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置可否,继续头一低,看他的文件,只轻轻丢出一句:“让她走的时候帮我关好门就行。”

“你不下楼去?”

“下去干吗?”

“不想看见那个家伙了?”

“……”

“不过,说老实话,她现在那张脸,是蛮让人讨厌的。好了,我先走了。”

“恩。”他应下一声。

“还有,你家墙壁的隔音效果蛮好的。”她偷笑了一声,随即合上了门.

他皱了皱眉头,没明白过来她说什么,任由书房的门关了起来,也并没深思,抽出一张财务报表,撑着下巴研究起来,他家的股票跌的很惨,惨到有点丢脸,但是这次,他一点也不想就这么听天由命的倒霉下去了。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萤一二,有一天他会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看到昏天暗地,废寝忘食,头昏眼花,他肯定会用微笑且不合语境的表情丢一句“去你妈的”回敬给那个家伙,可当他一抬手表,发现一天的时间已经在他窝在办公桌前飞逝掉时,那句“去你妈的”被他全数咽下,只吐出一声自嘲似地轻笑,怪只怪他的前姐夫也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老亲家,吞起股票来像个大胃王,把姐姐逼得天天在办公室指着他的照片骂街。

他不得不承认,奸商,其实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职业,他的前姐夫很称职,而他,相比之下,还是比较擅长当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败家少爷,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蛮可笑的,以前多少认为自己还算几分个性,故意做出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就是不想去和姐姐争什么莫名其妙的财产继承权,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是窝囊的,要当个败家子比当个奸商简单多少?谁需要他无聊的让度了?他压根没那个能力撑下整个家业,他总是为自己选一条过分简单,看起来又冠冕堂皇的路。

倒霉也好,败家也好……嗤……真他妈的没出息。

伸了一个懒腰,他摆弄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打算去楼下的厨房下一碗泡面,估摸着今天的股市趋势,他的姐姐又要在办公室挑灯夜战了,他摸着肚子下了楼梯,走进客厅,看了看落地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打开了电灯的开关。

一声不适光亮刺眼的哼哼声从沙发上钻出来,他微微一愣,看着那个本该还完外套就躲他躲得远远的家伙,揉着红肿的眼睛从沙发上探出头来,她拿手背挡住刺入眼帘的光芒,似乎睡得有点过头,哑着嗓子问道:“几点了?”

他怔回了神:“快六点了。”

“这么晚了?”

“恩,你睡着了?”

“唔,不小心就睡着了,凌呢?走了?”

“恩,早就走了。”

“哦……你,要出门?”她看着他随手拿起丢在客厅里的外套,一件干净的外套,往门口走去。

“你肚子不饿吗?”他问她,“带你去觅食。”

他打消了泡面计划,穿上外套,发动了车子,打开车灯,看着后视镜利落地倒好车,单手打着方向盘,他问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她:“要吃什么?不过别对我狮子大开口,我不当冤大头。”

她不说话,望着车窗外。

他踩着油门,轻轻一笑:“看来凌真的比我还不会安慰人,那么难受吗?”

“你家的公司还好吗?”她开了口,问得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他并不在意,顺着答道:“是死是活,现在大概就等我前姐夫一句话吧。其实,我突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本来那家公司就该是他的,我自己的斤两,我心理有数,他是那样的人,送到手里去的东西他不稀罕,非要自己用抢的。”

她默默地听着,他似乎想要打破眼前的沉默而搜寻的话题,那是个他曾经一直尽量不去碰触的禁忌。

“至少,我姐姐现在提到他就觉得头大,想忘也忘不了,他们俩似乎也挺适合这种吵吵闹闹的关系的。”他打着转向灯,视线一直落在前方,感觉她皱起眉头来直直地盯住自己,“干什么?家庭不合算不算很倒霉?”

“……”

“喂,再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我忘记去加油了,希望能在油箱里的油用完前到餐厅,否则,这才算是真的倒大霉了。”

“干什么一直倒霉倒霉的提醒我!我知道我很过分,很无聊,很没出息,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就是有这么变态的坏习惯,谁都好,我只要看那个人倒霉,可以了吧!够无耻了吧?有本事你就一脚把我踹下车,不要拐弯抹角地骂我!”她喘着粗气,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司机咆哮道,是她小人之心怀疑他利用自己的倒霉的命数是为了向姐姐赎罪,是她疑神疑鬼拿倒霉这种东西来判断自己的还有别人的感情,是她明明理不直,却不知道为何这样气壮,是她是她都是她!

他听着她拔高的声音在身边叫嚣起来,控制着方向盘沉默了下来,突然深呼吸了一口,一个近乎满盘地左转,将车子猛得整个摆到路边,她没反应过来他突然的转弯,整个人摔下坐位,头也往前磕上了前台,她摸着额头,竖起身,张开嘴巴正要继续叫嚣,却听见他幽幽地喃道:

“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他握着方向盘,并没看向她,视线依旧落在前方,脖口上的翡翠因为他刚才大幅度的动作还在晃动。

“……”

“就算你要的只是这个模式,就算你只要一个倒霉的人,也许,我可以做到。”纵容她的坏习惯,毕竟不是第一次,他这样熟门熟路,会不会更加得心应手?

“……”

“我不要再赌气了。”因为,自己跟自己赌气,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很辛苦。

牛郎宿舍?

牛郎宿舍

白马俱乐部的员工宿舍是个令方圆几百里的女人都趋之若骛的地方,只因为这里收藏着极具慧眼的老板娘精挑细选的各种极品,称之为由男人组成的后宫也不为过。

其实,老板娘本没有华美的后宫的伟大志向,可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家的极品不被莫名其妙的女人骚扰了去,一个后宫的形成实在紧迫必要的很,于是乎,这间员工宿舍伴随着强大的保全系统就这样拔地而起了。

既然女人的后宫不能有别的雄性动物出现,这所男人的后宫自然得屏弃一切雌性动物的骚扰,就连秦永旋搬进来前的那只母猫,都被老板娘一脚踹了出去,这栋楼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应该只有她一只母动物存在就好。

但是,就像女人的后宫需要太监一样,那男人的后宫的卫生要由谁来打扫哩?这些外表华丽到一定程度的家伙,除了几个有洁癖的,剩下的可都是标准大男人,把懒散又不爱干净的男人味发挥到了及至,要他们自己搞卫生,解决肚子问题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于是……

“妈的,这就是说的狗屁宿舍?”卓唯默打量了一眼这还算富丽堂皇的一楼大厅,但是,再富丽堂皇的画面配上丢了一地的脏衣服,泡面盒,香烟蒂也和垃圾场没啥差别,顶多是比较华丽的垃圾场而已,可垃圾场再华丽还是改变不了垃圾场的本质.

卓唯默眯了眯眼,拎起自己脚边的行李,转身就准备杜绝和垃圾场拉开关系:“和少爷我的狗窝有什么分别?”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那别人的狗窝和自己的狗窝比起来,就更没什么魅力了,何况他的狗窝经过某个混蛋的整理,现在还算能住人,就算某个影子像幽灵一样阴魂不散地在他房间晃荡,他也没必要为了避“邪”,千里迢迢搬进这种破地方吧?

“你不是说,把那丫头从俱乐部赶走,就要全部听老娘我的安排吗?”老板娘踮起脚,拽住自己儿子后衣领,无奈地看了一眼面前狼籍的画面,连她自己都很难说服自己的儿子住在这种地方,再转看了一眼笑得一脸玩味的秦永旋,“喂,这怎么回事?你们在这里刮台风啊?”

秦永旋按着电梯按扭,耸了耸肩:“没办法啊,之前帮忙打扫卫生的大婶住院了,已经几天没人来打扫了,您应该庆幸,您还能挤进来,而不是被垃圾给冲出去了。”

“……你你你们这些个败家子,我帮你们找了多少次打扫大婶了,你们连五十岁的老女人也不放过?非要把人家惹得血压升高,心跳加快不可吗?”

“老板娘,讲话要凭良心。”秦永旋斜视了她一眼,“我们也就是得到别人的照顾,微笑一声,道个谢而已,有什么不对吗?”

“……你以为你们的微笑是可以随便给别人看的嘛?那是要钱买的,你们乱笑的下场就是导致躺医院的人比例成群增加!!”老板娘恶狠狠地白了走进电梯门的秦永旋一眼,随即拽住某个还不死心想要落跑的自家儿子,一把丢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地关上,“那这次又怎么回事?老娘记得,这次找来的打扫大婶干了好几年了吧,心脏该是很强健的,对你们这些脸应该都免疫了啊?”

“呵。”秦永旋淡笑一声,“您忘记了前几天你带谁进来了吗?”

“……天……天流?”

“什么?那家伙也住这里?妈的,放手,阴魂不散。”卓唯默本就不好的心情,因为听到某个让人不爽的人存在更加高飚不止,抽出一根烟正要点火。

“喂,臭小子,你没看到电梯上的禁烟标致啊?”

“老太婆,你没看到你脚底下的畅烟信号吗?”他指了指电梯间里快要堆成小山状的香烟蒂子,长指夹着烟,深吸了一口,看来住在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到处都可以让他畅所欲“烟”了。

“……”老板娘看了一眼自己脚底,自觉没什么发言权,径自转向秦永旋,“天流住进来还习惯么?”

“他?他有什么不习惯的,反倒是我们很不习惯呐。”

“你们有什么不习惯的?”不是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么?

“天流搬来的第一天,你是知道的,可怜兮兮的,什么东西都没搬来,除了那些让人看不懂的书,就是一把破伞,好象是讨厌到处都有烟味,皱着眉头坐在客厅那,谁都不理,大婶一看心就软了,就怕他肚子饿,问他要吃什么。”

“喂,他好歹是我的头牌,你把他形容得像条没人要的小狗似的干吗?”老板娘白了他一眼,“然后呢?”

“葱油饼。”

“哈?”

“你家头牌,就点了这么没品的食物。”

“……”他的品位和他的脸蛋落差之大,她深有体会。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看着手里的葱油饼对大婶……”秦永璇停顿了一瞬。

“什么?”

“苦笑了一下。”

“……苦……苦笑?”

“恩。他就这样牵起嘴角苦笑了一下,导致大婶直接高血压紧急进了医院,我们连续吃了三天的泡面,衣服脏了没人洗,还有大厅那里的自动贩套机里的保险套空了也没人换。”

“……”卓唯默看着电梯灯闪着亮光,踩熄了丢到地上去的烟蒂,怪不得从刚进门开始,就又不少认识他的人,把他拖到一边去借东西,行方便,原来是贩套机空了,妈的,借走借走吧,他正愁着他最近消耗那东西的速度太慢了呢,以往一月一盒的速度,现在对他来说竟然望尘莫及了,混蛋,他的身体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电梯的门随着“叮”声开了门,卓唯默率先拎起行李包垮出电梯门,看着写在手心里的号码,径自走向自己房间的大门,听着身后两个家伙讨论着,在这间宿舍变成群兽盘踞的窝点变成垃圾回收站之前,上哪里去找心脏像掺加了钢筋水泥混合土的打扫大婶。

“不是有个家伙就很适合干这行吗?”收拾东西勤快无比,连垃圾筒都要套上粉红蕾丝圈,而且他发现凡是被她收过的东西全部都不翼而飞,总是想找的时候不出现,不想要的时候全部拥到他眼前来,凡是被她碰过的地方,都变得不再属于他了一样,嗤,要不然,他才不会听老太婆的话搬来这里住呢。

“谁啊?”正和秦永旋愁着的老板娘听到自家儿子有推荐人选,转头看向他。

他没料想自己竟然这样呆呆地把心理想的话飞出了口,更没料想到了这田地自己还会想起那个家伙,真没面子……

他皱起眉头,低吼了一声:“什么谁!随便谁都好,少爷我才不在乎!”

“……老娘现在是在选收拾屋子的人,不是你陪你上床交配的人,管你是不是在乎。”老板娘白了他一眼,看着他突然逃难似地拽起行李就冲出电梯,自己也跟着走出了电梯,看了一眼电梯里的秦永旋,“你先去上班吧,收拾屋子的人选,我心理有数,其实我家臭小子有时候主意还是不错的。”

“您又想到什么坏点子了?唯默可禁不起你这样折腾他。”

“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以为任何东西都在自己手里,每条路都在自己脚下,那怎么行?这种小孩子的心理,少爷脾气,我帮他矫正过来有什么不对?”

“……”

“总得让他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有些路不是他想走就能走得通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一根肠子通到底,虚伪的,会骗人的,会用小伎俩欺负人,会表面对你好,实际上却伤你的到处都是,受伤了就耍狠发泄,躲起来,你觉得他这样能行?”

“……”

“老娘我给他上的,只是最浅显的一课,他若是继续这德行,以后有得他受的。”老板娘将两手交叠在胸前,看着秦永旋只是笑得默不作声,按下了电梯按扭,消失在她面前,她转过身去,看着楼梯间的沙发椅上,夏天流那歪着脑袋睡着的身影,翻到一半的书被手指夹在手中,反盖在交叠的膝头上,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纯洁睡脸,就连经常皱起的额间也难得地放松开来,唇角微微张开,呼吸吐纳间也带着勾人的味道,这不,就把她公司的几只小牛郎诱惑得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睡脸发呆。

她不满地清咳了几声,算是警告那几个拿工资的家伙,自己的老板驾到了,不要给她看到他们那副垂涎三尺的不专业不模样,他们是用来被垂涎的,而不是来垂涎人的,就算垂涎她的头牌也不可以!

几个家伙收到警告,耸了耸肩,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只刚搬进来就以美色,身段征服一半以上人口的头牌大人,赶紧作鸟兽散。

老板娘弯了弯身,毫不在意地往他身边一坐,他感觉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垂下眼帘的发丝稍动了几分,舒展的眉头习惯地皱起,却耍赖似得不想睁眼。

“怎么?昨天没睡好嘛?认床?”老板娘调侃的声音窜进他的耳朵里。

他微启的唇抿了起来。

“其实你一直不是蛮倒霉的嘛,认床啦,迷路啦,一开始不懂接客被客人欺负啦,穿不惯皮鞋把脚给打出水疱啦,被领带勒得脖子发红啦,我还记得你刚开始穿西装裤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山上那副道袍打扮,总忘记关大前门,被我和秦永旋指着笑啦,这些都算是倒霉事吧?干吗不让她知道?”

他夹住书本的手指在书皮上摩挲了一番,眼睛依旧不愿睁开。

“还是你觉得这些都算是幸运的事?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一开始肯跟我进牛郎店,不就是让为了让她正眼瞧你才让我好好调教你的嘛?脑子里那根筋不知道再灵活点?笑也好,倒霉也好,顺着她来,总好过现在可怜兮兮地坐在这里吧?你觉得她会心疼你吗?”

他沉默了良久,闭着眼轻揭了嘴唇:“她哭的声音很吵人。”他领教过好几次那样嚎啕的哭声了,明明是她自己期望别人倒霉,为什么又在那人倒霉之后哭得撕心裂肺的,他早对她说过,既然要自私,何不彻底一点。那种难听的哭声,他一点也不想听她再发出来。

“你心疼?所以,就算让她去猜也不肯倒霉一次给她看?怕她看了又要自责?唉,这到底是个什么变态的丫头啊。非要看到别人倒霉了才觉得这是喜欢,看着别人倒霉吧,又要难过,又要离那个人远远的,怪不得她爹说他是天煞孤星,简直太准了,而且是自找的!”

他抬手用书本遮住了脸,也顺便挡住从窗外偷溜进来,轻薄他脸孔的阳光。

“我说,天流,你现在这步以退为进这招,你走得有点凶险哦。”老板娘打着哈欠,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几张照片,“你想让那臭丫头大彻大悟,改掉她相信命数,又没安全感,又喜欢逃避,又喜欢花心的坏习惯,可是万一有人愿意去纵容她的这些坏习惯呢?”

他的眼微微一眯,抬手揭开了盖在眼帘上的书本,看向老板娘手里展成扇形的相片,默然不语。

“萤家少爷另有所爱,幸福约会的铁证,拍得不错吧?阮大小姐找人拍的哦,多亏这几张照片,萤家少爷和她的婚约玩完了,多亏了这臭丫头,她阮大小姐的订婚危机解除了,萤家财团正式宣布被人收购,萤家少爷要无家可归了呢,真是祸不单行,够倒霉的,不是吗?让她抱着她的烂命过下去好了,你还要管吗?”

“……我好累,要睡觉。”他拿开了手,让盖在额上的书重新覆上他的眼帘。

“哦,对了,天流啊,我让我家那臭小子住在你左边隔壁的房间了哦,至于右边那间312房嘛,我想不久也会有人要住进来了。嘿嘿。”

“……”

“找谁来打扫卫生呢?哼哼。”

风流下流?

风流下流

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这个道理,她胡不动懂,而且深刻地了解,并且非常严肃地举双手双脚同意,就算把全世界的庙给拆光了,她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对那个曾经掩埋掉她花样年化好几年的场所,她绝对抱有大义灭亲的崇高意识。

俗话说的好,男人花心是风流,女人花心是下流。

这个道理,她胡不动懂,而且深刻地了解,并且非常严肃地……呃,好吧,她勉强配合着这规则,就算她脸皮够厚了,还要顾及着光大女同胞的面子,但老实说,她对风流和下流的概念还蛮模糊的,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下流”和摸着她的脑袋夸她“风流”,她都没意见,反正她自己也拿那颗听到萤一二几句类似表白的话就活蹦乱跳的破心脏没辙,既然大家都是“流”字辈的,对她来说,只要不是“天流”,她就不会太心虚。

于是,抱着这两条俗语和她还仅有的良心,她不打算用自己的倒霉论继续害人害己,也不打算继续帮阮璃那个家伙解决他们男不欢女不爱的婚约,用连自己都觉得飙悍的决心走下萤一二的车子,咕哝了一句:“以后离我远点。”自以为伟大的结论,连对方的脸都不敢多看一眼,就连滚带爬地往家里逃。

钥匙插进钥匙孔,她旋转开门,看了一眼客厅里悬挂着的已经指着半夜十一点的钟,正准备洗完澡就去上床失眠,却听见饭团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旋开来。

她的心口猛得一惊。

“你回来了?”

“……嗤。”她的心口恢复平静,看了一眼走出门来的人,“被美男等门和老爸等门的感觉果然是天壤之别。”吓她一跳,一瞬间,还以为那个曾经帮她等过好几次门的家伙闹完别扭回来了,还正想鄙视他比她还没原则,没骨气,没节操,没定力呢。

“谁管你这个丫头的死活,这么大了还有人拐了你去不成,”胡烁显然对自己的档次比不上师弟表示不满,伸了伸脑袋往她身边看了看,却发现四下无人,这才皱起眉头,“丫头,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干吗,大晚上要说鬼故事吓我?难道你觉得我背后还应该有一个人吗?”她径自走到桌前,倒出水喝下一大口,压抑下她刚刚在车上的口干舌躁,听听,多么充满欲念的词语,她到底风流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啊

“谁跟你说鬼故事,我以为饭团那小鬼跟着你在外面鬼混呢,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唉?谁?饭团?”她这才觉得蹊跷,赶紧丢下水杯,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开了灯往里头探,“他没回家吗?”

“没有啊,早过了放学时候了,我以为他跟你……”

“要命!!那个死小鬼不会是遗传到他爹的那套迷路来整我吧?”她发出一声抱怨,下意识地立刻转身穿上鞋,她才刚刚小小出轨一下,就要被这样恶意惩罚?老天爷到底有多少只眼睛,只不是专门为她开了一只,专门盯着她,抓她的小辫子啊?

“女儿啊,你先别告诉你师叔,他的宝贝儿子给弄丢了,他疼饭团那小子疼得要死,他才刚走一天,他儿子就不见了,我们俩好难交代的,小心他一个不爽就让我们去睡马路啊!”

她穿鞋的手顿了顿,抬头斜视了一眼自己的亲爹:“我想说也没处说,我又没他电话号码。”

“你没他电话号码?你天天跟他在我面前眉来眼去,你告诉我你没他电话号码?你当你老爸是这样随便糊弄的么?”

“你非要又提醒你女儿一遍,她有多混蛋,多变态,多会玩弄纯情少男的心么?”

“什……什么?你玩弄了谁?”

“你师弟!我师叔。”

“唉?”

“怦”

她将门一关,三步并两步地奔下楼梯,却见到那辆刚刚载她回来的车子还没有走,而那位司机大人正耸着肩,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悠闲地靠着车门抽着烟,一副淡定的模样看着她从楼梯口连滚带爬地跳下来,就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带出几分嘲弄,喂喂喂,这就是那个前几分钟才决绝地,有气势的,为他好似地对他说“离我远点”的女人么?他才刚刚为自己点上一只烟,准备消愁,她就窝窝囊囊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嘴巴里的话终究是没一句值得相信的。

“这么晚,不要告诉我,你要去散步?”他把才抽几口的烟,丢在地上,随意地踩上一脚。

她看了一眼被他踩灭的烟只,习惯了他不喜欢在自己面前抽烟的习惯,老实说,这习惯真是多此一举,他身上那股子钻心的烟草味,不用师叔那灵敏的鼻子,就连她随便一闻也知道他有多热爱慢性自杀的动作,难道她会不知道他不是什么乖宝宝?在她面前装什么良好少年,配合她的喜好,他真的有那么得心应手吗?

“饭团,我家的小鬼不见了!这么晚还没回来,要命!”

“那个和你品位差不多的小鬼?”

“什么东西?”

“我是说,看书的品位。”他轻笑了一声,对于她喜欢看的那些不知道该说是言情还是色情的小说不置可否,直接从袖口倒出藏在衣袖里车钥匙,利落地开了车门,按下车窗,“上车吧。”

“什么啊,我才刚刚说过……”

“离你远一点对吧?呵,架势倒是蛮足的。所以……”他挑起了眉头,毫不犹豫地配合她,“你坐到后面去。”

“……”她盯着他竖起大拇指轻佻地指了指自己的车后坐,打开自己的手机盖,看了一眼快要突破午夜十二点的指针,心一横,念着“风流而不下流,下流而不下贱”的座右铭跳上了车后坐。

“先去哪里找?”他回过头来问她。

“你七岁大的时候会带女朋友去哪里风流?”考虑到饭团的古灵精怪,她是不担心他会被诱拐掉啦,但是,她实在很担心他会去诱拐别人……

“……我的境界还没有那么高。”七岁的时候,他正忙着撮合自己姐姐和舅舅,没时间去管别的女人。

“我也没有,”她抓了抓脑袋,“谁知道七岁大的小鬼能在午夜十二点去哪里约会啊!还一脚两船踩得那么稳!”

“你家的小鬼都那么早熟么?”段数还那么高?

“……也有残次品的。”比如她这个东西,不仅后知后觉,明明连两条船的边都没搭,只是有点不该有的小念头刚刚萌芽,就被船只集体革命叛变,踹下河,喝了一肚子苦水。

“节哀顺便。”他的安慰听起来没心没肺到了极点。

“喂!你要往哪里开?”她挺起腰杆子,想看清楚他往哪里开,两只爪子趴上了他的驾驶位,将脖子往前一伸,却被他抬起一掌轻拍了回去。

“离我远点,回你的位置坐着。”他警告她,贯彻她的思想宗旨,“先去学校看看吧,小说里不都那么写的么,一男一女放学后被老师一不小心锁在教室里,然后天时地利,天雷地火,”他轻扬着唇角,熟练地驾驶着车子转了个弯,“只是我很纳闷,怎么这种好事从没发生在我身上。”

“……那是因为你压根就没来上过几节课。”她退回自己的位置翻了个白眼,觉得曾经把自己看的书借给他看,是多么不智的一个决定,老师连看到他出现在课堂都要休克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他还想被一不小心锁在教室里?他不砸了窗户逃课就不错了!

“错,”他的右手向后一抬,在她面前挥了挥,“那是因为我们俩不在同一个教室。”

“你上课的动机就不能不要这么……”

“兽欲?”

“……”

“男人嘛。”他不在意地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