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伤着人了,那可真要以死谢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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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灵山下,碎石翻滚。

李刃坐在高头大马上面,冷眼看着这一切。

山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偏偏这火炮开不了那么高,只能在半山腰上面闹闹幺蛾子,根本不能打上去。

这和李刃想的完全不一样,不过他丝毫不顾忌山上的那些人质,多少叫罗武有些肝颤。

一声巨响之后,山上终于也有了动静,罗武和李刃在后方看着山上一股青烟,然后一个火炮口就对准他们轰了下来。

咣地一声,咦?

不过射程似乎不行,只在山下炸飞了些许飞石。

罗武尚还在犹豫:“王爷,让我喊两句吧,毕竟山上还有人质呢。”

李刃迅速调遣人员巡山查探路过,按照罗洛所提供的山路,应该就在这山的后路,现在山上炮轰过来,恐怕也是欲盖弥彰。

罗武只在他身边,稽灵山上山路交错,竟然有很多。

李刃在马上:“可沿着这一条线去炸一圈,就算是堵在山上,也能围困至死。”

罗武领命,因为火雷有限,隔着距离全轰炸了一圈。

一时间山头上面只剩下轰轰的声音,正在这个时候,徐三杰与罗洛赶了来,罗武还在指挥炸路,徐三杰挥舞着双手直喊住手!

李刃看着这山头景色,葱葱郁郁都是树,倒是利于隐藏。

徐三杰到了马前,就在轰鸣中扯过了缰绳:“殿下快叫他们住手!大小姐在山上!”

轰的一声,李刃只听着住手两个字,后面根本没有听清,不过他手一挥,那边就没有了动静。

徐三杰简直不能更急了:“大小姐在山上!殿下大小姐在山上!”

李刃立即下马:“你听谁说的,你怎么知道!”

徐三杰扯过罗洛来,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了:“刚才在街上,罗洛看见那山匪带着个女娃买缠糖,我可看了,那分明就是我们果儿啊…他在山上也见过那两个人,叫孩子果儿果儿的,他还说飞红巾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一描述就是我们家大小姐啊!”

李刃回手在马鞍旁边取下袋里的画轴,这就打了开来:“小子,你仔细看看,山上的那女人,可是长得这样的模样?”

罗洛上前细看,画轴上面画着一个少女,那眉眼那样貌竟然有几分相似,当时他也不过只看一眼,想了想不敢妄语:“是很像,当时我说我是罗武的弟弟,她立即叫人把我放了。”

李刃喜出望外,抬头看着这座稽灵山,一时间只觉得树叶青葱草叶青葱,天是蓝的云是白的,一切都那样美好,他几乎想一路冲上山去,可下面的山路几乎全被炸毁。罗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从山下赶了回来。

李刃看着罗家兄弟,一脸喜色:“你们兄弟有功,山上不是还有些人质吗?先救人,然后再攻山不迟!”

罗洛无语,呆呆看着自家哥哥。

罗武可是真松了口气,可山下炸成这个样子,山上却无半点动静了,李刃解开盔甲是迎风而立,命人去寻山路。

可惜山下巨石到处都是,原来还能看清的山路一条也不在了,他烦躁不已,嗓门不由得就大了些,徐三杰在旁跟着他:“殿下冷静点,现在山上这么久没有动静了,多半是逃走了,大小姐也没瞧见您,要知道是您带队还不下山来见吗?”

要知道是他带队攻山?

李刃脸色顿变:“你刚才说在街上看见果儿了?”

徐三杰点头:“虽然是长高了些胖了一些,但千真万确是她。”

二人面面相觑,都各自欢喜:“在山下看着,如果有任何的动静就立即通知我,从镇上返回山里的路口也去人守着!”

徐三杰给罗武叫了过来:“还不快去,查探各个路口!”

李刃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一片素白:“不行,我得回去,我不能就这样去见她!”

他一回头,又撞在自己的马上,只叫徐三杰忍俊不禁:“我的殿下啊,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大小姐!”

少年在旁边还云里雾里,直跟着哥哥细问:“大小姐是谁?说是在山上又怎么回事啊!”

罗武用力敲了他的脑瓜门:“闭嘴吧,昨天晚上差点被你爹娘害死,还敢叫罗敏来,知道我们王爷喜怒无常吗?做事也不长长脑子!”

且不说罗洛跟着他去巡山,李刃可站不住,他也在山下绕了一圈,确定已经将稽灵山围住了个水泄不通之后,火急火燎地叫了徐三杰来,非要换件衣衫,拾掇拾掇自己。平常他就注重容貌,只不过穿惯了素白在身,一时间到哪里去给他换新衫呢。

他劝也劝不住,只得跟着他返回镇里,一路上腹诽不已。

镇上最大的成衣铺子,李刃打听了下,直接到那里挑选了半晌,他也不只是想换衣,只不过找寻她的次数太多了,略有些患得患失,只怕在山下傻傻的找,然后根本找寻不到。他与徐三杰出来,说不定一会功夫就有人来报喜报也说不定呢。

裁剪的师傅给他量了尺寸,只叫他一会儿来取,李刃无心等待,又想快些回去,一时间焦虑不已,徐三杰跟着他这些年,怎能不知他心焦灼,只得轻言安慰。

“放心吧,我就算再老眼昏花也不会看错,那孩子分明就是郭果儿,大小姐一定就在山上,当时抱着果儿的那男人腿脚奇快,我根本也追不上,要是能追上的话…”

话未说完,李刃已抬眸色:“现在通往山上的道路都封上了,那两个人应该还在镇里。”

他豁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郭果儿找出来,有了她,就不信敏敏不来找我!”

他不舍得离开,这就叫徐三杰拿着他的腰牌去寻林知府。

此时已近晌午,风和日丽,李刃站在铺子前面,看着过往的人群不知是喜是悲。

他甚至一直在想,见了郭敏与她说什么才好?

不知道她还是否生他的气?

不知道她会不会像他想她这样想他?

还是,她根本就不想他也不想见他?

不然这么长时间,为何就没有半点她的消息?

他又犹豫起来,仔细一想刚才还命人炸山了,她会不会因此而恼了他?

三年过去了,他的敏敏,又变成什么模样了呢?

取了衣衫,就地换了下来。

李刃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他一身锦衣,腰间还佩戴着叮当作响的玉佩,本来这人容貌就极其出众,立即就吸引了许多百姓的注意。

他浑然不觉,负手而行。

而与此同时,来往的人流更拥挤了些,他心急如焚,自然觉得度日如年,走的每一步都觉得十分沉重,这么会功夫,想必镇上也被封锁了起来,正是要加快脚步,只觉得有人撞了他一下,这样的把戏在小河沿的地方也曾被人做过,只不过后来无人再敢太岁头上动土。

李刃的目光紧紧锁住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他伸手一摸,腰间佩戴的玉佩果然不见了。

他是干什么的?

幼时在京中是个小霸王,长大以后行军打仗全靠腿脚灵活才能安全,一路跟着那男人,见他竟然也往镇口处跑去,他更是放心地追了过去。

说也该着,这刀疤男正是山上的那个林大力。

他从前就是个梁上君子,专门偷东西的腿脚灵活,他在街上被罗洛冲了一下以后,带着郭果儿跑得飞快,不多一会儿就甩下了后面的追兵。

他时常带孩子下山,对山下的衙役都十分的熟悉,平常都是互不干涉,今日也大胆的晃悠。

小郭果儿却是饿了,他就带她去吃好吃的,这孩子爱吃大馅包子,也很能吃,吃完了包子他又带她去青楼转了圈。

这小娃娃中午还要午睡有点困乏了,后来出来的时候发现买的糖不见了,真是麻烦,他只好返身给她重新买两根,叫她在路口等着他。

谁能想到一路上见刃家玉佩值当,手又痒痒了。

这就被李刃一路追了过来,好容易甩下,又觉得今日实在不该偷偷带郭果儿下山,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路口处的石墩子上面,郭果儿正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

男人脚步也快,从怀里拿出了包好的糖:“喏,给你找回来了,现在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

郭果儿接过他手里的糖来,紧紧拿在手里。

他领着她这就往镇外走去,可惜前面不知什么设置了路障,还有官兵在查过往路人。

林大力呸了一口,警觉地牵起了郭果儿的手这就往回走。

不对,应该是有情况。

他四下望了望,低头说道:“果儿今个大力哥带你去娇娇姐那里住一晚上,先不回山上了。”

郭果儿呆了一呆,她知道娇娇姐是谁,刚才去的那个红红绿绿的漂亮地方,娇娇姐一直在那里,有的时候大力下山带着她就会去那个什么楼,然后娇娇姐会给她很多糖吃,她吃糖的功夫,一般也就几个的功夫,她再自己玩会儿,林大力就出来了。

为什么不回山上?

她有点怕姐姐找不到她:“我怕姐姐找我。”

林大力何尝不是怕大当家的找他,这就领着她往回走:“没事,先看看怎么回事,晚上再说。”

郭果儿突然不走了,他低头:“怎么了?”

小家伙指着前面一人:“坏人!”

他下意识把她抓到身后,面前站着的正是那位长得貌美的失主。

林大力脸上有疤,他最见不得男人样貌出众的,尤其这种脸上也有伤疤还那样好看的!

他今日有事,也不想多出是非,这就从怀里拿出了李刃的玉佩来,这就扔了过去:“这是我刚捡到的,是你的吧,还给你。”

说着,这就要走。

李刃的目光却在孩子身上,根本没去接玉佩,只听叮咣一声,玉佩已碎。

他难掩激动,竟然真的是郭果儿!

“果儿!你不记得哥哥吗?”

“坏人!”

郭果儿仍旧指着他:“你是坏人!”

他欺身过来抓她,林大力一手隔开来:“别过来,你干什么?”

李刃身姿颀长,在他面前向前一步:“你就是稽灵山上的那个人?我问你郭敏可在山上?”

男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现在小女要回家了,让开。”

说着,拉着郭果儿就走,可李刃哪里肯让,立即来抢,两个人你来我往,可惜果儿就自动躲了一边去,才不与他二人混搅。

不消片刻,徐三杰带刃赶到了,见这形势,立即疏散了人群。

郭果儿把手里的糖都扔了李刃的身上,大叫着坏人。

人多势众,林大力难免落于下风,徐三杰抱住了挣扎不休的小郭果儿,那边官兵也按住了林大力。

李刃蹲在他的面前:“告诉我,郭敏是不是就在山上?你带我去找她。”

林大李呸了一口:“想上山啊,自己去啊,你找谁?有种这就杀了我呗,反正我是不能带你上山,不过我最好提醒你,我们果儿可是大当家的宝贝疙瘩儿,如若有个三长俩短的,自然有人收拾你!”

李刃笑,回头又去问郭果儿:“果儿你真把哥哥忘记了?你姐姐呢?告诉哥哥?”

郭果儿呆呆看着他,从怀里又拿出一根糖来摔在他脸上:“我姐姐说你是坏人,我才不告诉你!”

徐三杰赶紧按住她双手:“别胡说,我们殿下怎么会是坏人呢?”

李刃不以为然,这就一挥手叫人把林大力给放了:“算了,你回去告诉郭敏,我这段时间就住在罗家,叫她来见我。”

说着又从徐三杰怀里接过了略重的郭果儿来:“还有你小郭果儿,这几天就跟着哥哥去,等你姐姐来找咱们。”

他命徐三杰赶紧护送林大力回山,至于山下的那些人,他想了想,全都调遣了回来。

这么久了,山上还没有任何的动静,想必,人也真不想见他了吧。

林大力是不明所以,虽然是放了他,但他哪里还能回到山上去,稽灵山上山路奇奇怪怪的,主道却在秘洞里面。

他怕有人跟着,故意绕了好大一个圈子,给自己兜进了山下的密涯里。

又在山下的大树上面凑合了半夜,趁着夜色遮掩,后来才从密洞回去了稽灵山上。

这一趟下山,可是闯了大祸,林大力直奔飞红巾的门前,也没脸见刃,人就跪在了门口。

“大当家的,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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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可是她还没睡。

林大力跪在她的脚边,就差抱着她大腿哭了,他私自违反她的意图,带郭果儿下山,还把孩子弄丢了,简直罪不可恕。可他也好奇山下那个男人到底和这大当家的是什么样的关系,把李刃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飞红巾当然就是郭敏,不过只山上那些跟随她来的徐家军人都知道,别的人还真不知道。林大力不敢起来,想到回山的时候那些被火炮轰过的痕迹,不忿道:“明个他要再敢放肆,就拿火炮把山下全炸平了!”

郭敏走到窗边,这就打开了窗户:“你那么有能耐,明天派你去炸。”

林大力窘迫不已:“大当家休要再臊我的脸了,我就是那么一说,看那人模样,分明是认识你的,我见他长得好看不如他再来,就给他抓过来给大当家的做个压寨夫君也不错啊!”

他经常说这样的话,每次都当是个笑话。

可这一次,却有人瞥着他,眸色略恼,一个茶碗这就飞过来若不是机灵躲开就要砸在他脸上。

山风冰凉,吹在脸上很是舒服,郭敏回眸:“小白,算了。”

被她称作小白的是个少年,看着模样也就十五六岁,他一身青衫,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上只眸色深邃,他从上到下,全身都没有一个配饰。

此人是郭敏原来救上山的一个人,他的家人都被别的山头上的山匪还杀害了,也无所谓报仇了,因为当时郭果儿被卷入了其中,所以那些恶人都被郭敏杀了。

他上山的时候,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从不开口。

山匪就是山匪,不分好坏,他恨不能自杀跟随爹娘而去,但是郭敏却是打消了他的疑虑,她和别的山匪不一样,他自始至终都记得,那日他在血泊当中,浑身都是脏污,她一头红巾,在马上对他伸出手来。

风吹起她的头巾来,露出她半张容颜,只叫他愣住了。

那样一个年轻的姑娘,甚至能称得上还是少女。

他跟着她上山,每一次轻生的时候,就默默看着她,她山上不养闲人,他又不会劈柴,又不会打架,只能在灶房帮忙,平日无事的时候就帮她打扫屋子,照顾那些受伤的兄弟。

他不想记得自己的名字,她就唤他小白。

少年做事的时候,有时候她心情好的时候,就和他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那里也有个少年,叫做小刀的。他想说,他不是哑巴,只是不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后来她对他说的话多了,他也就真的成为了一个哑巴。

此时听着林大力说起山下的那个男人,他下意识的就想起那人来。

除了他,还能有谁,在意着谁叫郭敏呢!

他倒茶,走到郭敏的身边来,向前一送。

郭敏叹了口气,回头叫林大力起来“你先回去歇着,先不用管果儿,她不会有事的。”

林大力也觉得二人相识,起身离开了她的屋子。

郭敏端过热茶来,回头看着少年笑:“你看,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我没想到这个时候能遇见他,这两三年的时间,他也不是原来的小刀了,我也不是原来的郭敏了,这可怎么办?你说我是去见还是不见呢?”

少年伸手拍拍她的脸,以示安慰。

她无心喝茶,转身迎着山风:“自从表哥走了以后,我在这个世上已无别的牵挂,现在郭果儿一日也比一日大了,我在这山上自由自在,可谓痛快,所以我不想见。”

小白笑,一双透彻的双眼更有笑意。

郭敏在窗口站了很久,天快亮的时候,才是睡着。

一早起来,小白到外面去打水,有人来报说是山下的官兵全都撤走了,想要告诉大当家的,被小白给拦了下来。

他洗了把脸,叫林大力一起,两个人这就下山去了。

小白一身青衫,他下山的时候特意带了红头巾,林大力不认识字,是最合适的人选。二人下山,密道以外真的是没有人在看守了。

二人脚程也快,这就走了郊外的农家。

小白把书信交给了林大力,自己则躲在了一边。

林大力这个不靠谱的人,到了镇上一看,路障也撤了,他打听了一下罗家所在地方,带着斗笠遮脸,这就一路疾奔到了罗家来。

罗家看门的小厮已经被叮嘱过千万次了,如果有人找小王爷,立即带进去。

林大力被捉过一次了,才不进去,只把小白写的书信递给了他。夜深了,可是她还没睡。

林大力跪在她的脚边,就差抱着她大腿哭了,他私自违反她的意图,带郭果儿下山,还把孩子弄丢了,简直罪不可恕。可他也好奇山下那个男人到底和这大当家的是什么样的关系,把李刃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飞红巾当然就是郭敏,不过只山上那些跟随她来的徐家军人都知道,别的人还真不知道。林大力不敢起来,想到回山的时候那些被火炮轰过的痕迹,不忿道:“明个他要再敢放肆,就拿火炮把山下全炸平了!”

郭敏走到窗边,这就打开了窗户:“你那么有能耐,明天派你去炸。”

林大力窘迫不已:“大当家休要再臊我的脸了,我就是那么一说,看那人模样,分明是认识你的,我见他长得好看不如他再来,就给他抓过来给大当家的做个压寨夫君也不错啊!”

他经常说这样的话,每次都当是个笑话。

可这一次,却有人瞥着他,眸色略恼,一个茶碗这就飞过来若不是机灵躲开就要砸在他脸上。

山风冰凉,吹在脸上很是舒服,郭敏回眸:“小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