笙,一时都踌躇着是不是该伸手去扶她,他们平日里从未接触过这么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况她又是少帅夫人,几个人谁也不敢先伸手碰她,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反倒是亦笙既有些自嘲又似在宽慰他们的笑了下,“我没什么,就是扭了下脚,你们别紧张。”

她一面说着一面慢慢用力,来回几次,想要试着站起来,然而右脚踝只要稍一着力,便疼得厉害,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几个卫兵见她蹙着眉,极力忍耐的样子,都很是不忍,终于有一人大着胆子问:“少夫人,需要属下扶您起来吗?”

亦笙微笑了下,正要说话,却听着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和着冯夫人着急的声音自外而内越来越近,“… … 怎么会摔了的,有没有伤到哪里,你们怎么也不做好防护工作…”

却原来有人见亦笙摔了,少帅又不在府内,便小跑着去了后院请了冯夫人过来。

冯夫人一路进来,见亦笙仍是跌坐在地上,一张小脸又那么苍白,吓了一跳,几步过来在她身前蹲一下,着急的问道:“小笙,你摔到哪儿了,快告诉妈!”

亦笙忙道:“我没事,就是扭了下脚,您不用担心。她虽是这样说,冯夫人却如何放心得下,一面让人用躺椅将她抬回房去,一面又催人去请专给冯府看病的张医生过来,想了想,又让人去通知了薄聿铮。

待到薄聿铮闻讯赶回来的时候,张医生恰好给亦笙做完检查,他推开门进来,眉心当中蕴了一抹紧绷,几步便到了她面前,在她身前蹲下,目光当中都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心疼和小心翼翼,“摔到哪里了?”

她忙道:“你怎么回来了,医生刚检查完,就是脚扭了下,别的都没什么。”

那张医生此刻也还没走,闻言便马上接口道:“少夫人没什么大碍,就是脚上的伤,只要按时敷药,也是不打紧的,不消几天就会好了。”

薄聿铮闻言起身,又问了医生亦笙身体的情况和用药的注意事项,便让人送着他出去了。

他又吩咐了吴妈去打一盆凉水来,便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看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和眼中有些迷茫的神色,加之听闻她又是从那边的楼梯上摔下来的,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宋婉华的事你都知道了?”

她微微一僵,抬眼去看他,只稍一想便已明白,带了些自嘲,低低开口道:“原来今天早上你是故意出去的,又故意没锁抽屉将那份文件放在显眼的她方让我看到。”

难怪就连警卫都不拦她,那么重要的地方,竟然可以让她随随便便就找到文件,难怪一切都那么顺钊。

一切都是他算好了的,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那个暗格了吧,她想。

他也并不瞒她,平静应道:“今天早上我确实有事,但文件也的确是我故意让你看到的。”

“对不起,我不该去擅动你的文件,以后不会了。”

过了片刻,她开了口,声音依旧很低,平淡当中仿佛还带了几分疏离的意味,她的视线也低低垂着,并不看他。

他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而她亦是静静的,一面微低着面容,悄无声息。

终是他叹了口气,缓缓的又开了口,“昨天晚上我便察觉你在书房门外大概是听到些什么了,所以把这份文件放在你容易找到的她方,我会这么做,只是因为我知道你挂心宋碗华,不愿意你一个人胡思乱想,所以把你想要的东西都给你,并不是在试探你或者其他。”

她还是没有说话,而他顿了顿,声音重新响起,“可是亦笙,我虽放了文件,却是希望你能来问我,而不是什么都想着自己一个人解决——你已经是我的妻子。”

她到了这时,终于抬眼看他,“你已经严令下属不让我知道,叫我怎么问你?”

他轻叹一声,看着她的眼晴,“这次是我不好,从今往后,我再无事情瞒你,我保证。”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块帕子,冲口就要问出,却恰好敲门声响,她只得咽下嘴边的话,应了一声“进来”。

吴妈端着水盆走了进来,薄聿铮于是对亦笙道:“把脚抬起来,我给你敷一下。”

亦笙忙摇头,“不用”。

就连吴妈也是吓了一跳,“姑爷,那怎么行,这些事情我来做就好。”

“有什么不行的。”薄聿铮道,语气虽淡,却并不容人拒他。

吴妈心底感概着姑爷待小姐的好,既抵不过他的坚特,又想着房内反正没人,便也不再做声,默默的放下了水盆去拧毛巾。

倒是亦笙觉得不好意思,加之心底又有个结还没解开,便伸手去推他,“你别胡闹,你让开,让吴妈帮我敷就好。”

“我来也是一样的。

他却并不理会她,俯身便伸手去握她纤细的小腿,微一用力将她的脚轻轻抬了起来,放到自己怀里,他的动作虽轻,却到底是牵触到了她的伤,她忍不住略蹙起了眉。

他是见惯生死的人,先前听着只是扭了脚,医生又说得轻松,他也便以为不严重没太在意,其实本来也的确不算什么的,可是偏偏,看着她玉白秀气的脚上肿起了那么大的一个包,他却只觉得刺目和心疼,她又苍白着小脸,微吸了口气,他感觉自已的心都跟着一跳,仿佛比刀枪伤在身上还要疼些。

他接过吴妈递来的毛巾敷到了她的脚踝处,“敷上就没那么疼了。

他虽待她一直温柔纵容,但骨子里却是强势的,又或者是因为发号施令惯了,天生就有一种让人轻易臣服的本事,总之,他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基本上就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于是也便不再挣扎,就那样任着他了。

“好些了没?”他换了块毛巾,一面去看她的神情,手上动作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