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偷我桃子的小偷。”眼前一妇人怒目相向,细长的手指指着她。

陈小妖顺着她的手往下看,一篮鲜美的桃子,她又忍不住用力的吸了口口水,然后才意识到什么,猛然看着那妇人:“咦?”

那女人说的小偷是说指她吗?她用手指着自己,然后看到自己手中的桃子,吓了一跳。

如果常人的反应是马上把桃子扔掉或是还给那妇人,而陈小妖的反应是直接往嘴里塞,这么大的桃子,她甚至想一口把它吞下去藏在肚子里。

妇人本来看陈小妖不过是个小姑娘,而且桃子也不值几个钱,吓吓她算了,可没想,那小姑娘居然不知悔改的当着她的面吃起来,一时也怒了,冲上去就想纠住陈小妖。

陈小妖看她来势汹汹,桃子还在嘴里,人却转身就跑,一边跑嘴里还咕哝着什么,却谁也听不清。

一众人本来都挤着买胭脂,见发生这样的情景都转过头来看,一大一小两人,在大街上追将起来。

风畔双手环胸,漫不经心的看着,这小妖真是笨的紧,扔给她,真还接了,这可是别人的东西,他似早忘了自己刚吃完一个别人的桃子。

手指抓了下额头,风畔任众人看着那场追打游戏,自己转身看向摊上的一堆胭脂,随手拿起一盒,打开嗅了嗅,然后眉猛的一皱又松开,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摊主,那个年青的秀才。

“这盒怎么卖?”他又迅速的笑起来,冲那秀才扬了扬手中的胭脂。

“这是上好的波斯胭脂,要一两银子。”秀才看是个男人来买胭脂,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应该是送给自家妻子的,便报了价。

“一两银子?买了。”风畔扔了两银子在摊上,不再看那秀才一眼,转身往街上去。

街上的追逐已停了,只有那妇人将蓝子放在地上正猛喘着气,还哪有陈小妖的影子?

风畔一笑,手似无意识的触了下另一只手的手腕,人独自走在街上,走了一段,在一个巷子口停下,冲着巷子里道:“小妖儿,走了。”

只一会儿,陈小妖从巷子里出来,嘴里还咬着个桃核,她边摸着脖子边含糊道:“你又烫我。”

阴阳道人(二)

果然下雨了。

一下就是三天。

这三天里镇上连续有三个女人死了。

先奸后杀。

平安淡定的碧波镇顿时笼罩在恐怖中,繁闹的大街冷清起来,天还没黑每家每户都早早的关门闭户,而像风畔这样的外来人更是招人侧目,幸亏他把陈小妖拎出来做挡剑牌,说是自家老婆,不然也要像那个卖胭脂的小白脸一样,被镇长抓起来询问。

“是妖吗?”陈小妖对着镜子往脸上抹胭脂,那是风畔随手扔给他的,胭脂血红,她往脸上涂一块,又在唇上抹一点,咂咂嘴,苦的,她呸呸呸的吐掉,忙不跌的拿起桌上的茶水喝,却把唇上的胭脂带进口中,她一口吐掉,苦不堪言。

风畔看她忙作一团,脸上胭脂太红,唇上的水又糊花了胭脂,实在有些骇人,却只是一笑,喝了口茶,望向窗外。

难怪这小妖也觉得是妖怪所为,死去的女人都被挖了心,妖噬心,不止是陈小妖,这碧波镇的百姓也是这样猜测着。

是什么妖呢?

他想着,眼睛看着茶楼下,一个扛着米的青年道士正好也抬头看着楼上,两人眼神对上,风畔觉得有股气流闪过,怔了怔,再看那青年道士已扛着米走远了。

风畔若有所思,收回视线时看到桌边的陈小妖闭眼靠在桌上,似已睡去,脸上绯红,并不像涂了胭脂的缘故,更像是喝醉了酒,居然异常的美丽,嘴里咕哝着什么,却是不知所云。

他眼神一沉,伸手抚上她的额,滚烫。

“小妖儿?”他轻拍他的脸,柔嫩的触感让他无意识的停了瞬间才松开。

陈小妖被他一叫睁开眼,大眼水润润的,用力的眨了一下,叫道:“好热。”声音竟不同她平日的样子,说不出的妖媚,手下意识的去扯衣领,露出美好的颈,颈肩处的一颗梅红血痣,甚是诱人。

风畔不动声色,眼睛停在她的那颗痣上,眼神更沉。

陈小妖还在扯衣服,衣领被扯得越来越开,旁边的客人都偷偷地看过来,风畔一只手伸过去压住陈小妖的手,另一只手伸出一指点在她的眉心,陈小妖顿时昏睡过去。

“结账。”他往桌上扔下几个铜板,抱起陈小妖便往楼下去。

楼下仍是下着细雨,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陈小妖,她整张脸窝在他怀中,睡得很沉。

“你可不要现在现原形,不然我把你扔到猪肉铺去。”他低声说着。

陈小妖似乎听到,脸在他怀间蹭了蹭便再也没动静,他一笑,抱着她往他们落脚的旅店里去。

“小二替我烧桶水送上来。”回到旅店,风畔边说边往楼上走。

小二说了声是,看那年青客人怀间不知抱着什么,用袖子盖着就上楼去,他好奇的跟了几步,停在楼梯口看他进了房间。

他的老婆呢?两人不是一起出去的?

等水送到时,小二还往房间张望了几眼,下意识的问道:“客官怎么不见令夫人啊?”

风畔指指床上道:“不舒服先睡了。”

“啊?”小二啊了声,自己一直在店里,怎么不见有人回来?眼睛盯着那边的床,床帐被放下来,根本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还有事吗?我要洗澡。”风畔挡在他面前,微微的笑。

“没有。”悻悻然的,小二只好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尽是不安。

看来是被那些凶杀案吓到了,风畔听到外面再无动静才拉开床账。

一只粉色的小猪在床上睡的正沉,他一笑,拎起它的一只耳朵,对着旁边热气腾腾的浴桶扔进去。

不过半盏茶不到的功夫,浴桶里忽然泛起水泡,然后恢复人形的陈小妖整个人冒出来,溅的一屋子水。

“好烫!好烫!”她整个人从浴桶里跳出来,丝毫没在意自己□。

风畔背过身去,也不顾身后陈小妖吵闹,低头自怀间拿出刚才陈小妖用过的那盒胭脂。

怪不得觉得香味不对,果然有蹊跷。

他手指沾了一点凑近鼻间再嗅:“应该是妖界的淫鱼,”他喃喃自语,人同时往屋外去,“乖乖洗个澡,不然还有更烫的。”说着也不回头,直接关上门出去。

吃了晚饭,陈小妖觉得极倦,也许是现了次原形的缘故,全身好像被人打过一般

“你说是那胭脂?”她看着那盒胭脂,再也不敢伸手过去拿。

“里面混有淫鱼鳞磨成的粉,”风畔喝了口杯中的上好女儿红,看着身下一览无遗的碧波镇,“此鱼最淫,误食者本性全失,只贪□,无论妖魔神怪皆是如此。”

“□?”那是什么东西?陈小妖妖眨眨眼,以前在庙中听方丈教化僧众或香客时说过几次,虽然不懂,却觉得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吐了吐舌头,趁风畔不注意,抬脚就把那盒胭脂从塔顶踢了下去。

他们现在在碧波镇最高的建筑碧波塔顶上,从塔顶可以看到整个碧波镇。

陈小妖不懂,这么个阴雨天跑来这里淋雨干什么?她刚洗的澡呢,难道“□”其实是

“淋雨”吗?不过这坏人也中了胭脂的毒吗?硬要跑来“淋雨”?她越想觉得越有可能,想到风畔这种坏蛋居然也会中招,不由自顾自的“嘻嘻”笑起来。

搞不懂这小妖为何忽然傻笑,风畔也不细究,眼晴看着远方,觉得雨中在这么高的地方喝酒实在是很快意的事,他把酒杯递给陈小妖:“这次不许再撒了。”

陈小妖本来还在笑,听又来差遣她,马上一脸不情愿,却还是拿起酒壶替他倒满,什么嘛,自己又不是他的丫头。

几滴酒滴在指上,她伸到嘴边添了一下,好涩,忙吐掉。

不多时,雨渐渐停了,远处的巷子里传来打梆的声音,“当当当”响了三下。

三更天了啊,陈小妖打了个哈欠,看看风畔,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睡觉?他药性发作想“淋雨”,自己却没毒可发。

看他仍是一派悠然,她咬咬牙道:“我回去了。”说着要站起来。

“来了。”身旁风畔忽然道。

“什么来了?”她下意识的回头,然后看到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个人影,现在是雨夜,可视度并不高,就算她是妖,也看不真切那人的脸,她愣了愣,指着那人的方向问道:“那是谁?”难道也中了毒来淋雨?

“去看看。”风畔也站起来。

那人行的极快,陈小妖用足了妖力也追赶不及,渐渐的落在风畔身后,见风畔往前去,她干脆偷懒停下来,落在一处居民的檐下。

让他去追好了,她不过是只法力低微的小妖,追到了又怎样?最多看热闹。

她想着便心安理得起来,觉得风畔也一定能理解他,决不会用那破石头烫她。

三更天的碧波镇街道上空无一人,陈小妖四处张望着,刚才想也没想的就落到这里,也不知是镇中的哪个地方?是不是离住的旅馆很近?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明堂来,便拍拍身上的湿气靠在墙上。

待会儿吧,待会等她恢复点力气再跃到屋顶上看看

而同时,耳边似听到一声冷冷的轻笑,陈小妖耳朵动了动,然后全身的寒毛竖起来,该不会是那个魔?

哪里?哪里?她惊恐的左看看右看看。

又是一声笑。

陈小妖吓得差点跳起来,然后看到前方街上,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站在那里。

不是那魔啊?陈小妖拍着胸口,人软下来。

“你是妖吧。”那道士看了她一会儿,向她走近道。

“嘎?”陈小妖张大嘴,马上又摇头,结巴道,“谁,谁是妖了?”

“你,”道士举高右手握着的剑,那剑不知为何在剑鞘里振颤着,似马上就要破鞘而出,“看我的剑没?那是把可以伏魔斩妖的冲灵宝剑,虽然你全身的妖气被伪装的极好,几乎一点也感觉不到,但你方才使用了妖力,妖气外泄,哪怕只有一点,这剑也会振颤不已,今天就由我来斩了你这只妖。”说着手指一点剑柄,那剑便飞了出来,他一把抓住,向陈小妖劈过来。

“妈啊!”陈小妖抱住头逃。

“妖怪,哪里逃?”道士持剑追过去,一晃已到了陈小妖面前。

陈小妖差点自己撞到剑上,猛的顿住身形,吓得只敢看着那把剑发怔。

“无量寿佛,纳命来吧。”道士手指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提剑向陈小妖刺去。

而陈小妖忽然全身无法动弹,眼看着剑就要刺向自己。

“剑下留人。”千钧一发间,有人一把拉过陈小妖,同时手指对着那剑一弹,剑锋打偏,与陈小妖擦身而过。

“哇!”身体总算能动弹,陈小妖大叫一声。

然后看到拉他的人是风畔,便反射性的死命抱住他,哭道:“你这坏蛋,我死了你要赔,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风畔很没同情心的将陈小妖从自己身上拎开,把她扔在一旁哭去,然后看向那道士,虽是半夜,光线并不好,但还是一眼认出是白天时茶楼下的青年道士,只是为何与白天时看到的不太一样?

“这位小师父也是妖吧,这剑就是你的原神,妖妖相残,何必呢?”他一语点破。

虽然看不到对方表情,但风畔还是能感觉到那道士似乎在发怒。

“谁是妖?我是仙,剑仙!”他冲风畔挥着剑,然后一剑砍断旁边的墙角,“到是你,你是谁?”没有一丝妖气,反而是全身祥瑞之气。

“我是过路的,”风畔轻笑,看着那把剑,道行不过几千年,轻易可以收了他,只是抛开那把剑不谈,那道士本身似乎并不简单,“小师父是这镇上清虚观的道士?”

“与你有关吗?”道士不把风畔放在眼里,剑指着旁边的陈小妖,道,“镇上的血案是不是她做的。”

风畔一笑:“她是女的,”何来先奸后杀,“小师父也是为那些杀人案而来?”

道士一怔:“难道你也是?”

风畔仍是笑:“我方才确实在追,不过算到这只小妖有难,所以又辙回来了。”

“哪个方向?”

“西方而去。”

“好,那就后会有期,”他冲风畔抱拳,然后又把剑对准陈小妖,“妖怪,这次看在这位施主份上,下次再取你小命。”

说着再不多话,向西而去。

阴阳道人(三)

与在庙中时一样,陈小妖走进清虚观也没觉得什么异样,观中到处是八卦和写着咒语的符纸,一般的妖进不了第一道门就会被大门上的八卦震碎了心魂。

风畔一路看着陈小妖是否有异样,而陈小妖只是东看看西摸摸如往常一般。

“原来道观就跟庙差不多啊?”陈小妖得出结论,不过庙里的佛大多是光头,这里的佛却是有头发的,看到前面正殿里张天师的金身,陈小妖也不知那是谁,反正就是法力无边的大神,便毕恭毕敬的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

风畔没有下跪,只是在一旁行了个礼。

方外的庙堂道观总是比浊世清静许多,陈小妖熟悉这种氛围,虽不是之前所在的那个庙,却有回到家的感觉,哼着在茶楼听来的小曲,快乐的不得了。

风畔却不是带她来玩的。

他不过是对那个青年道士很好奇。

只是道观道士众多,并不好找。

观中紫檀香的香气浓烈,冲破鼻腔占据了整个大脑,陈小妖趁人不注意时从供桌上拿了个苹果,边吃边跟在风畔身后。

经过某条路时她停了下来,瞪着墙与墙之间的一个小巷,不肯走了。

“怎么?”风畔回过身。

陈小妖咬着苹果指指巷子里。

那是一个不容易发现的巷子,很窄,只容一人侧身而过,似早废弃不用,堆着些杂物,而里面不远处的墙上竟不知被谁用竹枝钉死了一只硕大的黑老鼠,竹枝□了墙内,那黑鼠就挂在上面。这本是不容易发现的,但陈小妖就喜欢东摸西凑,所以才被她在众多杂物中看到。

风畔盯着看了许久,这似乎不是人力可以办到的。

正想着却听巷内有动静,抬眼一看,竟是个道士侧着身从巷子里往这头来,他也同进发现了风畔与陈小妖,人僵了一下,似不知道是直接走出来还是退回去,一时就站住不动了。

“啊!”忽然陈小妖大叫一声,指着那道士道:“后会有期?”人同时迅速的往风畔身后躲。

风畔看过去,果然,那人就是昨晚拿着剑要杀陈小妖,并且留下一句“后会有期”才离开的道士。

真是巧。

“小师父,我们又见面了,不如出来说话。”风畔一笑,冲那道士道

道士迟疑了一下,这才慢吞吞的走出来,看着眼前的风畔,一脸疑惑。

“小师父不认识我了?”风畔看着他,虽然是与昨天一模一样的脸,却感觉像是另一个人。

道士摇头,眼睛同时瞥了眼风畔身后的陈小妖,怔了怔,不知怎的,白净的脸上瞬间染上了层红晕。

“敢问师父如何称呼?”风畔看在眼里,却仍是笑着问道。

“我叫明了。”明了行了个礼,眼睛又看了眼陈小妖,转身离开。

看他走开,陈小妖才敢从风畔身后出来,瞪着明了的背影“咦”了一声。

“你也觉得怪吗?”风畔在她身旁道。

陈小妖点头:“昨天那个分明是他啊,难道是兄弟?”

“那你用妖力打他一掌试试看,看他什么反应。”

“我?”陈小妖指着自己鼻子,马上拼命摇头,“不,不去,会被杀掉。”

“试一下。”

“不。”

“去不去?”

“不,哎呀,”正想拒绝的彻底,却见风畔伸手去摸那串破石头,陈小妖马上没那么坚定,很不甘愿的瞪风畔一眼,“我去就是。”

说着认命的将妖力聚到掌中,追上几步,向明了后背上拍去。

明了走的极慢,陈小妖追上来似也没有觉察,但就在陈小妖的掌力快要粘到他的道袍时,他却猛然回身,一手接住陈小妖的掌力,另一手迅速结印向陈小妖额上拍去,陈小妖只觉眼前蓝光一闪,便有种被掐住喉咙的感觉,混身动弹不得。

而那种感觉不过一瞬间,喉咙的挤压感随即消失,她整个人又可以动了。

“啊,对不住,我不知道是你,”明了这才看清是刚才那个女孩,脸不由又是一红,真是个美丽的女孩,她是妖吧?他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但妖也分好坏,何况是这么美的妖,他手忙脚乱的想查看陈小妖有什么异样,却猛然看到眼前的女孩子竟已眼泪汪汪,他一阵慌乱,手忙脚乱的想伸手替陈小妖擦泪,“哎呀,别哭。”

陈小妖却别过脸,一脸警惕:“你又要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