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你以后要去当军人吧。”裴星揪着他的袖口,小声说。

他垂眸,看着她头顶上那块翘起来的小撮头发,估计是她一醒来就跑来这里,连头发也忘记梳了,他心里一阵清风徐过,好脾气的接她的话,嗓音慵懒:“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这个。”裴星小手指了指军装上的那三颗星星,她弯着眉眼,说了句像是玩笑的话:“所以,你去当军人吧。”

“这样,你的肩上也有星星了。”

就像我的名字,被你戴在了肩上。

初旭愣了好一会,喉结滚动没说话。

夜晚,初旭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饭,似乎有话要说,没急着走。

初母:“昨天晚上小星星回去还哭了没?”

“不清楚。”初旭说:“我送她回去了我就回家了。”

初父笑了下,“你可真是,人小女娃整天缠着你,你以前不爱搭理她也就算了,现在人都哭了,你就把人送回去,也没多问几句?”

初旭没解释他接到裴父电话说裴星哭着离家出走时他内心的焦急,他低头喝了口汤,润了顿嗓子开口。

“爸,我不想去学金融了。”初旭说,“我想去军校。”

“不是说要去学金融?”初父愣了好一会,“怎么好端端要去军校了?”

“就是忽然想去。”初旭喝了口汤,淡声说:“和您说一声。”

初父愣了一瞬,说:“好。”

初旭一直很有主见,初父也对他百分百的放心,也没多去纠结他临时改变志向的事情。

过了几天。

“初旭哦。”裴星从食堂里走出来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初旭,她边喊边跑,在初旭刻意放慢的脚步下,她成功的追上了他。

“怎么了?”他嗓音温淡。

“没什么。”裴星跑的有点累,喘息了几下,问:“听你班主任说你报考了军校?”

初旭淡淡的“嗯”了声。

“你怎么好端端报军校了?”她问。

想到两个月前的那天早上她的那两句话“喜欢肩上的星星”和“你去当军人吧”,他当时真的是鬼迷了心窍,才会二话不说的选择了军校,现在被当事人一脸疑惑的问,他顿了顿了之后气笑了,转身就走也没理她。

见他有点生气了,裴星站在原地傻愣愣的自我反省,仔细回想了下刚刚的对话,她也没说什么惹他生气的话呀裴星一脸懵的回到了班里,门口有人喊:“裴星,老班喊你。”

办公室里,李老师看见裴星走进来,他微抬眸,说:“过来,我问你件事。”

裴星乖乖的走进去。

“你想过要大学要选什么专业吗?”李老师开门见山地问,倒也不是特别问她,班里的人都巡回问过,没有一个例外。

裴星愣了下,突然问了句:“老师,你觉得什么职业和军人最配啊?”

“军人?”李老师成功给带偏了,居然认真的回答:“医生?”

裴星问:“为什么?”

“因为一个救死扶伤,另一个保卫国家。”李老师笑了下,“而且不是还有一个职业叫军医的吗?”

军医啊!

裴星愣了下,好一会那双标准的桃花眼蓦然弯起,嗓音轻柔,笑着说:“那老师,我知道了,我就去当医生吧。”

然后等她年线够了,她就去当军医,去他的部队陪他。

想到这,她笑的更欢了。

那天天气很好,好到他们都以为自己的未来,会像现在一样这般美好。

裴星的那句“我就去当医生吧”轻描淡写决定她一生的话,被她像是说今天吃可乐鸡翅那般随意的说了出来。

天很蓝,风很轻。

对于十七岁的岁的裴星来说,初旭就是她的一生。

她不知道,其实自己也是他的一生。

☆、番外·11

2010年6月中旬,距离高考还有3天时间。

黑板上的白色粉笔大写加粗的写着倒计时,裴星上前,将“3天”里的3字擦去,写了“2”

距离高考还有2天!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裴星望着黑板发呆。

时间一转眼过去了快三年,而她也快成年了,在对成年的世界里,十七岁的裴星到底是有点迷惘。

成年人的世界似乎可以谈恋爱,可以随心所欲的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晚归,可以喝酒,肆无忌惮的走走逛逛。

这样一想还挺好的。

可是她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压力很大,谈恋爱要看条件,毕竟早就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是他们掩饰的很好,就算再难再累他们也笑着往前;可以晚归,或许成年人也想早睡,可以喝酒,亦或许成年人是出于应酬,清晨起来也会想喝一口暖胃的白粥;可以肆无忌惮的走走逛逛,可是他们或许是想找个时间好好的睡上一觉无人打扰。

成年人的世界里,表面永远光鲜亮丽,背后有着太多太多的心酸难以言喻。

在最后一道铃声响起时,她背上了书包关上门往外走。

黄昏时分洒落一片霞光,将窗帘掀起一个角,金黄色光透进窗帘洒进班里,夏季的微风吹起放在桌子上的书本,寂静的班里响起纸张翻动的哗哗声,直到风散才停歇。

裴星走出校门,看见了初旭,他站在学校的铁围栏边,单肩背着书包,身子懒散,似乎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他侧眸看了眼她。

“你怎么在这?”裴星两步跑到他跟前,没等他回答,她笑嘻嘻的问:“在等我吗?”

初旭睨了她一眼,少女双眼似乎泛着光,眨巴眨巴的模样惹人怜爱,初旭唇动了动,下意识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长臂一伸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她的头发,什么话也没说抬脚就走了。

裴星跟在他身后背着书包跳了跳,欢喜地问:“初旭,放暑假你想好去哪里玩了吗?”

“没想好。”初旭漫不经心的回答。

公交车驶来,他投了四元钱上车,长腿一迈走到了最后面一排,却没坐进去,而是挑了挑眉,看着站在他不远处的裴星,嗓音怠惰:“不进去?”

裴星顿时眉眼一弯,笑嘻嘻的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初旭顺势坐在了外面那排,大腿和她的腿贴在一起,隔着校服似乎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他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转瞬即逝,让人捕捉不到。

2010年,6月7号。

高考来临,大院里的长辈们都放在了各自手中的工作,一大早的就开始忙活,一人分了一根麻花和两个秋扒饼,吃了考满分。

对于这种迷信的行为,初旭看都没看一眼,扭头上了车。

裴星倒是吃的很欢,似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根麻花和两块秋扒饼上,大人们有些忍俊不禁,偏头偷笑。

“这个也给你。”不知道何时再次下了车的初旭将自己手上的麻花和秋扒饼递给了裴星。

只有扑街才寄托在食物上,大神们连复习都没,就已经信心满满。

裴星面上划过一抹尴尬,正打算假装意思意思拒绝时,忽然看见身边的林临九和傅霖寒两个人的眼神如豺狼虎豹般紧紧的盯着初旭手里的“满分”食物,她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的速度抓过了初旭的早餐啃了起来。

大人们忍俊不禁,偏头偷笑。

各自上了车,一路上畅通无阻的到达了学校门口,穿着制服的警察们站在拥挤的校园门口疏通道路,裴星下了车,裴父帮她对了一下准考证和其他必须的用品,鼓励她:“别紧张,按你模拟考那样发挥就好了。”

裴星的模拟考考到了全班第一全校第四,成绩对比起以前有了质的飞跃。

裴星点点头,笑着道:“好,你们就放心的等我吧!”

裴母点点头,“加油!”

五个人进了校园,在喷泉池下面对面站立。

“加油!”裴星手握拳,对着四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们说。

林临九挑眉,伸出手,裴星笑了下,正准备将手叠放在林临九手背上时,初旭的手快她一步,自然而然的,她的手贴在了初旭的手背上。

叶书衡的手贴在了裴星的手背上,触上的那一刻,叶子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傅霖寒放在最上面。

五个人的手上下摆动,林临九和裴星、傅霖寒大喊:“加油加油加油!”

叶书衡因为默念复习的内容,走神没说。

初旭眼眸微垂,看着裴星脚上的运动鞋,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很快了。”

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6月9号,铃声骤然响起,午后的阳光很灿烂。

裴星收拾完东西走出去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初旭,他倚靠在墙上,手里捏着笔,见她来了,他的脚从墙面在了地上,嗓音温淡:“走了。”

裴星笑了笑,跟在他身后,谁也没问对方考的如何。

毕竟半斤还是八两对方心里都有点数。

道路两旁是银杏树,叶子尾巴带点金黄,蝉鸣声响破天际。

“听说你报考了医学院?”初旭走在前面,蓦然问。

裴星跟在他身后,闻言点点头,见他看不到她,她又开口道:“嗯,对。”

“学什么科?”

“心血管外科吧。”

“挺好的。”

“嗯。”

毕竟我是想去当军医的,当然得加把劲了!

这句话裴星没说,她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的踩着他的影子,嘴角上扬。

当天晚上大院里聚会,大人们都因为这一年来战战兢兢的伺候着这群小子没有痛快的喝酒大声说话过,今晚解放了,大人们坐在院子里喝着最烈的酒,吹着最大的牛。

而在另一个房间里,六个小孩们也坐在一起,中间有个小桌子,上面摆满了许多的卤味。

桌子底下有个黑塑料袋,里面装了他们幻想了三年的东西啤酒。

林临九站在门口将房门紧紧的合上,窗帘遮起来,月光透不进来,房间里开了白织灯。

傅霖寒献宝似的将黑色塑料袋打开,拿出了好几瓶啤酒。

裴星瞪大了眼,嗓音不自觉的升高:“你你们居然喝酒?”

“嘘!”林临九对裴星说,“小点声。”

“行!”裴星眼珠子转了转,“那我也要喝一口。”

还没等林临九说话,初旭倒是一口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裴星不服。

“你还没成年。”初旭淡声说,“等你18岁的那晚,你要怎么喝就怎么喝,我不拦着,但是现在不行。”

“那林临九不也没成年?”裴星指着灌了一口啤酒的林临九蹙眉说。

林临九和裴星隔了一个月,她小他一个月。

初旭将视线看到了林临九的身上,后者连续灌了好几口,啤酒有点苦涩,他眉心微皱,本想停下来歇一会的,但是怕初旭不给他喝,他硬是将一瓶啤酒给灌进去了。

“……”裴星手握拳在空中划了几下,控诉道:“不公平,他都喝了一瓶了,我连一小口都没啜到,一点儿都不公平。”

这头嚷嚷着不公平,傅霖寒倒是已经喝的面色潮红,兴致来了还打了个酒嗝,酒气冲天。

叶书衡一改往日的书呆子形象,喝了几口后,压抑不住高考后的轻松,加上有点醉醺醺的,说话也有点肆无忌惮:“哥,你就让她喝点吧,高考压力这么大,现在好不容易放松了下,明天也不用上学了,喝几口不碍事的。”

裴星很认可的点头,在以为初旭看不见的地方手已经伸出去够到了啤酒瓶,等叶书衡又扯着初旭说话,他侧头的那一刻,裴星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啤酒瓶,咕咚一声,冰凉苦涩的味道沿着喉咙灌入了胃里。

这是她第一次喝啤酒,味道说不出来,也没觉得哪里好喝,但她认为这是证明她长大了的一个象征。

所以连连又喝了几口。

裴星偷瞥了眼初旭,见他没发觉,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做贼似的放下了酒杯,而就在那一刻,初旭余光将她所作所为全部看在眼里,见她坐的端端正正,眉眼弯弯,甚至为了掩人耳目,她将酒杯推到离她很远的地方,初旭垂眸浅笑,没拆穿她这拙劣的演技。

他无奈的叹息一声,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能让小祖宗再偷喝了。

温远星坐在轮椅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看见了裴星的小心翼翼,也看见了初旭的纵容。

他垂眸,眼里有着失落,手不自觉的握住了酒杯。

在这时,一只柔软的小手触上了他的手腕,伴随着一句娇俏的声音:“远星哥,你想偷喝吗?”

“……”温远星愣了下,抬眸看去,裴星抓着他的手笑的眉眼弯弯,许是喝了酒,她双颊有些绯红,更显可爱。

“没有。”温远星对她招招手,温柔的说,“过来。”

裴星听话的走到他身边,温远星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拨开她的发丝,在初旭看不见的地方,藏了一罐啤酒给她。

接触到的那一刻,裴星惊讶的抬眸,温远星咧嘴笑了下,对她眨了眨眼。

裴星顺势藏进了怀里,搂住了温远星的脖颈,笑嘻嘻的将头在他背部滚动,柔声细语:“远星哥,你真的太好了!”

温远星咧嘴笑,手握住了她的小手,眼底的失落早已被欣喜取代。

初旭侧眸看了眼他们两个,长臂一伸端起酒杯,喝了口啤酒没说话。

暑假来临,其实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七月尾巴时,裴星偶然听见了初旭要回一趟老家,准确的说是初旭外婆家。

初父是本地人,和大院里的人一样,只有初母不是。

裴父和裴母也都是本地人,裴星的家乡也就在清市。

当天,裴星从裴母口中得知初旭要回老家的消息,二话不说就跑到了初旭家,上了楼,跑到了他的房间,中途都没喘过气。

初旭正在房間里收拾衣服,收拾完了将行李箱放好,正准备补个觉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他头也没抬就知道是谁。

裴星看见他行李箱放在门边,顺着看过去,那人正在叠被子,面无表情,姿势散漫。

裴星本来想好好的问问他为什么要回老家也不和她说,看见他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又想起刚刚路上来的时候怕他已经走远了,她跑的比学校短跑的冠军都快。

他倒好,连头也没抬,还在叠被子,裴星咬了咬唇,问:“你这是去哪里?”

初旭叠好被子,转身坐在了书桌前,淡声:“去我外婆家。”

“你也不告诉我。”裴星手扶着门框,“如果不是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走了也没打算和我说?”

初旭没回话,垂着脑袋看书。

这个态度在裴星的眼里就是默认了,她心头涌上一阵委屈,鼻子微酸,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瓮声瓮气的说:“我再也不理你了。”

总是这么不在乎她,总是这么讨人厌!

裴星跑了,初旭也没追,坐在原地蹙眉,握着笔的手收紧,他垂眸,看着书桌上的两张游乐园的门票,喉结滚动咬着腮,半晌才发出一声叹息。

☆、番外·12

初旭有些烦躁,初父初母是昨天才和他說这件事的。

他昨晚才知道要去外婆家,初父初母今天就帮他订好了车票,他其实也不是很想去,倒不是不想见自己的外婆,只是被人安排的感觉太不好了。

票也买了,不去也不行,不然老人家又要伤心了。

他垂眸,看着手里捏着的两张游乐园的票,是昨天买的,打算明天带她去游乐园玩,但是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起码过后的一个星期都没机会。

他坐在座位上轻叹一声,烦躁不已。

裴星窝在被子里红着眼想着刚刚初旭那百无聊赖的态度,她一肚子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