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亚瑟靠向椅背,学元哲的样子双手交握于身前。“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多积累些资本再来陪我玩吗?还是你想和诸子皇一样,不战而降?”

元哲深思片刻,耸肩不语,算是默许了亚瑟的提议。

站起身,拉好西装,亚瑟浅笑。“我想,我该去接她了。”

“原本我以为你和我们会有多不同,子皇将你描述成了情圣。”元哲勾唇一笑。“但似乎你和我们也没太本质的差别。”

“说下去。”亚瑟配合地停下了脚步。

“我永远不会放弃子汐,我的意思是,不管与她的结局是什么,我都不想改变对她一直以来的心情。而你,犯了和我们相同的错误,你认为你给的是最好的,却忘了子汐想不想要,愿不愿意接受,你忘了选择权在她手上,事实上,并不是你想给她就必须接受,你们应该是对等的。”

亚瑟低头浅浅得笑着,嘴角像个孩子一样顽皮地上扬。话题牵扯到子汐,他的眼神总是轻轻柔柔的。他抬头,笑容更甚。“不,我跟你们不一样。一直以来我都只是陪伴在她身边,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我们之间没有牵绊也没有承诺,但她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也一直没有将我推开。她很矛盾,可是正是因为她的矛盾,我才还有争取她的机会。我相信总有一天她最终会发现我是她最好的选择,我不怕等候,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等她。我和她当然是不对等的,我把她看得比我的饿生命更重要,我以最谦卑的姿态和心情仰视她。席先生,我跟你们不一样,只有我配的上她。”

元哲也是浅浅得笑着,温文儒雅,无懈可击。自小的训练,微笑对他来说比呼吸更简单,但此刻他却觉得笑不出来,嘴角更是僵硬。可是这一刻他又突然有些庆幸——如果子汐不要他给的幸福,推拒尔睿,那么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不计较她的过去、她的痛苦、她的自卑、她的胆怯,愿意用生命等待她,这就像是,有人突然赦免了他们之前犯下的一切罪恶,不,不是赦免,他们依旧要赎罪要忏悔,但受害者却有机会重生了。

很好,不是吗?

他想他会一直爱着她,但也许方式必须得改变了。也许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爱她,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他们三个人中第一个意识到自己心情的人,他清楚得知道自己爱她,可是之前他的方式错了。错事一件一件累积起来,就像自幼患有先天顽疾的病童,本来就已病入膏肓,可在成长的过程中又不断患上新的病症,雪上加霜,伤上加伤……下场只能是药石罔效、不治而亡……

如果……他发现这一刻心中升腾起很多很多的“如果”,可是他们的曾经太远太远,所有的“如果”都来不及想、不敢想、不能想。

这是白芙君第一次踏入丈夫的小天地——自小生活在大家族,她一直都清楚身为豪门的无奈,所以对于他们夫妻之间的相处模式,对于丈夫坚守自己的空间,她完全能够理解。

比起别人,她觉得自己幸运了很多,至少她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尔睿的呢?好像是爷爷第一次在宴会中指着他的时候,那是爷爷跟她说:看,那个人会是你的丈夫。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她从一个大家族进入了另外一个更庞大更荣耀的家族。朋友们都羡慕她能嫁给楚家的继承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幸福仅仅只是她的丈夫是楚尔睿。

她觉得自己很幸福,身世显赫的丈夫年轻时当然花名在外,但三四年前社交圈就再也没有了他的花边新闻——作为一个年轻男人,她能理解他身边拥有几个女人。而她的幸福感,在儿子出生后达到了顶峰。

女人很贪心,幸福的女人更贪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渴望了解他,开始渴望能够进入他的世界,甚至终有一天能够进入他的心。她是家族为他挑选的新娘没错,可是她爱他啊!

他对她,一直是礼貌而略有疏离感的。

可是她知道,他爱他们的儿子——她的丈夫是个好爸爸啊!一个爱孩子的男人,至少他会为了孩子妥协很多,所以她又开始幻想……

从下人口中得知,尔睿的小洋楼里住着一个女人,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这让她突然害怕了起来。她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想知道那个女人怀的孩子还是谁的,想知道很多很多。

所以当她此刻看到那个女人时,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在这个女人面前,她居然觉得心虚,觉得害怕,更觉得……嫉妒……

“楚夫人。”子汐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得看着白芙君,浅浅得笑着。

“你是谁?”问题一出口白芙君就后悔了。对方那般镇定,而自己却显得惊慌失措,这与她们的身份相悖不是吗?还有,她是白家的女儿,怎么可以失态。

子汐笑而不语。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她很想说自己是诸子皇的妹妹,可是又不知道,诸家之于她算什么。

白芙君盯着子汐的肚子看了许久。“你和我先生认识多久了?”

子汐一步一步往楼下走。“十年”

荒唐的一年,孤独的九年,他们已经纠缠了整整十年了。多完整的数字,似乎极其适合作为一个结束的数字。

白芙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在身侧的拳头微微颤抖。“是他的孩子?”

“是。”子汐单手抚着肚子,目光温柔。“可是他不知道这是他的孩子,我想,你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对不对?”

白芙君打量子汐。

子汐踱到窗前。“虽然二十七岁了,但他却是个很任性的孩子,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他不懂甜言蜜语,连想要温柔时也别别扭扭,可是他的拥抱却像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很温暖……他是个好爸爸,可是好爸爸却怕孤独,所以你和孩子要一直陪着他……”

“我会离开的,很快……”

“我不会他再找到我的……”

“我希望我的女儿能长得像我,这样我和他连最后的怀念也能切断了……”

“楚夫人,请你照顾好他……”

子汐转身,面对白芙君。

“为什么……”白芙君哑声问。她分明看到子汐眼中的泪光……

“因为……他曾经是我最爱最爱的人……”

离开楚家大宅时楚尔睿并没有出现——不想再去在意这个人,可是当到了真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仍是偷偷幻想过,幻想他会为自己争取一番,至少还有一句挽留……她发现自己希望知道他心有不舍……那晚的记忆就像一场梦,她已经完全无法确定那夜脸上肆虐的到底是他和她的泪水,还是仅仅只是她决堤的悲戚。

目送她离开的只有白芙君一人,这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她们之间的联系仅仅是被同一个男人拥有过,不同的是她已经是过去式,而白芙君即将用她的高雅与卑微强势介入他尔睿的生命。一个注定有手段有能力的女人,但却必须先冲破对爱情的幻想变得冷硬起来。人生总是这样,没有十全十美,你总得在两样事物种选择一项,而这两样东西往往都是你愿意用生命去换取的。

突然发现,爱情并不是感情生活的全部,要生活一辈子的人可能并不是最爱的人,可那并不代表不会幸福,一切感情最后的归途都是亲情,所以时间一久,人往往会忘记最终的亲情最初是从何种感情转化而来的。就像简?奥斯丁说的,一个人的幸福并不完全取决于某个特定的人,这不现实,也不可能。

尔睿,能幸福的吧?

很奇怪,她似乎并不讨厌白芙君,其实她只是有些羡慕,又有些莫名的同情……

车缓缓穿过楚家大宅幽深的车道,车道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让人想起了老上海悠远缠绵的豪门情思。车开得很慢,像此刻脑海中回放的一幅幅剪影——

那是居无定所的童年,彼时她渴望亲情。

那是青春洋溢的花季,彼时她对未来充满希望。

那是晦暗荒唐的十七岁,彼时她放弃了人生。

那是孤独迷惘的五年,彼时她的世界只有楚尔睿。

那是幸福突降的二十七岁,孩子让她重生了。

这是有点不舍的二十七岁,她即将告别自己的曾经,也即将告别她最爱的男人。

有时她会思考,楚尔睿算不算她最爱的男人?或者说,她对楚尔睿的感情,能不能用最爱或者爱来形容。也许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爱,也许因为她的生命中有过多的悲哀,所以她分不懂什么才是爱,也不清楚怎样才算是爱。也许楚尔睿之于她并没有“最爱”那么深刻,可是对她来说,任何形式的“爱”都是爱。或许是依恋,也或许是习惯,总之,曾经漫长的好多年里她的心中只有他,甚至彼时他是她生活的勇气——她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爱,但这个男人曾经统治过她的生命,是最最重要的存在——这样的感觉随着时间层层叠加,她认为那是最爱。

她会舍不得他,可是她也希望,那仅仅只是舍不得。

回忆绵长晦暗,但她此刻却不停地回忆。回忆时心会隐隐抽疼,可她却有这样的奢望——在离开楚家大宅前,将对曾经的痛一次性疼完,把所有的悲伤留在这里。

车子在车道上滑行了十多分钟,楚宅黑亮的大铁门终于出现在面前,然后缓缓打开。车驶过铁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有种心神俱裂的恍惚感。情不自禁地转头,入眼的是缓缓合拢的大铁门,紧紧盯着,然后心中有些东西突然就缓缓落地了,直至最后,心轻得随风飘扬了起来。

幽深压抑的楚家大宅、绵长悲戚的过往……虽然这里有他,可是,多好,离开了……

缓缓收回视线,子汐双手覆在肚子上,低首轻轻柔柔地浅笑着。

那一瞬间有想哭的冲动,可是那一定是NINA知道自己要离开爸爸,舍不得了。

NINA,跟爸爸说再见……

NINA,对不起,妈妈知道爸爸一定会很爱很爱你,可是妈妈不想离开你……

NINA,妈妈的世界只有你,妈妈不能给你爸爸,所以妈妈会更爱更爱你……所以,跟爸爸说再见……

亚瑟痴痴得盯着子汐的侧脸,夕阳辉煌的光芒在她身上投下一层薄薄的光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而安宁。她的侧脸很美,柔和的眉眼,高高的鼻梁,微微上扬的菱唇……这个女人,愈发安静和温柔了。

夕阳在他眼里代表结束,可是此刻他却看到了明日旭日东升的希望。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拉过她的手,双手捧住,裹在手心,收拢。晶莹的水珠子“啪嗒”一声落在他手上,他学她的样子,低首轻轻得笑着,极浅。

“亚瑟……”

“恩?”

“算了吧。”她轻声说。

“好。”他轻声答。很奇妙的感觉,他们没有讲明,却彼此都明白说的是什么事情。心情好极,忘情得伸手揉了揉她棕软的卷发。“怎么知道的?”

“没大没小。”躲掉他的手,她也跟着笑。“皇告诉我的。”刚听到时很惊讶,细想后又觉得顺理成章,只是惊讶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不知道该恼他多管闲事,还是该感谢他让她自由。

扬扬眉,他不置可否。除了针锋相对的报复,他有更多合理合法合情的方法可以用。

一阵让人心情舒朗的安静,不言而喻的默契。

“你说……NINA会像谁?”她低声问,有丝哽咽,更是轻快。

“像你。”亚瑟笑着回答。

“真好。”她满足地像个孩子,随后又担心。“可是……如果不像我呢?”

“那会像我。”他还在笑。对他来说,能陪在她身边就如同得到全世界,此刻的静谧温馨让他满足得几乎感觉不真实了。

子汐抬头看着微笑的他,傻傻地发愣。细细想来,好像曾经她偶尔会他身上寻找尔睿的影子,她总会将他们的一切一一比较,然后细细找出他们之间的差别,巨细靡遗,比如他们同是混血儿,比如亚瑟的五官比尔睿要柔和了些许,比如他的眼珠比尔睿更蓝,比如他的唇不像尔睿那么薄,比如他的下巴有点尖,恰到好处的美人沟,就像尔睿……

对啊,他们同宗同族,当然会有神似。

“NINA如果不像你,那一定会很像很像我。或许她的头发会像你,眼睛和鼻子像我,嘴唇和脸型像你。她的皮肤像你一样白,身体像我一样健康,个性像我一样开朗,她还像你那样有同情心,喜欢动物,喜欢帮助别人,当然她还会很能干,像你和我。你和我的孩子一定会很高,所以将来我一定要培养她做模特儿,超级名模,玩票性质的也行,可是模特圈又太乱,所以我决定自己开家模特儿公司,就经营她一个人。我要让可爱的小NINA征服全世界的男人。”他的眉眼因为这样的畅想而飞扬,他说边说边笑,柔和的语气,夸张的表情,白亮的牙齿在笑容的映衬下分外迷人。

子汐不住得点头,眼角含笑,眼眶泛红。本该心酸,因为这理应是NINA爸爸对未来的畅想才对,可是此刻她却很感恩,至少有一个人能陪她在孩子出生前做梦,就像期待孩子到来的普通父母,好奇孩子像谁,期待孩子像谁,规划孩子的未来,天花乱坠,尽情喜乐。

这是父母的喜乐,也是宝宝的幸福。

“傻瓜。”他还在笑,可笑得极其温柔。他伸手揉揉她的头,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再次回头,入眼的只有幽深的大道。

再见……

不,就这样吧,再也不要相遇了……

由于子皇决定留在诸家尽完自己应尽的义务,所以他们并没有回诸子皇位于法国南部的小别墅,亚瑟带子汐直接去了瑞士的苏黎世。

苏黎世在克里特语里的意思是“水乡”,城市坐落于位于阿尔卑斯山北部,苏黎世湖西北端,利马特河同苏黎世湖的河口,全年气候宜人。

以前一个人无事可做时也曾来过这里,看过中世纪时期的教学尖塔、古堡、喷泉,到过利马特河两岸有双塔式罗马大教堂、修女院、市政府,走马观花,真正在这里停留下来才发现,这里真的不愧于“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的称号。位于城市东南端的是犹如一弯明月的苏黎世湖,蔚蓝色的天空、碧绿色的湖水,湖面上摇曳着白色的帆船。城市的郊区是山谷,那里绿草如茵、林木葱茏。

子汐很喜欢这里,或者是说她喜欢这里的生活态度和生活节奏。和以往的二十多年一样,她并没有为金钱的问题烦恼。

他们的住所是一栋年代久远的乡间古堡,就像小说里的“地理大发现”时代的英国乡村,悠闲惬意,充满了浓郁的欧洲风情。

过于平静的生活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子汐觉得自己的生活品质像贵妇,却没有大户人家的拘谨;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态度像个平凡女人,却又没有繁琐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她过得舒适而平静,清闲而充实,这让她想起少不更事的少女时代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几部言情小说,里面聪慧理智的千金小姐大抵就是她现在的这种心理状态。

医生说一般的孕妇怀孕37周到42周分娩算是足月产,满28周不到37周算早产,孕期进入八个半月,前后刚刚好三十四周。

产检的时候发现NINA的脖子上绕着一圈脐带,为此亚瑟当场吓白了脸,倒是子汐,镇定地询问关于这方面的一切,最后还带着手冷脚冷的小男人安全回家。

“医生说了,脐带有可能是NINA自己绕进去的,还可能自己绕出来,我多注意下胎动就好了,NINA的心跳和动的频率没问题就OK的。”子汐耐着性子安慰紧张的“准舅舅”——OK,姑且这么称呼亚瑟大人。

“那就再观察一阵,如果情况不变,我就让人去安排,足月就剖腹生产。”很显然某人更像是得了“准爸爸群候症”。

对此子汐只能无奈而笑。

推开一份真挚的感情很困难,可她却更害怕接受和给予,更何况以她的状态,跟谁在一起都对那个人不公平。

所以当她看着兴致勃勃装饰婴儿房的亚瑟,子汐心中百味杂陈。

那么好的亚瑟,身为女人怎么可能有力气拒绝这样的男人,可是,他该拥有更好的。而她,这辈子只想好好的把NINA带大。

“亚瑟……”

“诶?”亚瑟匆匆回头,又立刻专心贴墙纸。

“亚瑟……”

“赶紧出去吧,房里的味道有点重。”扬扬手,他笑着将她往外推。

那么聪明的亚瑟,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无奈地听话出去,心中却暗暗得松了口气。自私的人类,明明想推开,却因为无法开口而暗自窃喜。

这么这么好的亚瑟,怎么舍得放开?

可是这么这么好的亚瑟,怎么舍得耽误?

“做我弟弟吧,亚瑟,除了皇我没有其他亲人,现在连他也离开了,所以,亚瑟,做我弟弟吧……”靠在门边,她盯着始终背对她的男人,颤抖着开口。

舍不得放开又舍不得耽误,所以她用这样怯懦的方式留在他身边。明知道这样只是在折磨他,可是她仍然残忍地做了。

“好……”他的手仍在忙活。“先做弟弟吧,先做亲人,汐,我能等。”

泪意汹涌,子汐笑他的傻,笑他的痴,更笑自己的自私。

亚瑟,为什么我没能在对的时间遇到你……

周日的清晨,“不速之客”翩然而至。

称其为“不速”是因为子汐并不认识她。这是一名高挑的东方女子,保养得宜,看不出年纪,她的笑让子汐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汐,你好,很高兴见到你。”夫人灿笑,双手热情得握住子汐的双手。

“你好。”突来的热情让子汐有些惊讶。

“我是妈妈。”她如此自我介绍,随后可能又觉得唐突。“我是亚瑟的妈妈,你叫我Joanna就可以了。”

原来是亚瑟的妈妈,怪不得会觉得她的笑眼熟,母子俩的笑容如出一辙。

“亚瑟他出去购物了,我打电话让他马上回来。还有,您想喝些什么?”知道妇人是亚瑟的妈妈,子汐没有由来地紧张了起来。

“别忙了,我是来看你的。” Joanna拉住正欲起身的子汐。“我想来看看,让那个小子改变这么大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子汐一阵心虚,竟前所谓有地厌恶起自己来,厌恶自己的过去,厌恶自己的一切。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Joanna笑着反问。“汐,我是来谢谢你的。”

子汐不明所以地看着Joanna真诚的笑眼,仍是抱歉。

“这孩子从小就有主见,我和他爹地也任由他自己发展,想着,如果他不喜欢我们替他安排的人生,那就由他自己选择。他似乎也对他爹地的事业没有什么兴趣。” Joanna侧坐到子汐身边,握着她的一只手。“可是,为人父母,虽然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但仍期望子承家业,尤其是他爹地。亚瑟他各方面表现得都很优秀,所以我和他爹地对他的期望不知不觉也就高了。”

“我……”父母的高期望,似乎自己能预期到Joanna接下来想说什么。

“请先听我说完。”

“亚瑟他不曾想过要继承家业,久而久之我们也不再奢望了,他爹地更是一心一意培养他姐姐。就在我们都对他再也不抱希望的时候,他突然跑回来了,对他爹地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把族长的位置交给我。”回忆起当时的情况,Joanna不禁失笑。“他们父子关起门来恳谈了一夜,第二天他爹地就宣布了亚瑟继承族长之位的消息。那年他二十岁。”

子汐无言以对。那个暖意盎然的跨年夜之后,亚瑟真的离开了,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自己。

“他说他已经把族徽送给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对于你,我很抱歉,之前我们真的反对过。” Joanna一脸歉意。

“我明白。”子汐表示理解。若是自己,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娶一个有着那样过去的女人的。

“可是我们似乎忘记了亚瑟的意志力,从小到大,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他从来都是非做到不可,这件事当然也不例外。我和他爹地反对过,可是最终也屈服了。人其实很渺小,面对许多事情都无能为力,你是个好女孩,你才二十七岁,未来的路还很漫长,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是很好吗?”

“Joanna,亚瑟很好,就是因为太好了,我才不能接受他。”子汐说道。“有人告诉我,爱情其实也是分阶级的,但在我看来,爱情不止分阶级,还分背景,还要计算过去,估算未来。我不适合亚瑟,他该得到最好的。”

听到一个女孩如此赞扬自己的儿子,身为母亲,Joanna 不禁得意万分。“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最好的。”

“完美的家世,完美的过去,能够预期的完美未来。”完美的亚瑟,应该拥有完美的人生。

“傻女孩。”闻言,Joanna大笑。“诸家不是小门小户,你怎么会不明白,你所说的这样的人大抵会是怎样的人。是,运气好也许真的会遇上所谓的完美的人,可是运气不好呢?完美的亚瑟,遇到一个看似拥有完美一切的女人,可是那一切都只是姿态。”

“我们是反对过,可是时间一久,我和亚瑟的爹地想得很明白了,与其将儿子的未来交给命运,还不如交给他自己。从小我们就让他自己选择一切,所以现在将来也是这样。”

子汐看着Joanna,眉头微皱。

“亚瑟很着急。”Joanna耸耸肩。“他爱的女孩不肯接受他,这小子向来嚣张,想要得到的会不择手段,OK,我必须说这是孩子气。汐,姬家的男人从来不接受拒绝。”

Joanna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子汐都在回忆她说的话。突然,她开始很羡慕很羡慕亚瑟,他有这么完美的父母,这么完美的家事,这么完美的人生。他的父母,让他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以及自己能选择的一切——主宰自己的人生,这不就是她最向往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