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初旭!”裴星手握拳砸了一下枕头,可是枕头是棉质的,拳头再重砸下去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反弹回来,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痕迹。

就像他一样,无论她哭的再大声再伤心,他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正这么想着,敲门声响起。

“谁啊?”裴星将头埋在枕头底下,咕哝问。

“哥叫我给你一样东西,开门。”是叶书衡的声音。

裴星眼睫轻眨,黑黝黝的眼盯着门,怔松片刻后蓦然回神,一个跳跃,门打开了,她看见了叶书衡站在门口,她咳了咳,假装无所谓的问:“什么东西?”

“不知道。”叶书衡将手里的一个盒子递给了裴星,“你看看?”

裴星接过来,刚想拆开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盒子的叶书衡,她莫名其妙的羞涩了起来,润了润嗓子,说:“你先回去吧我进去了。”

“诶诶,星妹。”叶书衡想跟着进去的门合上,他碰了一鼻子灰。

“不知道你们两个在干嘛。”叶书衡撇撇嘴走下了楼梯,出去的时候看见初旭站在门口,他上前,乖乖的喊:“哥。”

初旭淡淡的“嗯”了声,问:“那东西给她了?”

“给了。”叶书衡点点头,“哥,那里面是什么啊?”

“没什么,小东西而已。”初旭转身走了,留下了个背影给叶书衡。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头抬起看着二楼的那扇窗。

窗户里,裴星坐在床上,将刚刚叶书衡拿来的粉色盒子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本来还想着不去理他的,但是现在看见这个礼物,她原本的火气顿时就消下来了,现在内心只剩下娇羞和期待。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送的礼物,多多少少感触与旁人送的完全不一样。

裴星找到了一把小刀,将盒子小心翼翼的划开。

盒子开了,里面是一个星星图案的玩偶,还连带着一个太阳形状的玩偶。

裴星蓦然想起一件事,小时候听初父说过,旭代表旭日东升,也代表了初升的太阳,所以,这个星星代表的是她,而那个太阳则代表的是他。

不知是他傲娇还是其他,太阳的玩偶上还贴着一个字条。

这个是送的。

裴星抱着两个玩偶躺在床上打滚,娇娇的哼了声,对着太阳的玩偶说:“还算你道歉有点诚意。”

她想到裴母说的初旭的车票是晚上的,她翻身下了床,坐在了窗子的书桌前,抬眸的那一刻,望见了对面的窗户。

窗户是紧闭的,是初旭的卧室。

两个人的卧室是面对面的,窗户也是,这也是她最开心的一点,每天早上打开窗子就能看见他的窗帘,似乎知道她会偷窥,他很少开窗子,很少拉开窗帘。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要写封信给他。

准确点是情书。

想想喜欢他这么久,连封情书都没有送给他过,更何况人家都送了玩偶给她了,她怎么样也得表示表示。

裴星找了张粉色的信封乖乖的坐在了书桌前,十七岁的裴星将满腔的爱意全部写在了这封信里,许多年后回头一看,信里饱含着一种傻里傻气的味道和一种难以回去的情怀,但在那时看来,这封信确实是有些感动人。

信写到最后的末尾,她想到了两个人有段时间不能见面,那么他会不会认识别的小姑娘?

想到这,裴星又加了句:不可以和别人走太近!也不可以和女孩子们玩得太好,男女授受不亲,记住了吗?

裴星觉得她这人双标很严重,希望初旭对她不会男女授受不亲,却很希望他对别人会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将这个念头挥开,她红着脸,没羞没臊的在信的末尾标注了一句……

【我是谁啊?我是最爱你的裴星啊。】下午六点,天空一片火烧云,霞光辉映。

初旭推着行李箱出发去车站,路过裴星家门前的时候,一张纸飘到了他的脚边,是从楼上飞下来的。

初旭抬眸,二楼的窗户口有个人影,这个房间是裴星的,那这封信初旭垂眸,缓缓的蹲下身子将这封信拾起,粉色的信封,面上写着一句很幼稚的话:【只有初旭能看,其他人都不准!】他浅笑,舔唇抬眸再一次看窗户口的那一刻,正好看见裴星没来及的缩回去的小脑袋,傻里傻气的。

初旭将那封信收好,对着窗户嗓音温吞:“走了。”

回老家的那趟大巴晚点,初父初母又出差,有意要开拓海外的市场,最近忙的不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大院了,初旭只能坐在客运站等着,也没去打扰他们,终于在晚上8点时,大巴来了。

初旭上了车,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车子短暂停留之后使上了高速,在这灯光黑暗又寂静的大巴里,他忽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

初旭喉结滚动,将那封信拿了出来,灯光有些黑,他看不见信的内容,但是却感觉自己缺失的那份感觉被填补了回来。

他的手紧紧的捏着信。

大巴驶入隧道,灯光照进来的那一刻,他在这安静的车厢里借着高速隧道上的灯光,一字一句的看完了她的信哦不对,是她的情书。

当看见最后那句最爱你的裴星时,他第一次笑的眼睛都半阖起来,有些羞涩的伸出了舌尖舔了舔自己略带着干燥的唇,心中满满当当全是被她这封信灌入的蜜糖。

至此终年,被他好生珍藏。

夜晚,裴星第一次尝试到了失眠的滋味。

对面的窗户是合起来的,想到他不在对面睡觉,她似乎少了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

他到外婆家了吗?睡了吗?坐车累不累?

裴星满脑子都是这几句话,想打电话给他,却又担心打扰到他休息。

她轻叹息一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裴星向来想到什么做什么,这么多年也就刚刚的那个电话让她纠结了许久也没去打。

所以当她脑海里浮现要去他房间里睡觉时,四肢立刻配合,翻身就下了床,蹑手蹑脚的开了门跑到了他家走到了他的房间。

一进去房间里似乎还保留着他的味道,淡淡的薄荷柠檬草香,舒适好闻。

她深呼吸了几口,弯起眉眼笑了下,狡黠的像是个小狐狸,转个身扑进了他的床上,头沾到枕头的那一刻,似乎有纸张划动的声音。

房间里有些黑暗,她的手摸摸索索的找了好一会才找到那张纸条,她在黑暗中愣了好一会,黑哟哟的眼望着那张纸,过了几分钟才想起开灯。

她熟悉的翻个身开了床头柜的灯,橘黄色的灯笼罩在床头的那一片,她攥着纸张凑到灯光下,纸条上的几个字很晃眼【既然来了就别乱动,要是要打我电话的话记得白天打,如果我没接到你就多打几次,还是别多想,以上不是不接你电话的意思,只是山里可能会没信号,我可能会错过你的来电。】裴星将这张纸条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弥足珍贵的仿佛是难得的宝物。

裴星第二天买了早餐给远星,拎着去他家时,想到昨晚的那张纸条脸上的笑意就藏不住,温远星刚起来,见她躺在他床上笑的乐呵呵的模样,他心软了一片,柔声问:“这是怎么了这么开心?”

裴星俯卧在床上,面对着他,笑嘻嘻的说:“远星哥,我感觉我快要谈恋爱了。”

温远星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我和你说。”裴星的手托腮,双脚翘起,晃来晃去的,弯起眉眼笑着说:“我怀疑初旭也喜欢我。”

“你每天都有这种错觉。”温远星捏了捏她的鼻子,一脸的不相信。

见他这般,裴星哼了句,将他的手握在手里,皱了皱鼻子,说:“我是说真的,之前我不确认,但是现在我敢确认了。”

温远星的身子僵了下,喉结滚动,内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叫他不要去问,另一个则叫他去问。

他最后顺从了内心的想法,问:“为什么?”

话说出口,他感觉声音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温远星掩饰的很好,裴星没看出来,她弯起眉眼笑着说:“因为他送了我玩偶也写了张纸条给我。”

“就这样啊?”温远星握紧的手忽然松了开来,在下一刻又紧紧握住,因为他听见她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我和你说哦远星哥,他那张纸条上写的是让我打电话给他。”

裴星挑眉,一脸得意:“看,他肯定也喜欢我!”

温远星眼眶忽然酸了,笑着看她。

当晚,救护车声响起。

急促的像是在宣告人的一生,只是不知这里头的人是开始还是结束。

裴星从睡梦中惊醒,浑浑噩噩的去到医院,看着门框上那熟悉的三个字“手术中”她愣了片刻,打了个电话给初旭。

裴星和初旭此刻都不知道,这通电话是两个人的整整八年间的最后一通电话。

☆、番外·13

初旭接到裴星的电话时,是夜里九点多。

山里很凉爽,他穿着黑色的休闲服,心不在焉了一天,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也没来一个电话。

外婆已经在催促他上床睡觉,可他就是固执的还要再等等,可能老天偏爱他,九点多,在外婆最后一声催促里,她的电话如愿以偿的来到了。

外婆坐在躺椅上摇摇晃晃的看着天上缺了口的月亮,见不远处的初旭在听电话,她笑了声,“看来我要有外孙媳妇咯瞧这腻歪的。”

下午一进家门就抓着手机不放,除了等人,还能是什么?

话音刚落,初旭跑了进来,一脸慌张和无措,拿着钱包和身份证就往外跑,吓得老人家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初旭才回过神自己还在外婆家。

他往回跑,看见了走出了篱笆外的外婆,他扶着外婆,喉结滚动,深呼吸了几口才解释:“外婆,远星他他又住院了。”

远星?

外婆人老,想了好久才想起,“哦,你是说那个坐轮椅上的弟弟吗?”

初旭以前来这里给她看过照片,也会在她面前说温远星的乖巧和懂事。

“对。”初旭着急说:“外婆,我要回去。”

“可是这么晚也没车啊。”外婆指了指这小乡村,“而且这没路灯,黑灯瞎火的,你爬下山危险”

“外婆,远星这次很危险。”初旭扶着她进屋里,看着她,眼里带着坚定,“我是必须要回去的,黑灯瞎火也要回去。”

外婆知道拦不住他,知道他这小孩,自小就重情义。

她找到了手电筒递给他,轻声说:“好孩子,去吧。”

初旭接过,咬着牙点点头,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可能要一个老人家担心。

正当他要出门的时候,外婆牵着他的手,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一百元递给他,嗓音是经过风霜的年老沧桑,“你走的急,外婆没准备好菜那些给你带着,给你点零用钱,你拿着花。”

初旭看着她年老皱皮的水攥着那一张一百元,虽然父母有钱,但老一辈都是吃过苦的,平时也很节俭,不然也不可能住在乡村里。

他忽然红了眼,上前抱了抱佝偻着背地外婆,嗓音温润:“外婆,等远星这次好了我就回来陪你,带着小星星和远星一起来。”

外婆点点头,连连说了两个好字。

这里山路十八弯,初旭忘了远星坐轮椅,怕是一辈子也来不了。

初旭握着手电筒往外走,一路上带着刺的藤蔓刺破了他的手和腿,他仿佛未曾察觉到疼痛,脑海里全是刚刚裴星带着哭腔说的那几句话。

“初旭,你快回来,医生说远星快不行了。”

“他说很危险。”

“都抢救了两次了呜呜……”

“怎么办啊初旭,远星哥他该怎么办啊……”

月光下,少年行走在高山中,手里握着手电筒,照射出了一束微弱的光,独自一人爬下了山,蓦然被一根草划破了腿,他眼眶泛酸,不知是被划破的,还是想到了此刻在生死边缘的另一个少年,他忽然边跑边哭了起来。

记忆里少年稚嫩的脸从幼时到长大成人一直在他脑海里反复循环地浮现着。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他跑到了县城,给了钱,包了一辆黑车。

车子行驶了5个小时终于到了清市,他叫司机开到了医院,车子还没停稳他就开了车门跑下去,这跑的一脸急切的样子,如果不是已经给过钱了,司机都以为他是要逃票。

小跑着到了医院,沿着记忆走到了心脏科,找到了温教授,得知了温远星现在在重症病房里。

他又跑到了重症病房区外,果然看见了一群人,他视线一顿,看见了坐在地上埋着脑袋的裴星,不用看也知道这丫头在哭。

他舔唇,昨晚那种缺失的感觉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忽然回来了。他踱步在她跟前蹲下,将哭的泪眼汪汪的少女抱进了怀里。

“别哭了。”初旭哑着嗓子说。

裴星在他怀里哭的更大声了,哽咽着喊他的名字。

“我在呢”初旭将有些脏的手轻轻的擦拭掉了她脸上的泪,舔唇,哑着嗓子说:“会好的,弟弟会好起来的。”

似乎这句话带有魔力,温远星醒了。

医生说出这句话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什么叫做劫后余生的感觉,初旭以前或许不懂,但是在这一刻,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这四个字的意义。

温远星的病来的突然,偶尔也会犯,时不时的就如此,但是每次五个小伙伴都不能接受,特别是这次还被医生说了两次“危险”。

他们更是寸步不离的守护在温远星的床边,他没有出院,医生说要留院观察,后来大人们看不下去,和他们五个商量了,一人每天来一晚上就好了。

今天轮到了叶书衡,他就乖乖的坐在他的床头边,眼也不眨一下,生怕针水滴完他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

到时温远星,躺在床上看着他,苍白的唇裂开,笑了下说他:“别紧张,你看你的书,不用一直盯着吊水。”

叶书衡摇摇头,牵着温远星的手说:“哥,你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我挖到了古董我送你一个,这样子,你不用工作都可以有很多很多值钱的东西了。”

“好。”温远星轻声笑了下,虚弱的眨了眨眼,“哥哥等你。”

第二天一大早裴星就跑到了医院里,身边跟着初旭,两个人买了早餐给温远星吃,此刻他还在睡梦中,叶书衡看见他们来了,起身说:“那我先回去,晚点再来。”

裴星点点头,将买好的早餐给了叶书衡一份,“吃点吧。”

叶书衡接过来,一晚上没睡,他得回去睡一下,他一边走一边吃。

裴星和初旭坐在了沙发上,安静的吃着早餐,房间里只剩下包装纸的声音,蓦然,裴星看见自己眼前的面包上的肉松多了一倍,而那只手还没缩回去,她顺着往那边看,初旭坐在她旁边,面包上光秃秃的,肉松没了,全都到她的面包上了。

“你不吃吗?”裴星吃的嘴巴鼓鼓的,小声问。

她记得他也很爱吃肉松。

初旭嗓音轻轻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而裴星忽然觉得手上的面包更香了,小口小口的吃着,初旭瞥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转瞬即逝。

温远星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裴星和初旭坐在一起,肩并着肩,温馨美好。

而他在距离他们几米远的病床上,手指都难以动弹,想到这,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发出了轻微的咳嗽声,被一直注意着这里的初旭发觉,他将面包放好,抽了两张纸巾长腿一迈到了温远星的跟前。

“醒了?”初旭低声问。

远星沉默的垂着眼眸,没回话,初旭原本以为他虚弱的说不出话,却没想到温远星干脆头都转过去,没看他。

初旭舔唇,和裴星对了对眼神,她走上前,蹲在了温远星的身边,小声问:“远星哥,你怎么啦?”

温远星没说话,只是见到她嘴角明显的上扬了下,他瘦的只剩骨头的手伸出,裴星下一秒就握住了他的手,微微笑,“我在呢。”

“你说他是生我的气了吗?”温远星睡着后,初旭坐在沙发上小声问。

“生气?”裴星反问。

“嗯,怪我回来晚了。”

“怎么可能”话说到一半,裴星又有点怀疑,远星今天的态度的确是有点点的奇怪,她宽慰:“没事的,估计一时半会有些不适应医院吧。”

不适应医院?

怎么可能呢,说难听点,温远星这么多年来去的地方,除了家里就是医院。

初旭垂眸。

裴星肚子有些疼去上了厕所,他看见温远星的手指动了动。

初旭站起身,坐在了病床旁边的凳子上。

医院里很安静,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鼻尖,走廊响起护士们推着推车走动的声音,病房内响起少年稚嫩的嗓音。

“弟弟,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回了外婆家,当晚特意赶回来的,回来晚了,你别生气。”

初旭第一次将自己的姿态摆的如此的低,骄傲如他从不会如此,但奈何对象是温远星,就算他的小脾气来的无头无脑,他也只能迁就他。

他有心脏病和先天性残疾,光是这两点,就让初旭永远也不可能对他生气。

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轻轻的呼吸,温远星转头背对着他,眼眶泛着酸,有些动容也有些恨自己,过了好半晌,房间里响起了他的声音,轻轻的:“嗯,你以后,不许这么晚回来了。”

温远星顺着初旭的话回答,没有提自己完全不是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初旭坐在凳子上,得到了他口头的原谅之后,紧着的心放了下来,在这时,裴星带着一个护士走了进来,温远星看见裴星,像是久居沙漠的人看见了清水,两眼都带着光。