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明了脸更红,拼命的摇头。

“那你脸红什么,我师父说人想干坏事时就会兴奋,兴奋就会脸红。”陈小妖更警惕。

明了百口莫辩:“我没有,我只是……”

“小妖儿,过来。”风畔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终于出声唤回陈小妖。

方才的那一招,并不是一般人能使得出的,风畔看得真切,那人似与生具来就有股神力,与昨晚在那道士身上感觉到的无异,应该是同一个人没错,只是为何性格大变?完全不认识他们两人?

“我们回去了。”他伸手轻拍陈小妖的头,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回身对身后的道士道,“明了师父,你对镇上挖心案怎么看?”

明了一怔,本来有些慌乱的眼,回复了几许清明,回答道:“我只是个小道,不问这些事。”

“这样啊,”风畔一笑,“我到是查出问题可能出在那卖胭脂的小贩身上,因为卖的胭脂里混杂着淫鱼鳞的粉末。”

“淫鱼?”明了眉峰一紧,又马上恢复常态,“我不知那是何物,我还要打扫,两位失主请便。”说着转身离去。

风畔笑着看他离去,自言自语:“这个镇还真是藏龙卧虎。”

卖胭脂的那个小贩死了,第二天风畔和陈小妖下楼吃饭时听到客人们议论。

“听说是女扮男妆方便讨生活,没想招了毒手,不知道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哦。”有人叹息着。

陈小妖吃了一个甜甜的豆沙包,伸手还想再拿一个,就听见同桌的一个老者对着她和风畔道:“年青人啊,那妖怪下手的都是些女子,我看你们是外乡人,还是速速离开这里吧,以免让你夫人担惊受怕。”

只是陈小妖哪有一点担心受怕的样子?她此时心思全在放在她面前的豆沙包上,根本不予理会,正要伸手去拿时,却被风畔抢先拿走,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多谢老人家,这们夫妻这几天办完事就会马上离开。”风畔边吃边应着那老人的话。

这是她的豆沙包,那两个肉包才是他的,陈小妖瞪着风畔,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他们讲什么根本没听到,真过分,总是跟她抢,总是虐待她,她好可怜哦。

却没有办法,只能眼巴巴的看风畔把整个豆沙包吃完,然后低头再看看自己面前早已喝完的粥,拿起空碗,在上面舔两下,还饿啦。

吃完饭,陈小妖又被风畔硬拖出来。

“我哪也不去,我还没吃饱。”被抢了个豆沙包,陈小妖到现在还是不舒服,一路叫着,却只是叫,不敢真的不跟去,所以叫了一会儿也就乖乖跟在风畔后面。

离他们住的旅馆不远,有一家小旅店,平时招待一些做小买卖的小商贩,那死去的胭脂小贩便住在这家旅店中。

旅店门口围了一群人,议论纷纷,不一会儿有几个官差打扮的人,从旅店里出来,凶神恶煞的让人群让开路,然后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就被搬出来。

风畔眯着眼看着,伸出食指放在唇间,轻轻念了几句,然后忽然之间刮过一阵风,将那尸体上的白布吹开,露出骇人的尸体。

人群包括陈小妖都尖叫起来,风畔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尸体,直到尸体又被一个官差迅速的盖上。

人群在尸体搬走后再无热闹可看,逐渐散去。

陈小妖侧过头看人群离去,却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道士也来看热闹啊?她咕哝了一句,那头风畔却进了旅馆,回头叫她。

她“哦”了一声,眼看着道士消失在人群中才走了进去,然后看风畔扔给掌拒一锭碎银。

“我要租一间房。”

阴阳道人(四)

那间小贩住过的房间被贴上了官府的封条,闲人莫入。

旅店的老板为了让住在店里的客人放心,也为了让自己放心,专们请来了清虚观的道士来作法。

陈小妖挤在人群中看那道士挥着剑,一会儿吞火,一会儿喷水,甚是精彩,然后又念念有词,摇头晃脑,她看得兴奋,便也学那道士摇了会头,又捂嘴笑起来。

怪不得师父说人是最笨的生灵,作法?她怎么连一点法力都没感觉到?

他们就住在小贩房间的隔壁,因为本来住隔壁的人不敢再住了,店主见风畔他们并不在意这个,就以很便宜的价让两人住下。

谁说不在意?本来的旅馆住的好好的偏要跑到这个死过人的地方住,陈小妖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她也只是心里骂骂风畔,绝不敢真的违背,除非不要命了想变成烤乳猪。

还好有热闹看,也算不是太无聊。

风畔看到那个叫明了的道士也在,是专门替那个作法的道士拿法器的,他站在供桌旁,低垂着眼,对在别人看来虔诚不过的仪式有些心不在焉,只是看了好几眼贴着封条的门。

是巧合吗?这清虚观道士众多,却总能在这些地方看到他,除非他也是对着这几起凶杀案留着心的。

法事很晚才结束,走道里充斥着烟灰和香的味道,住客们送走道士才纷纷进房去,而这么一折腾大家心里似乎放心不少,不久前还紧绷的气氛,缓合起来。

吃了晚饭,陈小妖就准备睡觉,风畔却倚在窗边没有睡的意思。

不睡拉倒,正好把床全让给她,虽然到现在为止只睡床角那么一小块地方,陈小妖已经很习惯了,但一个人能全身腿脚放松的睡去,那更是件舒服不过的事。

像是怕风畔来抢,她急急的脱了鞋,然后扒着床的两边,闭眼就睡。

睡到半梦半醒间,似听到有人在说话,陈小妖懒的动一下,脑里缓慢的想着,是不是那家伙要来抢自己的床了?

“不让,不让,别处睡去,”她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正待继续睡,却听耳边有风声划过,她下意识的睁了下眼,一道白光向她劈过来,同时听到有人喊,“妖怪,看剑。”

就算陈小妖反应再慢,她也是妖啊,妖总是比人反应快得多,所以几乎是条件反射,人还未醒透,整个身体却已极快的往床内一滚僻开了那道白光,同时眼睛睁开,却不想正看到那白光又劈来,她人已靠在墙上无处可躲,眼看白光劈来,随手抓起旁边的枕头一档,枕头顿时被劈成两半,她傻眼,人已彻底醒了。

“是你?”他瞪着眼前的人。

“不是我还能是谁?”明了轻哼了一声,举剑又来,“受死吧。”

“你白天不是这样子的。”陈小妖已没处可躲,只能眼泪汪汪的抱住头。

“够了吧,剑妖,她已经被吓哭了。”耳边传来风畔凉凉的声音,

而那声“剑妖”显然强烈刺激到明了,他竟然一剑刺偏在床柱上,然后猛地转身对着风畔大声纠正,道:“是剑仙,不是剑妖,剑仙!”怒极的样子。

风畔不由轻笑:“原来是剑仙啊,对不住。”

听他说“对不住”,明了才稍稍有些解气,转身再想刺陈小妖,却发现床上哪还有陈小妖的影子。

“人呢?”他回过身,却见陈小妖已不知何时躲在风畔身后,“妖怪!”他几步冲上去。

风畔微微侧了侧身,挡住他的剑势,笑道:“你来,不会专门为了杀她的吧?”

“只是顺便,快让开。”他冲风畔挥了挥剑。

风畔仍是笑,没有要让开的意思:“那么主要呢?”

见他不让,明了只得先收回剑,瞪了一眼风畔身后的陈小妖道:“你不是说那小贩的胭脂里有淫鱼鳞的粉末,我只是来看看。”

“看来你还是记得的,我还以为你和白天那个,完全是两个人。”

“是两个人没错,只是我没他那么虚伪,特别是看到这个妖怪时,连骨头都酥了,简直丢我的脸。”他嫌弃的冲陈小妖哼了一记。

陈小妖马上将脸缩回去。

两个人吗?分明是同一个身体,怎么可能是两个人?风畔微微有些疑惑,他看现在的这个道士,可以清楚的看清那是只剑妖,原神就在那把剑上,而白天看他,只有一片迷蒙,看不透他是人还是妖。

却没再追问,转了话题道:“昨晚那小贩被杀时,你可来过此处?”

明了眉一皱,道:“来过,但我来时她便死了,本想看个仔细,但听到有人来,就走了,”明了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烦燥,“唉,不说了,隔壁看看那些胭脂还在不在?”

说着便从窗口跃出去。

隔壁的门封着封条,他张口一吹,那封条便完好无损的掉在地上,然后手一弹,门便被打开,他“切”了声,抬脚走了进去。

风畔跟着他进了屋,屋里已经被清理过了,原本的血迹也被擦干净,小贩生前的东西被堆在一旁,那些胭脂也在其中。

明了走上去,拿起一盒,打开,放在鼻间嗅了嗅,“咦”了一声,然后又拿起另一盒再嗅,接着把其他几盒也拿起来,全部嗅了一遍。

“给他跑了。”他叹气,把手中的胭脂扔给风畔。

风畔拿过也嗅了一下,里面并没有淫鱼鳞的气味,他像明了那样又嗅了几盒,也不过是普通的胭脂。

“别闻了,他已经跑了。”明了在一旁道。

“谁跑了?”风畔似乎不明所以。

“那条淫鱼。”明了有些泄气,眼睛看到陈小妖在门口伸着头往里面看,便挥了挥手中的剑,陈小妖一惊,又缩了回去。

“你可知道那妖怪的来历?他本不该在人间出现的。”就像那冰花妖一样,风畔将手中的胭脂扔到一旁,道。

明了眼神闪了闪,却忽然凶巴巴的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半神吗?还看不透?”

风畔一怔,笑道:“是白天的那个明了告诉你的?”千年的剑妖根本不可能看透他是半神。

明了脸一黑,不甘心的说道:“是又怎样?”人往门口走了几步道,“反正这件事不用你管了,我会杀了那个妖怪。”说着跨了出去。

风畔看着他在门外停了停,然后一扭身往楼下去,转头又看了眼身后的那堆胭脂。

淫鱼吗?

妖界的淫鱼是极难杀死的妖怪,一旦杀妖者道行不够,不仅无法杀死它,它的原神更会混入片片鱼鳞中,随风而散,妖气转淡,极难捕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那淫鱼杀人挖心,定是原神受了重创想以人心来补之,待有一天能恢复原形。

难道这一切,与那道士有关?

他正想着,忽听隔壁自己住的房中,陈小妖忽然尖叫一声。

他一惊,叫道:“不好!”人迅速的冲回隔壁房中。

屋里空无一人,对着大街的窗被打开着。

他眉一拧,人跑到窗口,窗外飘着极淡的妖气,但陈小妖已不见踪影。

阴阳道人(五)

陈小妖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她没想到那个旅店的老板竟是个妖怪,此时他一脸的鱼鳞就这么盯着她。

好恶心哦。

虽然知道有很多妖怪都是天生丑陋,但至少可以用妖力美化一下吧。

“说,你们是什么来历?”老板盯着陈小妖,这小妮子还算美丽,等问完了话,再好好乐乐,心里打算好,人又靠近陈小妖几分。

“我们?哪个我们啊?”陈小妖向后退了一步,臭死了,都是鱼腥味。

“废话,当然是你和那个男人。”特别是那男人,虽然不知是什么来历,却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男人?”陈小妖还是不明白,她一直和那个坏蛋在一起,哪有跟男人在一起?不对,那坏蛋不就是男人吗,“你说那个老是欺负我的男人啊?”她终于明白过来。

老板的脸已经发青:“小姑娘你可不要耍花招,小心我吃了你。”说着露出一口尖锐的牙。

陈小妖吓了一跳,结巴道:“我,我不好吃,一点也不好吃。”

“那就快说你们是什么人?”

“说了你不吃我?”

“快说!”

陈小妖被他吼得抱住头:“好啦,说就说。”

其实那股淡淡的妖气早就消失,根本无迹可循,但风畔还是一直找到清晨。

他站在碧波亭的顶上,眼看着太阳升起,眼看着街上逐渐有行人,然后热闹起来。

他闭起眼,到现在为止不管在这个镇的哪个角落,他没有听到有新的凶杀发生,这是不是说明那只小妖还活着?

虽然是妖,却除了吃根本手无缚鸡之力,但愿……

他伸出手,腕间被七彩石挡住的地方,他轻轻的拨开,那里有一点梅红的血痣,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一纵身,朝清虚观的方向跃去。

不过片刻时间,他已到了清虚观,站在墙头,远远的就看到那个道士在院中很认真的扫着落叶。

他无声无息的落下,但明了还是抬起了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她被淫鱼抓去了。”风畔走上去,第一句话就道。

明了愣了愣,然后才道:“前天,跟你一起来的小姑娘吗?”

“正是,”风畔走到他面前,道,“淫鱼并不是该在人间出现的东西,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他的来历。”

明了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头看着院中那棵有些年头的槐树,想了想,才道:“它是我带来的。”

“你?”

“我是上古时的一面古镜,最早的时候被挂在人间与妖界分界的大门上,后来妖神大战,大门一度被毁,而我也只剩下一块碎片,流落人间,被一个铸剑师捡到与千年的玄铁熔在一起铸成了一把举世无双的名剑,然而,这把剑所造的杀戮太多,最终被封印,而我因为和那剑中之妖已被熔为一体,脱离不得,所以只能一起坠入轮回,”说到这里,他停了停,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风畔才继续道,“不知从哪一世开始,我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只要我在某地待得久了,此处自然而然就会出现一道无形的门,直通妖界,那淫鱼就是从这道门而来。”

风畔的眉拧住,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有多少妖从这道门出来过?”他问道。

“很多,大多都被那剑妖杀死,当然,也有杀不死的。”

“比如说平安镇的冰花?”

明了一怔,然后点点头:“没错,我当时被制成古镜挂在门上,责任就是守,再大的神力也只能封印妖怪却无法将它们杀死,所以只有通过剑妖,那剑妖杀不死冰花,我便用锁符将它锁住,百年内不得挣脱,不过你这样说,难道它逃了?”

“它在我的葫芦里,”风畔拍拍腰畔的葫芦,然后微微沉吟,道“早知如此,你不该在一个地方久留,就算此处是道教圣地,也不会有多大帮助。”

明了苦笑:“我先前已在佛堂待过一阵,无奈才又来做道士,这次是想杀了那妖就离开。”

他说这话时,眉间带着淡淡的愁,既已转世为人,却无法在一个地方久留,那就是注定飘泊,任谁都不会快乐,

“你可有办法找到他?”风畔道。

“没有。”

“那,你所说的那道门在哪儿?”风畔想了想,忽然问道。

明了一愣:“问这个做什么?”

“送我去妖界。”他是半神,并没有能力随意进出妖界,“就算他是妖,也不过是尾鱼,鱼离不开水,我且去妖界的湖中取一瓢水来,到时它便会自投罗网。”

“用什么取?”妖界之水岂是人间的器物可以取回的。

“我的葫芦。”

“不行!”明了看了一眼,马上摇头,“那些被你收到葫芦里的妖,一旦到妖界,妖力便会增强,如果同时使力,这葫芦和这上面的天蚕丝未必能关得住它们。”

“所以需要你再在上面加个符。”风畔将腰间的葫芦取下递给他。

明了迟疑。

风畔看住他:“晚一步,她就死了。”她是指陈小妖。

明了一怔,脑中跃过陈小妖那张小小的脸,如果死了?

终于,他伸手接过。

那道门就在那个只容一人侧身而过小巷里,明了举手轻轻的念了几句咒语,那条小巷就被变虚无飘渺起来。

“虽然你是半神,却仍是血肉之躯,这柱香燃烬前,你一定回来,不然肉身毁去,你的元神便会被妖气控制,变为妖怪。”明了将贴满锁符的葫芦递给风畔,提醒道。

风畔点头,接过葫芦淡淡一笑,侧身往小巷里去。

妖界与人间无异,有山有水,各种妖怪生活其间,然而血肉之躯在妖界之中,漫天的妖气会不断的浸入,意图夺你魂魄,风畔施力护住自己的元神,寻找水的去处。

不过几十步远的地方便有一条湖,湖中各种妖怪嬉戏其间,风畔没有多看,蹲下身,拔开葫芦取水。

“风畔。”有人轻声的唤他。

他一怔,却见湖中一女子在冲他招手,他看着那女子,愣住。

“你来找我的吗?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来了,”那女子自水中浮上来,伸出手,“来吧,带我离开。”

风畔只是不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